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
他拿起手机,想要发微信问她,却看见刚刚和蒋珺珺火药味十足的互怼已经吸引了八卦群众, 一群人在问发生了什么。
沈禾绿也注意到了。
这个女孩一直在看韩彻,这让她心里生出一种古怪来, 她是真的对韩彻有兴趣?可她和eliot走的那么近,怎么还会对韩彻有心思,还是说她和eliot其实没关系。
她隐秘的扫过她侧脸, 瞥见她眼下那颗小痣和侧脸, 确实像她, 先前珺珺说出来还不觉得, 这会看到, 还真有些膈应。
Eliot找她, 会是因为这个相似点吗?沈禾绿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便也有些心不在焉。
群里, 程遇加发了五个红包,“各位给个面子别听蒋小姐胡诌。”
他这样严肃,别人也不追问了。
但私聊找不找蒋珺珺八卦,程遇加管不到。
临下车,盛意坐着不动。
车内三人看她,车外程遇加敲车窗,盛意回过神来,想下去但没找准怎么开门,往驾驶座看,帅气冷峻的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按下什么,车门自动开了。
盛意犹豫了会,对他轻声说:“谢谢。”
韩彻蹙眉,伴随着蒋珺珺不屑的冷笑。
盛意统统听不到。
约定的地方,来接的司机还没到,程遇加看她神思不属,加上她刚刚下车的表现,也有些疑惑不解,“盛意,你怎么了?”
盛意摇摇头。
她拽着包思考了会,过了一分钟,却忍不住,“这个人是你朋友吗?”
程遇加沉默了片刻,他不相信蒋珺珺说的是真的,“你说的是哪个?”
“开车的人。”她突然有些急切,眼睛盯着他,但掐着手心藏起迫切,“小程总,他是你朋友吗?不是我的幻觉吧。”
“幻觉?”程遇加迟疑着说:“你为什么觉得他是幻觉。”
盛意深吸了口气,眼睛里突然晕出莫名的水光,她用力揉了下眼睛,“沙子。”
正好有阵风,程遇加帮她挡住,担心问,“没事吧。”
她揉红眼睛,神态却恢复了冷静。
“可以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他心底生出异样,也生出警惕,“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盛意看着他戒备神色,动了动嘴唇,“随口问问,感觉见过,演什么电影来着。”
她胡扯一段。
“傻了你。”程遇加松一口气,好笑说:“你看错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演员。”
就这么揭过这事,但他的名字对自己来说没那么重要。
盛意从来不记得她哥哥的名字,这是真话,倒不是五岁小孩记忆力不够,而是在一个有一对儿女的家庭里,孩子就没了名字,妈妈叫女孩妹妹,叫男孩哥哥,于是一个家庭里只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妹妹。
到达露营地的韩彻有些神思恍惚,他漫不经心的听完蒋珺珺说那女孩看他的事,提醒道:“说不准在看我脖子。”
蒋珺珺惊讶的捂嘴,“那就更不礼貌了呀。”
韩彻便想起身上三块胎记的事来,最小的一块在耳朵上,丁点大,一块在后颈,幸运的是最大的一块在后腰。他小时候经常为异于别人感到烦恼,他的妈妈性格和别的阿姨不同,她擅长对小孩一本正经的讲童话,便对着地图说,这是武侠小说里的藏宝图,不是每个小孩都有的。
七岁的韩彻信,等到十一岁就不信了,但妹妹有时候问,妈妈就拿这个骗她,以免她童言无忌,刺痛小少年敏感脆弱的心。但她年纪小,信以为真,偷偷跑过来,说他有三个藏宝图,他必须要给她两个。
他说可以全部给她。
孙桃和李恒逃出考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遥远的首都,从忙乱的火车站出来的一刻,就被这座鳞次栉比的国际大都市迷了眼睛,小镇的少年来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坐地铁,也不知道怎么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根据路标找到位置。
火车上,第一次出门的两人背包被偷,随身带的一千块钱和手机没了,李恒佯装镇定,带着孙桃进了火车站旁的一家网吧。
对曾经的网瘾少年来说,这是最熟悉的地。
这里不同于小镇上的黑网吧,需要成年人才能进入,两人一身打扮,土气又学生,老板让他们俩拿出身份证。
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八岁,还有正新鲜的准考证。
老板疑心这俩孩子被骗了,询问来意,孙桃不好意思讲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李恒支支吾吾怕被看出端倪,就说他们来首都看升国旗,路上行李被偷,希望能用仅剩的一百块钱包几个通宵。
老板不信,让他们打电话给父母。
两人自然不肯。
一番折腾,对方快把网吧对面派出所民警叫来的时候,孙桃站出来,指着电视机上的广告,坦白的说他们是来参加比赛的。
再紧张点。”杨开指导着,他表达想法,“我希望孙桃说自己来比赛之前的气氛要更剑拔弩张些,警察就在路上了,你们两个人来到大城市,第一天就见了警察,胆怯是难免的。”
盛意转过头,和陆均说了一下。
这次,孙桃再站出来,她和李恒的手紧紧相握,像是给彼此壮胆,巧妙的小设计,一个近景,杨开今日满意收工。
松开手,盛意对陆均说:“捏疼你了吗?”
陆均和她对视,这是近日来情绪不高的女主演罕见主动搭话。
她不抹口红的唇总让他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煮熟的红豆沙,没那么红,但大概会很软。
“没有。”他瞄了眼自己的手,提议,“下班了,一起吃饭?”
盛意有点为难,“可能没时间。”
他露出遗憾表情。
盛意这次和丹尼斯约在八点,去的时候,丹尼斯正在桌边吃盒饭,见她来,很快收拾好,他们走近最里边的房间,盛意还没反应过来,丹尼斯就已经挂上了她最熟悉的笑容,“盛意,最近怎么样?”
盛意身体陷在沙发里,以很放松的姿态沉思了蛮长的一段时间,然后突然说:“我想睡一会,可以吗?”
丹尼斯什么也不反对,温情的看着她,“当然。”
情绪波动的时候,盛意最能在医生或者是咨询师身上找到别样的安全感,丹尼斯好像是一身正气的保护神,能镇住那些诡秘的幻听,让她很快陷入黑甜美梦。
好几天是夜晚的戏,大夜后睡到中午醒来,吃过饭,盛意偶尔会在夕阳下山那会儿,窝在阳台看屋檐一角。
她沉迷路边清晰的车水马龙声,要是独处安静的地方,焦虑之下,她的世界会很吵闹,这让她会想起一群警察来到福利院,院长阿姨抱着她,引导她回答问题的场景。
问她妈妈叫什么,爸爸叫什么,问她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家里爸爸妈妈是不是吵架了,妈妈为什么带着她一个人去了宁城,来到宁城,妈妈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像冰雹砸向她,这时候没有人给她撑伞了,她太小,不仅记不清。还想妈妈,就靠在院长阿姨的肩膀上抹眼泪,警察们担忧又怜惜的看着她。
过了几天,院长阿姨带她去看妈妈,她变成了一张照片,她不记得那时院长阿姨怎么告诉她这件事,也不记得有没有其他小朋友安慰她或者嘲笑她。
有些事是长大了才能懂,所以这些事在小时候就不能去想,盛意还没学会加减法之前就开始闷头想,想妈妈带她离开家的一切。
她开始思考遇见了什么人,那些人和妈妈说了什么话。到了小学毕业的年纪,盛意已经不记得自己编织出多少诡谲阴谋和陌生面孔,有时候隔着门,在路上走,她恍然觉得那些和妈妈说话的人没有离开,他们也想把她带走。他们有时候监视着她,有时候同她悄悄说话,憎恨的眼神锁住她的灵魂。
而哥哥是来保护她的,他总是能及时的在耳边提醒她,“快走,那个人不是好人。”
等到盛意真的知道,其实没有人和妈妈说话,其实没人跟踪监视想要害她,也并没有一个哥哥保护她,她的思维已经变成一个杂乱无章的结。
许多年从幻觉中得到的焦虑,恐慌,安慰,无论好坏通通是假,但还有人拉她一把,所以盛意开始配合医生,试图解开这个结。
时至今日,帮她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快二十二岁了。这一年末尾,她在丹尼斯正规的心理干预下渐渐不再机械性的用药物来对付幻觉,而是剥丝抽茧,从结的顶端耐心打开。
她终于要变得和那个理直气壮让哥哥给她两块藏宝图的小孩一样,今天遇到开心的能笑,遇到悲伤的会哭,眼见即为真实,想象则就是想象,而时至今日,再见到长大后的哥哥,她才发觉那个总是能及时出现,安慰她的小男孩确实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好多个只在她脑子里轰鸣的世界齿轮转动着,激起无数个想法拉扯的战争,胜利一方鸣金收兵后,主人公终于在某一刻,和五岁时那场令人恐惧忧郁的生离与死别走向和解。
这个月的第二个礼拜六, 电影杀青。
剧组在寒风中拍了一张色彩斑斓的杀青照,大家手拿不同颜色的鲜花,拥簇着男女主角, 中间的女主角穿着廉价的粉色亮片裙, 后裙摆的蕾丝因为被放在杂货间太久, 被拉扯出一个又一个洞。
孙桃曾为李恒补过衣服, 后来这一天,在孙桃如此重要的这天,他笨拙的用曲别针把裙子破口处别上一个又一个亮片。
它近看是如此粗糙廉价,但孙桃走出幕布, 来到舞台, 她模仿风情活跃荡漾的香港女星,赤脚转动身体,动作生涩,但脸上始终洋溢微笑唱完那一首歌, 射灯照在裙摆上,那些亮片便好像这刚迈进二十一世纪, 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的年轻人们,灿烂闪亮。
电影拍摄不按顺序,所以杀青拍的最后一幕, 是他们记错比赛时间, 错过公交车。
这时, 对面派出所的警察们骑着自行车送两个少年人参加比赛, 而李恒帮孙桃提着裙摆, 他让她赶快跑起来, 跑进剧场, 而他在后头帮她拿东西收尾。
于是, 导演让女主角拎着裙摆,一往无前的跑,就这样从冬天的小镇跑进盎然的春天里。
来回跑了三次,杨开终于满意,盛意气喘吁吁,双颊通红,眼睛却因为剧烈运动熠熠发亮,片场安静了片刻,在导演最后一声过了带头鼓掌,爆发出热闹的欢呼声,杨开过来和她说:“恭喜杀青!”
因为在京州,合夏也来了,这对夫妻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以及一束漂亮的橙色芭比,这束多头玫瑰如同炸开的橘子汽水,和天边落日云霞色彩一般。
她的工作人员很快让微博同步这张图片。
收工后,女主角裹着羽绒服和Alice去小餐馆填饱肚子。
匆匆忙忙,四个多月的辗转,重新循规蹈矩的剧组生活对盛意来说,如同烟花展会,喧嚣被夜空吞噬殆尽,骤然又陷入安静和沉默,她一下子就倦了起来。
没精打采的坐到凳子上,盯着菜单出神,还有些在戏中走不出来的落寞,Alice提了好几个新话题,拉不回盛意的魂魄,便无奈看她,又在打量之中,窥见她倦怠神色下平静和孤单。
有些人,真是适合做演员。
苍蝇小馆,昏暗的白色灯光,她对着墙上的机械风扇发呆,唇珠天然微翘,嘴抿着,旁人就能品味得到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Alixe又在她面前拍了好几下,找回她心神,立刻催促她点菜。
盛意听着Alice念网上评论,当然了,她都是选好的念,网友“后知后觉”,又把纯女郎的桂冠加到了她的头上,凭着一张杀青照,说她笑的灿烂,脸蛋有故事感。
还有一个评论,说她微博有趣,贴近生活,前段时间还在微博上养花,Alice把这条评论点开,这人或许是她粉丝,装作路人安利,还说她最近不养花了,或许是把花养死了。几句话就把盛意的形象展现出来了,生动接地气,微博养花,花养不好就不拍了,可爱要面子。
盛意面对Alice询问,找了个她懒得发的理由搪塞过去,事实上,她远没有粉丝想象的好玩欢快,花的主人,她有些生他的气,又有些难过,所以不愿意发了而已。
前几日,季幽和询问她微博点赞的那一串是怎么回事,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了这事,她没给出解释理由,只是说不小心,随后遵她嘱咐全部取消了。
季幽和并没有问这人是谁,不过想必已经点开那个连头像昵称都是初始的用户好几遍,探究是男是女。
而盛意不用猜测,就知道季幽和这么敏感聪明的经纪人一定清楚是前者,至于她为什么没追根究底,想必是因为盛意没惹出什么事来,加上她现在连粉丝都不多,谁会来探究她点赞了什么人,这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吃完饭,Alice送她回家,嘱咐明天程遇加找她一起吃个饭,帮她庆祝杀青,顺便沟通一下代言的事。
她点点头,表示清楚。
除了代言,就是拍戏方面的事。这一点早就知会过她,盛意只有十天假期,之后就是关轻羽的剧集,部分场景在京州拍摄,剩下的要年后去湘西村寨取景,辛苦程度比上个剧组不遑多让。
说到辛苦,季幽和杀青前来探她的班,看她情绪低落,以为是她年轻爱玩,不愿意无缝进组,嫌弃太累,虽然两人关系不比从前,但还是关心又劝导了几句,内容差不多是:她现在年轻,状态最好,也有精力,这个时候不多拍存货,难道要等三十多岁女演员事业开始下坡的时候拼吗?
这个理念,季幽和倒是和几年前一样,完全没变。
但她也绝不像某些经纪人,把女明星当做自己手里的骡子,她的想法是:女明星是蚌壳里的沙砾。
毕竟前者做完苦工,只得到一根胡萝卜,后者,季幽和会告诉你,只要保持身材和进阶演技,持续不断营业拍戏,有拼劲,你不仅能变成独一无二的美丽珍珠,还能成为价值连城,名贵高雅的珠宝中的一部分。
天大的诱惑。
青年演员有个星火对话盛典,盛意在季幽和一天call五个电话的珍珠论的洗脑下,她不想被念叨,便答应下来。
季幽和长出一口气,语气开始放松的打趣她终于肯上进了,到时候团队一定准备最好的,让她初出茅庐的亮相便惊艳四座,打出响亮一炮。
没有女孩不希望自己美丽动人,穿着礼服裙走上红毯,盛意产生的那一点社恐感又被季幽和反反复复的念叨弄得隐遁,对走红毯还真的提起了一点期待。
日程定好,她回去好好睡了一觉。
弯弯最近在准备下一个剧本,全心投入创作,两人搬到这里来,还多了一间书房。
盛意读剧本喜欢窝在沙发里,所以不跟陆弯弯抢书房的使用权,因为杀青,演戏那根弦一下松了,背剧本速度慢了许多,一个下午竟然才背了一页。
第二天,程遇加迟到五分钟,就见座位上两女孩各自玩各自的手机,盛意咬着指尖念念有词,他问,“这是在干嘛?”
Alice帮她回答:“小意背剧本呢。”
“小意真上进。”他顺口调侃,“商量一下你代言的事儿。”
盛意接下的是一个轻奢手表代言,因为这一季主打适合星钻少女系列腕表,按道理,挑选盛意一是这牌子和程家渊源颇深,二是盛意有部电影没上,能压宝。
谈好事,Alice去厕所的空档,盛意突然开口问,“老板,什么时候你可能会去见沈老师?”
程遇加挺奇怪,“你有事找她?”
“没有……”盛意停顿片刻,“有一点小事,关于剧本。”
程遇加知道她喜欢《火焰》,一定会接,也不反对了,“你和她不是加了微信?可以线上讨论。”
盛意哦了一声。
其实她是想要再参加上次那样的聚会的,对于那个她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希望能近距离观察他,可是说什么好呢,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来找过她?
盛意当然想过,现实中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凭空消失,哥哥真的没来找过她吗?她原先想,大家都是普通人,生活已经够累了,他或许忙于工作,忙着挣钱养家,根本没有钱财和精力,可是很显然,他家境优渥,和程遇加关系好,说不定也是和他一样的富几代,那为什么......
盛意从沉思里回过神,不一定要这么想,或许只是找不到而已,她被妈妈带去宁城,他们怎么猜得到,之后,更别说改了名字,要找她还不是难于登天。
拍了一整天的广告,广告商或许看她是新人,态度一般,要求很高,Alice都被搞的快崩溃,情绪再糟糕,面上还是要笑笑。
收工后,Alice帮她分享拍摄时的一张花絮到微博,是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睡觉的偷拍,过了会,陆均来评论了一句,“有这么困吗?”
Alice:“哇。”
她把手机递给盛意,男女主杀青后就互关了,陆均粉丝还能说这是礼貌,但陆均一评论,路人就开玩笑,“明明关系还不错。”
更有拱火的挑事,“岂止不错,杀青搭肩膀,还主动评论,年轻艺人关系好,长得好,说不定已经偷偷谈了。”
不过这无凭无据的推论大家都不信,却会惹恼粉丝。
盛意简单的回复了一个捧腹大笑的表情,显得很客气。
回到家,陆均发微信问她,是不是要演关轻羽《九重轻山》,这是她最新的一本玄幻题材改编的影视剧,之前就有风声,盛意是女主角,当然也不算风声了,因为已经定了。
“是,你怎么知道?”
“给我递了本子,听我经纪人说是你。”
盛意想了下那个人设,好像和他不是很搭。
过了半分钟,他又问,“你想我演吗?”
盛意没想那么多,“这角色不太适合你,而且,你为什么不继续拍电影呢?”
盛意一缺人气,需要拍剧,二是手上的电影剧本也不合适,而陆均则没有这样的烦恼。
到了第二天,吃饭时闲聊,陆弯弯说过网上有通稿她要和陆均二搭,被对方工作室辟谣了,盛意才琢磨出一丝味道来,原来他是要问要不要二搭,她想起来杀青时,合夏来开的一句玩笑,说那束橙色芭比,是陆均提议选的,咬一口西蓝花,盛意恍然懵懂的察觉到什么。
她没有打开微信再同他深究这件事,从看不顺眼到成为朋友,有些感情好像天空中的焰火,和一瞬间发生的化学反应一样奇妙,一样稍纵即逝,不过当冷静下来,谁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呢?
星火盛典,青年演员对话特别晚会在江北剧院下午两点开始,一共三个小时。排练,造型,采访,行程从早上五点开启。
开着车窗,汽车一路飞驰。
盛意认真的在看晚会流程,默默记住,转过头,那盆兰花略打着蔫儿,她蹙了蹙眉,有些心烦的别过头。
前几天她就发现了,对着书籍视频研究了好半天,又是买肥料又是换浇水时间,但看上去还是没能挽救回来。
这算不算冥冥之中的注定?
她就不适合养花。
昨晚她终于给花的主人发短信,不过告诉他的是:你现在没有在非洲吧?不好意思,你的花可能要被我养死了,找个时间还给你你还要吗?
她不知道那头人的沉默哑然,看到短信,只觉得他真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和“君子风度”。
“养花出错是正常的,这不怪你。我在京州,明天有空,你选个时间地点让我看看,说不定能救回来。”
盛意把行程表拉出来看了一眼,“我明天要参加一个晚会,五点结束,六点江北剧院,我把花还给你。”
商岐略略沉思,为她着想,“那里人不少,可能有娱记,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过了一个小时,她才踩着他睡觉作息的线发来一句,“我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人拍,不用担心你的脸跟着我上报纸。如果你不来,花我就丢了。”
摩挲手机良久,商岐回她,“我会准时到,晚安。”
十点多, 排练完成,吃过饭,到达剧场。
其中略过无数张熟悉的陌生的脸孔, 有的已经有了自己主演的电影, 有的还是电影学院刚毕业的新生。
比盛意的更有名气的有, 比盛意还要糊一点的也有, 年纪有大有小,或许一部分人还没有当明星的经验,表现的很拘束,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格格不入。
从换衣服化妆到拍照, 折腾一上午, 只在红毯区停留了三十秒,她跟随主持人的节奏,回答了自己刚拍的电影角色人物,介绍, 之后又紧赶着去换统一安排的造型,白衬衫格子裙, 打扮的很乖巧干净,开始做采访。
采访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因为问题和回答都事先准备过, 她只需要背下来。
结束采访, 造型团队又给她换了一个更清透的妆, 棕色的小皮鞋, 造型师帮她扎起马尾, 清丽简单, 她没有报名节目, 坐在剧场观众席, 看着台上一个又一个青年演员,或唱或跳,或者是诗朗诵,到了末尾,才上去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
结束后到达后台,盛意自觉比跑一场马拉松还要累。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季幽和不放心陪同,此时严苛总结,“你最后都没笑了,脸冷着被拍了可不好看。”
也不是不好看,但盛意冷着脸,面色就显得阴郁,不太阳光。
盛意对着她用手指抵住苹果肌,叹气说:“季总,脸已经笑僵了。”
季幽和被她逗笑,道:“好吧,你吃个饭,八点多还有酒会,这个酒会必须要参加,很多前辈会去。”
“一定要去吗?”盛意问。
季幽和停顿一秒,“对,要去。”
五点五十分,得到空挡的盛意裹紧羽绒服,戴着口罩,拉低鸭舌帽,从后门走出剧场。
对面的一条街霓虹灯光闪闪烁烁,刚刚热闹的剧场又变得安静,在她身后,像是蛰伏着的吞噬声音的巨大鬼怪。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思考片刻,又发出一条短信,“我到了。”
消息送达的时候,一声突兀的手机提示音,就在不远处响起,盛意往右前方那根柱子看过去,几米外,他正倚靠着,手指中有猩红的火光,眉目微垂着,只看得到侧脸,大约已经等了很久。
盛意抬起头,手边抱着一盆花。
男人走近,身上带着很淡的烟味,几乎闻不见,她却刻意的后退半步,装出不喜欢的姿态。
果然,他立刻意识到了,脸上浮现抱歉神色。
商岐停住脚步,和她隔了一米多距离,语气很温和,“对不起,我以为你还会晚点,等的时候想事情,就点了一根烟。”
盛意想说:“你居然还抽烟。”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烟。
但盛意只是冷冷说:“没关系,花给你。”
商岐看着她,她口罩围巾太齐备,讲话被风吹散,冷冷的语气也变得模糊可爱。
他单手接过,她拿着有点吃力的花盆被他拿着如此轻巧,他低头打量片刻,还想说几句该怎么做,她一句话让商岐说不出后面的话来,“那我走了。”
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打算教她一些实用的养花方法,她可以把花拿回去,还能种活它,可是,一开始他为什么要把这盆花给她?
“等等。”
盛意扭头,尾音上翘发出一个语气音,皱着眉头,“嗯?”
他看着她,顿了顿,随后语气变得很轻巧熟稔,“来之前,正巧我家的白兰开了几朵,味道很香,我妈妈很喜欢用它来别耳环。”
盛意愣了下,随他展开的手,瞧见他手中安静躺着的两朵细长白兰,路灯照着,它如丝一般的花瓣莹润洁白,纯净无瑕。
“你妈妈?”她自言自语,被这个话题吸引,下意识走近,“我怎么记得,它不是这个季节开的。”
“室内,什么季节都可以开花,”他解释了一下,安静的看着她,“我妈妈喜欢别在纽扣里,有时候放在项链暗盒里,戴在身上,她说比香水更好闻,是不是很奇怪?”
盛意忍不住反驳他说:“不奇怪。”
她用眼神仔细的打量这两朵细长纯洁的白兰,“我妈妈也会用花当胸针,”她思考着,用指尖捻起花的末端,轻轻嗅了一下,真的很香,盛意突然觉得惊喜,喃喃自语,“太巧了,我妈妈也会这么做,”她用手在后脑勺那里比了一下,“给我扎辫子的时候,她会把花绑进去,不过她用的是栀子花。”
商岐看着盛意眼里的神采,突然明白他所说的哪个词是她的开关。
“真巧。”商岐想了下,说话的神态很温情,“可能妈妈都喜欢这么做,她们有特殊的默契。”
“是啊,好巧。”盛意看着这两朵花,继而抬头看看他,又有些犹豫,这下她该冷着脸离开,还是借这两朵花顺势缓和关系呢?
她当然还为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生气,但又有点想听他再说说他的妈妈,因为对方也用花朵代替香水,这让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产生了些许好奇和探究。
但还是算了,她还没有忘记来之前她告诉过自己什么,也没忘了她的目的,之前就为一盆花心折过,这次不能被两朵花收买了。
正好,耳机传来声音,她下意识换了一个方向,压低声音说:“我有点事。”
“五分钟可以吗?”
说完,她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五秒后,商岐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一句很错的话,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提醒她,“盛意,那里没有人。”
她开始没反应过来,之后,随着她耳边露出了白色耳机,商岐惊讶的意识到——那是她正在和人通话。
而那时,她的眼神从不解已经转向了怨怼和脆弱。
耳边惊雷炸响。
一瞬间,无数阴暗的想法穿过脑袋,被他看穿的事实弄得她不知所措,脑袋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