至于她对时熙不好的地方,从时家拿过的好处,却只字不提。
“我不恨你。”时熙摇摇头,很平静地说,“至少跟我爸比起来,我对你的印象真的会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当然,好得也很有限。今天我不是故意为难你,这事不管是谁非法进入我家,我都会报警。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信,但我也不在意,随你信不信。”
时熙转身要走,姜碧青急忙喊住她:“时熙!”
时熙以为她会狂骂自己,没想到她却忽然泪流满面,难得对她低声下气:“姜墨还小不懂事,你是他姐姐,拜托你多照顾他一下……”
“警方给姜墨打过电话。”时熙实在忍不住打断她,“你猜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姜碧青一下怔住。
时熙叹了口气:“以后有的是时间,你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姜碧青的嚎啕大哭,还有不甘心的嘶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时熙加快步伐,到门口看见虞观岳在等她,心情才轻松了一些。
虞观岳迎上来,也不多说,拉着时熙往车上走。
刚走到车门边,旁边忽然冲过来一道人影。
虞观岳反应特别迅捷,时熙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他就直接将人一脚踹翻在地。
听到熟悉的惨叫声,时熙才意识到来的是姜墨。
她拉了虞观岳一把,姜墨这才得以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色厉内荏地道:“时熙!这可是警局门口!你,你……”
“你妈在里面等你。”时熙淡淡打断他道,“你怎么不去见她?是嫌她丢你人吗?”
姜墨像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挥舞着手臂却发不出声来。
时熙拉着虞观岳上车,直接关上车门。
姜墨追过来,拍着车门道:“时熙!你真要做这么绝吗?要不是我妈,你怎么可能嫁到虞家,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忘恩负义,你要遭报应的……”
“开车。”时熙对司机道,“不必理他。”
司机赶紧启动车子。
姜墨并不敢真的阻拦他们,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就迫不及待退开两步。
时熙在路口转弯的时候,才往警局门口瞥了一眼,发现姜墨还在门口徘徊,并没有进去。
姜碧青拼了命地想为姜墨争取更多利益,姜墨却到这时候还在嫌她丢人。
而失去姜碧青的保护,姜墨以后的生活,只怕也少不了要吃苦头。
从某方面来说,这才真是报应。
时熙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虞观岳伸手过来,揽住她肩膀,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头顶,无言地安慰。
“去疗养院。”时熙抓着虞观岳的手道,“我想去看看爷爷。”
主要也是怕姜墨会去找时爷爷,逼他来向时熙求情。
虞观岳自然答应。
但他们去疗养院守了一天,姜墨却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疗养院新来了几位老人,其中一对老夫妻居然认识时熙和虞观岳,跟时爷爷聊得特别投缘。虞爷爷怕他们说漏嘴,每天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提《明对》的事。
时熙现在和虞观岳关系不一样了,相对也没那么怕爷爷看到《明对》。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说这些后,便带了些礼品,亲自去道谢。
两位老人看到他们特别开心,拉着两人聊了很久的天。
他们都很有趣,也很恩爱,还会拐弯抹角打听两人的真实关系。
时熙和他们相处下来,心情渐渐轻松不少,待到晚上爷爷睡着才离开。
疗养院里很安静,夜色宁静而美好,时熙跟虞观岳并肩往外走,忽然开口说:“我们结婚之前,爷爷其实是反对的。”
虞观岳一愣,下意识抓住时熙的手。
时熙抬头看他一眼,笑出几颗小白牙:“你猜爷爷当时说什么?”
虞观岳略显紧张地摇摇头:“不知道。”
时爷爷当时说:“婚姻还是要以感情为基础才牢固,你俩没有感情,实在不合适。”
时熙很不以为然,反驳道:“我妈和我爸算是有感情基础吧?最后呢?我爸和姜姨完全是利益结合吧?没有感情,却反而能长长久久。由此可见,利益比感情更牢固。”
然而现在,姜碧青跟她那渣爹,也没能善终,可见利益也没那么牢固。
“我现在觉得,利益和感情,其实都没有那么牢固。”时熙感慨道。
“你忽然说这些,我有点紧张。”虞观岳如实道,“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时熙哈哈大笑起来:“虞先生也会紧张?”
“我时常会紧张,只是轻易不让别人看出来。”虞观岳说,“但你不一样,你不是别人,你是我老婆。”
他总是这样,突然直白地说情话,叫人招架不住。
时熙脸一红,莫名起了胜负欲,也直白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利益和感情都不能让我觉得可靠,但人可以。”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虞观岳,眼底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动:“如果是虞先生,无论谈感情还是利益,都足够牢固可靠。”
虞观岳眼眸动了动,忽然一个弯腰,将时熙抱了起来。
“你干嘛?”时熙吓了一跳,手却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身体近乎本能地靠近他。
“听到你这样说,我很开心。”虞观岳一本正经地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抱抱你。”
他这样纯情又真挚的模样,真是让人着迷。
时熙忍不住,忽然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夜色很浓,但因为离得近,她还是清晰看到,虞观岳从耳根到脖子,慢慢红了一大片。
时熙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在这瞬间彻底放晴。
她将脑袋抵在虞观岳颈脖处,低低地笑了起来。
到家已经挺晚了, 时熙洗漱完倒头就睡。
和平常一样,还是很快入睡,没想到睡着后却遭到重重梦境的碾压。
刚意识觉醒那段时间, 时熙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整个人难受得不行。但随着她的名声越来越好, 噩梦也越来越少。
叶词自曝之后,时熙暗自揣测过, 觉得自己之前做噩梦, 可能是受系统影响。叶词遭到反噬,系统能力受限,自然也就渐渐影响不到她。
她都以为噩梦从此会远离自己了, 没想到还是会做。
不过,这一次的噩梦, 和以前的噩梦,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梦到了小时候, 父母激烈争吵,她想要讨好他们,却被开水烫伤了肩膀, 那疼痛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梦里身体还在颤抖。
她梦到姜姨指着她鼻子骂“是没人要的赔钱货”;又因为她是“姐姐”, 必须让着姜墨,姜碧青将她喜欢的玩具都拿给姜墨,姜墨不喜欢就直接剪坏扔掉;桌上所有的好菜,都要先让姜墨吃过才有她的份……
她梦到姜墨给她吃了毒蘑菇,被送到医院催吐, 连胆汁都吐出来了,那滋味比单纯的疼痛还要难受。
她梦到父亲冷笑着说:“要不是你和你妈, 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顶着这张脸,你就别来我面前晃悠了,看着恶心。”
她还梦到了书中的情形,梦到自己做了一桩又一桩蠢事,梦到弹幕化成一柄柄利箭扎在她身上,梦到虞观岳被自己连累,最后连继承人都没做成。
除了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时熙还梦到一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梦到在真人秀结束之后,姜墨入赘罗家,却婚后出轨,罗家大怒。姜碧青为了替儿子善后,私下里去找那个小三,两人争执的时候,姜碧青失手将那姑娘推倒撞在茶几上,害了人性命,她自己也锒铛入狱。
因为姜碧青成了杀人犯,姜墨很快便被扫地出门,跟姜碧青也反目成仇,去骂过她一次后便再也没有去探视。
还有她亲爹,在爷爷去世后不久,就开始跟一个富婆滚混。一次富婆带他出海游玩时,游轮出事,游轮上所有人都葬身鱼腹,她爹自然也不能幸免。
时熙被警方带去海边,却不知道怎么画面一转,变成了她自己飘在海面上,周围全是可怕的巨浪,咆哮着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
时熙孤立无援,正惊慌失措的时候,虞观岳忽然从天而降,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她急忙去抓他的手,虞观岳整个人却像泡沫一样消散掉,时熙急得大喊一声:“虞观岳!”
“别怕,我在。”虞观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也被紧紧握住。
好像哪里不对,时熙猛地睁开眼。
虞观岳就站在她床边,弯腰注视着她,漆黑的眼底满是怜惜和担忧。
她的手伸到半空,实实在在被他抓在了手里。
“我这是梦中梦?”时熙嘀咕一声。
不然虞观岳大半夜怎么可能出现在她卧室?幻觉吗?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虞观岳猜出她所想,笑了笑,神色却难掩凝重,“我不放心你,上来看看,刚好听到你手机在响,但你似乎没听到,就自作主张进来帮你接了。”
“出什么事了?”时熙猛地坐起身,她特别怕半夜手机响,不是急事大事谁会半夜打电话?
经虞观岳提醒,她想起刚才在梦中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铃声,不过她当时被梦魇住,还以为是海浪的声音。
“别急。”虞观岳抚了抚她的后背,在她床边坐下来,说,“是航空公司来的电话。”
“航空公司?”时熙原本以为是疗养院,闻言愣了愣,航空公司为什么会大半夜给她打电话?
“今天凌晨,有一架飞机失事。”虞观岳慢慢道,“你父亲买了这趟航班的机票。”
时熙想起刚才梦中她爹葬身大海的事,一瞬间又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我应该还是在做梦吧?”
虞观岳也不多说了,“啪”一声打开卧室大灯。
时熙抬手挡了挡眼睛。
“先起来洗把脸换身衣服,我们得去航空公司一趟。”虞观岳直接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说是你父亲登机后似乎又在起飞前下来了,现在还在做最后的确认。”
时熙脑子没办法思考,什么都听虞观岳安排,机械地顺着他的话去做。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航空公司,远远就看到大楼里灯火通明。
虽然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新闻还没发酵起来,但已经有很多得到消息的家属聚集在大厅,一片哭喊声。
时熙这时候才有了飞机失事的真实感。
她想起来了,书中确实写过飞机失事,时间就是今天。男女主因为吃醋闹了点小矛盾,黎念将本来应该是白天的工作航班改到凌晨。不过,男主叶词不放心,又从家里追到机场。两人和好,还没从机场离开,就听到飞机失事的消息,两人都后怕不已,感情倒是因此再近了一步。
因为时熙这张脸不太适合在这时候露面,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直接将他们带到单独的房间。
工作人员一脸疲惫,反复道歉。
事故原因还未明,至少不太可能是面前这位工作人员的错,时熙温声安慰几句,让他去忙,不用管她。
她站在窗户边,看着大厅里悲伤的人群,心里很不是滋味。
书中虽然提到飞机失事,但是只从男女主角度描写了他们的庆幸和后怕。对于飞机上的其他人,只轻轻提了一句,不太容易让人共情到。
时熙看书的时候,也因为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纸片人,并未多加关注。
现在身处事件中,才切身体会到,那是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一夜之间,无数家庭就坠入了深渊。
人生无常,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此刻应该有很多人在后悔,早知道在谁谁谁出发前,就该多给ta一个拥抱/对他态度好一点/将什么消息告诉ta……这些将成为他们永生无法和解的伤疤。
但时熙也知道,自己和其他家属,还是不同的。即便她爹真死了,她大概率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当然,如果是她死了,她爹也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
她甚至有种自己不配跟那些悲伤的人站一起的感觉。
有时候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肩膀上忽然落下来一只强有力的手,时熙扭头,看见虞观岳紧紧搂住了她。
“别怕。”虞观岳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时熙在这一瞬间,才忽然觉得有点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她缓缓倒过去,靠在虞观岳肩膀上。
天亮的时候,工作人员终于从庞多的监控视频中确定,时熙父亲最后并没有登机,而是离开了机场。工作人员喜极而泣,比时熙还要激动。
只不过,时熙父亲的手机依然打不通,他们还需要再去确认一下人到底在哪里才行。
首先要去的,当然是他自己的家。正赶上早高峰,堵车一个多小时才到。
时熙原本没抱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渣爹,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她爹从家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两个行李箱。
双方一见面,都愣了下,时爹先问:“你们怎么来了?”
时熙说:“航空公司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在飞机上。”
“很失望吧?”时爹得意地笑起来,“老子福大命大,没死。”
时熙没吭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然逃过一劫,但时爹大概也被吓得不轻,反而失去了平时那种“佛系”的态度,显得非常亢奋,“老子要去享福了,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时熙问道。
“有人请我出国旅游享福。”时爹回头看了她一眼,有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你以为只有你妈能出国?”
时熙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只是道:“爷爷还生着病,你就这么放心出去玩?”
“你们天天上节目玩得不开心吗?而且,不是也要出国?”时爹冷笑一声,“再说,你爷爷将唯一的房产都留给你了,你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就别来道德绑架老子了。”
他对所有事情都知道,看来就是故意在躲他们。
对姜碧青和时熙之间的矛盾,他就从来没想过要管,对他自己的亲爹,他也没想过要管。
“刚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敢坐飞机?”时熙又问。
“就是刚出过事,大家都小心谨慎,才更完全。”时爹一脸“你们都是蠢货”的表情,“再说了,不能坐飞机还可以坐轮船,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时熙一瞬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她到底没忍住,大声道:“不想死就别去。”
“那你就当我想死吧。”时爹走得更快,好像生怕时熙去追他,转眼就没了身影。
时熙回程途中一言不发,回家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什么梦都没做,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才醒,整整睡了12个小时。
虞观岳已经来看过她好几次,见她醒过来才松了口气,说:“先起来吃点东西。”
时熙听话地去餐厅,闻到食物的香味才觉得肚子很饿,配着菜吃了一大碗米饭。
“这会儿你应该也睡不着了。”虞观岳说,“要不要去外面坐坐?”
时熙点点头,从他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好啊,喝一杯?”
两人去了顶楼。
“不好意思,今天吓到你了吧?”时熙给虞观岳倒了小半杯酒,知道他担心,解释说,“我其实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严重缺觉。”
“跟我说什么不好意思。”虞观岳摇摇头,“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满血复活。”时熙笑着尝了一口酒,“好喝,你竟然收藏了那么多好酒不给我喝。”
虞观岳一笑:“只要你喜欢,全都是你的,只要你不怕喝醉。”
“我才不会喝醉。”时熙嘴硬道,但是去端杯子的手,还是又缩了回来。
虞观岳看她这样,嘴角翘了翘,说:“这房子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房子也是你的,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他又来这招!
时熙脸一下就红了,嘀嘀咕咕道:“你,你不要在我喝酒后说这些,我可是会当真的,待会儿把你拐到我房间……等等,你早上说,不放心我?为什么不放心我?”
当时她浑浑噩噩,听到什么话都没过脑子。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虞观岳那么早跑上楼看她,不可能是简单的不放心,但飞机失事是后面的事情,之前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虞观岳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一茬,放下酒杯道:“其实很简单,代入你的角度,再怎么不喜欢姜姨,她也是你目前人生中参与度最高的人之一。更何况,你对她的感情本来就很复杂,并不是单纯的恨,所以在亲手将她送进去后,绝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你越掩饰,越说明你心里难受。”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多难受,但你要说我有多开心,也真没有。”时熙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反正莫名就感觉有点恍惚,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不仅姜碧青,还有她那渣爹,以后怕都真的会彻底从她生活中远离了。
以前要是做梦梦到生活中没有他们,她都能笑醒过来。现在真成了现实,却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们是你人生的见证和参与者,和他们告别,就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你伤感的只是自己的年少时光。”虞观岳握住她的手,说,“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跟往后大半辈子的人生比起来,过去漫长的时光也显得短暂了,你不会难受太久。”
“你说得对。”时熙点点头,“过去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跟他们绑定在一起的,所以我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不愧是虞先生,心理学的书没白看。”
见她有心情开玩笑,虞观岳放松了一些,说:“既然你提到心理学的书,我有个观点,想和你讨论一下。”
“什么观点?”时熙看着他问。
“昨天你跟我谈到婚姻的时候,说你觉得感情和利益都不牢固。”虞观岳说,“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时熙犹豫一瞬,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解释说:“不过,我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针对你,也不是对我们,只是,只是……”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虞观岳接过话头道:“我明白,你说相信我。”
“对,你昨晚还说很开心,骗了我一个吻。”时熙轻哼一声,“现在是要变卦了?”
“我开心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相信我,我真的开心。”虞观岳说,“但我不赞同你的观点。”
时熙看着他:“那你觉得,是利益可靠还是感情可靠?”
“我觉得……”虞观岳顿了顿,一字一句告诉她,“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时熙一下僵住。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也说给别人听过,但到自己这里,好像就行不通了。
“你从小亲眼看到你爸妈从相爱走到怨侣,而你爸和姜姨分明没有感情,两个人却反而过得很好——当然事实证明并没有那么好,可在从前的你眼里,他们关系是很好的。这些经历,让你对婚姻的认知和常人不一样,你会本能地逃避感情。”虞观岳说,“就像我们是塑料夫妻状态的时候,你非常坦诚,不惧流言蜚语,敢在节目第一天就公开我们的真实关系。可一旦我们之间有了感情,你就开始畏手畏脚,不敢告诉大家真相了。”
时熙想说,她最开始坦诚,是因为摆烂,想做一回最真实的自己。
可随后她又忽然清醒,当她不敢跟大众公开自己和虞观岳感情变化的时候,就已经违背了她做真实自己的原则。
虞观岳说得对,她就是对感情没信心——一边情不自禁被虞观岳吸引,一边又害怕他们的结局不好,还不如就以利益为系,哪怕是留条后路也好。
但时熙不想承认这一点,她试图给自己找补:“你说得有点道理,但也不全对,我们虽然结婚半年了,其实认真接触下来,也才一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我谨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当然可以理解,所以你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虞观岳一针见血,“但不代表你没有在逃避。”
时熙脸色微微一变,还想说什么,虞观岳又说:“虽然我们认真相处只有一个多月,但24小时的贴身相处,比三个月的平淡交往还要有效。这期间发生的刻骨铭心的事情,比我过去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你不能因此说我们的感情不够深刻。”
时熙无话可说,半晌问道:“我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虞观岳摇摇头,认真道,“我今天说这些,也不是在指摘你。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对感情可能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老实说,我想过更糟糕的情况,但我选择奋不顾身。”
时熙感觉心脏像被人拿针戳了一下,并没有多疼,后劲却绵绵不绝。
“我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些,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时间久了,你一定可以慢慢修复自己。至于公不公开,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不会影响我的感情。”虞观岳紧接着又道,“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不想看到你失去活力、茫然无措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你无论身处多热闹的人群中,依然一身孤孑的样子;更不喜欢明明就在你身边,却离你很远的感觉。我忽然意识到,身为你的丈夫,我其实并没有尽到我该尽的责任。”
“没有没有。”时熙连连摇头,“你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我这两天确实有点不在状态,但现在已经调整好了,你不用担心。”
虞观岳认真听她说完才道:“你会因为我们交往时间短,而在潜意识里对这段感情不够自信,就说明我没有给到你足够的安全感。”
“不是……”时熙想反驳,但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虞观岳,他已经将她所有辩解的方向都堵死了。
看她没什么话说,虞观岳继续道:“深究下去,让你没有安全感的,除了你原生家庭的影响,还因为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流程就不对。没有感情基础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我们结婚,算是姜姨促成的。他们又总在你耳边念叨,如果不是姜姨,你没机会和我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成了你的心病,哪怕你理智上知道不能这样算;感性上,因为你太有良心、不愿意欠人情,还是会受到影响。”
说完,他拉着时熙起身,来到天台边,看向楼下花园里的花海。
时熙忽然发现,那些花的位置,好像和记忆中有点不一样。她刚要说话,花海里忽然亮起一盏一盏小灯,最后连成一句话——时熙,我们结婚吧!
时熙猛地扭头,看向虞观岳。
他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来举到时熙面前,说:“过去的经历不能重来,我没有办法抹去你曾经受到的伤害。但是,我想我可以在以后的生活中,去制造更多的甜蜜和快乐,来填补那些伤害。节目组说,要告别过去,拥抱新生活,我觉得这个主题特别好。过去无论爱与恨,不管谁亏欠谁,其实都是一笔糊涂账,过去了就永远算不明白。最好的办法,是让过去永远成为过去,然后珍惜当下,期待未来。
“时熙,我现在说任何保证的话,似乎都不能成为保证。但我还是想说,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想一辈子对你好,想直到躺进坟墓的那一天,还能牵着你的手。虽然我说你不自信,但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我相信你即便到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一天,依然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我们就以今天、以此时此刻为分界点,跟过去告别,去过好只属于我们的新生活,可以吗?”
“好。”时熙哽咽着拼命点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砸在钻戒上。
这颗钻戒造型并没有很独特,中间是一颗圆形钻石,周围环抱着八颗小钻石,看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花。
他们结婚的时候,没有买婚戒。不过唐曼君给时熙送了一枚钻戒过来,她到上节目那天才打开盒子,将钻戒戴上——她从前不喜欢戴钻戒,觉得除了麻烦一无是处,但上节目要顾及到虞家的脸面,不能让人说闲话,所以需要在方便的时候偶尔戴戴。
今天时熙手上还戴着唐曼君买的那枚钻戒,虞观岳取下原来的戒指,将新的钻戒戴上。
时熙这才忽然意识到,她是“文斗”直播那天戴上的戒指,然后便一直没取下来。
这都好几天了,她竟然没觉得不方便。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戴着戒指。
“我原本是想等节目结束后,再和你求婚的。可我实在迫不及待,今天是临时准备,有些简陋了。”虞观岳低头在她手指上吻了一下,“谢谢你即便如此,还是愿意答应我的求婚。老婆,我爱你。”
第68章
时熙痛觉敏锐, 有点泪失禁体质,情绪一旦激动起来就容易控制不住,越想止住眼泪, 反而哭得越厉害。
“你这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虞观岳都快被她眼泪泡软了,一边用手指不住替她擦拭着眼泪, 一边爱怜地开玩笑,“要不, 你揍我一顿, 转移一下注意力?”
时熙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总算是缓过那股劲,眼泪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太开心, 才哭成这样的。”时熙胡乱抹着眼泪,嘴硬道, “我就是体质问题。”
“嗯。”虞观岳点点头,这才想起掏出纸巾递给她, “以后有老公了,不能撩别的小鲜肉,是没必要太开心。”
时熙“噗嗤”一下乐出声来, 擦干净手和脸后,才抬手抱住虞观岳的脖子, 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说话还带着鼻音:“你也不能撩别的美女了,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