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呢?万一露出马脚被他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曹刚坚持,“二公子,杜明不能去。”
“二公子,让我去吧,我和玉狐公子见面的时候,遮住了?脸,又变了?声音,到饭馆就是和玉狐公子遇上了?,他也一定不会发现我是斗笠客。”杜明眼巴巴地望着郑远钧。
郑远钧看看杜明,又看看曹刚。
“二公子!”杜明又叫了?一声,满是委屈。
“好吧,好吧,去!”
郑远钧终于做了?决定,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杜明扮老人扮得那么像。
杜明欢呼一声,曹刚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月初八上午, 不等郑远钧去逮,朱长史自动上门了。
两个亲卫把朱长史往屋子里请,杜明喜道:“二公子正要找你呢, 你就来了。”
“二公子找我干什么?”
朱长史心中暗忖,二公子找他,是为建厂的事,还是为造宝刀的事?他现在要干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这两件了。
“二公子从夫人那儿拿了一份名单,写着客来安开张那天宴请的客人,二公子有些客人不认识,恐怕到?时候出差错, 要请你讲一讲。”杜明解释。
这是小事,举手之劳, 朱长史点?了点?头。
离着房门十来步远, 杜明先?朝里面喊了一声:“二公子, 朱长史来了。”
二公子时常躲在屋里做些神神秘秘的事,不能被别人看见, 于是两个亲卫养成了习惯, 在带着人进屋之前, 都要先?大声通报, 让二公子有个准备, 该收起来的就赶紧收起来。
朱长史跟着两个亲卫走进屋子, 目光在屋内一扫,看见郑远钧坐在桌案前,正放下手中的笔, 把铺在桌面上的纸张拿起,打开抽屉, 塞了进去。
朱长史眼力好,在郑远钧拿起纸的一瞬间,他瞄到?上面画着一件物什,奇奇怪怪的,似车非车,他从未见过。
二公子自小就喜欢鼓捣些奇怪的东西,都督府里还有一间他的实?验室,二公子就时常画些东西,让府里的木工和铁工给他做。
那些农具,可能就是这么?折腾出来的。
莫非二公子又?要准备做什么?农具?朱长史心中一个闪念。
新式农具虽然利国利民,和他现在要做的事却没有什么?关系。
朱长史也不以为意,没放在心上。
“二公子,打扰了。”朱长史拱手行礼。
郑远钧把画着投石机的纸张放进抽屉,不慌不忙,毫不担心。
她才画了一个雏形,料想朱长史看不出这东西的用处,这时代可还没有投石机呢。
“不打扰,我?正闲着,还说要等你哪天有空了,向?你去请教呢。”郑远钧笑着。
朱长史连忙回道:“二公子不用客气,我?听?杜亲卫说了,二公子只管把名单拿来,我?给二公子讲讲这些人。”
曹刚从书桌里取出名单,交给朱长史。
朱长史坐在中间,郑远钧坐在他的左边,两个亲卫在右边,三人对着名单,听?朱长史讲解这些人的来历、相貌以及人际关系。
朱长史展开名单,扫了一眼,了然于胸。
他是郑大都督的心腹,郑大都督的很多事都是他处理的,和这些人非常熟悉,当下给郑远钧一一地说起来。
“第?一个是吴太守,二公子认识,我?就不说了。”
“这个是孟参军……这个是俞从事……这个是许统领……”
“这个是李通判,是吴太守很信任的人,李姓世家出身?,背景雄厚,就是吴太守都要多多倚重。”
郑远钧点?了点?头,这人虽然没见过,却是老熟人,她做的香皂、雪糖、蒸馏酒,这人都占有利润,也是这人把玉狐公子引荐给吴太守的。
“这个……”朱长史顿了顿,指着最?后?一个名字,“玉狐公子,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二公子肯定知道,不需要我?来说了。”
“只是,我?要提醒二公子,此人人如其名,性狡如狐,面上笑呵呵,其实?心思贼多,二公子若是与他交谈,他说的话,千万不可深信。”
郑远钧疑惑地眨眨眼,前面朱长史介绍人的时候,始终保持了客观公正的立场,在说到?玉狐公子时,却一反常态,加了许多主观言辞。
而且,她总觉得,从朱长史的话中,她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怎能不恨呢?朱长史死?死?地盯着名单上“玉狐公子”四?个字,心中又?是愤恨又?是郁闷。
自从奉了郑大都督的命令,他去结交玉狐公子,在那玉狐公子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可那人硬是滴水不漏,平时与他呼兄唤弟,叫得亲热,关键时候就不认兄弟了。
香皂也就罢了,那时他还没有和玉狐公子相交,玉狐公子经由李通判引荐,找到?吴太守,和吴太守合作贩卖香皂,他没有意见。
可是后?来,玉狐公子得了雪糖和蒸馏酒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结交三年了,时常相聚,相谈甚欢,虽然有假意,其中也是有真情的。
三年间,他多次透露出想要合作的意思,可那人滑溜无比,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头岔了过去。
最?可恼的是,玉狐公子得了雪糖和蒸馏酒两件宝物,一声不吭,把他这“兄弟”抛在脑后?,不顾他多次的恳求,转头就和吴太守分了利润。
真是可恨啊!朱长史恨得心都要滴血。
若是郑大都督分得了雪糖和蒸馏酒的利润,何至于像如今这样,为赚取区区几?十几?百两银子绞尽脑汁,堂堂大都督,干起了养鸡鸭养猪的行当。
不错,郑大都督也分了蒸馏酒一成五的利润,可要是玉狐公子和他们?合作,郑大都督就可以得到?三成的利润。
郑大都督手握重兵,不惧外人,根本不需要像吴太守一样,分出去一成五的利润,这三成的利润,郑大都督完全可以独占。
这样,他们?养那一万人的队伍,就要从容很多,怎么?会像现在一样,为了收点?鸡鸭蛋,跑了不知多少地方。
朱长史越想越是愤恨,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郑远钧看着他这模样,实?在可怕,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和两个亲卫一起,离他远了一些。
朱长史这是想到?了什么?,不会是想到?了什么?大仇人吧?瞧这模样,太可怕了。
“二公子,这人嘴上说得再亲热,心里也不把你当自己人,千万不要相信他。”朱长史再次叮嘱。
“……好,我?记住了。”郑远钧答应。
刚刚朱长史介绍人时,并没有每个人都讲,是选了一些讲的,说完玉狐公子,也才说了十来个人。
朱长史合上名单,递还给曹刚。
“二公子,你只要了解一下这些人就行了,其他的人不用在意,他们?到?不了二公子的跟前。”朱长史解释,“以二公子的身?份,不需要搭理这些人。”
哦,那行吧,郑远钧点?头。
朱长史又?安慰道:“二公子不用担心,夫人命我?迎客,我?那天也要到?客来安的,我?会随时提醒二公子。”
“好。”郑远钧又?点?头。
她一点?也不担心,王夫人说了,不需要她招待客人,她只需要做好门面招牌就行了,现在熟悉名单,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说完了名单的事,朱长史转而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二公子,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
朱长史停了下来,环顾一圈,警惕地看向?门口。
这是要说机密事?郑远钧会意,向?两个亲卫使了个眼色。
两个亲卫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不让人靠近。
朱长史放心了,继续说下去,只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二公子,造刀剑的铁已经准备好了,正月十六就运到?一号庄子上去,后?面就要请二公子费心了。”
“为掩人耳目,大都督派了鲁从事押运车辆,带着鲁少爷和鲁小姐,只说送子女去一号庄子上暂住。”
上次深夜,大都督和世子率着人马赶到?一号庄子,恐怕已经落入有心人的眼里,虽然在信州境内,大都督有九成把握把事情压下,可到?底事关重大,不敢掉以轻心。
这次压运车辆到?一号庄子,最?好要遮掩一下。
怎么?遮掩呢?郑大都督想来想去,想起了鲁从事。
鲁从事是二公子的二舅,他的子女是二公子的表兄和表妹,到?二公子庄子上去玩耍暂住,合情合理。
既然要住一段时间,衣物用具,都要带足,而且还要给二公子带节礼,东西比较多,车辆稍稍多点?,也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到?时候把备好的铁放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觉。
再让鲁从事跟着护送,只说是送儿女到?庄子上去,谁也不会怀疑。
造刀剑要半年的时间,这中间肯定要在府城和一号庄子之间通消息,而且每造出一批刀剑,要及时运回府城,这就要有一个人在两地之间来往,且有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正好,儿女住在庄子上,鲁从事在府城和庄子之间多跑几?趟,不是正理吗?
郑大都督把这个人选提出来,得到?了郑世子和朱长史的一致赞同。
这时朱长史就给郑远钧详细解释。
“对外人就说,鲁公子嫌弃府城中吵闹,打扰他念书,想找一个安静地方用功,于是就想到?了二公子的庄子,僻静,又?有您的照应,最?合适不过了。”
郑远钧知道,这说的鲁公子,就是她的三表兄鲁洪,是她二舅鲁长山唯一的儿子,只比她大两个月。
如果说她三弟是武痴,那这位三表兄就是个文痴,不管是什么?书,诗书典籍也好,游记杂书也好,他拿起来,都能津津有味地读下去。
郑远钧严重怀疑,这说的什么?想找一个安静地方读书,根本不是为了给造刀剑打掩护想出的借口,而是她三表兄的真实?想法。
“怎么?表妹也去吗?”郑远钧问。
“宁夫人和鲁小姐都去,就说去陪伴照顾鲁公子。”朱长史答道。
儿子到?庄子上去,宁夫人反正闲着,于是跟着去照顾,把女儿也带去。
夫人和子女都在一号庄子,鲁从事跑得勤点?也不招人眼。
“二公子,刀剑放在庄子上不安全,您每造好一批刀剑,就捎信回来,让鲁从事及时把刀剑运回都督府。”想了想,朱长史又?交代。
“好。”郑远钧答应。
朱长史告诉郑远钧:“造刀剑的事都交给了鲁从事,二公子有什么?事,都可以先?和他商量。”
“行。”郑远钧很满意,这个负责人选得好,自己的二舅嘛,相处起来轻松,什么?都好商量。
朱长史作势要起身?:“二公子,没其它的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还有很多事等着呢,到?二公子这儿来都是好不容易抽出的一点?时间。
“慢着,我?还有事问问朱长史。”郑远钧出声阻拦。
朱长史又?把身?子坐了回去。
“朱长史,我?爹拿了我?一百五十把刀剑,那可都是我?买铁做出来的,不说人工费,这买铁的钱,我?爹是不是要给我??”郑远钧振振有词。
朱长史:“……”
“还有,在庄子上造刀剑,我?要安排人看守巡逻,这些人就做不了别的事,有半年时间呢,这些人的伙食费、工资,是不是该我?爹出?”郑远钧穷追猛打。
朱长史:“……”
“另外,那十个刀匠花半年时间,给我?爹造一万把刀,他们?的工资,也应该是我?爹出吧?”
“他们?都是大匠,造刀的法子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你知道造宝刀的大匠有多珍贵,我?给他们?的工资可是开得很高的,还有奖金。”
“我?爹开的工资纵然不比我?高,也不能比我?低吧?总不能无缘无故的,突然就给人家降了待遇。”
“等会我?把他们?的工资待遇写给你,你就比照着这个来。”
朱长史已经完全呆滞了,郑大都督完全没交代这些啊,恐怕郑大都督想都没想到?这些吧?
不止郑大都督没想到?,他也没想到?啊。
二公子,你这是掉进钱眼里了吗?两父子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郑远钧可不管朱长史在想什么?,理直气壮地吩咐。
“朱长史,你把这些钱算一算,有多少,你一次给我?也行,分几?次给我?也行,若是暂时拿不出,给我?打个欠条,以后?再给我?也行,我?很好说话的。”
“朱长史,朱长史?你怎么?不说话?”
朱长史木着脸:“……二公子,这个我?做不了主。”
“我?爹的这些事不都是你管的吗?这么?点?小事你怎么?做不了主了?别是骗我?的吧?朱长史,你可别蒙我?。”郑远钧不依不饶,“那你问我?爹去,再给我?个答复。”
“……好。”朱长史艰难地答应,起身?,向?门口走去。
那背影,仿佛都透着几?分沉重。
“朱长史,我?把这些人的工资写好后?,让曹刚给你送去啊。”郑远钧连忙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朱长史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倒。
郑远钧十分关切:“朱长史,你好点?走啊。”
又?善解人意道:“朱长史,你是太累了吧?走路都不稳了,这样,我?把账目都算好,你就不用算了,过目检查一下就行了,你就少花点?时间精力,多休息休息,注意身?体。”
朱长史:……我?谢谢你的好意。
朱长史加快脚步,终于逃出了房门。
等到?估计朱长史走远了,再也听?不见声音,郑远钧终于忍不住,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哼,她爹拿了她的刀剑,准备去为这个腐败的王朝保驾护航,把她的计划打得稀乱,她先?小小地报复一下,给她爹添添堵。
两个亲卫从门口走回来,杜明跟着哈哈大笑,冲郑远钧竖起大拇指。
曹刚想着朱长史落荒而逃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月初八下午,都督府书房内,郑大都督听?着朱长史的禀告,眼睛忍不住越睁越大,直成了两个铜铃。
“大都督,这个钱,怎么?办?”朱长史最?后?问。
郑大都督抚着下巴:“钧儿真是这么?说的?你看她是生气了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想要这个钱?”
“……我?看不出来,大都督,这个钱给不给?二公子还等着我?回信呢。”朱长史等着郑大都督的决定。
不管大都督怎么?做,他只负责把信传给二公子,按照大都督的指令办事,这父子两的事他可不掺和,让他们?自己去扯皮吧。
“要多少钱?”
郑大都督暗自想着,女儿生气了,这个钱还是给了吧,让女儿平平怒气。
朱长史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曹刚中午送过来的,上面仔细地列出了各项费用,最?后?写了总数。
“一共是一千零八两。”朱长史报出总数。
郑大都督吃了一惊,叫了起来:“怎么?这么?多?”
朱长史把纸张递给郑大都督,解释道:“主要是那十个刀匠花用多,二公子是按照顶级工匠给他们?开工资的,这儿有明细。”
工资是二公子的说法,都督府的人也跟着学了。
郑大都督接过来,低头看去。
纸上画着一个个的格子,这是他女儿弄出来的,叫表格,记账记事很是方便,现在都督府的账房里都已经学着用了,郑大都督看这样的表格已经很习惯了。
格子里写着一项项的费用,很是清楚,最?后?写着总数,写得格外大,还画了一个圆圈,把这总数圈了起来。
这字是他女儿的笔迹,这圈也画得很有他女儿的风格,别人可没有这么?淘气。
“啧啧啧,你看看,朱长史你看看。”郑大都督抖动着手中的纸,“写得多清楚啊,一项项的,再明白?不过,钧儿就是聪明,别人怎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来了,来了,朱长史头疼,郑大都督夸二公子的毛病又?犯了。
二公子是聪明,神仙还能不聪明吗?可是郑大都督你这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想到?就夸,对人就夸,也实?在让人头疼啊。
头疼也得听?着,不让大都督说个尽兴,那是停不下来的。
“钧儿这工资给得很高啊,钧儿就是分得清轻重,该大方时一点?也不含糊,不是钧儿这样砸钱,怎能造出宝刀?”
这话朱长史很是赞同,附和道:“给这么?高的工资,还有奖金,刀匠才尽心尽力,造出了宝刀。”
二公子虽然有造宝刀的方子,可二公子不会动手,若不是这些刀匠多次重复的试验,也造不出宝刀来。
“是呀是呀,钧儿真是个极明白?的孩子。”郑大都督谈兴越发浓厚,“这钱出得好,出得值!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郑大都督说得口渴了,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朱长史抓住这个空隙,连忙拉回话题:“大都督,这钱到?底给不给?”
郑大都督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迟疑道:“太多了吧?”
朱长史望着郑大都督,一时无语。
大都督,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这钱出得值,怎么?一会儿就变成“太多了”?
大都督,你这样出尔反尔,可是不行的。
郑大都督触到?朱长史谴责的眼神,也觉得自己说话这样出尔反尔不对,对着外人当然没事,对着自己人还是不好的。
郑大都督马上改口:“一千零八两就一千零八两,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只是,现在银钱紧张,那就……打欠条吧?”
朱长史拿出纸笔,把纸张铺开在桌子上,磨好了墨,把笔递给郑大都督。
“大都督,请!”
郑大都督接过笔,站到?桌案前,落笔于纸上,一挥而就,欠条写成。
朱长史凑过去看,提醒道:“大都督,你没写日期,也没写何时归还。”
郑大都督把笔扔在桌子上,拍了拍手:“不用写,有钱的时候自然就还了,自家儿子,她还催债不成?”
朱长史头一次看见欠条还能这么?写,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大都督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只要二公子没意见就行。
静置片刻,朱长史拿起欠条,向?郑大都督告辞,出了书房,向?清风院走去。
他把这欠条交给二公子,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后?续怎么?样,由这两父子自己去沟通,他是坚决不管的。
正月初八晚上,冷碧院中。
烛光摇曳,王夫人把写好的一份请帖放到?一边,贾嬷嬷拿起来,和先?前已经写好的几?份叠在一起,口中忍不住唠叨着。
“这些让别人写就好了,府中那么?多秀才举人的,有不少字写得好的,随便找一个都行,夫人何必亲自写,眼看又?忙到?这个时辰了。”
“我?只写十几?份,其它的都让别人写了。”王夫人对着从小相伴的嬷嬷,声音柔软,“这十几?份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亲自写,以示郑重。”
看着王夫人精神奕奕的眼,贾嬷嬷心中酸楚,不再说话了。
夫人嫁到?都督府十几?年,一心为夫君儿子操劳,现在难得碰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就随她去吧。
请帖全部?写完,王夫人交代贾嬷嬷:“明天给左掌柜,让他派人把请帖给人送去,务必送到?这些人手里,不要出差错。”
“夫人放心,左掌柜也是做了多年事的老人了,夫人还不知道他吗,最?是稳妥的。”贾嬷嬷把请帖仔仔细细地收好,放到?了书柜里。
王夫人笑道:“我?当然放心他,不过是我?自己紧张,多嘱咐一句罢了。”
“夫人别担心,客来安肯定红红火火,开遍全国。”贾嬷嬷信心十足,“这几?天厨子做的菜夫人不都尝了吗?啧啧啧,那滋味,二公子肯定是把仙界的做菜方子拿来了。”
贾嬷嬷说着,也不由得满是憧憬。
“夫人,这么?好吃的菜,我?们?的客来安可不要被人挤破门了?马上就要开第?二家、第?三家了。”
“暂时开不了。”王夫人面上有些苦恼,“我?们?没有那么?多食材,还有一些做菜的作料,也是二郎提供的,量不多,只能维持客来安的运营。”
那些作料,放入菜肴中,不需要放很多,只要放一点?点?,可是就是这一点?点?,就能把菜肴的味道提高数个档次。
若是没有这些作料,菜肴将大大失色。
左掌柜想多收集些作料,一问,才发现这些作料没人见过,也没人种过。
左掌柜当即找到?郑远钧,询问这些作料的来处。
郑远钧告诉他,这些作料是从很远的地方找来的,信州没有,不止信州没有,边上的几?个州都没有。
听?了这话,左掌柜当时真是大惊失色,没了这些作料,怎么?做那些菜谱上的菜?按照二公子给的菜谱,那些菜基本上每样都要放点?这些作料的。
幸好二公子说了,可以提供作料给客来安,左掌柜这才安心。
后?来郑远钧又?把一些作料种子交给左掌柜,并附赠种植方法,解了左掌柜的后?顾之忧。
贾嬷嬷是知道这些的。
左掌柜和她都是王夫人身?边的老人,两人相熟,碰面经常就要多说几?句,左掌柜昨天在她面前感叹过,说二公子真真是个神仙,什么?都会种,什么?都种得好。
这时听?王夫人说起作料的事,贾嬷嬷就安慰道:“夫人不用发愁,二公子给了作料的种子,左掌柜已经在安排人种了,很快我?们?就不缺作料了。”
又?补充道:“等大都督的厂子建起来,很快我?们?也不缺食材了。”
贾嬷嬷语气激昂:“到?那时,夫人想开多少家客来安都行,我?们?开几?十家、几?百家,开到?最?繁华的京城去,开到?最?远的青州去。”
王夫人神情悠然:“我?也盼着这一天呢。”
说了几?句闲话,王夫人又?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书桌上,低头看了起来。
贾嬷嬷顿时不满了,皱着眉:“夫人,你还不睡吗?”
“就一会儿,很快的。”王夫人抬头朝贾嬷嬷讨好地笑了笑,“今天都初八了,需要把客来安二楼包间的名字定下来,名字都想好了,只要挑出来就行。”
贾嬷嬷探头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的,这得有二三十个名字了。
十个包间,夫人想了二三十个名字。
不过想想夫人给饭馆取名的时候,为了一个名字,想出了二十六个名字,贾嬷嬷表示,十个包间,才准备二十几?个名字,没毛病,很正常。
“夫人,明天让二公子来挑名字,他挑的饭馆名字,你不是很喜欢吗?”贾嬷嬷出主意。
夫人虽然说只要一会儿,可夫人做事一向?认真,要求尽善尽美,这一想起来,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现在哄着夫人睡觉,明天把二公子叫来,给夫人帮帮忙,减轻点?夫人的负担。
王夫人失笑,摇了摇头:“不行,这包间名字要雅致点?才好,你觉得二郎能挑出最?好的?”
贾嬷嬷一想也是,二公子虽然喜欢看书,却从不看正经书,只看些杂书。
她自小陪夫人读书,知道夫人写的名字中,好些还含有典故的,以二公子的水平,恐怕都看不出来,确实?挑不出合适的名字。
贾嬷嬷也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
王夫人又?低下头去,接着挑名字。
贾嬷嬷安静地在一旁,不再出声。
夜幕渐深,冷碧院中,灯火逐一熄灭,院子里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只有从主屋漏出一线光亮,偶尔泄出一点?轻微的动静,让人知道,这院子的主人还没有歇息。
正月初九,左掌柜接到?贾嬷嬷亲自送来的请帖,立即安排了稳妥的下人,把这些请帖送到?宴请之人的手中。
正月十二,雁山南部?,风云寨,议事大厅。
大厅里坐着四?个人,玉狐公子、沈大当家、老朱、老全。
玉狐公子拿着一张请帖看,口中念出了声:“正月十五?客来安?”
沈大当家在一边解释:“这是郑大都督夫人的请帖,她开了一间饭馆,叫客来安,定于正月十五开张,请你去赴宴。”
“哦?请帖送到?哪儿的?”玉狐公子顺手把请帖放在了桌子上。
他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河州,寻找崔军师,找了半个多月,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今天他才回到?信州,直接来了雁山,就接到?了这张请帖。
“客来安的大掌柜姓左,派人把请帖送到?了府城的商铺,又?转到?了千祥阁,老朱昨天去拿了来。”沈大当家回道。
玉狐公子店铺多,不说其它各州的,就是信州,基本上每个县城都有一个店铺,为了便于管理,每个州都设了一个总部?,负责本州各店铺的消息汇总,以及货物银钱的调度。
因为离雁山最?近,信州的总部?定在了千祥阁。
在去河州之前玉狐公子做了交代,若有重要消息,都送到?千祥阁,有人定期来取。
昨天老朱去千祥阁,就带回了这张请帖。
“郑大都督的夫人姓王,世家出身?。”玉狐公子思索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她怎么?想起要开饭馆了?先?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是突然起意的?”
沈都尉也觉得奇怪,把近来探得的消息一一告诉玉狐公子。
“正月初二,朱长史派人到?处收购鸡蛋和鸭蛋,只怕收了几?千个,另外还打听?了小猪,看样子是想买。”
“朱长史看了两块地,其中一块只看了一回,后?来就没去了,另外一块又?去了几?回,有一次还是和二公子一起去的,据我?们?的探子说,朱长史把那块地买下来了,准备建屋。”
“左掌柜初四?派人买鸡鸭、买猪,二公子庄子附近不是有些人养了猪吗,都被左掌柜买了。”
玉狐公子听?着,眉头蹙起。
老朱插话:“猪都被买走了?是准备送到?客来安做菜吧?听?说猪阉了后?,猪肉的滋味绝佳,我?还没吃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