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作证,可信度极高。
连皇上都犹疑了。
然而一通百通,许嘉星灵光一闪,霎时明白?了为什么会几次有人从她手底下生生抢走那些证据。
先是浣衣局的宫女和明明已经救活却还是死掉的奶娘,再是这?纪妃宫里突然消失的受伤太监。
可她没有立场戳穿贺贵妃的谎言。
同时,她也不明白?贺贵妃为什么要?帮纪妃,她们看起来并无联系。
第98章
这场腥风血雨的指认最终因为贺贵妃的?突然参与而草草结束, 夏美?人不肯罢休,被拖了下去,走前双眼?凶恶地瞪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纪妃, 恨不得能生吃了她。
纪妃虽暂时摆脱了嫌疑,但皇上?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宽和,起身时甚至没有安抚她这个‘被冤枉’的人一句。
五皇子究竟是不是纪妃杀的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皇上?相信夏美?人的?话,没有证据他也照样能定下纪妃的?罪。
纪妃如坠地狱,浑噩地由如铃和轻依扶着,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静,在众人的围观中袅袅离去。
许嘉星很可惜这次没能让纪妃彻底倒台, 她该做的?,能做的?, 她已经都做了, 再伸手?发言, 多疑的?皇帝就?会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许嘉星不甘心,她要先搞清楚, 贺贵妃究竟为何要替纪妃作证?
回到万宁宫, 纪妃整个人松了下来, 依稀还不能反应过来这突来的?变化, 前一夜她还自?信满满运筹帷幄, 转眼?间, 她就?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被人用命指控,再是心腹反水。
她不敢想象, 若是皇上?最后为了平息怒火,会不会直接认定是她。
贺贵妃远远地站在宫门前, 她的?宫女霜水沉默地落在她身后,如同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
“蠢货。”
贺贵妃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最终还是抬脚走向万宁宫,她在战场杀敌无数,纪妃这些拙劣的?把戏,也就?是仗着自?己?最先进宫,掌握了宫中大部分人脉,又加之皇帝自?傲后宫和睦宁静,对她也信任,才能在宫里搅合得风生水起。
淑贵妃只不过是掌管了内司局,她就?立刻开始捉襟见肘,见五皇子也开始受宠,按耐不住嫉妒,贸然出手?,把其他?人当傻子,落得今天的?下场。
“贺...贺贵妃娘娘......”如铃最先看到她,娘娘平常喜欢用她,遇到更加隐秘的?事时更喜欢用轻依,但她知道,昨夜娘娘并?没有离开万宁宫,她软着腿行礼,对贺贵妃充满了感激。
贺贵妃直言:“那个太?监,是我带走的?。”
纪妃欲言又止。
贺贵妃语气里有一丝不屑,“此人作恶多端,我没留他?性命。”
纪妃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这个女人一开始进宫时,就?因?为家世?战功得封妃位,若不是她的?性格完全不讨萧宣晏喜欢,在纪妃心里,绝对会比谢妃还要难对付。
“你...你为什?么......?”纪妃嗓音沙哑,问道。
贺贵妃比纪妃高了整整一个头,听到此话,她越过纪妃,看向万宁宫后殿,冰冷的?眼?眸升起了一点点温度。
她丢给纪妃一包药,“治疗月事痛楚的?,在月事来的?前后喝。”
纪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里,脸色苍白的?大公主抓着门框,畏惧地看着她们,今天承远殿公公们来搜宫,动作并?不客气,连她的?寝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她瑟缩着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赶忙胡乱擦掉,“母妃......”
纪妃看她这窝囊的?样子就?气,无法维持她和煦的?外表,“哭什?么哭!”
畏畏缩缩,哪里有大公主的?气度!
贺贵妃厌烦地看了眼?纪妃,声音和缓道:“公主别怕,今日皇上?急用一件宝物,怕落在哪个宫殿里,这才派人来找一找。”
大公主掐着自?己?没再哭,全神贯注地听着贺贵妃的?话,想也不想地相信了,“那,那找到了吗?”
贺贵妃:“找到了,公主。”
她道:“天气凉,公主要多加些衣裳。”
纪妃不耐地听着贺贵妃和女儿诡异地跨距离聊天,“肚子疼就?快回去。”
大公主赶忙点头,和纪妃贺贵妃一一行礼,消失在了后殿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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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习武至今,唯有昨夜算得上?惊心动魄,她缩在萧沉晗怀里,叭叭个不停,“那太?监之前就?想害娘娘,这回我把他?胳膊弄伤,一报还一报!”
简直厉害到可以去江湖混个大侠的?称号!
“不过他?到底跑哪儿去了?一个大活人,又没有人通风报信,就?这么消失了?”
她把贺贵妃莫名其妙地为纪妃做假证的?事说出来,自?说自?话道:“贺贵妃为什?么要帮纪妃啊?”
她们看起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萧沉晗垂眸看着桃桃,她虽然兴奋,但时不时打个哈欠,明眸里含着困意,还是累着了。
他?道:“与大公主有关?。”
啊???
什?么啊!
桃桃震惊。
你这是漏题啊!!
桃桃揣着小七强塞给她的?正确答案,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合鸳宫,再迷迷糊糊地告诉了许嘉星,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结果,许嘉星也梦幻了。
桃桃又打了个哈欠,倔强地开口,“接下来咱们做什?么呀?”
许嘉星瞬间明白,王爷这是舍不得桃桃被折腾得如此辛苦了,她捏捏桃桃的?小脸蛋,“小福星,快回去睡觉吧!”
知道了缘由,但许嘉星没有贸然去找贺贵妃,她叫来内司局的?人,从记档里查,果然见很多赏给贺贵妃的?东西,最后都偶尔会在大公主身上?见到。
其中有一处平时很不起眼?,花房培育的?花朵明艳,皇上?念及谢妃喜欢,直接把上?贡的?七十二盆都给了她,不在乎身外之物的?贺贵妃头一回开口,跟谢妃要了几盆。
现?在想来,也是给了大公主。
顺藤摸瓜,许嘉星查了大公主的?脉案,她自?己?是及笄时来的?月事,而公主十一岁就?来了,这事虽无定数,可对养尊处优的?皇家公主来说还是太?早了,而公主也似乎备受煎熬,只是此事隐秘,万宁宫并?没有记档太?多。
反而是贺贵妃总是请太?医钻研此道。
若是没有算错,贺贵妃今年正好三十岁,她不亲近皇上?,也有太?医直言贺贵妃伤了身子,无法怀有子嗣。
她好像找到如何说服贺贵妃的?方法了。
另一头,皇上?心情不好,淑贵妃似乎牵连其中,定点报到的?许嘉嫱干脆不来了,方嬷嬷在宫里最关?心的?就?是她。
这女人是现?在还自?恃骄傲不肯拉下脸面?,每日矜持地在门口略问问,不让进她就?回去,等日子久了,当她意识到靠她自?己?是得不了宠时,定会没皮没脸再来蹭,而因?为那层血缘,许嘉星绝对不能做得太?过。
听完方嬷嬷小心翼翼的?解释后,许嘉星笑了笑,她道:“我明白的?,嬷嬷。”
许嘉嫱这般见风使舵才是她呢。
她看着桃桃灵活地躲过四皇子的?脚丫子,急得圆哥儿脸都红了,自?信皇上?不会太?久不来——果然,没多久,皇上?就?来了合鸳宫。
几日不见,四皇子没有跟皇上?生疏,非常高兴有人可以既抱住他?又能让他?踩住,被四皇子踩出痛苦面?具的?萧宣晏嘶了一声,语气却里多了几分轻松,跟许嘉星抱怨道:“还是那么有劲。”
许嘉星一如往昔,爱慕地看着皇上?,“圆哥儿想爹爹了。”
萧宣晏思及自?己?之前在海安殿的?言行,想是吓着了她,这些天许嘉星都没敢往承远殿送汤送点心的?。
她其实并?没有犯什?么错。
萧宣晏摸摸她,“圆哥儿想,星儿想吗?”
许嘉星含羞,萧宣晏道:“平日没事也多出去走走,总待在宫里也不嫌闷。”
星儿本来就?一根筋,喜欢他?便全心扑在自?己?身上?,等到自?己?偶有顾不上?她的?时候,她也只一个人缩着,在宫里没什?么朋友。
许嘉星却心灰意冷道:“皇上?,许美?人是臣妾的?姐姐,也爱来找臣妾叙旧,臣妾念着幼时的?情分,愿意和她多聊聊,可这些日子,她却避之不及,再没来过合鸳宫。”
“这样为利而聚,臣妾不稀罕。”
皇上?这些天也正受着纪妃嘴里的?情分,听到这个应激了,“来人,让许美?人搬到五延阁去。”
承远殿在皇宫偏东的?位置,现?在后宫人还不多,大家都住地靠近皇上?,而五延阁在皇宫的?最西边,许嘉嫱的?位份可坐不得轿辇,搬过去后,她再想来合鸳宫,光靠走的?,来回至少要两三个时辰。
凭她那个小身板,许嘉星已经可以想象她走半道被抬回去的?样子了。
许嘉嫱先和秦美?人联手?传自?己?和桃桃的?流言,现?在又装作无事地非要膈应她和她姐妹情深,那就?正好借她一用,顺便刷一波皇帝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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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头七那天,满宫里人人噤若寒蝉,他?虽刚刚满一岁,但皇上?还是给五皇子上?了序齿,在皇家族谱里留下了名字,以亲王之礼下葬。
有了‘亲王’儿子的?夏美?人更加癫狂,日日在宫里咒骂纪妃,她这么偏执,落在纪妃身上?的?眼?神更是越来越多,许嘉星正在这时,亲自?前往了贺贵妃宫中。
贺贵妃当然不愿意见她,桃桃瞅准机会,一把顶住了大门,霜水用力推了推,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纹丝未动的?门。
桃桃道歉三连:“抱歉抱歉。”
霜水:“淑贵妃娘娘,我们娘娘真的?没空......”
“让她进来。”
霜水只好让开,许嘉星第一次走进贺贵妃宫里,和她不同,贺贵妃没有挪过宫,甚至连她封为贵妃时,也没有让人修缮一下宫殿,里面?一片廓然,简单地放着几个木桩,说是萧索也完全可以。
她寒暄道:“娘娘宫里太?监宫女极少呢,是宫里人怠慢了吗?”
贺贵妃:“淑贵妃有话直说。”
许嘉星笑意不变,道:“娘娘为什?么要带走纪妃的?太?监呢?”
霜水顿时双拳紧握,贺贵妃也怔了怔,她很聪明,道:“是你的?人打伤了他?。”
举一反三,贺贵妃道:“一直在查纪妃的?人也是你?”
许嘉星点点头,“是我。”
得到了准话,贺贵妃却忽然变脸,“谁说我带走了他?。”
许嘉星有些哭笑不得,她语气平常却一字一顿,道:“贺贵妃,我查纪妃,是因?为她要害我,害我腹中子。”
贺贵妃给纪妃扫尾,帮她作证,但却不一定知道纪妃做的?每一件事。
她听完纪妃是如何让孙美?人栽赃已经失宠的?她,又是怎么在湖底藏下足以致死的?麻绳,对纪妃的?厌恶更深了。
然而一切都没有许嘉星最后一句话来得让她心悸。
“贺贵妃,大公主确实是个好孩子。”
贺贵妃当然知道大公主的?好。
大公主的?脾气在皇宫里是反常的?柔顺,她明明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合该骄傲,可她听话腼腆,看见自?己?,会软软地叫她贺娘娘,不论?有再想要的?东西,只要纪妃叫一声,她都会乖乖地跟着母妃离开,纪妃要她‘抱病’在身,她就?可以半年不出房门一步。
她从小在军营里生活,长大了更是与士兵将士们提枪杀敌,贺贵妃从没见过这样乖的?孩子。
贺贵妃冷道:“你什?么意思?”
许嘉星反问,“娘娘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大公主,所以暗地里帮助纪妃。”
“可纪妃行事乖张,公主跟着这样的?母亲,迟早会受牵连,你能帮她一辈子吗?”
贺贵妃知道,女儿家总要出嫁,名声重于一切,所以她帮着纪妃,让她维持着她的?尊贵和名声,不要牵连到公主。
“就?算现?在遮掩住了,可你能瞒一辈子吗?”
许嘉星咽下了那句只要我在,就?不会让纪妃继续兴风作浪,转而缓缓道:“若是公主将来出嫁,她的?夫家才听到纪妃的?事,他?们会如何对待公主?”
会嫌弃公主有个如此不堪的?生母,继而对公主也指指点点吗?
贺贵妃抬眼?看她,她装似不经意道:“娘娘就?没有想过亲自?抚养大公主吗?”
贺贵妃久久无语,半晌道:“那是公主的?亲娘。”
贺贵妃没有生育过,自?然而然地认为孩子跟生母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许嘉星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你问过大公主吗?”
大公主想跟着这个会强行让自?己?‘生病’邀宠,对自?己?月事疼痛不闻不问的?亲娘吗?
许嘉星:“真为公主着想,你该做的?就?不是替纪妃扫尾收拾烂摊子,而是及时制止她。”
依照纪妃的?性子,等她未来真的?诞下皇子——岂不是要让公主在宫里是纪妃争宠的?工具,在宫外也要继续受她连累,痛苦一生吗?
“皇宫里的?人,虽有几个天真善良的?,”许嘉星看了看桃桃,道:“但却没有傻子。”
“娘娘不如亲自?问问公主,给公主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贺贵妃被她的?话弄得反应不及,竟真跟着点了点头。
许嘉星给她下最后一针强心剂,“嫔妃是嫔妃,皇上?疼爱皇嗣,他?不会责怪大公主的?。”
至于纪妃被曝光后,在宫中会如何,就?不是她们能控制的?了。
贺贵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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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鸳宫里,桃桃好奇道:“娘娘,纪妃会怎么样?”
许嘉星哼了一声,旁人或多或少对皇帝心存爱意,偶有被蒙蔽的?时候,宫里没有谁比她更了解皇上?的?此人。
纪妃就?是太?过自?信,她以为自?己?在皇上?心中很重要,是陪伴潜邸的?情分,是一起熬过付贵妃压制的?爱人,但在皇帝看来,他?娶纪妃是为了利益,就?像他?前期陆陆续续纳进宫里秀女一样,都是为了朝堂,对他?,没有什?么比江山皇位更重要的?。
因?此,关?乎江山社稷的?皇嗣自?然也很重要,他?可以因?为赵嫔无故早产害得他?的?公主身子不好而冷落赵嫔,更能为了枉死的?孩子杀了纪妃这个毒妇。
不过有大公主,纪妃应该死不了,或者说,不会以谋害皇嗣这种不光彩的?名声死掉。
现?在,只需要贺贵妃倒戈,纪妃绝对再也翻不了身。
如许嘉星所?料, 一旦失去贺贵妃的暗地里的帮助,纪妃的处境立即变得危险重重。
皇帝登基已有七年,纪妃自命不?凡, 剑指后位,她做的恶事伤过的人命,恐怕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那些明里暗里吃过?亏的妃嫔,从前或许不知道是谁对她们下手,现在有了怀疑的目标,皆悄悄花起心思去查。
她们的力量单个不足以和纪妃抗衡,可汇聚多了, 也给?纪妃带来了不?容小觑的麻烦。
尤其在现在皇上态度不明的时期。
终于,在三月初时, 承远殿的人忽然?前?往了万宁宫带走了纪妃。
知道消息的许嘉星不?禁有了解脱轻松之意, 旁边的圆哥儿咂咂小嘴, 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门?外, 雨兰拦住桃桃, 小声地哄她别拿着这一筐香喷喷的新奇土豆条进去。
桃桃:“这是?薯条!你吃嘛可好吃了!”
雨兰很给?面子地吃掉, 然?后拖着桃桃朝外走, 四皇子才?睡着, 闻着味儿醒来了可怎么得了。
许嘉星笑了笑, 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宫里的日子有这么快活。
只可惜了五皇子。
圆哥儿前?几日成?功走路时,皇上乐得抱着圆哥儿回承远殿想炫耀一番, 那里大臣进进出出,时不?时会?听到四皇子笑得咯咯的声音。
她偶尔会?想, 也许是?因为她这辈子的重生,才?提前?刺激到了纪妃,她对付不?了自己,于是?选择对更弱的五皇子出手。
替圆哥儿盖好小棉毯,她对红乌道:“盯着海安殿,别让人怠慢了里头?的人。”
多思无益,无论如何,她不?会?为了让纪妃不?忌惮她,为了片刻的安宁,让圆哥儿受委屈,让自己藏拙,所?以如今的一切,本就是?无可避免的。
她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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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沐,承远殿里安安静静,沿路洒扫的宫人们早在清晨就躲回了房间,纪妃走在路上,都听得到自己脚步与?地面摩挲的声音。
张公公站在离殿门?十步的距离便停下了,纪妃没多犹豫,推开了门?,隔着屏风,她看到了萧宣晏的明黄的背影,一如往昔般高?大,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浅浅的鹅黄,也未曾变过?。
可他们之间,怎么就不?复从前?了呢。
“臣妾参见皇上。”
萧宣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道:“朕再问你一次,五皇子的事,你还坚持什么都不?知道吗?”
纪妃来之前?就清楚,皇上必定是?查出了什么才?会?再次让人带她来,可她心里怀着希望,表哥心里有她,或许能原谅她这一次呢?
毕竟萧宣晏只下令张公公一人独自来传她,不?许声张,承远殿也空无一人,这是?为她留全了颜面。
纪妃微微张嘴,准备说出早就备好的说辞,一错眼,她却看到了落在了榻角下的小拨浪鼓,成?色崭新,鼓面画着小老虎。
那是?四皇子的玩具。
她面色瞬间狰狞,心跌落谷底,麻木道:“皇上想听臣妾说什么呢?”
事到临头?,纪妃竟还是?这般表现,萧宣晏把书桌上成?堆的帖子扔到纪妃身前?,其中有一折直直地落到纪妃的手上,砸出一个小坑。
他怒声道:“看看你这些年做的事!”
纪妃有些痛苦地直面萧宣晏的怒斥,“皇上......表哥,你当初承诺过?我的,你还记得吗?”
面对这些板上钉钉的铁证,纪妃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发泄道:“表哥,满宫里的女人,我才?是?最爱你的,我在潜邸时就嫁给?你,因为付贵妃的压迫,我们甚至没有宴请宾客,成?亲当晚,就我们两个人坐在屋子里,你我同饮合卺酒,你说过?你会?好好待我的。”
萧宣晏怒不?可遏,“朕哪里待你不?好?!”
纪妃声音尖锐,“好?!你封了别的女人高?位,让那么多女人生下你的孩子,你来我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也叫好?”
她哭声渐大,眼泪珍珠般一颗颗落下,“表哥,连许嘉星、夏知灵那样?的蠢女人,甚至孙美人那样?家世平庸的女人,都可以得到你的宠爱怀有孩子,可我呢?”
“当初付贵妃强行要求我进宫伴驾时,我就跪坏了腿寒伤入体,那时候表哥温柔情切,告诉我,你会?替我报仇,以后我都不?必再行跪拜之礼。”
她凄然?道:“可现在我跪在你面前?,跪在淑贵妃贺贵妃面前?,你有过?一丁点的心疼吗?”
她话里痛苦显而易见,
萧宣晏自认待纪妃有比旁人都多的情分?,很是?信赖,不?然?怎会?被她蒙蔽至今,没想到她竟然?藏了那么多的不?满。
他平复情绪,缓缓道:“纪若华,你嫉妒陷害那些女人,朕可以不?怪你。”
纪若华抽咽声一顿,又听萧宣晏寒声道:“可你绝不?该把这些心思放在朕的孩子身上。”
纪妃忘不?掉刚刚萧宣晏说的不?怪她,转了脸色连声软道:“表哥,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她说得声泪俱下,萧宣晏无动于衷,表情甚至愈加冷漠,他道:“你也是?世家之女,岂能不?知谋害皇嗣是?何等大罪,你做这些事前?,可曾想过?你的母族?”
付贵妃一族最后被判满门?抄斩,除了那不?堪曝光于世的真相,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付贵妃纵火谋害七皇子!
纪妃浑身一颤,被他的话刺激到,凄声道:“母族?表哥,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母族,也是?你的母族!”
她像是?想起纪家这些年的痛苦,道:“纪家因为太后娘娘,因为您,祖父被贬,父亲也被先帝忌惮,纪家的儿郎无法立业,女儿嫁不?得如意郎君,所?有人都毫无怨言地等着蛰伏着,因为大家相信陛下。”
“可陛下您登基后,纪家却还是?不?复往日荣光。”
纪若华泣声道:“这就是?您当初答应父亲的‘报答’吗?您”
朝堂的事纪妃懂不?了,萧宣晏更无意于她解释,他冷冷一笑,只道:“纪若华,先帝不?会?重用?纪家,朕同样?不?会?。”
短短几番话已然?消耗了萧宣晏对纪若华最后的耐心,“你回宫面壁思过?,每日抄录佛经,对你的旨意三日后自会?有人去宣。”
他的话太过?冰冷,纪若华已然?绝望,她抖了抖,不?甘地反问道:“皇上,你言之凿凿,爱护皇嗣——”
“那大公主呢?”
“从前?在王府里,你也爱抱她,哄她吃饭,为她得到郡主的身份而高?兴,可现在呢?是?不?是?只有皇子才?能得到你的注意?大皇子可以和你共庆生辰,四皇子可以进入承远殿,连孱弱的五皇子您也准备为他延请名师。”
纪妃看着萧宣晏没有丝毫动容的脸,忽地道:“我出事了,大公主会?如何?一个有罪的生母,一个被废的母族,大公主怕是?只能找个不?入流的夫君,被满都城的人嘲笑,看着她的几个妹妹一个一个凌驾于她,而她却只能卑躬屈膝一辈子?”
皇帝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到了此时此刻,纪若华竟然?会?昏头?选择利用?女儿来逼他收回旨意,他气笑了,厉声道:“朕的孩子,永远都是?尊贵的,谁也别想折辱了。”
“至于母族,贺家满门?忠烈,与?公主身份正相配!”
“贺贵妃?”纪妃怔然?,她冷笑,“皇上也相信她?”
萧宣晏当然?不?满贺贵妃当日做伪证的行为,但且不?说贺贵妃本就伤身,注定将来一生无子,就冲着她所?作所?思都是?为了大公主,他就不?会?动她。
纪若华无法,只能最后道:“大公主会?愿意?”
皇帝终于扳回一成?,哼声道:“她当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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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泽宫里,提前?知道皇帝要处置纪妃的贺贵妃,早早地把大公主接到了自己宫里,万宁宫人心惶惶,也没人再拘着公主不?准她出宫乱走,霜水带着公主都走出半道了,她的几个小宫女才?缓过?神跟在公主后头?。
“公主,可用?了早膳?”贺贵妃很柔和,见公主摇头?,立刻吩咐人摆桌备膳。
她没有问堂堂公主为何这时候都没吃上饭,亲自带着公主去了饭厅。
大公主微微睁大了眼,圆桌上有六十几道碗碟,占满了整张桌子,看着甚为夸张。
贺贵妃道:“不?知公主口味,备得多了些,公主自己挑选可好?”
如果贺贵妃只是?备好了饭菜让她吃,大公主绝不?会?挑三拣四,但现在这么多摆在面前?,其他不?用?的,想来也只会?被撤下去。
她的选择突然?没有了无形的规束。
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同往常一样?选择纪妃最爱的精致乳鸽汤等等,大公主挑了碗简单的咸粥,里面有劲道的肉丝,配着酸豆角和几道凉拌小菜,看着甚是?简单。
贺贵妃坐在她身边。
大公主糯糯道:“贺娘娘,您不?必陪我的。”
她知道贺贵妃已经用?过?早膳,不?愿意让贺贵妃只为陪她而坐在这儿。
贺贵妃笑了笑,“公主,从前?在宫外,我早上最爱的也是?咸粥。”
大公主眼睛圆圆,有些开心,“母妃总说这是?穷人才?爱的食物,不?准我吃......”
贺贵妃嗤笑,没有五谷何来纪妃喜欢的精致吃食,她陪着大公主用?完早膳,派人去太医院请来专于妇科的太医,仔仔细细给?公主把脉,问了小半个时辰,留下写得密密麻麻的调养药方后,又叫来了绣娘。
“今年你就十二了,可以做些其他样?式的裙子了。”
大公主乖乖地被绣娘重新量了尺寸,又由着霜水带去选花样?,隔壁隐隐还能传来贺贵妃问话的声音。
绣娘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在贺贵妃宫里看到大公主,被贺贵妃眼神一扫,腿都软了,“公主从前?便是?跟着你做女红?”
绣娘战战兢兢,“......是?。”
“回头?把公主的绣品都带来,日后也不?必再继续学...算了,你先下去。”
大公主玩了一上午,快到午膳时,她道:“贺娘娘,我该回去了。”
贺贵妃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公主喜欢这里吗?”
大公主重重点头?,“喜欢。”
喜欢这里宽敞简单的广场,喜欢替她斥责宫女的霜水姑姑,喜欢看起来冷冰冰其实很体贴很温柔的贺娘娘,甚至也很喜欢那些苦苦的药,她喝过?的,喝了以后来月事就不?会?痛到她起不?了身了。
贺贵妃紧张又慎重道:“那公主,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吗?”
大公主疑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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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若华被张公公强制送回宫后,迎面就是?懵懂无知女儿,她看起来很开心,起身时,头?上的环佩轻轻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
纪若华顾不?得还有宫人没离开,张嘴刻薄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纪妃咄咄逼人,“不?是?认了贺贵妃做母亲吗?”
“白眼狼!”
大公主脚步微顿,她迟疑地站在原地,她被贺贵妃亲自送回来时,贺贵妃并没有和她直言此话。
不?过?她其实听明白了。
所?以她问道:“皇宫里头?,换个母亲不?是?常事吗?”
她的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天真,她认真道:“安婕妤不?就总想把五皇弟塞给?您吗?”
“所?以,母妃为什么要说我白眼狼呢?”
纪若华瞠目结舌,好像从来未曾认识过?眼前?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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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不?平静,五皇子夭折,纪妃也生了重病,连大公主都无法再好照料,交由了贺贵妃,朝堂上议论纷纷,有言官更是?直言,一切皆因皇上偏宠贵妃,致使中宫不?稳,皇上应当早日和皇后诞下嫡子,稳固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