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雪颊边有泪,晶莹剔透。
顺着小脸快速滑落至下颚,最后滴落在了她的锁骨上,虽只有那么一滴,但还是被心思全放在盛风雪身上的君依瞧见了。
这还是君依第一次见她哭。
虽是无声的。
他记得很清楚,盛风雪很少哭,她一向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是做了什么噩梦了,还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君依顿时慌了,他想也没想,就从怀中掏出绣有“桃花”的绣帕过去,直接俯身,轻轻地擦拭盛风雪的脸颊。
盛风雪依旧无动于衷,跟个人偶似的随君依摆弄。
盛风雪半晌都没有动作,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推开他,而是温顺的任他摆布,这实在是太稀奇了!
见此景,君依唏嘘不已。
见她模样实在乖巧,他终于将先前在心中演练了许多遍的话说出了口,只听他温柔的询问道:“你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我让沈慎又去请御医了,应该就快到了。”
这明显是谎话。
依照君依对老妈子沈慎的了解,只怕今晚,不会再有人会踏足这里了。
盛风雪闻言,默默点了下头。
她都没有细问沈慎又是谁。
君依见状,忙将绣帕藏回了怀中。
放好之后,他又不放心的拍了两下,确定不会遗失他才放了心。
蹩脚的针法,市面上尚且还算看得过眼的帕子,桃花形状明显带有莲花的弧度。
要不是盛风雪郑重其事的跟他声明过她绣的是桃花,而不是莲花,不然依照君依以往的习惯,定会将这玩意儿当作四不像。
想起盛风雪成为贵妃娘娘前那几个月的相处,君依就觉得恍若隔世。
如今他们二人,一个变成了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一个本是人人惧怕不敢靠近的君依大人。
君臣有别。
虽然这君臣关系是他强迫盛风雪的。
彼此之间的鸿沟,只怕有天与地那般的宽广了,往年那些宫廷秘辛就随时间而去吧。
他觉得自己以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谁!
想到这里,君依又叹了口气,忍不住退后一步。
君依将原本搁置在盛风雪床榻前的椅子轻巧放回原位,随后立身在了旁边,不再有半分的逾越之举。
盛风雪懵懂着,渐渐地还是听到了君依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个人的话,这个人一贯拒人千里之外又默默守护的感觉,终于让她从那些混沌中脱离了出来。
头,似乎是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君……”盛风雪的目光总算是清明了些,想喊君依又觉得直呼其名不太妥当,便改了口,“君依大人。”
“微臣在。”
君依微微欠身,声调是一贯的柔和。
刚醒来,头很重,盛风雪用双手托着腮,脸往君依所在的方向侧了那么一丁点儿。
前世死前,混乱的记忆中未曾说的话现今有机会能亲口对本人诉说,她自然是不想放过:“对不起。”
君依以为自己听错,他欠着身跟刚醒来的盛风雪一样懵。
盛风雪自从离开杜府后跟着他四处流浪,什么事情都经历过,自然会欠缺大家闺秀的那种温婉,君依认识盛风雪已很久,还没见过如今柔声细语的她。
君依觉得,如果不是她的脑子烧坏了,就是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
盛风雪说完便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托腮的姿势,眯着眼眸望着君依这边,看起来就像是想等着被主人回应的乖巧温顺小猫咪。
君依忙移开视线。
她这模样,半睡半醒的,也实在是太可爱了吧!
君依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几下,喉咙突然干得厉害,但他身为臣子,不应答似乎也说不过去,他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出怎么应和的好。
最终他还是只能忍住心中奔涌而出,就快克制不住想拥面前这人在怀的情感,虽不知盛风雪何出此言,但他还是细如蚊蝇般的应声道:“嗯。”
盛风雪终于等到了回应,心情飞扬起来,见着活生生的,能回应自己的眼前人,她终于能够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君依!
还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君依大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顷刻间,一向不爱表露自己情绪的盛风雪扬起了眉梢,虽然想对君依说的话令她悲伤,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她的心里却是愉悦欢快的。
“还有,”盛风雪浅笑着将身子略微靠过去了些,“谢谢你。”
这下君依确定是自己没听错,一向跟自己划清界限,讨厌自己的盛风雪竟然也会说这种话,这让君依无所适从得直往后仰。
他得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站定的君依试探着问出了口:“贵妃娘娘何出此言?请恕微臣愚钝,不是很明白。”
盛风雪闻此言心道不好,讪讪笑着的她目光闪躲,忙将脸别向窗棂处,视线飘忽不定。
“我怎么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盛风雪凝眉暗想,心中懊恼不已,不过现在想解释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说得越多,反而更容易让君依起疑心,君依在官场多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于是她又将脸转回去正对前面,心思电转间便寻到了一个极好的借口:“没事,我只是为之前对你的无礼而道歉罢了。”
君依偷偷的松了口气。
怎么样都好,只要她没出事,只要她高兴,她喜欢怎样都可以。
盛风雪说着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那条奇怪的鱼还在,她才算松了口气。
盛风雪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秀拳紧握着,恨得牙痒痒:“倒霉死了!”
君依安静的立在一旁,本没有注意盛风雪那细若蚊蝇般的自言自语,但又偷偷瞧见她紧握的小拳头,便将方才盛风雪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才刚与我说完话,转眼就走神了!”君依气恼,心里跟打翻了二万五千里的醋坛子似的,咬牙切齿想着的他,越是想就越是生气。
本想质问一番,但转脸就见着了盛风雪因为憎恶而泛红的小脸,这下,他才终于不那么气了。
甚至是还有点儿暗爽。
偷摸瞧盛风雪的模样,她应当是很讨厌她想的那个人。
君依不知道,盛风雪此时想的竟然是他自己!
君依自己怎么想的,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害怕被纤细敏感的盛风雪瞧出什么端倪来,于是他便假意咳嗽一声,道:“贵妃娘娘您是否现在就要用膳,厨房有宫女熬好的清粥,微臣是否需要马上给您盛上来。”
他不想提起非鱼的名字,不知为何,在盛风雪为数不多的随侍宫女中,他最不待见的就是非鱼。
君依觉得,这大概是非鱼哭得太难看的缘故。
不喜欢的人或物,不配留在君依的身边。
君依的温柔询问让盛风雪从思绪中回了神,她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本想应声,转头便看到了君依蹙紧了眉头似乎是很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她便觉得君依对自己这样好只是因为君臣关系。
盛风雪脸上不再有笑意,一面起身穿鞋,一面说道:“时候不早了,君依大人公务繁忙,还是请早些回去歇息吧,让非鱼来照顾我就行了。”
她之前那么生气,甚至都拿出了跟君依同归于尽的架势了,就是想知道降仙玥藏影和君依是不是同一个人,但面前这个人一直答非所问。
直到这奇怪事情发生之前,她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就算是面对眼前这么多疑问,她也没有开口问君依。
因为她清楚,君依会跟往常一样,不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样,还不如不问呢。
现在的她,似乎对别人记忆的接受开始得心应手了。
盛娇娥,颜未,现在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贵妃娘娘……
此时的盛风雪才想起,似乎从醒开始就没见着那两个出现在奇怪记忆里的随侍宫女,芳菲她不再喜欢便罢了,但非鱼呢,她又去哪了?
君依原本还打算缓和两人的关系,如今一听贵妃娘娘这明显的逐客令,心情立马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只见他一面往外面走,一面说道:“微臣吩咐那两个宫女办事去了,此时不在宫里就在沈慎府上,还请贵妃娘娘不必为她们担心,明日一早微臣便会差人将她们安全送还给贵妃娘娘。”
盛风雪闻声抬头:“……”
气氛越来越不好,两人之间那如天地般难以逾越的鸿沟,并没有因为盛风雪的生病而缩短!
看样子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盛风雪正想解释什么,又再听君依说道:“清粥大概是冷了,微臣先去加热一下,还请贵妃娘娘在此稍等片刻。”
盛风雪:“???”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头又开始痛了。
盛风雪浑身酸疼本也不那么想动,听了君依的话便直接坐回了床榻上:“那就有劳君依大人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初见时的样子。
不过现在来看,貌似盛风雪成为了君,君依成了臣。
“就是不知道,我成了哪个皇帝的贵妃。”
“真是的,之前的事情我都还没弄清楚呢,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我知道茹仪在暗地里对付我,只是没想到这次她的动作这么快,我都没做好准备。”
“而且啊,”盛风雪垂头笑了笑,“我发现,从始至终,茹仪都把我当做了情敌看待,哈哈,真有意思,一个小孩,她只是个小孩子啊。”
“听说她跟那个千吟酌在一起了,而千吟酌又是为君依办事的,这就好玩了。”
盛风雪暗自想着,虽然很多都没用头绪,但她手中还是有些情报的。
“如果舒舫姐能把大十一那里的消息带过来就好了……唉。”
盛风雪望着窗外叹气:“这究竟是哪里啊,我好像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君依得了盛风雪的许可,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往厨房走了。
君依伺候盛风雪用过清粥,等了小半个时辰后,他又将非鱼走前熬好的汤药煮开,吹冷后才照顾盛风雪服下,确定她入睡后方才离开。
半梦半醒的盛风雪目送君依离开。
纯白干净的背影消失得很彻底,君依头也不回的样子,让盛风雪怅然若失。
她以为君依是回张家去了,实际上君依一夜都没离开过她,他悄无声息的坐在了盛风雪的窗棂下,直至天亮沈慎将两宫女送回,由御医确认贵妃娘娘无碍后方才放心离开。
当然,这只是后话。
沈慎厚着脸皮,几次三番的探头过去,明目张胆的偷瞧君依脸色,直到被君依嫌弃推开,他这才作罢。
“啧啧,”骑在马背上的沈慎转脸看向别处,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一整夜……昨晚我是不是又错过什么了?”
君依凝眉,第一千零一次想将这个老妈子的嘴给缝上:“男女授受不亲!……你与我相识时间也不算短了,你觉得,本大人是那种会乱来的人么?”
沈慎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打马离开:“君依大人,你简直是禽兽不如啊!枉费我帮你把芳菲和非鱼都给诓骗住,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说,长夜漫漫,你连她的小手都没摸到过吧?”
只是触摸了一下她的指甲尖,这应该不算吧?
将她抱在怀里就是为了让贵妃娘娘能顺利服药,这也不算是抱吧?
将这一些想明白后,君依便正人君子般的回答道:“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吗?什么禽兽不如,什么叫‘又’?……沈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不能乱说话,你污蔑本大人就算了,可不能拿贵妃娘娘的清白开玩笑!”
在你心里,贵妃娘娘远比你自己更重要。
你这个傻小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沈慎重重的叹了口气,举起双手,作投降模样:“好好好,你们之间的事,我以后都不插手了,这总行了吧?!”
指望君依这棵铁树开花,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来得快!
君依:“……”
你不插手,那以后我又该找什么借口去见她?
这可怎么办才好?!
君依很生气,但又不能直接跟沈慎发作,于是他只能转移了话题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样了?”
“你说的白川姑娘我已经差人去请了,忘仙醉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应该就会到。”
沈慎回答说,想了想才好奇问道:“你当真要比武招亲,不是开玩笑的?”
君依没有回答他。
“贵妃娘娘会不会因此而生你的气?”沈慎继续追问。
君依将马停下,这才回答道:“是比舞招亲,不是比武招亲,舞蹈的舞。”
“啊,对,”沈慎突然恍然大悟,“你那么强,整个降仙大陆估计也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别坐井观天,”君依意味深长的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太自负,那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见他一本正经说教的模样,沈慎也无法,只得认真无比的点头应和道:“是,君依大人教训的是,沈慎记下了。”
就在君依以为关于贵妃娘娘的话题能够终止的时候,谁知沈慎又笑嘻嘻的凑了过来,追问道:“所以,贵妃娘娘知道了你要比舞招亲的事吗?”
君依:“……”
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君依凝眉,重重的叹了口气:“名义上是的,但我与白川姑娘不会真的成亲,先前就与她约定好了。”
“环日国皇帝陛下催你成亲了?”沈慎疑惑不解,“不应该啊,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是不是环日洙那个混蛋又在背后搞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君依扶额,这下是真的无言以对了:“先前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启程去居野国平乱吗,本来应该是今天出发的,但因为贵妃娘娘的事情误了行程,所以我干脆想了个更稳妥的法子,这样将来也好跟居野国的皇帝陛下有个交代。”
“话是这么说,”沈慎依旧不解,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这又和你比舞招亲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你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刺激贵妃娘娘呢。”
“……”君依将马扔给下人,领着沈慎往自己院落走去,“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闲着没事干的人吗?”
而且他还没有确定,盛风雪究竟是不是空琴将军,在没确定之前,君依是不会对盛风雪做什么的。
他觉得那是对心上人的亵渎!
对,你不是,我可以作证。
如天山雪莲般圣洁伟大,下凡辛苦了的君依大人,您只是个会为了陪生病的贵妃娘娘而放别国皇帝陛下鸽子的大忙人罢了!
“她怎么会因此而生气呢,”君依笑着亲自给沈慎斟茶,声音轻轻地,好似在自言自语,“我在她心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重要……”
沈慎闻言豁然站起,将斟茶的君依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君依四处观望,周围安静如初,没有丝毫的异常,“是茶水烫到你了吗?”
“没有,”沈慎贱贱的摆手,随后又再坐下,“刚刚我闻到了醋味,所以我想找一下,看是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
“那你找到了吗?”君依坐下,呷了一口茶,看也不看沈慎,“没找到的话,就请继续找……等你找到了,我们再继续谈正事。”
沈慎紧盯着君依看,一言不发,欲言又止。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一直极力撮合我们,”君依恢复往常的淡漠,“但我知道的是,我与她绝无可能,无论是以往随我颠沛流离的她,还是如今身份高贵锦衣玉食的她。”
“事情没到最后,又有谁知道呢,”沈慎笑笑,“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干好了。”
君依沉默着。
就算是盛风雪真的是空琴将军,他们之前也不可能!
“我一直觉得,你跟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沈慎继续说,难得的态度认真,“我说的是那种感觉……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在我看来,你俩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君依端着白玉杯,扫视了他一眼:“……”
“在我的感觉里,你觉得家世身份什么的太过俗气,不是你会考虑的东西,”沈慎说,“你在意的,应该是心灵上的一种契合,就是那种虚无缥缈,话本诗词里所描绘的那种难以琢磨、抓不住又确确实实存在的感觉。”
“是我等凡夫俗子所不能到达的境界,”沈慎总结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总之,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如果我说得不对,也请您也不要生气。”
君依难得的笑了,扬起白玉杯,沈慎默契的跟他碰了一下。
“酒逢知己千杯少,”君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让我以茶代酒,希望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沈慎给面子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殷勤的给君依将茶水添满,又再继续八卦道:“所以,如果贵妃娘娘跟我问起你比舞招亲之事的话,我该怎么回答才算妥当?”
“照实说,”君依回答,“这事儿明天估计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了,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也是,”沈慎说,“贵妃娘娘她溺水大病初愈,想必也没有那个精力来凑这个热闹。”
“她有精力也不会来的,”君依摇头失笑,“这事儿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沈慎点头:您的言下之意我收到了,保证不会让君依大人您失望,您就尽管放心吧!
沈慎没有再说话废话,君依以为他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于是乎他果断的结束了关于贵妃娘娘的话题,开始讨论其它的事宜。
第167章 我才不是什么贵妃娘娘
盛风雪是傍晚时分得知君依大人要比舞招亲的事的,沈慎在书信里写得很清楚,是比舞招亲,不是比武招亲。
他在信中说:
迄今为止,君依大人还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如果是比武招亲的话,只怕他是要孤独终老了。也许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了比舞招亲。
他还在信中这样说:
君依大人自己寻了个忘仙醉的姑娘来,此时就在张家客院住着。在下未曾见过,传言美若天仙,大概她就是君依大人心仪已久的女子。
最后希望贵妃娘娘保重凤体,沈某改日再登门拜访,若是对君依大人挑选的御医不满意,还请贵妃娘娘差人送个信来沈府,沈某好再另行安排。
沈慎这牵红线之心昭然若揭,但奈何贵妃娘娘看起来对男女之情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就算看了沈慎老妈子般苦口婆心的急信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盛风雪将沈慎的亲笔信折好,又再把从盛世送来的山水画上得知的消息看了一遍。
盛风雪仔细想了想。
君依要成亲?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盛风雪只是好奇,君依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罢了。
“看样子,”盛风雪叹气,“他是真的不在乎我,否则之前也不会答非所问了。”
“明天……”盛风雪笑了笑,“偷偷去看一眼吧,就当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好了。”
在君依强行留下的两个御医的悉心照料下,盛风雪的高热之症已经好得差不多,除了没什么食欲和身上没什么力气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白日里睡了太多,一入夜,盛风雪反而没了睡意。
躺在床上无眠的她,将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种种仔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所遭受的苦难,大都与君依和茹仪有关。
越想心里越烦。
盛风雪便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于是乎到半夜,她终于联络上了盛世,两人约定好在这静谧无人的山里见面。
盛世瞒着别人偷偷赶来赴约,在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安慰盛风雪的话。
但是两人最终见面时,他看到的却是盛风雪如往常一样平静的脸,他将知道的情报都告诉给了盛风雪。
环日国女子严禁习武,一旦罪名坐实就会被官府逮捕送京杀害,盛风雪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看样子事情并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盛风雪无言以对。
结合先前所收集到的消息,细想之下的盛风雪唏嘘了一声:“幸好,我提前来见了你。”
正如盛风雪猜测的那样,他莫名其妙的成了环日国皇帝陛下的妃子,还是皇贵妃,比其她妃子地位更高。
这还只是一个秘密,并没有被昭告天下,知道这事儿的,只有她身边的人。
她觉得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结果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娘亲您是一个人来的吗?”盛世追问,盛风雪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但身为义子不能过问太多,“若是被环日国的皇帝陛下知道,那您……”
“我懂你的意思,”盛风雪说,“帝王家善变乃是常事,但是环日国的皇帝陛下并未那样做,没有强迫让我侍寝,所以我觉得吧,他应当是想保护我的,同时又想给我一个名分。”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和原因。”盛风雪补充说。
“现在事情的发展,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盛世唏嘘的说,“原本我还打算将娘亲您带回锦城,结果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您就已经成了贵妃娘娘。”
“我才不是什么贵妃,”盛风雪笑着抚弄盛世头上的水珠,“现在情况未明,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之前我试探过君依大人,结果他什么也不能对我说,所以以后我想,我以后得自己想办法了。”
“我也会暗中替您打听的,”盛世认真的说,抹掉衣服上的水后又继续说道,“别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看看你跟着君依大人到底吃了多少苦了。”
“我早就说您应该离开他了,”盛世烦躁的说,对君依简直是一脸嫌弃,“影叔叔多好啊,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干嘛不跟着他走呢?”
盛风雪扶额,惆怅的叹息一声。
盛世一直很执着的想要撮合她和降仙玥藏影,就像中了什么蛊毒一样,她也这个儿子是为了他考虑,可是如今他们是一个人的事情,她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他。
毕竟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心中自有打算,”盛风雪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吧,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嗯,”盛世点头,“绮丽姐姐和零落姐姐说,再过不久,我们就要一起回锦城了,那边的事情很多,需要我们回去处理。”
“你去那边也好,毕竟你在锦城比较熟,”盛风雪说,“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也是会回到锦城的。”
“我知道了,”盛世点头,将伞撑开,又说道,“娘亲您自己保重,凡事不要逞强,如果实在没办法的,你还是去找影叔叔,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盛风雪:“……”
盛风雪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盛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目送盛世离开,盛风雪也撑开了伞,然后绕过了庭院往外面走去,最终在屋檐下停下了脚步。
雨点滴落之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影子一直一动不动的。
“沈慎?”盛风雪冲着影子的方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
角落里的影子依旧无动于衷。
“大半夜的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盛风雪抬高了声音,说,“如果不急的话,那我就走了,你一路跟着我,干到现在,等我回去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单独跟我说话了。”
“是我,”角落里有个人回应了一句,声音清冷而熟悉,“沈慎刚刚已经走了,现在站在这里等你的人,是我。”
盛风雪吃惊了一下。
雨声太大,她跟盛世说的话,这边绝对是听不清楚。
不过有人一直跟踪着她,她是知道的。
之前她以为是沈慎,没有想到居然换成了君依大人。
她是很想和沈慎单独聊聊的,毕竟看起来他跟君依很熟,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听君依提起过此人。
盛风雪没有动,仿佛没有听到君依的回答。
君依在角落里等了数个呼吸,就在盛风雪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走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问道:“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盛风雪一动不动:“……”你说呢?
第168章 还请君依大人成全
事情发生的太多,又太乱搞,到现在盛风雪这也不清楚应该怎么办了。
面对君依的问话,她一直沉默着。
讨厌吗?
她对这个人起初是讨厌的,感觉他目中无人的样子,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好在待在一起挺长时间了,又觉得这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可是又到了现在,她觉得君依大人又变回了之前那种中无人的样子,好像面对她时有许多的秘密一样。
其实君依的秘密很多,谁的身上都有秘密,包括盛风雪但是她是不肯能告诉别人的,这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如果告诉别人的话,整个世界都会乱套的。
她不想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人,只想默默的过自己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盛风雪沉默的太久了,君依实在忍不住,这才从角落里站了出来,可面对的是盛风雪的背影时,他有有些烦躁。
眼看见盛风雪就要走,于是他便说道:“如果你有什么讨厌的地方,可以直接说,没关系的。”
盛风雪的脚步顿了顿,稍微想了想,然后才打这伞转过了身,面对着一脸平静的君依大人,她也十分的平静。
“我又怎么可能讨厌君依大人您呢?”盛风雪笑了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无邪,“这世界上想要靠近你的人太多了,哪怕他们跟你您一句话都会变得很开心,我能跟您面对面的说话,所以又怎么可能有什么讨厌的嘞?”
君依看着她的笑,一时无语,总感觉她心里有话,只是他又不太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