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剑尊后—— by扶桑知我
扶桑知我  发于:2023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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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收回去的话,她就小心一点穿,免得哪里脏了。
裴九枝看着她微垂的安静眼眸说:“不用。”
乌素点了点头,就这么在裴九枝面前,将他裹着自己的祭服袍子给解了下来。
裴九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他马上转过身,衣物摩挲着,发出利落声响。
“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裴九枝背着身问。
乌素略抬高了头,将自己肩上落着的碎布给扯了下来。
她有时不太记得人类的礼数,但在靖王府的时候,她都是独处,所以,她也未曾在意过这个。
这不是小殿下一直在她面前站着,不肯走吗,她就只能当他不存在了。
乌素想了想,回答裴九枝:“小殿下,靖王府里,与我朝夕相处的都是女眷。”
裴九枝面对着外侧的屏风,他看着屏风上的青竹,平静说道:“你不能在外人面前如此。”
他觉得乌素天真又纯粹,真就傻得什么也不知道。
乌素自然是依着他:“好,小殿下。”
“我……我在的时候,便不用拘束。”裴九枝想了想,又补了句。
“嗯?”乌素好奇求问,“为什么在小殿下面前可以?”
裴九枝被她这个直白的问题噎得喉头微微滚动。
他说:“因为我会转过去,别人不一定。”
“嗯。”乌素应道,尾音带着些许疑惑。
乌素是想不明白,如果他最后要转过身去的话,那她一开始干脆不那么做不就好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好继续问,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乌素将自己的坏衣裳脱了下来,还有些惋惜,这衣服本来还能穿很久,没想到被那恶妖弄坏了。
如果他只弄坏一个洞,她还能想办法修补,但那恶妖气急败坏,弄坏了好多处。
乌素发现,自己背上还有几处伤痕,火辣辣地疼,应该也是在挣扎时磨破的。
她不想告诉小殿下。
小殿下给她上药的时候,总是脸红,她担心他的身体,脸一直红着,似乎不太好。
乌素将新的裙裳裹在了身上,但云都里贵女的衣饰十分繁复,她自己又没怎么做过伺候人的活儿。
所以,乌素发现,她不会穿这个复杂的衣服。
几重丝绦与软帛缠在她的腰上,乌素绕来绕去,转了几圈,也没理出个头绪。
在她穿衣的时候,裴九枝一直背着身,他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窸窣声。
他能想象出乌素穿衣的样子,但他没细想,这种事,不能想。
裴九枝压下自己那些奇怪的念头,只耐心等着乌素将衣服换好。
但他感觉乌素穿了许久的衣服。
而此时的乌素已经不小心把腰间的丝绦与珠链打成了一个死结。
她也不急,就低着头,慢悠悠地解着这些结。
最后,裴九枝等不下去了,他主要担心乌素寻了个机会跑了。
他的感知倒是敏锐,乌素确实存了要跑的心思。
裴九枝回身,看到乌素狼狈地坐在一堆死结中央。
那素白的衣裳将她的身体裹着,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她还没穿上外袍,还在认真研究这裙子的穿法。
裴九枝的视线从她肩头上掠过,他靠了过去,没看乌素露着的胸口与肩背。
“不会穿?”裴九枝问她。
“不会。”乌素承认。
“我来。”裴九枝将她手里的丝绦接了过来。
他将缠在一起的丝带与珠链解开。
他让乌素抬手,将一些丝带与披帛拢在她的袖间,在合适的位置固定。
乌素恍然大悟:“小殿下,原来是这样。”
裴九枝问她:“记住怎么穿了吗?”
乌素当然记住了,于是她点头。
但裴九枝的反应似乎有些失望。
乌素瞒着的伤还是被裴九枝找到了,他的手指按着她背后的伤痕问:“这里有伤怎么不说?”
“过几日就好了,不碍事。”乌素的声音轻轻柔柔。
裴九枝替她取来了药膏,慢悠悠给她上药。
认识也没很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照顾乌素。
他给她穿好了衣裳,乌素歪着头,墨发落在肩头,她整个人呈现着极致纯粹的黑白二色。
佩在她耳边的那枚珍珠微微晃着,显出些七彩色泽,这是乌素身上唯一的一点鲜亮颜色。
裴九枝看着她的脸,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熨帖感觉。
就是,她如此安静地坐在他面前,就会令他无比心安。
乌素确实是一位很奇怪的姑娘,她永远都是镇定平和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改变。
裴九枝盯着乌素看了许久,乌素迎着他的目光,目不转睛。
她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他也在观察着她。
乌素最开始对小殿下的印象,就是她失去视觉之后,眼前所见的那一团雾气。
他最开始,与其他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拒绝着所有人的接近。
就仿佛是,他本不该坠入这尘世,他本应是天上的明月烈阳,与所有人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
但他现在离她如此近,俊逸绝色的面庞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红晕。
他总是脸红,惹得她的脸也热了起来。
乌素感觉到自己面颊发烫的时候,便开始不好意思了,她伸出手去,捂着裴九枝的眼睛。
“小殿下,看了这么久,不要再看了。”乌素轻声说。
“嗯。”裴九枝往后退了半步,他将乌素的手腕捉住,问她,“你会寻着机会跑吗?”
“会。”乌素回答。
“为什么?”裴九枝问。
乌素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柄长剑上,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你说任凭我发落的。”裴九枝说。
“嗯……”乌素长长地应了声,观澜阁那一晚,她觉得确实是她的的错。
对于人类来说,妖是很污秽的存在吧?
她把他弄脏了。
“我之前说过的,恒王妃。”裴九枝将她的手放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好。”乌素应,她脾气好,裴九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反正当几天恒王妃,应该也不妨碍她生存。
“两个月够吗?”乌素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长的时间。
裴九枝:“……”你这样会显得我像个赔钱货。
他说:“不够。”
“三个月?”乌素试探性地问道。
“乌素,你知道成婚的婚书上写的是什么吗?”裴九枝问她。
“不知。”这个问题,超出乌素的认知范畴。
裴九枝开始忧虑云朝大众教育的普及度不够。
他盯着乌素说道:“两情相悦,白首不离。”
乌素仔细品读了一下,约莫读懂了一些意思。
她觉得这种事,她是要负责的,至于时间么,她倒是不担心。
小殿下以后若是对别的什么事感兴趣了,自然会与她分开,毕竟她也没有什么让人留恋的特别之处。
她说:“好。”
裴九枝握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便将她拥在了怀里。
他确实喜欢乌素,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是如此了。
这种感情来得奇妙,仿佛是长夜里偶然亮起的燧火,此后黑夜中便有了永不灭的灯火。
又或许,在这寂寂长夜里,本不该亮起这光芒。
它因为一次意外,不合时宜地亮起,却又如此引人着迷。
裴九枝到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位十九岁的少年人,他的感情真挚炽烈,一旦涌起,便再也无法压下。
有的盲人一生未见过光,便不追逐光明。
有的人本该一生不沾情爱,不染尘俗,永远不被感情牵绊。
但这感情,确实是萌生了。
仿佛夏季里疯长的蔓草,在裴九枝与乌素对视的每一眼中,将他紧紧缠绕。
乌素靠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怦然的心跳。
她抬起头,按在他的胸口上,声线温柔:“小殿下,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裴九枝抱着她说:“不知。”
他一直抱着她,没松开手,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裴九枝将乌素原本裹着的祭服白袍取了过来,重新穿了上去。
在这祭服的领口处,还沾着乌素伤处的鲜血,与她身上那股平静温和的味道。
——它算不上是香气,但仔细嗅闻着,却能让他在脑海里描摹出她的模样。
裴九枝知道是大夫来了,穿好衣服后,顺便拿起桌上长剑,去开了门。
秋绪提着药箱,站在门外,看到是裴九枝前来开门,连忙行礼。
现在她知道这是九殿下了。
“九殿下,我来给乌素姑娘看伤。”
秋绪的声线哆哆嗦嗦,她低着头行礼,却又忍不住抬头看裴九枝。
这可是九殿下,能看一眼都是赚了!
“她身上的伤我都处理过了,给她开些安神的方子便好。”裴九枝交代道。
他要去处理诛杀妖魔之后的杂事了。
“是——”秋绪的手紧紧捏着药箱的提袋,她目送裴九枝负剑离去,呆了许久,显然是十分震惊。
原来……乌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她想起自己在云卫署与乌素的对话。
片刻之后,秋绪想起自己的职责,她走进屋内,对乌素点了点头。
乌素坐在桌旁,她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懒懒托着腮,看着秋绪。
“你哪里有伤?”秋绪靠了过来,关切问道。
乌素撩开自己的衣领,对秋绪说:“肩膀和后背上。”
秋绪脑海里又回响裴九枝不久之前说的——“她身上的伤我都处理过了。”
这……伤处如此私密,他也……那么上药了吗?
秋绪的眼睫一颤,她想起乌素在恶妖面前展露的模样,有些惧怕,又缩回手。
“谢谢你。”乌素给秋绪倒了一杯水说道,“不然她就说出我的秘密了。”
“乌姑娘你——”秋绪忍着害怕,回握住她的双手,她疑惑地问她,“你也是妖吗?”
乌素想了想答道:“我确实不是人。”
秋绪吓得跌坐回椅子里,她虽然帮助乌素瞒下秘密,但她身为凡人,也确实怕那些所谓的妖魔。
“你不揭露我的身份,我会过得更方便一些。”乌素对秋绪说。
“乌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我们?”秋绪惊恐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岳馨,是那位红裳的姑娘,对吧?”乌素说。
“对。”秋绪想到她,眼中又落下了泪,她知道是岳馨挡在了她们面前。
“她死了,我要完成她临死前的愿望——她要保护我们。”乌素对秋绪坦言。
“我完成她的执念,获得一些……我赖以生存的能量。”
“原来是她……”秋绪低下头,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
乌素直视着她,视线落在那不住落下的水珠上。
她取出白帕,递到秋绪面前,秋绪泪眼朦胧的眸子对上她,惊讶于她此时的镇定平静。
秋绪记得,就算是将她们掳走的恶妖,也会有情绪的起伏变化,但乌素没有。
她坚定如青石,平稳如死水,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人偶。
“乌姑娘,还是谢谢你了,你很努力。”秋绪接过乌素的白帕,擦着眼角的泪水。
“我封了卫郦的哑穴,她不能说话,手指也断了,便没有途径将你的秘密散布出去。”
秋绪讨厌卫郦,她义愤填膺道:“那恶妖怎么不把她也给杀了呢?”
“因为这都是岳馨的选择。”乌素说。
“她那么坏,她还要保护她。”秋绪轻声叹气。
“她说,那是她的职责。”乌素想到了擅离职守的薛存。
人总是不一样的,正因如此,人类濒死的灵魂才如此美味。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秋绪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对乌素说道。
“好。”乌素点了点头。
两人暂时达成共识,秋绪给她诊了脉,给她写了一些安神的方子。
她一边写,一边问道:“你和小殿下是什么关系。”
乌素的脑子活泛,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对小殿下的承诺。
她说:“恒王和恒王妃的关系。”
秋绪手里的毛笔划拉了一大道:“乌姑娘,你……你说什么?”
那可是云都的九殿下啊,那个,跟在天上飞的仙人一样遥不可及的九殿下。
她怀疑乌素在做梦,但听九殿下的发言,二人关系确实匪浅。
“你是妖,你不会对云都,对九殿下有什么不轨之心吧?”秋绪这才想起乌素的身份。
“没有。”乌素小声回答,她努力解释,“我之前做了件错事,所以,现在赔偿他。”
“我还想留在人类中间,我只吸收亡者的能量,并不杀人。”乌素对秋绪说道。
秋绪看着她的眼睛,乌素的眼瞳澄澈平静,真诚纯粹,让她相信了她说的话。
“好。”秋绪点了点头。
她将方子递给乌素:“我会再誊抄一份给九殿下那边的许大人。”
“许大人,之前是认错了卫郦?”秋绪想起这事,又问道。
“误会。”乌素答,“可能许大人按当值的册子查人,把她带走了,我想要替她澄清,她却不见我……”
秋绪思来想去,也没太明白个中曲折,但她也没怀着过分的好奇心。
她对乌素告别,并且留下了自己的住址与联系方式,让乌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寻她。
乌素将之妥善保存。
秋绪离开之后,许陵敲了门走进。
他询问乌素的意见:“乌姑娘,您是留在这里歇下,还是去九殿下的日月阁?”
乌素还没太习惯,她的眉头微蹙,柔声说道:“许大人,我想回靖王府。”
“靖王府下人那里,您可不能去了,九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您现在可是未来的恒王妃了!”许陵劝道。
“那就去小殿下那里。”乌素既然答应了裴九枝,也没拘着,直接应道,“不过我要回靖王府取些东西。”
“是。”许陵应道。
他命人备下车马,将乌素扶上了马车。
乌素靠在这精致华丽的马车里,侧过头,看着外边的街道。
从这个视角看云都,她还有些不习惯。
经过在驿馆里被恶妖囚禁的一夜,现在的时间才刚过清晨没多久。
乌素喝了外边人送来的热粥与汤药,感觉身子好了许多。
她见一阵风吹来,将路边的落叶簌簌吹落,她伸出手去,接住其中的一片叶。
正值盛夏,被风吹落的叶子都绿油油的,它们离了枝干,就没了生命。
乌素感应到这片叶子上散发的阴阳能量,便与它沟通起来。
“阳光……很亮,想看,他们说正午的太阳最热烈。”这片叶子对乌素说。
乌素感到有些抱歉:“对不起,我现在的力量太弱了,没办法支撑你活到中午的时候。”
这片叶子在乌素的掌心簌簌颤动——又有一阵风吹来了。
乌素很遗憾她没能收到这片小叶子的阴阳能量,就在她准备将之挥落的时候,马车外传来马蹄声。
裴九枝入云璃宫之前,还是忍不住,先来见了乌素一面。
他骑着白马,身负长剑,那缚剑的白绫在风中扬起。
裴九枝行于清晨的日光下,白衣翩跹,衣袂上金线纹绣仿佛碎金洒落。
他的身姿飒沓,如云顶的凛冽之风,拂过这处闹市。
这阵风落在乌素身边。
在乌素所乘坐的马车前,裴九枝勒马,侧过头,看着乌素。
乌素手里还拈着那片从枝头飘落的绿叶,她捏着叶梗转了转,歪头看着裴九枝。
“小殿下,什么事?”乌素的声音轻柔地落在他耳边。
裴九枝还未说话,乌素已经听到手里这片绿叶用神念传回的信息。
“谢谢你……我看了,太阳。”小叶子说。
它彻底没了声息,乌素接收到来自它的一点微弱能量。
她抬头看了天,并未到正午,就连太阳也被云层遮着。
裴九枝看到乌素行车的路线并不是往日月阁而去,他问:“不去日月阁吗?”
“小殿下,我先回靖王府收拾东西。”乌素还有一些自己的东西落在靖王府那里。
“好。”裴九枝紧握手中的缰绳,他想自己进宫应当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从云璃宫回来,就去靖王府接你,如何?”裴九枝问。
“好。”乌素看着她的眼睛,答应的那个“好”字,咬得无比清晰。
裴九枝看了眼四周,并没有行人经过——昨夜那恶妖之乱,吓得附近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了。
他骑着马,仗着自己身材高大,趁前边驾车的守卫不注意,只伸出手去,将乌素靠在窗边的面颊捧住了。
在清晨拂过的几缕微风中,乌素纯黑的碎发飘起,落在他微红的面颊上。
裴九枝捧着她的脸,直起身子,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乌素微怔,只听到耳边传来他的一道轻笑声,那冰凉的唇瓣已撤离,他的气息远去。
她手里的落叶一时没捏住,就这么飘飘摇摇地飞了出去。
因着前边的裴九枝纵马而行,这落叶跟着它的方向飘了过去。
他只吻了她一下,就松开了。
而后,裴九枝飞快地骑着马跑了,只余下身后的清光长剑鸣出嗡嗡之声。
他衣摆处的灿然金光落在乌素眼中,晃着她的眼。
乌素将下巴搭在马车框上,瞪大了眼,僵住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真奇怪,他的唇是凉的,但她的脑袋却是热的。

乌素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捂了很久。
直到她面颊的热意退去,清晨的风不断拂来,她才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
她觉得小殿下这样十分不妥, 这种事怎么能在外面做?
乌素放下帘子, 卧在马车里,又回味了一下方才那枚小叶子给她的阴阳能量。
还没到正午,它就说它看到了太阳。
可能……那片叶子从来没有加过真正耀目的烈阳吧?
乌素如此想道,她觉得那片小叶子实在是没见过世面。
不多时,车队停在靖王府门外,管家刘大人远远地便注意到了这车队前来。
他知道许陵奉九殿下的命令行事,便恭恭敬敬地提前迎了出来,等车队停在他面前。
“许大人,九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刘管家两手作揖,行礼问道。
他想,这许陵不是已经将他府里的一位姑娘接走了吗, 怎么又返了回来?
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昨夜的恶妖掳人事件还未传到这里。
因此, 刘管家并不知道,昨晚从靖王府里离开的两位侍女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九殿下要带人回日月阁, 我领那位姑娘回来取东西。”
其实, 许陵自己也想不明白乌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拿走自己原来的物品。
她若想要什么, 日月阁里都有。
“九殿下?”刘管家身子晃了晃, 还以为自己今日起得太早, 没听清楚。
“他要带咱们府里的姑娘去日月阁?”
“是。”许陵从马上翻身而下。
他再次来到靖王府,其实有些心虚。
他知道自己带错了人, 但当晚刚好发生了意外,九殿下一时还未发现。
现在他可要好好做事, 免得又出差池。
最好是,讨得现在的乌素姑娘开心,九殿下也许就不过问了。
刘管家一脸的不敢置信,但又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地命人将王府大门打开。
“许大人,是那名唤卫郦的女子吗?”刘管家还记得昨天许陵带走的姑娘。
“不,那姑娘姓乌,单名一个素字。”许陵命人将乌素领了下来。
刘管家不认得“乌素”这个名字,但一见乌素的模样,他便想了起来。
这不是前段时间被冤枉,到云卫黑狱去走了一遭的姑娘吗?
刘管家还记得有关她的风波,那次可将他吓得不清。
听说捉拿恶妖之事,九殿下亦有参与,莫非是那时候……
刘管家暗自猜测着乌素的故事。
他又想到乌素在靖王府的时候,他对她还算不错,有次也算给她撑了腰,便放下心来。
乌素被许陵带来的侍女扶着走下来的时候,有些不习惯。
许陵带来的人,都是从云璃宫出来的。
裴九枝离云都多年,他之前独居日月阁中,几乎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府上并无下人。
若需人手,他一般都从云璃宫里借,事情结束之后便将人给送回去。
当然,回到云璃宫的那些宫女侍卫对于能在他手下做事,可谓是恋恋不舍。
所以这一次许陵带人来,云璃宫内侍监那边分配人手,报名的宫人都快挤破了头。
宫人们得了机会,他们表现得也格外上心。
上心的结果是——乌素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脚尖险些都没碰到地。
她走了几步,见穿过前方的花园,就是自己的居所了,乌素便停了下来。
“我自己过去,你们不用跟着了。”乌素见陪侍着她的宫人都光鲜亮丽。
她想着,她所住的小地方,人家可能不太愿意去。
“姑娘,九殿下说您昨晚受了伤,您自己可以吗?”宫女连忙行礼问道。
她还扶着乌素的胳膊,不敢松开手。
乌素自己将手收了回来:“我没受什么大伤,昨夜或许只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力气。”
她的说话声轻柔缥缈,虽然咬字生硬,但很有礼貌。
这让习惯宫里贵人颐气指使语气的宫女们很是惊讶。
她们不敢忤逆乌素的意思,便行了礼,让她自己过去,她们就在这里候着。
乌素喜欢留在人类繁华热闹的都市,是因为这里人多。
人类的基数上去,死的人多,她也就能借机吸收更多的阴阳能量了。
但她对活人确实没什么兴趣。
乌素在靖王府西苑的花园里回眸,接着午前的日光,看着那一列模样鲜亮的姑娘。
她们鲜活,灵动,蓬勃,这就是生命的妙处,仿佛是构成她本体那混沌之气之中纯白的那一部分。
——明净纯粹,永远散发着向上的力量。
乌素收回了目光,在人没死之前,她不会盼着某一个生命快些死去。
阴阳能量很珍贵,乌素能够体会生命们在濒死前的挣扎,这也是她尊重生命的原因。
她穿过这处小小的花园,来到了自己的居所。
乌素不排斥换一个地方生活。
但她希望日月阁里能多种些花草,引许多小动物过来。
这样隔一段时间她就能和一些动植物死去的魂灵交易。
她体内储存的阴阳能量过低的时候,就会感到饥饿。
乌素是没有“饱腹”这种概念的,她能吸收无穷多的阴阳能量。
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她一般只吸收能够维持自己生存、外加能够施展一些简单法术的阴阳能量。
再多,她就没有欲望去获取了。
欲望也是属于生命的情感,但她没有。
乌素推门走进自己居住的小院,院里空空如也。
卫郦伤重,林梦被妖杀了,连她也要离开。
她走进自己房间,把一些常穿的衣服整理好,放进藤编的箱子里。
完完全全属于乌素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她整理了一会儿,就差不多收拾好了。
藤箱还未装满,乌素将自己放在桌上的一叠信取了出来。
厚厚的一大叠信,有半数已经被她画上了勾,表示已经完成。
陈芜将自己的美好愿望都寄托在信中。
因此,乌素只要完成一点信上的内容,她就能获得一些赖以生存的阴阳能量。
吸收别人的阴阳能量都是挣外快,惟有陈芜这个,算是她主要的能量来源。
划分阴阳能量的多少,不仅与产生它的神识主体有关,同时,也与这愿望的难度有关。
陈芜的愿望,对于她的现状来说,太难了,因此乌素能够获得的回报也很多。
乌素看了眼这些信,便将它们都放到藤箱里,这些事情还要继续做。
临走之前,她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留下一丝自己曾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忙完这些,已经快到午时,乌素抱着藤箱,离开了这处小院。
这院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有人来了。
乌素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前来西苑检查人手的陆管事。
陆管事手里拿着一本记录册,他撞见孤身抱着藤箱的乌素,有些惊讶。
乌素的上半身被藤箱挡着,下半身的衣裙曳地,部分堆在脚面上,显得她整个人娴静舒雅。
陆管事还不知道乌素这边发生了什么,便用习惯性的命令语气问她道:“乌素,你们昨晚去了哪里?今晨我点人都没看到你和林梦,靖王府虽然允许下人外出,但你们彻夜不回,实在是坏了规矩。”
乌素想了想,对陆管事回道:“陆管事,林梦死了。”
“啊?”陆管事一惊,还以为乌素在开玩笑。
他的视线一落,又看到乌素怀里的藤箱与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大早上的,你抱着这些东西是要去做什么,还有你穿的这个衣服——”
“你们姑娘家爱美情有可原,但身为靖王府的下人,衣服可不能随便乱穿,看你这衣服的款式,是云都里贵族女子常穿的样式,咱们可不能穿,免得冒犯了哪位贵人,那就麻烦了。”
“好了,快些去吧,去将衣服换回来。”
“林梦没有死吧,你和她闹矛盾,也不至于如此说。”陆管事朝乌素挥了挥手。
乌素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林梦真的死了。”
她倒想听从陆管事的命令,去将衣服换回来。
这衣裳的裙摆太长,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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