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钥匙开门,单间里只偶尔能听到楼上楼下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黑沉沉的房间竟反而显得愈发静谧。
孟洱摸索着把灯打开,发白?灯光瞬间将小小的房间照亮。
同样将单人床上那道睡姿豪放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孟洱身高173,连漪160,她本就略有些?宽松的T恤穿在连漪身上,差不多可以?当做睡裙。
贪图舒服,她也是这?么做的。
孟洱就这?么看着卷着被子几?乎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自己?,有些?肉感的大?腿被蚊子叮了几?个包,她无奈地一拍额头。
忘了大?号天生招蚊子的体质,自建楼大?多建得近,巷子多导致蚊虫鼠蚁也多。
无奈地先?下楼去买了涂抹蚊虫叮咬的膏药,回来时,孟洱将膏药放在矮桌上,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正对着床铺坐下。
她的大?号醒了。
床上,睡眼惺忪的少女?还下意识地抱着被子不撒手。
明亮灯光落在她头顶,顺着微卷长发往下,仿佛光泽流淌般,将她微眯着的琥珀色眼瞳映得煜煜生辉,午睡的惬意在她莹白?脸蛋上露出的神色显露出来。
床前,长直黑发的少女?神情冷漠,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直视前方,红润嘴唇微抿。
自然而然流露的冰冷气质,让她不显露情绪的眼神和表情,像是带上审视的意味,让床上看起来柔软乖巧的少女?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小兽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处境。
她们?彼此对视着。
这?是种相当奇异的感觉,仿佛是在照镜子,又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差异。
连漪伸了个懒腰,旋即从床上直接往下一蹦。
自己?接住了自己?。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连漪雀跃着对小号上下其?手。
“啧、真不愧我坚持健身,这?人鱼线、这?小腹肌,我的小号香香……”
平时孟洱对自己?锻炼得当的身体没什么感觉,但对大?号来说,却很?是新鲜。
连漪的魔爪向上伸去,忽然顿住,小脸遗憾叹了口气。
摸了要出事。
撒欢似的和小号贴贴了一阵,连漪心?情大?好。
她这?些?年早已经习惯将两种心?境分开,另一面的自己?本就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满足了大?号的兴致,贴贴结束后,连漪便从小号身上下来。
孟洱将打包好的饭菜拿去微波炉为大?号叮热,连漪则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快速在小号带回来的合同上需要签名的地方将名字签下。
做完这?些?事情,接下来主要的工作重担依旧在小号身上。
两边的计划都在有序推进,连漪一边吃着热过后不那么美味的饭菜,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小号,真是很?有安全感啊。
大?号飞来禾城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签个名字就行。
但连漪不打算这?么快就回云海,一方面是便宜爹妈这?会儿还气得不行,眼下回去,除非是老实地同意订婚,否则他们?不会气消。
忤逆当然就要忤逆到底。
另一方面则是,好不容易两个号会面,不出去玩一玩,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连漪咬着筷子,歪了歪头,“去逛街?”
“ktv?”孟洱眼眸微垂,思量道。
“唔……酒吧?”
反正在禾城碰上熟人的概率几?乎为零,小号更是没什么朋友,想到在云海,小号每回去酒吧不是闹事就是闹事的经历,她决定来一回微服私巡!
看看酒吧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让那帮狐朋狗友成?天泡在里头。
定好今晚的行程,连漪去刷了个牙,回来便窝在床上摸出手机看剧。
孟洱把刺眼的灯关掉,打开光线柔和的台灯,坐在桌前将大?号签好名的合同整理?收好,随后拿出手机看了看她重点关注的几?支股票的今日?走向。
正如她所预料的,这?几?支科技股走势趋于平稳,起伏微小,与极热门的那些?互联网相关的股票截然不同。
除了早上有些?波动的涨幅,随后又迅速回跌,这?让更多人对它们?继续持以?观望姿态。
孟洱仔细观察着每一个数据变化,敏锐嗅到了大?鳄们?即将围猎捕食的信号,与她预估的情况大?差不差。
时针一点一点转动,在床上不时传来狗血爱情剧的奇葩台词声中?,孟洱敲定了计划雏形,她低头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心?,起身去衣柜前拿出衣服。
小号买衣服只看质量和舒适,她随便挑了两套休闲衣裤,一套给小号换洗,一套让大?号换上。
到了要出门的时间,两人只揣着各自的手机便出了门。
连漪被一路振动的消息提示音烦得要命,就连顾一屿这?傻狗都发来消息询问她在哪儿。
估计云海的二代圈子里,她连漪为爱抗衡家?族联姻愤而离家?出走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只有谢泠一点动静没有。
这?是连漪百烦之中?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只要退休计划不会受到影响,烦就烦点吧。
禾城的夜生活很?丰富,十点只不过是这?个城市热闹喧嚣的开端。
Sx酒吧作为禾城最具档次的酒吧,大?门外的街道上停了一水儿跑车。
仿佛就算是豪车,稍微高点的开进来都得被嘲笑老土一般,只有寥寥几?辆看起来比较商务的车子,可怜夹在那些?造型酷炫的跑车之间。
游走在这?附近的男女?穿着时尚,不泛造型前卫者。
这?个点,Sx酒吧外就已经排起进入里面的长队。
酒吧内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
曲风清新、节奏感颇强的音乐流淌在灯光色调偏暗的空间里,据说今晚还请了个曾经是地下音乐人、如今小有名气的歌手过来表演。
在这?里,最低消费都要点个1888的套餐。
连漪和孟洱坐在卡座里,两人相对无言,她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两杯鸡尾酒,还有个果盘。
1888的套餐就都在这?里了。
她叹了口气,只坐了几?分钟,就已经感觉得到很?无聊了。
大?号和小号,不过是一个意识有着两种不同心?境的思维模式,但归根结底,所有念头都是共享的。
连漪心?里想什么,孟洱会第一时间知晓。
反过来亦是如此。
聊是不可能聊得起来,难道要她自己?和自己?玩大?话?骰吗?
“别浪费,听了歌再走。”连漪看着孟洱,自己?对自己?说道。
酒吧二层得益于这?一层中?空的构造,每一间包厢都能透过单向玻璃清楚将底下画面尽收眼底。
“听说你们?学校这?两天有个女?的横空出世,压了你们?一头?”
大?咧咧靠在沙发上的男生抽了口烟,“那女?的长得怎么样?要是漂亮的话?,我就舍身取义把她泡了,然后再甩掉,让她为爱神伤,怎么样?”
“这?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吧!”
“何四?,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废话?的。”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皱了皱眉,凌厉的眉眼在暗色调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幽沉,他冷冷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摆出这?种姿态,毛长齐了么?就想装腔作势了。”
何四?被烟呛了一口,脸色难看地咳了几?声,喘匀气后他呵呵冷笑两声。
“嵇鸣,不怕直说,我的几?个好哥们?带着人都在下面玩呢,你今天要是好好和我说话?,我让你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他一摸略肥厚的鼻头,神情发狠道:“你们?景云的学生不学好,跑来学人打牌,让我哥逮着。他们?爹妈不着急,你急,行!”
“但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他们?呢,现在我能决定是放了还是照着规矩办事,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这?么着吧,你把那个女?的叫来,要是能让我满意,我就给你嵇少爷这?个面子。”
嵇鸣眼底一片沉郁,他连何四?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对方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在刻意戏耍嘲弄他而已。
动何四?不是什么难事,凭何四?那个哥哥的能量,也不敢对他动手。
但想到自己?几?个还在对方手里的朋友,嵇鸣沉声道:“换个要求,别痴心?妄想。”
“呵。”何四?睁着浮肿的眼,怪笑道:“行啊,那我可得让我那几?个好哥们?上来,一起讨论讨论了。”
他故作慢悠悠姿态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但尴尬的是,冗长等待接通的声音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接通。
何四?眯着眼感觉有些?丢脸地烦躁啧了声,立马换了一个号码拨打。
同样的自动挂断。
这?时候,底下音乐声戛然而止,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无比喧闹地穿过玻璃传入这?间包厢。
何四?皱了皱眉,连忙起身走到窗边往底下看。
“草!”
设计得很?特别的舞台已经有人在表演,dj打碟十分卖力。
整个场子逐渐热了起来,酒吧里的客人肉眼可见地增多。
连漪无聊得趴在茶色玻璃桌上,这?还不如回小单间去躺在小号怀里看剧呢。
“哎——”
“小妹妹,你不喝酒,哥哥们?怎么买酒啊?”
随着她叹息声同时响起的,是一首r&b情歌歌声中?隐约飘来的嬉笑声。
“哥哥们?不买酒,你哪来的提成?啊?”
男人独有的自信油腻语调,连歌手磁性低沉的嗓音都盖不住。
听得趴在猫猫趴桌的连漪忍不住一阵皱眉,不过这?种场面,在酒吧里再常见不过,钱难挣、屎难吃,总有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如此,外人无可置喙。
还以?为这?种地方真的能多有趣,以?往出入类似场所自带砸场子buff的连漪失望地叹口气。
不时也有些?穿着时尚、一身名牌的男人拿着酒凑过来搭讪。
年轻漂亮的女?生,在这?种场合,就像是狼群里掉落的肥美鲜肉一样引人觊觎。
“穿A货装阔少泡妞?”连漪懒得抬眸,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清,“戴的手表多少钱从微商那儿买的?走路倒是小心?点啊,别磕了零件崩别人一脸。”
反正孟洱视野里,看那人扭身就走的时候,脸色发青。
在台上歌手扭着腰身一边深情低声唱着收尾的时候,从旁边卡座忽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孩声音。
“我、我只是卖酒,你别碰我!”
“他妈的还没成?年就出来干这?个,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老子今晚不止要摸你,还他妈要上你。”
孟洱眼神骤然一沉,冷得仿佛淬了冰。
前一秒还姿态懒散的连漪也瞬间来了精神,嘴角扬起微弯弧度。
整间酒吧灯光骤然变化,红绿激光交错,片刻寂静得只剩下人声的空间,片刻后响起节奏激昂的音乐,刺激得一阵掀破天花板的尖叫声随之响起。
连漪起身,绕过几?个人,来到相邻的卡座前。
半圆形座位上,坐着几?个二十来岁到三十多岁的男人,与其?他人一样精心?装扮过自己?,特地喷了发胶,抓了发型。
他们?身边都坐着一两个女?生,有两个女?孩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看向斜对面,男人几?乎是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边的娇小身影上。
连漪走过来时,卡座里男人们?的眼都亮了亮。
打量一眼她身上看不出牌子的休闲穿着,彼此又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男的扯着嗓子,咧起嘴笑道:“美女?,找人?”
连漪没听清,不过也不重要,她已经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于是下颌微抬,盛气凌人的小脸朝那个还在说着‘不要?不要就是要!’的男人点了点。
孟洱站在她身后,看得那几?个男人坐直了身。
见连漪来找的不是自己?,一边笑骂着这?家?伙好艳福,一边忍不住打量她身后那个气质截然不同的高挑女?生。
离男人近的人用力拍了他一巴掌,自觉被打断好事的男人满脸怒容抬起脸,却看见同伴笑着朝自己?往外比了比眼色,做了个口型。
‘有美女?找。’
“嗯?”
音乐声震得人心?脏直跳,男人不明所以?地松开女?孩些?许,扭头往卡座外看了眼,眼一下就直了。
他立马换上自己?没少被夸过撩妹百分百有力的潇洒笑脸,挑起眉往外探了探身子,朝连漪招招手,勾唇扯着嗓子喊道:“哈喽美女?,找我什么事?”
他们?谁都不意外男人会被美女?主动搭讪。
哥几?个看着就帅气多金不是?跑车钥匙都在桌上摆着呢,手腕上戴着的全是名表。
连漪歪着脑袋看他,视线往他身后还被一只手强硬摁住的女?孩看了看,随后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微圆眼眸弯弯,甜美惑人。
她朝对方勾了勾手。
男人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潇洒地理?了理?衣着,站起身往前倾,大?半个身子快要探出茶色玻璃桌的边缘。
被他挤到一边的同伴满脸嫌弃地顺势倒在自己?的女?伴怀中?,惹来一阵嗔怪拍打。
连漪伸手,白?嫩指尖在桌上几?个洋酒酒瓶上来回轻点。
随后选了个贵的,反手握住酒瓶。
“啊——”
“草,你他妈——”
耳边像是响起了同伴们?的震惊尖叫和怒骂呵斥。
男人脑袋晕晕乎乎的,只感觉凉凉的液体从眼睛一直滑落,有些?流到了嘴里,平时最爱喝的辛辣酒液,这?会儿只觉得泛着股铁腥味。
连漪往旁边让了让,看着卡座里猛然站起身的一群人。
他们?扶人的扶人,看情况的看情况。
还有那么几?个冲出来伸手便像是要动手又像是要抓。
连漪哼着与舞台上截然不同调子的歌,给孟洱发挥的空间。
她练得浑身青紫的那些?日?子,可不是为了这?个时候无能为力的。
拨开贴在卡座皮椅上一脸惊恐的女?人,连漪朝她们?友好一笑,走了几?步,才走到那个缩在皮椅上不知所措满脸泪痕模糊了妆容的女?孩。
她笑意不达的眼底神色复杂。
将女?孩不那么温柔地从皮椅上扯了出来,对方显然很?是害怕,不敢反抗,与她精致妆容截然不同的粗糙手指甚至只敢虚虚地搭在连漪抓住她手臂的手上。
“来,站在这?里看,别等下不小心?被误伤了。”连漪贴在她耳边,嗓音清脆道。
女?孩瑟瑟发抖,目光慌乱无措地坐在皮椅边缘,向卡座里面看去。
她这?才看清,那个看起来身形单薄纤瘦、高挑,反手就将一个伸手的男人反剪卸了关节的女?生是谁。
“孟、孟洱姐姐?”
“是啊。”
连漪笑了笑,迎着女?孩带泪错愕看向自己?的眼眸,弯了弯嘴角,“怎么回事啊妹妹,她勤工俭学把钱供你们?福利院的孩子读书——”
“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已经晚自习结束,回寝室洗漱了吗?”
卡座里的?鸡飞狗跳, 尽数都淹没在让整个场子沸腾起来的rap声里。
女孩大大的眼睛里一颗颗泪珠滚落,怔怔看?着连漪,像是大脑一时间停止运转。
连漪下颌轻点, 示意道:“坐过去点。”
等女孩仿佛机器人?似的?只?会听?指令行事般往旁边挪了一点, 她好整以暇地坐下,一手撑着皮椅, 看?那几个人?被小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环境噪音太大,连漪又好奇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干净利落的?动作,她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打下一行字。
【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相信你也不想在她解决这些事情后,对着她失望的?眼神解释吧?】
连漪把手机抛到女孩怀里, 看?到她穿着看?似不暴露却好几处刻意在关键部位若隐若现有着镂空的?裙装, 又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
才十六岁啊——
女孩下意识把手覆上手机,却在看?清屏幕上字眼的?时候, 呆住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连漪没?有理会, 要说生气嘛,也是有的?。
女孩来自?孟洱当初被遗弃的?那家福利院,叫白恬。
她比孟洱来得晚了好几年, 送来的?时候已经四岁大,浑身脏兮兮的?,头发都打着结。
人?嘛瘦瘦小小的?一团, 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的?破外套,比她整个人?还要大。
在福利院里, 她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 性?格内向腼腆又敏感,吃饭的?时候像抢, 但只?要被挤到一边,又只?敢眼巴巴地看?着,连句话都不会说。
孟洱对这些小朋友向来很冷淡,事实上她对谁都这样,凡事不重要的?都漠不关心?。
偏偏又很受小朋友们的?欢迎,哪怕跟孟洱待一整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被她多看?一眼,哪怕是要跟着待在破旧的?阅览室里,翻着看?不懂的?书。
白恬是最有毅力?的?小朋友,还干过偷偷藏了白天?志愿者们分给她的?糖果,一直揣在怀里。
到了晚上才小心?翼翼凑到孟洱身边,拨开糖纸,露出被体温融化了的?黏黏糊糊不成型的?糖。
大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不说话,没?有半点不舍地将糖往她面前送了送。v
孟洱当然不会吃这种奇怪的?东西,她冷漠地拒绝了小姑娘,最后在对方相当坚持地再一次送到面前时,索性?不耐烦地捉住她的?手,把那颗看?起来就不好吃的?糖喂进她嘴里。
小姑娘含着糖,莫名?其妙的?傻乐。
再后来,孟洱已经不住在福利院,连偶尔回去见?见?的?时间都没?有。
她与?福利院的?联系,是一笔笔从?挣到的?钱里按照计划比例取出、寄给福利院的?钱。
这些钱起初只?够让福利院孩子们三餐碗里多了点肉。
后来是能添置新衣、棉被,再后来是空调。
是他们能上初中,不必担忧考上高中的?学费该如何解决。
白恬是那二十来个孩子之中,始终坚持每周都写一封信给孟洱的?人?,前不久,还用老院长那部旧得总屏幕失灵的?手机,录了个祝福视频发给她。
已经长成少女的?女孩眼睛还是那么大,看?起来还是很瘦,但尖尖下巴的?脸蛋笑起来还是一股傻气。
站在连漪的?角度,她其实不在意女孩有什?么苦衷。
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负责,能自?行承担后果,那么对与?错,是白恬自?己的?事。
但孟洱终究做不到冷眼旁观。
这几个酒囊饭袋仗着体型优势,即使是保持定期训练的?孟洱,和他们对上依然吃了点亏。
孟洱轻呼出一口气,随手从?桌上扯下原本?绑在酒瓶上的?黑色缎带,面上泛着淡淡青紫的?手利落用缎带将长发扎起。
她扭了扭脖子,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窝在皮椅上倒吸凉气避开她视线的?几人?。
但也不过如此。
孟洱从?皮质沙发和茶色玻璃桌之间的?过道,走向被连漪一酒瓶砸晕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男人?。
随便从?桌上抽了瓶酒,他那几个同伴见?状脸色大变,以为孟洱还要下狠手。
“别啊姐姐!”
“有话好好说,哥几个真是喝醉了,哪儿得罪您了您说句话,一定给您赔罪行吗?”
“真出事了你也不好搞!”
卡座外已经有注意到这里面情况的?路人?挪不开脚步,满脸震惊地看?着,议论声四起,渐渐的?人?倒是越围越多,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孟洱单手滑开螺旋瓶盖,没?搭理那几个光说不动的?人?,将冰凉酒液淅沥沥倒往半瘫在皮椅上的?男人?脸上。
一瓶不够,就再开一瓶。
直到男人?终于被满脸的?冰冷冻得一激灵,龇牙咧嘴地睁开眼,却感觉眼睛肿得不行。
耳边还想着嘭嘭嘭的?音乐声,男人?下意识破口大骂,“妈的?那个臭婊——”
一只?脚猛地踩在他胸膛上,力?度有些重,让他瞬间岔了气,眼睛终于能够睁大,看?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还有莫名?其妙鼻青脸肿耷拉着胳膊的?好友们。
“草?”脱口而出的?一个字,气势却弱了不少。
孟洱微微俯身,踩在他身上的?脚自?然力?度加重,看?着男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冷声道:“来,说说,你要上谁?”
“我……”
男人?心?里什?么怨毒的?话都冒了出来,但额头冷汗涟涟,身上那套名?牌已经被毁得穿不了第二回 ,他也顾不上心?疼。
最重要的?是,他真没?听?清这女孩说了什?么。
“……老院长生病?”
连漪观看?了好一会儿卡座里那几人?令她无比熟悉的?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变化,才终于拿到白恬打了长长一段话的?手机。
她甚至没?有分段。
连漪啧了声,一目十行将她的?解释看?完。
“老院长不让你们跟孟洱说,你们就真的?不说?”她瞥了眼已经哭成泪人?的?白恬,笑容微淡。
长长一大段话里,是白恬对孟洱的?歉疚和自?责。
老院长突然病倒,好在送医及时,但紧随其后关于她脑血管堵塞的?治疗费用,让福利院上下都沉默了。
有人?想要联系孟洱,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开得了这个口。
白恬懂得不多,她只?知道要很多钱才能救老院长。
也知道不能再给孟洱姐姐增加负担,不能拖垮她。
于是白恬在找寻兼职途中进的?一个公厕里,看?到了好多好多的?高薪招聘广告。
她已经两天?逃了学校的?晚自?习,白天?上课更?是精神不济,因为夜晚的?这份兼职,只?需要坐在客人?身边,随时按照他们的?需求下单酒水,一晚上就能赚至少一千块。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第三个晚上,自?己被以两万的?价格,卖给了她身边这位客人?。
连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笨拙解释的?这一大段话。
而隔了一张玻璃长桌的?孟洱看?着还在张嘴大喊着的?男人?,冰冷眸光在他左手和右手之间来回扫了一眼。
两万块钱啊。
十六岁的?女孩。
孟洱俯身,离他更?近,一股夹杂着浓浓香水味道的?异味袭来,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伸手,就像当年捉住小女孩的?手一样。
骨头被外力?强行折断的?声音很清脆,遗憾的?是被音乐声所遮盖。
但下一秒,整个酒吧骤然无比寂静。
显然是负责人?发觉了这里的?异常情况,一群保安急速推开人?群冲了过来。
男人?这才陡然回神,发出冲破天?花板的?尖叫。
孟洱走到坐在皮质沙发上的?两人?跟前,白恬不敢看?她,心?虚地低下头,愧疚、委屈,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慌充斥在心?底。
“傻坐着干什?么?”连漪推了推她,“往旁边挪挪啊,不想让她坐下?”
她说罢,又探出身子往白恬右手边看?了眼,旋即恍然道:“喔,美女麻烦你往旁边坐坐行吗,我朋友来了。”
穿着红色吊带裙、妆容精致的?女人?脸色僵了僵,顾不及自?己旁边就是个被卸了手臂关节的?倒霉蛋,往旁边一挪,硬生生腾出个位置。
他们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希望外边的?保安赶紧挤进来解救他们。
被连漪再次一推,白恬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孟洱在连漪身边坐下,两人?没?有丝毫交流,连漪有些心?疼地捧起孟洱的?手,吹了吹手背。
别人?打架,痛自?己一个。
她打架,一痛痛俩。
“下次有什?么事,就直接找你孟洱姐姐。”连漪瞥了眼已经疏散开一条通道,从?那儿艰难钻进来的?保安们。
“真要出点什?么事,别看?她爱答不理的?,其实心?里很担心?你的?呀。”
白恬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朦胧泪眼看?向孟洱,终于忍不住哭着呜咽道:“孟洱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在刚才被那个男人?强硬抱在怀里,甚至被一双恶心?的?手到处抚摸时,惊恐之余才懵懵懂懂明白——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的?决定。
孟洱感受着被连漪轻吹发烫手背带来的?清凉,闭了闭眼。
将她这表情变化当做是对自?己彻底失望,白恬已经哭不出来,这一刻她仿佛又像是变回当初那个不敢说话的?小女孩。
面对孟洱,尽管听?得到周遭喧嚣惊诧、重重叠叠的?议论声。
但张开嘴,无论怎么用力?,都吐不出一个字。
她真的?错了,是她不懂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孟洱不会卷入这场风波。
那些人?一看?就很不好惹,白恬再不谙世事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孟洱姐姐毫不占理,如果他们态度强硬地追究。
怎么办……这都是她的?错,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没?有错。”微冷的?语气是熟悉的?平静,一如当初会对她说早点睡那样温柔。
浑然忘了后半句别烦我的?白恬惊愕抬眼。
孟洱看?着她,表情淡淡,“你没?有父母长辈传授人?生经验教导,没?有人?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做出这种决定在我看?来的?确很蠢,但是——”
她顿了顿,忽然懒得再说。
这些年给福利院捐钱,不是她多心?善。
只?是为了弥补一些再没?有机会去面对的?遗憾。
连漪似笑非笑地探出头,她努力?忽略与?小号此刻的?共享,这是十八年来大号与?小号之间情绪分割得最干净的?一次。
“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的?时候,不要责怪那个懵懂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的?自?己。”她努力?勾起嘴角,随后放弃作罢,无奈地歪了歪头。
“当然,跟你这么说也不是要你找到逃避承担责任的?理由,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能想明白。”
白恬怔住,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只?会哭,没?有一点用。
可是,白恬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在这个连她都忍不住对自?己数出罪状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