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息心想,她虽然也画大饼,可是等一起齐心协力把大饼做出来之后她是真的分饼给属下的,作为主君,她可比项羽合格多了。
听到赵不息的话,项羽嗤笑:“你比我还小三岁,我若是年纪小,那你岂不是只能算得上稚童。”
却也没有继续招揽赵不息。
赵不息和项羽两个人心中都清楚,对方绝对不会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人,赵不息不愿意让项羽给她封王,项羽也不愿意赵不息日后给他封侯。
项氏一行人辞别了赵不息,虞姬临走之前红着脸塞给了赵不息一个香囊,说是礼物,挂在了赵不息腰上。
赵不息看着项羽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感慨地叹了口气。
“主君何故叹气?”一侧的范增忍不住询问。
赵不息摇头道:“项羽英勇,却注定和我是敌非友啊。他的心气太高了,日后必定是一代枭雄。”
“项家叔侄的确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范增和项梁是多年老相识了,他比赵不息更清楚项梁是什么样的人。
范增提议:“既然主君觉得那只猛虎有朝一日会噬人,为何不趁着他年幼诛杀他呢?”
语气之自然,仿佛项羽的叔父项梁不是他的多年旧相识,而是他的多年仇敌一样。
不愧是能在自己不占理的时候还能主导鸿门宴这等凶狠计策的谋士。
赵不息有点心动,摸摸下巴,随后又摇了摇头:“项羽有万夫莫当之勇,若是想要诛杀他,至少要出动三千军队在平原地区围剿才有万全把握,冒着被秦朝廷剿灭的风险杀项羽一人,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
范增惊骇:“此人竟有如此之勇?”
赵不息肯定地点点头,十面埋伏之后,项羽带着八百骑兵突围,他一人一路斩杀数百人,而后在乌江边将自己的马送给了乌江亭长后,又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按照这个勇猛程度,没有数千军队根本没法绞杀项羽。
“不过此人优柔而寡断,虽然武力勇猛无二,却只能为将为帅而无法为王,不足与谋。”范增给出了一针见血的评价。
在历史上,范增是在经历鸿门宴项羽放走了刘邦之后才怒而斥骂项羽“竖子不足与谋”的,而在如今,跟随了赵不息数年、和陈平张良萧何等一众聪明人交往密切的范增,眼界更加开阔,在短短的数日交集后,就对项羽做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
赵不息盯着项羽离去的方向,感慨:“若是他只是勇猛也就罢了,我愁就愁在,项羽不只是个人武力勇猛,带兵的本事也堪称举世无敌啊。”
“堪称?”范增敏锐地抓住了赵不息话中的关键信息。
“单论带兵作战的本事,项羽和韩信不相伯仲。”赵不息给出了评价,“不过项羽的优点突出,缺点也很明显,韩信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而项羽则是从来不打有准备的仗。”
范增知道自己的主君在识人用人上十分精准,也不怀疑赵不息对项羽和韩信的判定,他抚着胡须轻笑:“主君既然不忧虑,那想必一定有办法对付他。”
赵不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后就是接着赶路,顺着驰道,只用了短短一日的时间,赶在了天黑透之前赶到了沛县。
赵府沛县分府一直有专人打扫,随时都能居住,不过赵不息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大摇大摆钻进了对面的吕府。
吕公自从管家大权被子女们一致剥夺了以后,就闲在家中,整日无所事事,经商也不干了,毕竟他辛辛苦苦跑半个月去外地行商,赚的钱来没有他女儿坐在家中一天得到的分红多,别说有黑石制糖厂股份的吕雉了,就连开了个养猪场的小女儿吕嬃都比他能赚钱,吕公干脆就不赚钱了在家中闲着。
一开始,吕公还很不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往常人家登门拜访他,都是因为他是吕公才来拜访他的,而如今来拜访他的人却都是因为他是吕雉的父亲才来拜访的他,吕公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直接就闭门不见。
于是被迫退休的吕公就更加清闲了,整日无所事事,好在他的长子吕泽已经有了儿子,吕父就主动将他的孙子吕台接过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倒也能打发寂寞时光。
吕公正在花园中教三岁的大孙子背书,并不看书,而是吕公念一句,虎头虎脑的吕台就奶声奶气的跟着复述一句。
“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吕公念一句。
吕台奶声奶气:“固执的道者,穷亦乐……”
“是‘古之得道者’。”吕公纠正小吕台的发音。
一老一幼正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吕公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窜过来,吕公揉了揉眼睛,天色有些黑,莫不是他看错了吧?那个竖子不是该在河内郡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等赵不息经过花园时,吕公终于确认了带坏了自己孝顺女儿的竖子又擅自闯入了自己家中。
吕公冷哼一声,大声告诉自己的孙子:“台,你要好好学习学问,要尊重长辈,知晓礼节知不知道?”
虽说是说给吕台听的,可声音之大,匆匆走过去的赵不息听得一清二楚。
赵不息不乐意了,特意折返回来,瞪了吕公一眼:“老头,你什么意思?”
“台,你以后要懂礼貌,见到长者要称其为公,万万不可称呼长者‘老头’,这是一种失礼的行为。”吕公吹胡子瞪眼的教导自己的孙子。
“你记住大父教导你的道理了吗?”
吕台才三岁,连自己手指头有几根都数不清楚,听到自己大父怒气冲冲的询问之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吕公这才满意了,对着赵不息痛心疾首道:“唉,尊敬长者的道理,三岁的孩童都知晓,可一些身高已经超过六尺的成年人却不知道啊,真是礼崩乐坏啊。”
这糟老头子……
赵不息都无语了,不就是把你的乖乖女儿带成叛逆女儿了嘛,至于记恨她这么长时间嘛,赵不息正想着,忽然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
她从兜中掏出一个包着油纸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块红色的硬糖,这是掺了山楂汁做的糖块,虽说做工还很粗糙,但是放在这个时候,水果味道的硬糖,已经是能让所有孩子都喜欢上的零食了。
赵不息走到吕台身边,把糖块递给了吕台,柔声道:“你叫吕台是吗?真可爱啊,来,姨姨给你糖吃。”
吕公瞪了赵不息一眼,嘴上说着“不许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可动作上却没有制止。
他虽说不喜欢赵不息,可也知道赵不息不会做危害吕雉亲人的事情。
吕台正是馋嘴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小孩见到了什么都想往嘴里塞,听到赵不息说这是糖,曾经喝过糖水模模糊糊知道糖是甜甜的东西的吕台想都没想都把糖块往嘴里塞。
刚塞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就迅速把三岁小孩给征服了,吕台咔嚓咔嚓嚼着糖,口水从嘴边流下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却已经粘在了赵不息身上。
“姨姨,还要。”吕台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抱着赵不息的大腿撒娇。
赵不息丝毫不介意小屁孩抱着自己的大腿,她笑眯眯蹲下来凑到吕台耳边耳语了几句,吕台有些犹豫,赵不息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硬糖。
“这个是橘子味,这个是桃子味……”
看着赵不息掌心那一小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小屁孩吕台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两只眼睛死死黏在赵不息掌心上。
赵不息小声蛊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大父就算再生气,难道他还舍得揍你吗?我可就只在你家呆一天,要是错过了这次,你以后可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糖了。”
吕台年纪还小,不太懂道理,可也知道“以后再也吃不到”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顿时就急了,胡乱点着头:“我干,我干,我要糖!”
赵不息很守信用地把掌心中的一半“定金”塞到了吕台的小兜兜中,另外一半尾款则要等到吕台做完答应她的事情之后再付给吕台。
当看到赵不息在自己乖孙子耳边说话的时候,吕公心里就咯噔一下,还没等到他开口将自己的乖孙子喊回来,吕公就看到一脸慌张的吕台冲着自己跑了过来。
吕公还以为赵不息恐吓小孩了,正想安慰自己乖孙,吕台却一口唾沫吐在了吕公衣服上。
吕公低头看看自己沾了唾沫的衣角,又看看知道自己做了坏事而一脸惶恐的乖孙子愣住了。
“哈哈哈!”赵不息得逞,大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一抽一抽的,捂着肚子将手中剩下的一半糖裹着油纸扔到了吕台怀中。
“哈哈哈……做得好,姨姨下次过来还给你带糖吃。”
这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吕公的怒点,他愤怒地抬起头:“赵——不——息!”
“你这竖子竟然坏到连三岁的稚子都要带坏!”吕公愤怒的双眼都要喷火,化身为比前两日遇到的那只恶虎更加凶猛的凶兽,怒气冲冲的对着赵不息咆哮。
赵不息嬉皮笑脸的冲着吕公做了个鬼脸:“嘻嘻,我要是不带坏孩子,岂不是辜负了吕公对我的评价了?我有事情先走了,吕公息怒,万一气坏了身体……那就只能躺在病床上看我嘲笑你喽!”
话罢,嗖的一下就跑没了影子。
留下原地气得跳脚的吕公和咔嚓咔嚓咬着糖块傻乐的吕台。
赵不息对于带坏了小孩这事一点愧疚都没有,她可是要造反的天字第一号反贼,造反这种“坏事”都干,带坏一个小孩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何况要是一个小孩这么轻易就能被她带坏,那只能说明这个小孩本身受到的教育就不行。
吕雉正在卧房中准备安寝,却听到了吕父那一声中气十足、传遍了整个吕府的怒吼,先是惊讶,而后瞬间就回过了神来,嘴角高高扬起。
“这两个人。”吕雉无奈,她父亲和赵不息仿佛八字不合一样,一见面就要吵架,偏偏她夹在中间,还不好劝架,只能当作不知道。
想了想,吕雉的心终究是偏到了自己好友这边。
父亲年纪这么大了,不息才十二岁,肯定是父亲先挑事的,真是的,父亲就不能让一让不息吗,不息……还只是个孩子啊。
“吱呀~”
卧房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敏捷地窜了进来。
吕雉笑眯眯的看着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的赵不息,毫不意外赵不息会摸到自己房中。
“阿雉!我想死你了!”赵不息把外衣一脱,敏捷地扑到了吕雉床上,抱着吕雉胳膊使劲猛蹭。
吕雉也不拒绝,只笑着掀开了被子,却是早就已经给赵不息留下了位置。
“不是来信说明日才能到?”吕雉问道。
赵不息兴冲冲:“本来是派了门客快马先来告诉你一声明天才能到,结果忘了这条驰道新修过,路况顺利,又加快了一点速度,结果天黑前就到了,所以没来得及派人先通知你,我就自己来啦!”
“这一路可顺利?”吕雉虽是嘴上询问赵不息,视线却在床脚那一堆赵不息脱下来的外衣上停住了。
一堆衣服上放在最上面的俨然是赵不息的腰带。
可重点不是腰带,而是赵不息腰带上挂着的虞姬送的香囊。
“相比不息一路上有挚友在侧,软玉伴眠,自然不亦乐乎吧。”吕雉收回了视线,语意不明道。
赵不息竟然有自己是个渣女的错觉。
“没有啊,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阿雉了!那个香囊是我路上帮了一个女子,她送我的谢礼。”赵不息靠着吕雉撒娇。
吕雉这才满意了,和赵不息凑在一起聊天。
唉,她周围的大才,怎么一个比一个爱吃醋呢。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赵不息无奈想,话题却渐渐步入正题:“阿雉信中说要去往齐地,为何忽然有了去齐地的想法?”
吕雉轻描淡写:“楚地对女子掌权的包容比不上齐地,我在沛县为沛君将近一年了,却只掌握了周遭三个县,在往外,势力扩展就不太容易了。”
说出来只是一句话,可凭借赵不息对吕雉的了解,若不是的确到了极为困难的境地,吕雉是不会轻言离开的。
赵不息和吕雉掌权的途径不同,赵不息是通过陈长等门客和黑石学堂出来的数千进入官吏体系的弟子掌握权力,她本人则是通过名声、经济和私兵来操纵权力网络,所以她隐藏在暗地,逐步渗透着她的触手能到达的地方,用的是幕后黑手式的权利操纵,表面上她只是一个爱做慈善体恤黔首的贤人,所以掌权途中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刁难。
可吕雉,她是坐在了沛县县令的位置上,是明面上的官员,被无数目光直视着。
她当然可以做官了,她也当然可以扩张势力了,秦律没有禁止女子为官嘛。
可是,她要面对的是更多的刁难。
吕雉感受到了赵不息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她轻笑着拍拍赵不息的肩膀:“其实在泗水郡也不是扩展不了黑石的势力,那些人还阻碍不了我……只是我认真考虑之后,觉得在齐地会更加顺利而已。”
秦地和齐地是七国之地中对于女子掌权最为宽容的地方,因着大秦宣太后和大齐君王后的掌权经历,他们两国对女子掌权是要宽容许多的。
尤其是齐国,君王后是齐国建的母亲,掌握了齐国四十年的实权,在她掌权期间,齐国没有发生过一次战乱,和其余诸国的关系都很友好,从她的称号“君王后”上就可以看出来。
君王在前,王后在后,齐国往前四十年的君主虽说名义上是齐王建,可实则是这位君王后。
在齐国,认为君王后是齐国国君的齐人远远超过认为齐王建是齐国国君的齐人,在君王后执政四十年的影响下,齐地女子为官的风气也远胜于其他各地。!
第130章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就一起商量一下你到那边去的细节吧。”赵不息嘟囔着,从自己那堆外衣堆里翻出来了一个小本子和一节炭笔。
吕雉眼睁睁看着赵不息翻出来本子和笔,又把一堆糖块、钱袋、印玺、匕首……都塞回了各处的口袋,不由对赵不息身上能装东西的能力由衷佩服。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身衣服,却仿佛百宝箱一样,装满了各种零碎玩意。
“主君这么快就同意我去齐地了?不再多考虑一下,万一我在齐地不能出头岂不是平白浪费了主君在我身上花费的心血?”吕雉语气听着似乎漫不经心,可实则却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紧张。
赵不息拿着本子和半根炭笔回来,“我相信阿雉的能力,既然你觉得去往齐地更好,那我肯定只会选择支持你了。”
“太信任旁人这可做不好主君。”吕雉叹息一声。
赵不息盯着吕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又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我相信你,是因为你不是旁人嘛。”
她自己说的这番话赵不息自己都觉得五行缺金木水火,太土了。
可赵不息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心话,历史证明了吕雉没有称帝的野心,还有治理天下的劳碌命,而在和吕雉的相处之中,赵不息也真切感受到了吕雉的能力。
放在穿书文中,她这就是清纯小白花女主穿越到了历经磨难后黑化成大魔王的反派还未黑化的少女时代。
这时候当然是要给她全部的信任,给她友情,给她一切美好的事物和值得奋斗终身的事业,然后就可以等着过些年收获大佬效忠了。
她赵不息熟读的可不仅是史书!
可吕雉却微红了眼角,尽管面上还强忍着感动保持平静,可微红的眼角还是透露出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若是你在齐地真的发展起来,那才是帮了我们的事业大忙。”赵不息和吕雉趴在一起,对着地图开始规划。
赵不息指着代表汪洋大海的那一大片空白:“这里面有着数不清的财富。”
“我会一种制盐技术,可以从海水中提炼出盐。”
赵不息扔出的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吕雉心中爆炸。吕雉再也维持不了平静了,紧挨着吕雉的赵不息甚至可以听到吕雉突然变快的心跳声。
“制盐?”吕雉不敢置信再次询问。
“制盐。”赵不息给了吕雉一个肯定的答案。
吕雉大脑一瞬间空白了。
她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只是空有满肚子书本学问而没有实践经验的普通人了,经过了近一年的实践经验,吕雉对于盐的重要性太清楚了。
盐铁,无论哪一个封建王朝统治者都看重的东西。
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就对盐铁实行了控制,由官府售卖。只是这个时候铁还没有普及,所以盐就是最重要的东西,盐税收是秦朝主要的税收来源之一。
这个时候盐的制造成本高昂,食盐的来源有两个,一是通过开采陆地上的盐矿获得食盐,这种食盐的品质较高,比较细腻,只是和盐市场比起来,盐矿中开采的食盐明显不足以供给整个天下的人食用,所以盐矿中的上等盐,唯有王公大臣家中吃得起。
二则是从海水中熬制粗盐,昔日齐国是七国之中最富裕繁荣的国家,也正是和齐国挨着海边可以出口粗盐有密切关系。将海水放在锅中加木柴小火熬制粗盐,这是此时最为普遍的制盐方法,所制出来的粗盐,颗粒大而粗糙,其中含有许多杂质,味道苦涩,而且价格也并不低廉,可相比于矿盐,这已经是普通黔首咬着牙能买起的盐了。
吕雉呼吸沉重,紧紧盯着赵不息:“主君知道的方法,相比于熬制取盐,成本能低多少?”
“只需要熬制取盐十分之一的成本。”赵不息狡黠笑笑,“而且提取出来的盐比市面上的粗盐要细腻十倍,一点也不苦。”
盐田晒盐出现的时间并不晚,在现在沿海一带也有盐田晾晒制盐,只是现在的盐田制盐还比不上熬制制盐的原因是熬制制盐好歹能除去一部分杂质,可现在的盐田晾晒制盐就是挖个坑,把海水灌进去晾晒,晒干出来的东西……应该叫做盐和其他物理化学杂质混合物,和直接喝海水没什么区别。
真正的盐田制盐法的成型要到千年后的宋朝中晚期,一直到那个时候人们才略微掌握了粗糙的提纯技术,然后盐田制盐才迅速发展起来,食盐的价格才一降再降,宋朝经济的繁荣,和其掌握的盐田制盐技术有着十分直接的联系,凭借盐田制盐提纯技术,宋朝大量的对外出口食盐,从世界各地得到了数不清的财富。
“这个技术最根本的核心是杂质提取,好在黑石已经掌握了这个技术,我和墨家弟子一起学的,可以用草木灰过滤,然后再蒸发……”赵不息的声音越来越小。
吕雉听不太懂赵不息说的杂质提纯过滤蒸发时什么意思,她是纯粹的文科生,在这个时候文科人才不少,可理工科的人才是很少的,士人多学治国安邦之学问,诸子百家之中也唯有墨家会涉及一点工科。
可吕雉还是很耐心的听赵不息讲着什么是盐田制盐,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再一看,赵不息已经闭着眼睛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了。刚刚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有和吕雉一起讨论了半天怎么在齐地发展势力,赵不息早就累了,竟然是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吕雉轻笑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赵不息手边的纸笔收了起来,给赵不息将被子掖好,熄了蜡烛。
一室黑暗,一夜寂静。
晚风渐起,飒飒的秋风吹拂过院中枣树枯黄的叶,干枯的叶根从树枝上脱落,打着旋飘到了地上。
第二日直到快吃午膳,吕雉才把赵不息叫起来,赵不息哼哼唧唧,仿佛一只睡懵了的小猪,从被子里墨迹了许久来爬起来洗漱。
当她睡眼惺忪地往饭厅走,又听到了吕公教吕台读书。
“弟子入则孝,出则……”
赵不息听了一耳朵,笑了,慢悠悠经过吕公身边:“哟,昨天不是教的还是杂家的学问吗,怎么今天就换成《论语》了,我记得你家主学的是道家和杂家啊,怎么下一代要改学儒家了?”
吕公早在远远看到赵不息的时候脸就黑了,他怒气冲冲宛如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吕台挡在身后。
“你这竖子又来干什么?来带坏我的孙子吗?”
赵不息哂笑:“你也知道我昨日的行为才是带坏你孙子啊,我看你这不是很清楚什么才是带坏你家中子孙的吗,昨天我教你孙子吐口水,你今日就不让他和我接触,防备我如同仇敌一样。”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吕公依然紧紧护着吕台,恶狠狠瞪着赵不息。
赵不息一摊手:“我这不是证明给你看,什么才是真的带坏小孩吗?我要是真想带坏吕雉,就应该给她吹枕头风,让她把你赶出家门,不赡养你,冲你吐口水,揍你。现在你还能呆在这里过含饴弄孙的好日子,那就是因为我善良,从来不带坏小孩。”
吕公被赵不息的歪理气得老脸通红,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赵不息:“你……你……”
赵不息呲牙:“你这老家伙,跟你讲不通理,你到现在都觉得你女儿是被带坏了吗?”
说到此处,吕公心虚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你给我一边呆着去,再让我听到你背地里骂我,我就真带坏你孙子了啊。”赵不息丝毫不给吕公留脸面。
对于骂自己竖子的人,赵不息不揍他一顿都是看在吕雉的面子上了。
吕雉虽说要离开沛县去往齐地,可也要等到过完年再去了,赵不息这次过来,主要还是要和沛县这边的势力处理一下徭役的各项事情。
沛县也是黑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和颍川郡还不一样,颍川郡名义上还不是赵不息的势力范围,可是沛县和周遭这几个县,可实打实是赵不息的势力范围。
赵不息将自己在黑石沛县分部的一种大才喊过来,刘邦、樊哙吕嬃、周勃,甚至还有虽然相识但是名义上却还不是赵不息门客的曹参,都聚到了一起开会。
待到众人齐聚之后,赵不息就开始拿着纸笔给众人讲起了应对此次徭役的措施,因着这些措施都是已经在河内郡和颍川郡实施过一遍的,所以赵不息讲起来十分周全细致。
“但凡是咱们这县的征夫出发的时候,都给带队的亭长一块牌子,在沿途的补给地可以凭借令牌取热汤和面饼。”赵不息指着地图上早就已经标记好的红圈处。
这些红圈在泗水郡中数量还少些,到了颍川郡内就遍地都是了。
颍川郡的地理位置,虽说在发动徭役一事上因着最接近秦地而被分到的徭役名额最多,可也因着它最靠近秦地,因而自东边和南边的郡而来的徭役队伍都要经过颍川郡,倒是方便了黑石沿途设立大棚。
赵不息又叮嘱道:“还要吩咐下去,若是有其他郡县的徭役队伍想要在咱们搭建的棚子中歇脚是可以的,冷水也可以给他们取用。不过热汤和面饼就只有咱们的队伍可以凭令牌换取了……”
…………
第一批得到征召的征夫已经踏上了前往骊山的路。
秋风瑟瑟刺骨冷,有人道“天凉好个秋”,有人却不识一字,亦无法记下自己满心的孤独和满身的疲劳,只盼望着在天黑前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亭长,前面又有一个棚子!”这时候,带队的亭长派出去探路的几个黔首跑回来,眉开眼笑。
他们是上党郡的征夫,要沿着河内郡,再经过颍川郡进入秦地。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河内郡地界的第天了,征夫全靠两条腿走路,一天顶多能走四十里路,但是一般走不到四十里路,顶多走十里路。
走路也是要消耗能量的,多动就会多饿,这些征夫身上带的干粮很少,撑不起长时间的走动消耗,所以这些征夫一般是走一阵歇一阵。
为首的亭长听到这几人的禀告,乐了:“嘿,咋们兄弟运气真不错啊,昨天遇到了个能睡觉的棚子,今天又找到了一个。兄弟们!咱们快点过去,等到了棚子,咱们就在那里歇一夜!”
一听到今晚有能遮风的地方睡觉,众人顿时精神一振,齐齐应“好”,而后加快了脚步往前赶,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到了大棚跟前,众人却停住了脚步,看着大棚中的另一群人,踟蹰不前,都纷纷望向他们这边领头的亭长。
亭长只好厚着脸皮挤进棚子里,找到一个衣服看着好些的人拱手:“兄弟,我们是自上党郡去往咸阳服役的征夫,这棚子是何人所建?若是要在这里歇脚,需要多少大钱呢?”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住宿的费用太高,他就和弟兄们一起在棚子外面挤着将就一夜。
“哈哈哈,你们也是征夫啊,我们这些人也是征夫,来自河内郡。这些棚子是我们的黑石子建造的,就是供给服徭役的征夫歇脚,你们进来休息就行。”这人很热情,听到亭长一行人也是到咸阳服徭役的之后就招呼着他们进来了。
上党郡的一行人挤进来之后,畏畏缩缩地挤在角落中,河内郡的征夫们则热情多了,主动凑上去和他们攀谈。
从谈话中,河内郡一行人知道了这个亭长姓卫,卫亭长也知道了河内郡这一队的征夫为首的是一个田啬夫,没有姓氏,叫做计夫。
又聊了一阵之后,大棚外忽然传来车轮行驶的声音,河内郡一群人顿时跳了起来,喜笑颜开掀开了茅草帘子。
不一会,十几个配着刀剑的人就提着木桶进来了,木桶里往外散发着阵阵饭香。
卫亭长闻着饭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畏惧这些人身上配着的刀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垂涎欲滴。
这些人搬着饭进来是要干什么?
卫亭长看着计夫满脸笑容地走上前,从怀中珍惜地掏出一个铜牌递给为首的剑士,那人仔细看了半天铜牌,而后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