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金玉满庭  发于:2023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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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朱阳听懂了,可随即朱阳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可是按照您说的这个规模建造,那墨家学宫的建造需要至少十万人,咸阳并没有那么多没有地的黔首会来做工。”
没有地的黔首大部分都活不过几年就冻死饿死了,如今还能在咸阳居住的黔首,绝大部分家中还是有土地的。
“咸阳没有这么多人,可其他地方有。”
赵不息扯了扯嘴角,略带一点嘲讽,“无论哪朝哪代,天底下都不会缺少穷人的。”
听到这朱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委婉提醒了一下赵不息:“咱们秦的户籍制度……”
秦朝的户籍制度极其严苛,寻常没有验传的黔首连自己出生的县都出不去,更别提想要到咸阳来做工了。
赵不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个不是什么大事,户籍制度以后会改变的。”
“只怕不容易啊,户籍制乃是商君留下的,秦已经用此制百年了。”朱阳对此还是不抱希望。
商鞅之法,在秦就相当于铁律,不可更改。
赵不息挑眉:“那就是你太不了解我爹了,秦用商君之法是因为先前商君之法能强国,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我爹这个人,很现实的,只要能让他看到好处,他才不会管什么商君之法呢。”
嬴政就是这么现实的一个人,什么商君之法李君之法赵君之法,嬴政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这个方法能不能产生更大的利益。在嬴政眼里,唯一的“铁律”就是他的利益。
乱世用重法。先前战乱的时候商鞅制定的严苛法度能够让秦国变成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所以秦国才会世代实行商鞅之法。
可如今天下一统,国情已经变了,原来的制度不适用了,想要再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到了“想要富、多修路”的时候了,人得流动起来才能富裕啊。
有足够大的利益,赵不息还是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她爹放松一点黔首流动的。
闻言朱阳不再说话了。
他敢说什么?我比你更了解你爹?这种人家亲父女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商量去吧。
“那人口迁移过来做工肯定是要定居的,这一片就会形成聚居区。”赵不息一只手压着地图,一只手握着炭笔在墨家学宫的位置周围花了一个大圈。
“黔首们拿到了工钱,他们就要花钱,要吃饭要买衣服孩子要上学自己有病要治病。所以我们就在这周围建店铺建学堂建医馆,实现金钱的流通。”
赵不息侃侃而谈:“最后我们建造起来了墨家学宫,这些黔首也养活了自己,还激活了市场活力,这事是三赢懂不懂?所以我们这就不是劳民伤财,而是给黔首提供了就业岗位,是好事。”
朱阳:“……”
他听不懂。
赵不息看着朱阳一脸迷惑,心里嘀咕这老头平时明明挺聪明的,怎么她才只讲了一点市场经济的皮毛就听不懂了?
人家萧何就一听就明白,朱阳这老头年纪顶得上两个萧何,怎么就听不懂呢。难怪人家萧何是名流千古的名相,朱阳这老头在史书上甚至都没有名字呢……
不过也不能要求工科人才一下就能听懂经济学嘛。
赵不息干脆更直接了一点:“总之,钱是小事,政策你也不用担心,我既然是咱们墨家的巨子了,这些东西我都会给解决的,你没钱了就去找萧何要就行。你现在就是使劲招收弟子,墨家弟子不够用你就现在就开始招收,哪个方向遇到了困难你就立项目召集人手研究嘛。”
“这个承重材料,这个建造技术,什么桥梁技术啊,修路技术啊,都好好研究一下,还有这个火药,也可以改良一下配方,增大威力好挖地基嘛。”
一项重大工程的意义并不只是这项工程本身,更多的意义是在完成这项工程中间推进的科技进步。
诸如后世的曼哈顿工程和航天工程,都是在推进工程进度的同时推动了其他科技的进步,物理、材料、化工……正如曼哈顿工程,看似只是制造出了一颗原子弹,可实则却是发展出了整个原子能核能领域,那颗原子弹爆炸不爆炸只是影响了战争史,可原子能和核能却是改变了整个能源领域,乃至影响了人类的未来。
赵不息如今就是想将“墨家学宫”这个项目变成古代版的曼哈顿工程,希望能在二十年里培养出一大批物理化学方面的墨家人才,推进秦的基建技术和化工技术。
“放心,以后我就是墨家巨子了,再穷也不能穷墨家,你们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就行。”赵不息拍拍朱阳的肩膀,对他露出了十分亲切的微笑。
朱阳晕乎乎的拿着赵不息给批下来的大笔预算脚下恍惚地走出了公主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怎么样,你劝动黑石子了吗?”
朱阳一回到家,一群老头老太太就围了上来,各个都神色焦急。
朱阳这才回过神来,拿着手中第一批十万金的拨款,咧嘴一笑:“哈哈哈,巨子给了咱们十万金的拨款!”
“哎呀,十万金!”这群墨家大师们可不都是如朱阳一般见过世面的,他们大多不愿意效忠于朝廷,喜欢自己窝在深山老林中揣摩学问,一听十万金,各个喜笑颜开。
“还不止,巨子她说……”
朱阳又一五一十把赵不息给他说的话转述给了这些墨家大师们。
喜得他们各个喜笑颜开。
这些墨家大师们并没有朱阳这么多的担心,他们大多根本没有碰过政治,只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大肆挥洒自己的毕生所学了,还能使劲招收弟子。
唯有一个留着一把山羊须的老者捋着胡须,颇为担忧:“子阳可有把握咱们这位新巨子当真能坐上哪个位子?毕竟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子阳就是朱阳的字。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女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冷冷道,“昔日我大齐的君王后也是女子,不照样掌管了齐国四十年?”
她名后英,是仅存的齐墨大贤,齐国的君王后是她的表姊,在君王后还活着的时候后英曾在齐国稷下学宫讲课,君王后死后她就隐居不问世事,直到这次接到朱阳的信为了传承齐墨一脉才出山想要收几个弟子。
那老者有些畏惧后英,讪笑:“可君王后和宣太后也只是执掌朝政而未……”
朱阳哂笑,反问:“天下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石头可以冶炼出铁,硝石可以在夏日凝冰,将木棍放在石头上可以让人撬起千斤的巨石,无色的阳光实际上有七种颜色。”
“寻常人也以为我们墨家的某些学问是天方夜谭,可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的确是存在的,只是有一些道理目前还没有人发现罢了。”
朱阳捋着自己的胡须:“祖师墨翟曾说过,真正的明主应当让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而巨子正在做的事情,正是兼爱天下黔首啊。”
“诸位,若是你我尚且不相信契合墨家思想学说,所做之事皆为爱利百姓的巨子,那我等还配称为墨家人吗?”
朱阳此言一出,其余人瞬间郑重起来,齐齐拱手:“受教了。”
墨家是这个时代中被帝王忽略的学派,可也是这个时代中最靠近真理的学派。
而真理没有规定具体某一个人某一个性别的人才能做帝王。
儒家信他们的伦常,法家信他们的法术,如今他们的注意力还只在公子和帝王身上。
可墨家,只相信真理,所以在这一滩浑水中,反而是墨家,最先发现了浑水下的明珠。
……当然也有“亿”点点原因是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墨家学宫先不着急建,可其他地方是该先建一下的。
正好现在庄稼也都收完了,赵不息就按照先前和萧何商量好的,以冬衣为报酬雇佣了一批咸阳的黔首先把黑石学堂和农家基地、医学院建造了起来。
这几个地方都好建造,不是墨家学宫那类重大工程只是建造几个院子先用着罢了,加上来做工的黔首又多,二十几天就建完了。
接着就是招生,赵不息这次倒是没有免费招收学生,而是收了一些钱。
在儒家法家眼皮子底下还是先低调一点,若是免费招生,被人家以为自己是去和他们打擂台的就糟糕了。
收钱来报名的学生就少了,也只有寥寥十几个和赵不息关系好的小官吏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过来。
毕竟秦朝是有官学的,大部分官吏还是更信任官学。
让赵不息吃惊的是常妮竟然也咬着牙把自己孩子送过来了,两个还只有五岁的孩子。
“你这两个孩子年纪还这么小,送过来学不了什么东西的。”
赵不息劝常妮,常妮家中很贫穷,这些钱估计是她多年省吃俭用才攒出来的,没必要在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就送过来。
就算是那些家中不缺钱的小官吏,送过来的孩子也都是十二岁往上的呢。
常妮却只是腼腆笑笑:“我在纺织厂中做工赚了些钱的。”
“那现在也没必要送过来上学,等到十岁往上还差不多。”赵不息劝,“这个学堂里面教的东西都是怎么考小吏的,你的孩子还用不上。”
可常妮只是仰着头,轻声道:“我没有指望她们能学多少东西,只是我想着让她们先识识字,多跟在您和您的门客身边,学一学,日后也好多有些出息。”
“我会努力种田做工,肯定能付上学费的。”常妮细声细语道。
常妮只有一米五,赵不息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七。
可这一刻,赵不息忽然觉得常妮比自己好像还要高大一些一样。
一个母亲总是要比一个女孩高大的。
赵不息挠挠头:“那就送进小班先跟着识字吧,我们这边还有政策,六尺以下的孩子学费只用半价。”
“也就是说,你两个孩子只用付一份学费就行。”
常妮愣了一下,随后便欣喜了起来,她准备了两份学费,而今只用付一份学费钱那就日子就不用紧巴巴的过了。
当然常妮也猜到了十有八九这是赵不息的好心,毕竟学堂里的孩子也唯有她的两个孩子身高在六尺以下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赵不息蹲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轻笑。
小姑娘很乖巧,牵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乖乖站在赵不息身边,闻言抬起头脆声道:“我叫大丫,他叫二娃。”
“上学可不能叫这名啦。”赵不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站起来对常妮道。
这个时候许多小孩是没有自己的姓名的,尤其是穷苦人家的小孩,都是随口叫着,得等到八岁以后没那么容易夭折了再正式给起名字。
常妮这才想起来自己两个孩子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下意识往四处看了看。
这时候起名字也没有什么讲究,黔首有姓的少,都是随口起一个代称,比如车叫做车的原因就是他父亲曾经是一名驭者,驾驶战车,他就叫了车。
“一个叫墙,一个叫椅?”常妮看到了墙壁和椅子。
赵不息笑了笑:“要不我给她们起两个名字怎么样?”
常妮顿时高兴了起来,她感激的看着赵不息:“是哩,我们里里长的孩子就是找乡老起的名字,贵人起的名字福气大。”
“跟着你姓,一个叫常昭,一个叫常明如何?昭和明,都有明亮的意思,前路光明,昭昭明亮。”赵不息笑眯眯道。
常妮听到这么好的寓意顿时笑的更灿烂了,她摸着自己孩子的头顶,就要按着两个孩子跪下。
“快谢谢黑石子。”
赵不息阻拦了她,反而蹲下对两个孩子:“你们不该谢谢我,以后要谢谢你们娘亲,学堂的学费很贵的,她要很努力种地做工才能供得起你们读书,你们读了书,日后的前途才会变得明亮的。”
两个孩子仰头看着赵不息和自己的母亲,脸上的表情还十分天真。
她们才五岁,还不知道什么是明亮的未来。
不过她们以后会知道的。
那是她们娘亲织的一匹又一匹布,种的一亩又一亩的地,再加上一点点遇上了赵不息的运气,才给她们铺出来的光明未来。
这个黑石学堂咸阳分校教授的东西和河内郡内的黑石学堂有着很大差距。
学堂中有几个学生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了,甚至已经考了好几次选拔官吏的考试,只是一直都没有考中。
秦朝选拔小吏主要有三条标准。
一是家里要有些家资,穷人不能当官。史上的韩信就是因为穷所以“不得推择为吏”。二是要会书写、懂法律。三是年龄要在壮年,也就是十七岁以上。
当然这些主要是选拔基层小官吏的,等级高一些的官员主要还是靠世袭和推举。
愿意将孩子送到黑石学堂读书的小官吏本身自己的官职就不够高,没有推举官吏的资格,他们的孩子想要当小官吏就要“会书写、懂法律”,也就是要考试。
咸阳身为当今的秦朝都城,想要在这里选上官吏的难度可比河内郡高多了。在河内郡,只要能书写,略通秦律就能成为小官吏,在咸阳就不太行了,咸阳是如今秦朝的都城,整个秦朝最顶尖的人才都汇聚在这里,竞争激烈多了。
一些小官吏的孩子为了还能继续当官吏而不是沦落为寻常黔首,就只能拼命卷了。
可当一个考试到了需要卷的地步以后,那就比的不只是对秦律的熟悉了。
朝廷只需要三个官吏,但是有三十个人来报名,那朝廷就能好好挑一挑了,要求会书写,那就要挑书写最好看的一个,要求要通秦律,那就要能结合具体事例进行决断而不是只会干背的那个。
这时候就比较尴尬了,孩子考不过人家,难道自己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家阶级下滑变成普通黔首不成。
赵不息招收学生打的招牌就是“包教包过”,虽说大部分小官吏都不太相信,可还是有一部分急红了眼的家长相信的,把自己孩子送过来上课。
给这些人上课的人就是陈平。
陈平已经进入了秦朝廷为官,并且靠着赵不息的“亿”点点支持和自己本身的能力,短短大半年时间就已经做到了侍御史的职位,再往上就是御史中丞,而后便是御史大夫。
如今的御史大夫就是右丞相冯去疾的儿子冯劫,若是日后李斯有个万一,冯去疾就会接任李斯成为左丞相,当然估计是不可能了,李斯已经六十多岁了,可冯去疾比李斯还要再大上两岁呢,倒是冯劫日后接任左丞相的可能性大。冯劫就颇为欣赏陈平,若不是考虑到陈平毕竟才刚做官没多长时间,估计就直接把陈平提升为御史中丞了。
赵不息对此没有感到任何吃惊。毕竟那可是陈平,刘邦吕雉刘恒,疑心这么重还彼此为敌的三个人都对他那么信任爱重,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冯劫罢了。
论起为官之道,做了汉初三朝丞相还能善终的陈平能把被秦二世冤死的李斯冯去疾冯劫三个人吊起来打。
你们三个连秦二世那种废物上司都糊弄不住的家伙也敢碰瓷能顺利糊弄住并且反复跳槽送走了刘邦吕雉之后还能让汉文帝接着看重的陈丞相?
陈平来给这些学生上的开学第一课就是——尊师重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乃是我的弟子,便要将我视作父亲,我的主君是黑石子,而且你们能坐在这里学习也都是因为黑石子,所以……”
陈平面不改色的给这些弟子讲着儒家的尊师重道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思想,其中还掺杂了许多墨家的忠义道德观念。
黑石学堂第一要务——感恩创始人黑石子。
进行完了思想道德教育,便是赵不息和陈平一同商量出来的秦朝版填鸭式刷题教育了。
直接一人发一本秦律再发一本配套白话文讲义和一本配套练习题,背、抄、做题。
秦律共有十八本,包括《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律》、《工律》、《工人程》、《均工》、《徭律》、《司空》、《置吏律》、《效》、《军爵律》、《传食律》、《行书》、《内史杂》、《尉杂》、《属邦》,内容比较长。
好在这些人先前也都已经考过多次考核了,虽然大部分背的磕磕绊绊的,可总归是能背下来。
陈平直接让他们两天复习熟一本,而后挨个在班里全文背诵,若是背不通顺,则要被全班同窗嘲笑,还要被留堂。
背熟了以后,就是做题。
“咸阳西有一人,偷窃邻人五十钱,当如何?”
这是一开始做的题目,学生都还很轻松。
到了一个月之后,题目就变成了“咸阳东有一人,爵位左庶长,另一人父亲爵位为大良造,二人于咸阳宫门前殴打役夫,而后二人因意见不合发生口角打架,中途被此二人强行带过来的役夫绊到了陛下的御马……该如何处置?”
众学生:“……”
谁敢在陛下宫门前打架啊!
可没办法,现实是现实,题目是题目,只能硬着头皮写。
然后交上试卷,再被陈平十分“温柔”的骂一顿,然后讲解错题,改正。
甚至在年前即将进行下一年小官吏考核选拔之前,陈平和赵不息还特意组织了每天一次的面试考试模拟。
毕竟秦朝考察官吏的方式不是做试卷,而是面对面口述考核。
这两个月一个班共计十三个学生被父母送进来的时候还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等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都变成了面无表情的考试机器。
卫亭就是其中一个,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考了五年考核都没过。一是因为他父母只是最底层看守仓库的小吏,在考官那里没有面子,二是他生性贪玩,宁愿蹲着逗一天蛐蛐也不愿意学习。
当距离考试正剩下一天的时候,卫亭才被从全封闭式教育的黑石学堂放了出来。
看着自家巷子外热闹的街道,卫亭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卫亭,你小子这几天去哪了?”
一根胳膊十分熟络地搭上了卫亭的肩膀,卫亭扭脸一看,是他先前一起斗蛐蛐的玩伴曹志。
曹志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听我娘说你被你爹娘送去了黑石学堂,好好的官学不上去那地方干嘛?是不是你爹又唠叨你了。”
“反正咱们家里没本事,考也考不过人家父母是高官的,要我说,咱们兄弟干脆一起去种地得了,闲的时候还能在地头斗蛐蛐。”
这种纨绔子弟一看就没被现实毒打过,丝毫不知道种地的黔首是没有那个时间和闲心去斗蛐蛐的。
卫亭却推开了曹志的胳膊,认真道:“不,我要去当官吏了。”
曹志愣了一下,随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就你?咱们兄弟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咱们就没有当官吏的那个命。你能考上吗,你能考上至于考了五年都没考上?”
“我觉得我今年一定能考上。”卫亭试着回忆自己在黑石学堂的记忆,可一回想,竟然发现自己满脑子只有秦律。
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告诉曹志:“你也让你爹娘花些钱财送你到黑石学堂学一年吧,还能赶上明年的考试。”
说罢,就不再搭理曹志,昂首挺胸的往自家宅子去了。
陈师父说了,今晚可以再看一遍他根据主考官的性情压的考前模拟题。
只留下曹志一脸惊吓的看着自己昔日的小伙伴背影。
“他居然觉得自己能考得上?”曹志挠挠头,“这家伙秦律背的还没我熟呢……”!

第172章
卫亭穿着一身黑石学堂发下来的冬衣站在府邸巷外,紧张的手指都在打哆嗦。和他一并站在巷外等待着考核官吏叫名的还有另外十数人。
他要考的这个职位是中车府属下的文书一职,事务清闲,且中车府的中车令是如今陛下身边的宠臣赵高,因着有一位得陛下信任的上官,中车府的大小官吏办事的时候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是个颇为抢手的好职位。
和他一起等候在外的十数人中有好几人卫亭都认识,都是他们这一片长大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也都是小官吏。
卫亭先前已经安稳了的心此时又有些提了起来。这几个人中有一人的父亲就在朝廷之中担任文书,他父亲肯定会传授给他同文书有关的经验。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过他。
当卫亭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他收敛了思绪,深吸一口气,挺胸直背迈进了厅堂。
陈师父说,态度一定要谦卑,话可以不用太多但是不能磕磕绊绊。
尽管心理上还在打鼓,可当主考官开口的瞬间门,卫亭生理上比心理上反应更快了一步,瞬间门进入了先前已经千锤百炼过的面试状态。
看到卫亭的瞬间门,主考的官吏眼前顿时一亮,暗暗点了点头。
长相随算不上俊美,可穿着却十分干净,腰板笔直,形象不错。
等到卫亭开口以后主考的官吏就更加有好感了。
毕竟是唯一一个进来之后知道先给他问好的。法家虽然没有那么看重礼法,但是谁不喜欢尊敬自己的人呢?
官吏考核了几个事例,又让卫亭写了几个字之后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你先到外面去等着消息吧。”考核的官吏语气中多了两分亲近之意。
虽说现在外面的人还没有面试完,可考核的官吏已经在心中选定了卫亭,这个文书的位置就是他向上官申请添加作为自己副手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谁全权由他决定。
而如今老官吏就十分欣赏卫亭。
卫亭踏出门槛之后心中还是轻飘飘的……这就完了?
这一瞬间门,卫亭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些问题怎么这么简单呢,这样简单的问题甚至只会在他一个月之前做的试卷上才会出现。
而且这考核官吏的性格,所问的问题,竟然和昨日陈师父将他们每一人单独喊过去给他面授机宜时所言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的功夫,官吏就面试完了所有人,本来还有些骚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在数十人的期盼目光之下,官吏直直看向了卫亭,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此次选中者,卫亭。”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满脸遗憾,叹息了一声,却不至于痛哭流涕,毕竟如今还没有发展到后世某几个朝代那样走火入魔的地步,秦朝毕竟是军功封爵,这样考上的小官吏究其一生也只能在底层为官,若是再想往上走,就需要军功了。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封建社会的尊卑到底还是只系在帝王一人身上,赵高就从未上过战场,也不如李斯那般辅佐嬴政治理朝政,但是他是嬴政的宠臣,所以哪怕是身上没有多少军功照样能位列高位。
可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穷其一生都没法见到帝王的。
考不中那上战场去拼一把,说不准也能得一个爵位呢。卫亭因为是家中独子,没法上战场想要保持阶级不下滑只能考小吏,家中兄弟姐妹多的人考不上也可以去边关搏一搏。
卫亭听到这个消息,身躯一震,一时间门竟有些激动的难以遏制,他吹落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攥,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一切,卫亭都仿佛在做梦一般,跟着官吏去办好了户籍证明,又按照陈平教他的礼节和官吏寒暄了一阵,直到他走出了府衙大门,卫亭才长呼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红晕。
卫亭忍不住抬起衣袖遮挡住了自己的脸,竟是哽咽着哭出了声。
他已经考了五年了,从十八岁到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他的父母,毫无怨言的供他年复一年上着官学,上上下下花了许多钱,他父亲只是一个看守仓库的小吏,每月的俸禄有一大半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曾经卫亭也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当真没有做官吏的命,是不是应该认命去种地……他爹那样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在听到他想要去做黔首种地以后暴怒,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抽的他的脸火辣辣的疼,说若是他成了黔首,他的儿孙就祖祖辈辈都只能是黔首了。
黔首是没有选择的,他们一辈子只能种地,别说做出选择了,甚至都没有人告诉他们,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选择”。秦的黔首还好一些,最差也还能用自己的命去战场上搏一搏军功,其他六国的黔首连卖命的选择都没有,他们的命都是不是自己的,而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的。
卫亭起码还有选择,能选择做小吏还是做黔首。
先前卫亭只是逗蛐蛐,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卫亭回忆起自己在黑石学堂这段时间门的经历,却忽然仿佛懂了一点。
卫亭推开了自己家的院门,他的娘亲正在院子中捶洗衣服,骤然看到自己儿子一脸眼泪地走进来,下意识发懵了片刻。
随即反应过来以后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木棒,站起来跑到卫亭身边,紧张的看着卫亭:“我儿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那考核的官吏骂你了?”
卫亭看着眼前发尾已经沾上了灰白色的老娘,顿时哽咽了,膝盖啪一下摔在地上——
“娘,我选上了!我被选上文书了!”卫亭仰着的脸上泪流满面。
他终究还是靠着陈师父和黑石子的恩德,握住了他能选择的选项中最好的那个。
卫老妪顿时欣喜若狂,抱住卫亭的头,脸上老泪纵横:“好啊,好啊,我儿被选上了……这得谢谢黑石子啊,若不是黑石子,哪有你的今日呢。”
卫老妪此刻扬眉吐气。
她就说黑石子那样的贤人必定是靠谱的,她丈夫还觉得黑石学堂是个野鸡学堂没有官学靠谱。
可如今呢?她儿只是上了两月余的黑石学堂,就一举考上了中车府的文书!
可看,黑石子果然是靠谱的。
卫老妪身躯一震,忽然推开了卫亭,神色匆匆回到屋内拎了一小袋麦子,“为娘有事要去曹家一趟,我儿先自己烧水洗洗身上的风尘,为娘晚些时候回来再给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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