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一个好听温柔的女声叫她,对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她的美不同于盛意娇美冷艳,更入春日雪山溪水清澈柔和,是古典美的极致。
盛意难免惊讶,“沈老师。”
众人落座,倒是沈粥旁边坐着、正在给沈粥冲柠檬水的帅气男人对盛意投来视线,他扭过头看沈粥,“沈老师,你们认识?”
沈粥似乎被对方的这声沈老师逗笑,笑看他一眼,低声叫对方名字,“江见,这是盛意。”
江见恍然大悟,这才转头来看盛意,露出一个笑容,看着盛意,"你好啊,盛意,总听沈老师提起你。”
他嘴角尖尖的,五官精致,眼睛明亮有神,显得很年轻,盛意这才认出,对方就是刚刚那个靠在假山上和程遇加舅舅说话的那个人。
众人都起了兴致,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粥率先肯定了盛意,同导演杨开说:“实不相瞒,刚开始看这个剧本,我就想给你们推荐盛意,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真的是她。”
一旁的合夏好奇询问,“沈老师和盛小姐认识?”
沈粥解释一番众人才明白。
沈粥是演文艺片出身的,拿过的奖不比春岚的少,但这一两年开始转型制片人,这个项目就是她的,沈粥虽然非科班,但曾经去过电影学院代课,盛意正巧就是她的学生。
但沈粥没在桌上说的,盛意其实明白。
她们俩除了朋友情谊,还有都是在宁城长大的,住的福利院都是一家。
陆弯弯听说了好惊奇,怎么美人都在一处呢。
不同于盛意,沈粥很早就有家庭收养,成名后有时会回来看院长阿姨,其实每次来的时间不长,但因为这一层身份在,沈粥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对盛意很照顾,当时还介绍了一份话剧的工作,甚至还愿意帮她解约。
不过盛意并不好意思对方帮她做这么多事,拒绝后,只有逢年过节发个祝福,以及朋友圈互相点赞。所以谁也不知道,盛意还认识沈粥。
杨开又问了盛意几个问题,内容是她科班学了什么,以及当时《走遍山川》的拍摄经历,盛意作为“新人”,表现得很谦虚,有问必答,不过杨开还是从这姑娘脸上眼里看出一丝别样味道,作为导演,他时常觉得一个眼神里有东西,心里有事的人才能演好一个情感丰富的角色,盛意看起来像这样的人。
盛意心里确实装着事。
她虽然表面上保持笑容,聊得很融入,但眼神却时不时扫向门外。
桌上,又是付鸢在回复杨开的问题。
盛意分心的听着对话,自觉付鸢比她会讲话多了。
过了会,有人一前一后的过来。
众人都看过去,盛意看着来人,没人注意的片刻,脸色稍稍阴郁几许,她垂眼,握住手边的一杯橙汁。
换了衣服的蒋琮和陆均一前一后进来,蒋琮露出笑容,率先赔罪,“来晚了。”
陆均人设是高冷男神,现实中也有点高冷,不太爱说话,他经纪人率先道:“堵车了,不好意思。”
他拿酒要替陆均赔罪,一圈下来再落座,众人又说起话,气氛重归火热。
盛意的内在兴致远远不如刚才,也坐在自己位置上,安安静静听杨开和沈粥他们说话,眼里的余光倒是放在程遇加的举动上。
程遇加在蒋琮进来同他碰了碰肩膀。
然后落座程遇加的左边位置,两人又拿着酒聊了几句,说什么盛意没听清。
她心下烦躁,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抬头,杨开正对她说:“小盛,认识一下你的男主角,”他又和陆均道:“小陆,来,你们俩自我介绍一下。"
这感觉实在像第一次班会一群半生不熟的人上去自我介绍。
盛意站起来,她左侧目光灼灼,她分不清来自谁,她伸出手,对对面的陆均露出一笑,“你好,我是盛意,期待和你演对手戏,希望陆老师多多指教。”
陆均看了她脸几秒,才伸出手,虚握不到半秒就松开了手,表现得很冷漠。
杨开又让付鸢和陆均盛意打招呼,依旧是那一套,不过这次陆均就表现的礼貌多了。
看着这一幕的沈粥皱了皱眉,盛意名气不大,不如正在上升期的付鸢,她也考虑过陆均是否会愿意搭盛意,但以剧本来看,她更满意盛意其实。
盛意根本不在乎陆均的区别对待,一坐下来,她就感受到来者不善,蒋琮的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开,渐渐勾出一个笑容,他转过头,同程遇加说话,“遇加,我们换个位置吧,这里迎着风,”他无奈说:“香水味有点浓。”
“这个毛病还没改掉?”程遇加看了看蒋琮,他旁边坐的是付鸢的经纪人,刚准备站起,想了想,程遇加叫远处的蔡可,“蔡总,你跟蒋总换个位置,他坐那不舒服。”
蔡可虽不明所以,但很快响应,让出位置。
而身侧站起来的蒋琮则看了眼程遇加。
换完位置,又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杨开简单的拉了一个群,说定围读和定妆在下周五,必须到场,任何理由不能不来。
程遇加安排盛意和Alice等着他待会一起回。
一起走出去,程遇加揽了揽盛意的肩膀,他个子高她许多,压低声音,“回去把剧本看熟点。”
盛意点点头。
程遇加看了眼前边,又侧头和她讲,“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盛意,别想那些有的没有,相信你老板。”
盛意微哂,她往前边一看,似乎蒋琮正好回头,他神色平静,望着落后的盛意和程遇加勾肩搭背,眼底却似风雨欲来。
不过程遇加的这句话却让盛意原本不安定的心稍稍放松,程遇加也瞧见蒋琮那一眼,心道小舅说的还真对,让盛意真正三年演不到戏的人迟早会出现,不过他没想过是蒋琮。
因为蒋琮和谢莱从小到大,青梅竹马,谁不羡慕?
男人,不行。
他心底叹口气,一侧的手拍拍盛意肩膀,“赶快给你老板赚钱。”
这回跟蒋琮估计算是生分了,虽然程遇加并不在乎。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朋友不朋友的没那么重要,家里有人才重要。
盛意拧了拧眉,看着肩膀上的手不说话。
蒋琮已经离开视野,他自然不需要做戏,程遇加收回手,无奈的笑,调侃说:“我看你比陆均冷多了。”
“我才不冷。”她看了他一眼。
人往外走着,程遇加又勾上江见说话,讨论这电影配乐的事情,江见的江湖地位在那儿,前几年是真正的顶流,撑起了华语乐坛的半边江山,后来和沈粥恋爱结婚,出歌的频率就没以前频繁了,主业是老婆的经纪人,副业才是唱歌,沈粥来当制片人,电影的配乐江见也有心帮忙。
沈粥和盛意在前边说话,聊了几句,她话语关切,又讨论了剧本,到了外边停车场,几人才各回各家。
盛意晚上回去就做了梦,睡眠质量不佳的一夜,起床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和倦怠。
她想到梦里的蒋琮,身上发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转过头又去看旁边的小男孩,捂住前额,心头那根悬着的剑不知该不该落下。
她偏向于相信程遇加,但又担心蒋琮的手段。
她消沉了一个上午,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不知世界上哪颗向日葵入镜。
冲着阳光,图片是满满温暖的正能量。
她放大看了看,把随图发来的一句话又读一遍。
【今天天气很好,可以出门走走放松心情。】
“我心情不好,不想出门。”
短信过去,那边果不其然,很快发来一条询问,“发生什么了?”
“你也在那儿?”程遇加问。
商岐视线放在屏幕上,头也不转,“找人聊点事, 还看见江见了, ”他指尖敲打停下, 问程遇加, “今天进展如何?”
“嗯……”程遇加摆出思考的姿态,“还挺顺利的,杨开很给面子,这次欠了个人情, 还得还。”
商岐点头赞同, “是这样,有来有往。”
程遇加压低声音,突然道:“小舅,你知道打压盛意的人是谁吗?”
商岐听见, 缓缓停下手上工作,给对方一个眼神, 示意让他说。
可程遇加还有点惊叹在,说话不到重点,自顾自感叹, “你猜一下, 以前和我玩的挺好的一男的。”
商岐无奈提醒, “程遇加, 你小时候时我大部分时间在香港, 不清楚你和哪个人玩得好。”
“男的, 比我大比你小, 初中那会, 你再猜。”程遇加催促道。
二十五到二十九之间,和程遇加认识,商岐皱了皱眉,“蒋琮?”
程遇加惊掉下巴,“这也能猜对?”
商岐看他一眼,“我也在雀门看见他了。”
“哦,”程遇加懂了,他浮起笑容,“他跟你打招呼了?记不记得你回京州一个多月吧,我们约了跟隔壁的小卡打架,你为了救我单手把小卡拽开摁到墙上,简直帅爆了,蒋琮和我说过好几次,想跟着你玩。”
商岐高中从香港转学过来,开始普通话还讲的不顺畅,所以话很少,也很低调,但他的身份根本不能低调起来。
高一的时候程遇加才初中,毛头小子几个人,敢混社会纯粹是家里有钱有势闲的,真遇上不要命的好战分子,个个都吓得不敢动了。
当时商岐收到程遇加的求救信息,只觉得幼稚万分,嗤之以鼻,但他还是去“解救”自己唯一的侄子了,他从小练散打,弄过几个初中高中的“小朋友”简直不要太简单,拽开人就走了。
不过那时蒋琮会说出这种话,一是商岐低调的有点酷,二是年纪又比他们大,男生总是喜欢跟大一点的酷哥一起玩,放到现在,肯定不会如此了。
商岐皱了皱眉,他不太熟悉蒋琮为人,读完高中他就去国外念书,后来一直在集团海外公司任职,直到今年才回国,说实话,他和圈子里其他的人联系不如程遇加密切。
“蒋琮这人怎么样?”
“嗯……”程遇加难免纠结,“不太好说其实。”
他叹口气,描述了一堆,商岐总算明白。
今天他只是对蒋琮浅浅一瞥,不过对方面容和气场倒挺深沉,想必心思也很重,除此之外,听了程遇加的描述,他才知道原来谢莱和蒋琮还是青梅竹马,以及已经发展到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那这样蒋琮果真问题不小。
蒋琮手里有些资本,打压一个娱乐圈新人轻而易举,商岐想到盛意这些年,皱皱眉,有点不舒服起来,对蒋琮也心生了些厌恶之情。
程遇加惊讶无语,“小舅,你这都快活成山顶洞人了,禾绿姐没跟你提过?她不是和谢莱关系特好吗?”
商岐看他一眼,语气很平淡道:“我和她上次见面还是费城,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我怎么会知道谢家的事。”
“这样,”程遇加若无其事干笑两声,略过这个话题不再说了。
倒是商岐似乎对这种八卦很关心一样,他对着电脑思考片刻,手背骨节曲起,无意识敲了敲桌子,叫住准备上楼的程遇加。“蒋琮这次找你,表现如何?”
程遇加这才想起来吃饭那会换座位的事,把这同商岐说了,又有点好奇,“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
商岐看他一眼,皱眉,“不喜欢这种风气。”
“我也不喜欢,”程遇加表示赞同,“我就说我表哥那边每个项目怎么都有声华影业掺一脚,”他摩挲下巴,分析说:“原来蒋琮和我爸之间关系不纯啊,盛意就成了这个炮灰。”
商岐不置可否,只同他道:“不需要把蒋琮和盛意的关系告诉其他人,你多关注就好,至于公司哪些项目缺了声华的投资就开不起来的,就来找我。”
程遇加直呼帅,但心里只是以为商岐对这事格外关注只是因为看不过眼,出于正义感罢了。
而商岐在第二天出门晨跑时,路过被专人打理的花房,里面有一小片开着的向日葵,在折射后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缠绕在花枝间,他下意识想起那晚抹眼泪的盛意。
选了个角度拍下来,多加一句嘱咐,商岐只是想以此宽慰对方心中郁结,设身处地,想必盛意再次见到蒋琮,心里一定不好受。
当收到她的小小抱怨,商岐也轻叹气,他想了想,问她发生什么了,发送之后,又觉得不妥,毕竟这其中原委盛意肯定不愿拿出来讲。
思考几瞬,商岐轻敛眉头,自然说出下句转开话题。
【棕眼睛:所以才更要走走,听说四中的桂花开了——】
他打字比起盛意慢些,断句到一半,不仅想推荐她去看四中的桂花,还有四中旁边清河桥九月中旬初盛的菊花展,毕竟若是心情烦闷,接触大自然会让人心松快许多。
可还没打完,那边就来了一句。
【盛意:我下周五前都有空】
盛意不想显得自己很迫不及待,抿抿唇,等了十秒,屏住呼吸,打字问他,“你有吗?”
商岐:“……”
晴天日光朗朗,男人站在花团锦簇的玻璃房里,扭头看到那一小片郁郁生长的向日葵,转回看短信对话框里这句略“直白”的询问,无奈轻挑眉后,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开玩笑说话也很真诚。
“人心情愉快很重要,要是你心情实在不好,我也只能随时舍命陪君子了。”
满意回答。
也是盛意想要的回答。
嘴角翘起,压也压不下来,她深吸口气,看着镜中那个有着愉悦表情的自己,觉得一定有什么古怪的魔法在她的脑子里作祟,所以再郁闷的心情,也会被这种魔法轻松打败。
比起蒋琮,好像还是桂花比较吸引她。
桂花多好啊,能闻能吃,能看能赏,盛意抱着被子,在窗户透过的慵懒日光下睡着前一秒,脑中还萦绕着这个充满香气的念头。
“昨天洗了头怎么今天又洗?”陆弯弯忙完工作,伸了个懒腰,又站在原地左扭扭右转转,看盛意头发湿着,正在镜子前用就小剪刀梳剪发尾。
盛意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剪发尾一边回复陆弯弯,“周五要定妆,这几天头发有点干。”
“所以你用了发油?”陆弯弯走进,嗅了会,没闻见香气。
盛意拧着眉,有点郁闷,“味道我不喜欢,又洗了。”
“噗,什么鬼,”陆弯弯说:“你现在可是女明星,美容员皮肤护理什么的,赶快安排起来。”
盛意思考片刻,同她讲,“下次一定。”
她又立刻去房间里换了衣服,是前天和Alice去买的,女人总是更偏爱新衣服,盛意也不例外。
“头发不吹?”陆弯弯还以为她在家,没想到还要出门。
盛意摆摆手说不吹了,女孩修剪过发,似柳叶的乌黑发丝在她后背腰间晃动,水珠凝在发尾,又迅疾落下。珍珠小包落绕在腰间,挤压布料,衬出柔软极细的不堪一握,一双腿又白又直,清纯窈窕的不像话,陆弯弯收回视线,想起什么,又快速走了几步,到窗户边叮嘱大喊,“皮皮,晚饭记得吃。”
她挥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心中怀揣确定的目的地,湿着头发,盛意一头扎进街巷人群之中,秋风热中却有凉意,拂过她皙白脸颊。
黄昏时刻,正是京州最动人时分。
作者有话说:
直球好可爱!
第23章 你是代驾吗
京州作为首都, 不仅占地面积大,交通繁杂,有最繁华的金融中心, 也有厚重的历史积淀, 从不知哪个旧朝代定都于此, 第一间房屋开始修建, 逐渐演变成穿插着繁杂的小巷,盛意穿过其中一条,地面是铺就的青石板,路边有青藤绕在沿路的石墙上, 盘旋着送她往前。
可勇气的泡沫散开, 里面就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矜持和害羞。
他们约好在四中后门见面,也就是上次一起的老地方,她将要到达的转角,盛意突然转过头, 她正好经过成排的店铺,这家恰好关着门, 里边黑漆漆的,玻璃门倒映出披散头发,脚步匆匆的自己。
她往四周不怎么明显的看了看, 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走着, 但距离她也不是很近, 盛意轻呼一口气, 冲玻璃门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女生对着快门总是能知道自己怎么笑最好看, 特别是电影学院的女生, 能够为了上镜在镜子面前练上千百次笑容,盛意一直知道自己什么弧度什么角度最好看,但看着自己的倒影,维持了会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奇怪,看起来有点违和。
会不会有点冷漠呢?她怀疑自己。
她恢复面无表情,拧了拧眉,又把半干的及腰长发试图扎起来,高马尾好像更显脸小一点,但没有梳子靠着手拨弄实在有点凌乱,她又有点不满意,放开头发,把一侧拨到耳后,嘴角比刚刚翘的要夸张一点,虽然她心里觉得有点假,但这样笑看起来好像更阳光更活泼一点。
沉迷的看了会活泼版本的自己,闹钟突然嘟嘟响起。
盛意按掉手机,呼出一口气,差点因为自恋迟到了。
刚转过头,目光所及的对面突然有一辆熟悉的车。
黑色的桑塔纳在驾校常见,但京州市中心见到的不多。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根已经微微发红,内心发窘咬了下唇,不会被看到了吧。
她觉得这会自己应该装没看见,毕竟对方开着车,不一定会注意路边,她剧烈的心理活动在平静无波的外表下努力挣扎了一秒,然后扭过头,下一秒车门打开。
他下了车视线就投向这边。
盛意心想,最好他没看见自己刚刚对着镜子弄造型,即使看到了也最好装不知道。
盛意面对他的第一声微笑问好,觉得大概是后者。
"我迟到多久?”他伸手看了看表,男人比上次穿的休闲许多。简单的黑色圆领卫衣和灰色运动裤,因为个子高,看起来很舒展,他头发没有弄造型,看起来很柔软,那种成熟的气质感稍稍减弱,这身让他像大学学长。
“没有。”盛意说,她声音清凌凌,好像夏日冰凉的碎瓷碰撞。
商岐从运动手表的表盘中抬头,看见她清爽的一身打扮,格子裙很清丽,湿着头发,看起来心情没那么差。
他稍微轻松一点,毕竟他对丢失玩具的九岁外甥女都没辙,更别说面前这个女孩可不止九岁,多大来着,好像是二十出头,他微微一笑,自己今年二十九,快而立,想想对方,可真是年轻。
真因为年轻,才能在陌生人面前无所顾忌的抹眼泪。
多心大啊。
他心底略带赞许,为她这么快恢复心情感到宽慰,如果盛意真的为再遇蒋琮而苦恼的忧愁烦恼无法坦然,她之后势必会因为蒋琮的步步紧逼而崩溃的。
商岐当然不觉得蒋琮有什么,但盛意初出茅庐,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武器,自然与他心态不同。
但在这件事上,商岐也只能尽量帮她,怎么做还是要看她自己。
“好像是没迟到,还有十分钟才到五点。”
盛意点点头,“没错。”
商岐忍不住笑,“你住的离这里远吗?”
他们顺势并肩往前走,目的地是京州四中的后门。
“不是很远,”盛意估算说:“二十分钟就走到了。”
商岐一问一答,接她的话,“我看你头发都没有吹,以为你很着急,这样会感冒吗?”
商岐看了看她身后,乌发如瀑,长至腰际。
盛意往后看自己,解释说:“不会,夏天会自己干。”
商岐笑了下,“那就好。”
他们走到后门,话题开始复杂起来,但基本上都围绕着京州这个城市,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最安全的话题莫过于此了。
可刚到后门,还有学生一茬一茬的从里边走出来,看样子是刚放学。
“我记得高中晚自修到十点钟。”商岐低头看看,摇了摇头,“可能是学校有活动,今天不上晚自修。”
学生们放学的话,校园一时就清不了场了,进去赏桂花暂时就不行了,盛意有点失落,她不喜欢不顺利的事情,而且天性有点固执,好像一件事打算好了没有去做,心好像熨不平的风衣一样皱巴巴。
商岐似乎没什么感觉,他看看后门,又转头看看,询问盛意,“晚饭吃了吗?”
盛意微微一怔,摇摇头,“没有,”她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你没有吃饭?”
商岐点点头,“我也没有,我们找家店吃个饭,吃完饭学校大概就没人了。”
对方自然给出的解题思路一下子就把盛意“易变”的情绪重新熨平,简直像魔法。
盛意点点头,很听他的话,“那我们就去吃饭。”
“想吃什么?”他问。
盛意皱起眉,纠结的又摇头,她看了看周围,学校外边当然有餐饮店,可这种餐饮店都偏向自己经营,店面很小,不太像平常人约会要出去吃的那种整洁明亮,十分有情调的餐厅。
简单的说,有点简陋。
“选择困难症?”他开玩笑,又思考片刻,“米线吃吗?我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口味不错。”
盛意松口气,露出笑容,点点头。
商岐到现在,对盛意虽然一知半解,但也有点知道对方的性格,她其实不太爱说话,能点头摇头就不说话,并不是不喜欢说,而是习惯性的,好像从小就是这样,这个特点让她看起来很内向,冷漠,不好相处,但接触一会,就能发现还真不是冷漠,而是慢热。
商岐自觉自己性格也算慢热,但他和盛意不太一样的是,他与人交流更圆融,而盛意则不太擅长这事,不过他虽然表面更圆融,内心要冷一点,不太擅长与人交往的盛意心却要更柔软些,与他刚好相反。
起码他隐约能感受那句直白又含蓄的邀约潜藏的热情。
放在他身上,他只会做被动的承受者。
去的米线店老板是云南人,来京州开店,恰好是商岐刚来京州的那一年,“我下了晚自习会饿,翻墙过来吃饭。”商岐解释了一点,“这家店老板是云南人,我每晚都过来,毕业那天已经能听懂云南话了。”
盛意不得不惊讶,“那你会说吗?”
“你想听?”他帮他们二人点完单,棕色的眼眸好像巧克力浓浆,在暖光下十分和煦的问她。
盛意小幅度的点点头。
他咳了咳,正色,思考片刻,用很严肃的神情和语气模仿,“你今日饮咗未?”
他说完,盛意露出怀疑神色,她委婉的说:“这听起来不像云南话。”
商岐手握拳,掩饰的轻笑几声,“这是老板娘每天骂老板的,因为老板总是偷偷喝酒,其实我只听得懂这一句,因为老板娘是广东人。”
盛意轻轻哼了声,别过头,“骗子。”
商岐瞧见她柔白圆润的耳垂,他移开视线,轻轻笑,“真抱歉,”他压低声音,“等等你可以试着听听,他们夫妻对话一个用粤语,一个用云南话,沟通无障碍。”
等两晚诱人美味的米线上桌,盛意却有点分心,她小口吃着米线,一边耳朵动动,听厨房动静。
果然是真的。
这夫妻俩虽然来自不同地方,生活久了,却能顺理成章的听懂对方的方言,还能这样的。
盛意觉得神奇,她眼睛像一颗宝石,表达惊讶的情绪眼尾就撑起来,圆溜溜的润,商岐轻笑,“是不是?”
“嗯,”盛意点点头,她又好奇,“你听不懂云南话,又听得懂粤语,我觉得这两种方言都不是那么容易听懂。”
商岐解释说:“我出生在香港,生活在那里,一直到高中才转学到京州。”
盛意来自小城市宁城,在她的印象中,香港和京州都是她认知中的繁华都市。这种转学听起来好像有点任性。
“那你刚来大概很不适应这里。”盛意下意识道。
商岐微微一愣,转而笑了,温和看她,“确实,你怎么知道?”
他刚来吃不惯也睡不惯,干燥的气候让他到了季节就喉咙疼,冬天也不太能适应这种到零下的冷。
盛意说:“我也是这样,冬天的暖气总让我闷得喘不过气来,住在寝室,每天早上起来都很渴,想喝水。”
“寝室,”商岐若有所思,点点头,“电影学院是吗?”
“是,”盛意突然抿抿唇,表情正经许多,询问他,“我上次说我是演员,回去你搜了吗?”
商岐微微一愣,他不太能预知盛意想要什么答案。
搜了,显得他探知心很重,对她的好奇略冒犯或者说他会从网络上看到那些对盛意不友善的言辞。
不说,又显得他很虚伪,很冷漠。
他的迟疑落在盛意眼里就是没有搜过。
盛意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有点失落,他完全没有好奇心,只有一种可能。
但她又觉得自己的揣测不讲道理。
她又没说自己是什么盛什么意,被冷藏这么多年,搜不到很正常。
商岐否认了她的猜测,他神色很温和,自若道:“我率先搜了你的电影,走遍山川对吗?”
盛意略惊讶,她点点头。
“我在演职表中看到你的名字了,第二个是吗?”
盛意这下真的满意了,她扬起笑容,不自觉的翘起尾巴,眼睛亮晶晶的,“那就是我,盛开的盛,意见的意,我演的好吗?”
商岐在所难免感到愧疚,他诚实的说:“我最近工作有点忙,还没有看。”
看他面露歉意,盛意立刻善解人意的宽慰,“当然,我也是,特别忙,”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对照的说辞,“我都忘记问你的名字了,给你的备注只用了句号。”
商岐看着她,忍不住笑了,“我姓商,商人的商,单字歧,有歧义的歧。”
“商歧......”她低声默念一遍,似乎记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