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的话,如果是在楼下是有的。现在的话,保姆应该已经带着她的孩子通过那里逃往外面了吧?
奥尔卡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她不想让伊芙认为,如果不是这通电话,说不定她就可以跟她的孩子以及手下一起逃走了。
既然无法逃避,那么跟爱人死在一起似乎也是个很符合MAFIA美学的不错结局,不是吗?
在门外的保镖跟莱昂纳多的手下一起摔下楼去之后,过了大约半分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冲上了楼。
“你知道【花园】吗?伊芙。”
奥尔卡平静地打开了□□的保险,对准了门。
“如果我们都死了,请把我们的孩子想办法交给【花园】的首领……怎么说,我先生的父亲也算是对他有恩。拜托了。”
伊芙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伴随着电话另一边破门的声音,机枪声闯入了书房。
下一秒,电话里的声音化作一阵忙音。
——必须得尽快通知店长……!可是伊芙和阿尼亚小姐都还在这里……
约尔的脑子里混乱地想着。这样的时刻劝她们去睡觉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但是她现在真的非常需要给店长那边通个电话……
——事态紧急,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格莱彻家族很可能会被莱昂纳多彻底篡权夺走!
从私人感情的角度出发,伊芙一点也不希望奥尔卡出事;从公事的角度出发,格莱彻家族作为东国偏向和平党派的势力,如果一朝落入莱昂纳多·哈普恩那样的人手里,很可能会彻底改变立场,成为和平的阻碍者。
哥哥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联系到西尔维娅小姐?!还有尤里那边,保安局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吧,现在秘密警察已经出动了吗?但是出动了又怎么样?在那样激烈的枪战中,奥尔卡夫人还有她的先生,以及格莱彻家族的其他人真的能活下来吗?!
没有上面的命令,作为白夜的她到处乱跑是绝对禁止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救格莱彻家族的人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保护与他们一样心向和平的人们。
哪怕他们是东国人——
伊芙心急如焚。她的脑海中混乱而矛盾,而就在这时,一双温暖干燥、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抬起,抓住了伊芙身侧冰冷冒汗的手指。
是阿尼亚。
就在刚刚,阿尼亚通过邦德看到的预知画面再一次改变。
格莱彻家族柔软干净的华丽地毯上再一次浸透了鲜血,格莱彻夫妇在击倒了白西装的男人之后也同样力竭倒下,他们缓慢地吐着气息靠在一起,被鲜血沾湿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未来改变了,但却不是阿尼亚想要的——所以阿尼亚想要再改变一次。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阿尼亚……还有大家,还不够努力。
作为秘密组织P2的顶级医生,代号“姑姑”的特工还没有出手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
阿尼亚翻身跳到了邦德的背上,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了伊芙的手,拽着她就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去!
“阿……阿尼亚小姐?!”
刚刚拿起电话的约尔犹豫着大喊出声,她慌乱着拨通了店长那边点号码,同时伸着头走到窗边:“大晚上不可以带着姑姑乱跑啊!伊芙小姐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阿尼亚小姐……喂?请帮我立刻转接店长!情况紧急!”
车库空空,尤里和黄昏显然都各自行动了。伊芙在阿尼亚的带领下冲到了大街上,已经临近午夜,大街上的车子来往很少,偶尔有一辆路过的也完全不打算理会阿尼亚跟伊芙。
读心和预知未来并不能让陌生人帮忙载她们一程。在第三次骑着邦德拦车失败后,粉发小萝莉露出了轻微暴躁的表情,她跺了跺脚蹲在地上,神情沮丧。
“姑姑……阿尼亚,阿尼亚好没用……”
作为P2组织的代理长官,无所不能的星光阿尼亚竟然不能护送组织的医生去执行任务,实在是太糟糕了!
伊芙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尼亚突然拉着她就往外跑,但是伊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清楚地想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
就连小阿尼亚都知道,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一定不能犹豫,她怎么能,连小阿尼亚都不如呢?
她当初之所以没有留在国内研究课题项目,非要跑到这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来,不就是为了在这种紧急关头可以挺身而出吗?
如果今天她没能救下格莱彻夫妇还有他们的家族成员,很可能将来的某一天,WISE乃至于整个西国,就会因为倒向激进派和统一党的格莱彻家族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
伊芙绝不容许。
就算事后会受到上级的惩罚也无所谓,伊芙决定先斩后奏,立刻出发去现场看一看,找准机会就冒充医生施救……!
不过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按照约尔嘱托的那样,确保阿尼亚的安全才行。
伊芙轻轻地抚摸着小萝莉柔软的粉色头发,微微一笑。先前还满脑子战斗出击的阿尼亚在二人对视的一瞬间,眼神略微恍惚,一下子迷迷蒙蒙了起来。
“乖,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们。快点去睡觉吧,可爱的阿尼亚小姐。”
伊芙的声音柔和,仿佛从一个遥远缥缈的地方传来。
——难道说,姑姑也是……?!
阿尼亚的心中突然一跳,这个念头还没有来得及闪过阿尼亚的脑海,汹涌的睡意突然涌了上来,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阿尼亚,知道了。”
穿着单薄睡衣的小萝莉声音平板地说着,她转过身,顺着伊芙开门的动作走回了房间之内。一脸懵逼的邦德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担心地嗷呜了一声,朝着阿尼亚的方向追了过去。
伊芙关上了花园路房子的大门,她孤身走到了路边,轻轻舒了一口气。
十几秒后,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子横冲直撞地行驶而来,在路过伊芙面前的时候“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车窗落下,露出了一个男人醉醺醺色眯眯的笑脸。
男人看着路边穿着单薄,孤身一人的漂亮少女,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刚要出言调戏,却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眼神放空。
伊芙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美而危险的笑容。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下车吧,先生。”
东国保安局在得到消息后迅速地出动了。
提拉蒙集团的事情,国家歌剧院……最近几天的事情将东国保安局上下折腾得都够呛,所有被迫加班的秘密警察们都憋着一口气,尤其是那些同僚伤亡的中队。
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招惹过他们。
而现在,尽管尤里·布莱尔传来的消息并不能证明先前的一系列事情都跟莱昂纳多·哈普恩有关,但是这到底是一个逮捕嫌疑人——或者说,逮捕格莱彻家族要员的好机会。
在首都巴林特毫无征兆地大规模开枪伤人,如果这都不算犯罪,那么法官也都别混了。
先抓回来,慢慢审。只要进了保安局的大门,就算是钢铁也得给他们开口说实话。
中尉在得知尤里直接开车去了现场之后,忍不住狠狠咬了一下嘴里的烟头。
“这小子……!”
中尉对于尤里擅自离队的事情装聋作哑,就是想要借着这样混乱忙碌的时机让上级淡忘他无视纪律的事情,结果这小子的行为一次比一次显眼,拉都拉不住。
他们从保安局出发到位于闹市区的格莱彻家族别墅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当男人下车时,意外地发现巴林特综合医院的救护车还有担架竟然已经到了。
“您好,我是巴林特综合医院的劳埃德·福杰。因为我妹妹在跟格莱彻夫人通电话的时候听到了激烈的枪声,作为医生的我下意识地就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如果给诸位带来麻烦的话,还请多多包涵。”
已经换上了一身白大褂,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黄昏非常专业地站在救护车边上,不等中尉开口,便直接回答了他的疑问。
救护车的话……的确会比警车还要快一些。
中尉后知后觉地想起,尤里·布莱尔的这位新姐夫,好像就在巴林特综合医院就职。
“好吧。不过为了安全考虑,必须等我们的人确认了里面的情况之后你们才可以进去。”
黄昏皱了皱眉。
“可以的话,我们的急救医生能跟在你们后面一起进去吗?这样规模的枪战,一旦错过救治的时机,恐怕就很难救回了。”
他看见中尉皱起眉,赶在男人开口拒绝之前迅速补充了一句:“如果因为这样错过重要的人证和关键的线索,对于诸位而言也会非常可惜吧?”
这……倒也不无道理。
拒绝的话语在舌尖绕了一圈,中尉轻轻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们不怕死的话,一起来也无妨。事先警告你们,除了救人之外不允许乱碰现场的任何东西,否则就等着跟里面那帮作乱分子一起进审讯室喝茶吧。”
“请您放心。”
黄昏笑眯眯地欠了欠身,然后招呼身后救护车里的医疗人员们下车。
就算动了也不会让你们发觉的。
男人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着,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夜帷,眼神示意她搜查时多加小心——然后就看到了夜帷身侧,戴着白色口罩几乎要把整张脸挡住的女医生。
黄昏的视线绕了一圈,刚想要移开却又迅速地看了回去。
——不对!
为什么伊芙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易容都没有的状态!一旦口罩意外掉落,被保安局的人看到了脸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第73章 MISSION 73 她本身就是医学……
伊芙在被黄昏十万火急地薅进救护车, 迅速地给她换上了一个今晚并不当班的医护人员的假脸之后才又被放了出来。
然后她一出来就遇到了一脸羡慕的夜帷。
银发美女一脸嫉妒不甘地扭曲表情:“太狡猾了!竟然借着易容的借口独占前辈……!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被前辈捡到和宠爱的人不是我……”
伊芙:“……我们是兄妹,无论是哪个国家的法律都不可以结婚的哦。”
“啊, 也对, 那还是算了吧。”
夜帷迅速地恢复了正常。
处于正常工作状态下的夜帷还是非常可靠高效的。
就在黄昏带伊芙去易容的几分钟里,夜帷已经跟着保安局的秘密警察们进去晃了一圈, 她非常认真地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了自己画好的一页别墅内部图纸, 上面重点圈出了人员伤口聚集地, 还有几个地方画着大大的叉。
“格莱彻夫妇和莱昂纳多·哈普恩都在这里。”
夜帷指了一下客厅的位置,然后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画叉的地方是保安局严令禁止靠近的地方,里面应该都是格莱彻家族的重要文件, 这些地方交给我和前辈,你千万不要靠近。”
她说完就把纸条塞进了伊芙的白大褂上衣口袋, 一阵风似的地离开了。
格莱彻家族原本典雅而温馨的别墅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浩劫之后,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与尘埃的气息, 鲜血弥漫的铁锈味儿如影随形,几乎遍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伊芙直奔向客厅,与她擦肩而过的秘密警察们站在楼梯口,严格把守着通往二层书房等被夜帷画上了叉号房间门的路径。
伊芙目不斜视。因为她知道,就在几分钟前, 黄昏已经换上了一身秘密警察的制服, 跟着尤里他们的中队一起去了楼上参加搜查。
不过通往伤患的路径倒是畅通无阻。
伊芙到的时候,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被套上裹尸袋搬走了一批。
或许是因为奥尔卡身上穿着染血的纯白色长裙的缘故, 她躺在深色的地毯上格外显眼。托这一点的福,伊芙也一眼就看见了与她紧扣着手指的格莱彻先生。
男人身上笔挺的黑西装几乎完全被鲜血浸透了。医疗人员在救助他的时候发现,格莱彻家族的黑西装似乎是同特殊的坚韧材料制作的, 有着一定程度的防砍防弹作用,他们不得不将外面的西装整个扒开才能查看男人身体的情况。
然而即便是有那样西装外套保护着,男人的身上依旧伤痕累累。肉体表面最明显的,是多处聚集、纵横交错的刀伤——拿刀的人似乎很清楚格莱彻家族西装外套的特殊作用,专门挑选了衣物的缝隙下狠手;内里夹杂着多处骨折、肝脏破裂,甚至还有一根断裂的肋骨刺进了他的肺部。
最致命的,还是他额头上的枪伤。不过大约因为是流弹,所以在射入男人头部的时候因为动力不足最终被卡在了头骨的缝隙里,留在了男人的颅骨之内。
但他仍然一息尚存,这对伊芙而言来说就足够了。
她转而稍微观察了一下旁边昏迷的奥尔卡·格莱彻的伤势。令人惊讶的是,相比于格莱彻先生以及其他穿着特殊材质西装的保镖们,奥尔卡身上的伤势居然是最轻的。
肩部中枪失血过多,脸颊擦伤,四肢多处撞伤——除此之外,她身上竟然没有其他严重到威胁性命的伤口。
伊芙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应该身手出众的格莱彻家族下任首领,格莱彻先生的西装上为什么会有那样密集的弹痕,以及多到让人不敢置信的骨折处。
这个男人……是真的深爱着奥尔卡夫人啊。
格莱彻先生这样严重近乎无解的伤势,让巴林特综合医院派来的急救医生焦急到无从下手。经验最为丰富的中年男医生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与他瞳孔距离只有一厘米的,是保安局秘密警察黑漆漆的枪口。
“就、就算你们再怎么威胁,该救不活的人还是救不活啊……!子弹射入颅骨是致命伤,这种事情就算我不说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中年男医生越说声音越大,面对生命威胁,男人的情绪都有些崩溃了起来。
急诊这份工作真的是太特么难做了!从前些天开始,他们急诊部的人先是被迫前往被炸得屋顶都没了的提拉蒙别墅,然后又被领去了保安局那种阴森可怕的地方!
他本来还庆幸自己那几天自己跟人换了班,谁知道今天晚上国家歌剧院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满头大汗地忙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转而就又被提溜到了火拼结束的格莱彻家族别墅,他看着被打成筛子的墙壁和沙发腿肚子都在抖……结果这帮没有人性的秘密警察竟然因为他宣布了格莱彻先生无法救治就拿枪指着他!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换班呢!去被炸飞了屋顶的地方捡尸体碎片也比莫名其妙的性命威胁要强吧?!
“真的救不活?”
发觉了这一片的骚动,中尉走了过来。他带着茧皮的粗糙手掌随意地按下了那个秘密警察指着中年男医生的冰冷枪管,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呼吸微弱的格莱彻先生,再次确认道:“可是他还在呼吸,也没有停止心跳。”
“那……那也只是时间门问题!子弹都打穿头部了,而且肋骨也刺破了肺叶,他现在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加重伤情!与其让他受苦,还不如给他一针吗啡让他没有痛苦地离开……”
中尉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其他的医生,都是些临时被喊出来的急救医生,大多数比眼前的中年男医生还要手足无措。中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格莱彻先生生命垂危,但是莱昂纳多却只是重伤出血过多动弹不得,现在已经被放上了担架,准备一起送往医院。如果输血及时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只可惜莱昂纳多就算活下来也没用了——无论是对于他的跟随着还是他自己而言,篡权失败功败垂成的下场会比死更难受。尤其是对作为MAFIA的他们这一群人而言。
也不对……还是有用的。对于他们保安局而言,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情报突破口,这也是中尉他们第一时间门把他送去输血的原因。
而格莱彻先生嘛……
“就算如此,他毕竟是格莱彻家族的继承人,在他断气之前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毕竟格莱彻家族的老首领还在而且在东国上层人脉颇广,格莱彻先生有弟弟也有儿子,无论最终继承权落到他们二人中的哪个手上,保安局现在慢待格莱彻先生都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
中尉冷漠地下令。
“如果你们没有本事救,那就给他注射缓解痛苦,然后跟莱昂纳多·哈普恩一起尽快送去医院,让你们最厉害的医生立刻过来医治。”
总而言之一句话,人可以死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也可以死在医院里的手术台上,但是绝不能是死在保安局的不作为之下。
巴林特综合医院的医生们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个伤患,可问题是,就连搬动他,他们都……
“我知道了,麻烦让一下。”
就在众人踌躇之间门,易容成巴林特综合医院医生的伊芙走了出来。她的声音让中尉莫名地感觉有些熟悉,不过在这种时候,有一个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的医生也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穿着军装的男人迅速让开了道路,并且狠狠瞪了一眼原本想要质问伊芙出言不逊的一个秘密警察。
伊芙毫不客气地捞起袖子,她动作轻微但却利落地近距离检查了一下格莱彻先生的伤势——那位中年男医生虽然腿软胆小了一些,不过该做的急救措施都已经做到位了,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伊芙补救的地方。
而且,以当前的医疗条件而言,子弹射入颅骨也的确是不可能挽回的致命伤,除非出现医学奇迹,不然的确是只有等死。
但是伊芙本身就是那个医学奇迹。
当着一众人的面,伊芙一边若无其事地让同事帮自己将奄奄一息的格莱彻先生抬上了担架,一边利用这个肌肤接触的机会,轻而易举地使用超能力接管了格莱彻先生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神经以及器官,直接命令他们以近乎被冰冻了一般进入了深度休眠和自我调整修复的状态。
还来得及。她的话,一定没问题。
伊芙跟在担架后面,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迅速地模拟起了稍后准备进行的手术细节。
——颅骨处的子弹伤虽然是最致命的,但在眼下的情况里也是最稳定的,所以她选择将它放在最后处理。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他刺入肺叶的断骨……
救护车停在格莱彻家族别墅区的空地上。
上救护车的时候,一般需要两个医护人员随车看护,伊芙眼神示意了一下夜帷,打扮成医师模样的银发美人只得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她的身侧。
先搬到车上的,自然是格莱彻先生的担架。伊芙紧随其后,她踩着救护车的边缘刚准备上车,突然听见身侧把莱昂纳多的担架往救护车上抬的医护人员那边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
“这位先生!您的伤势很重,请您不要乱动……”
等一下。
伊芙的背脊突然无端地微微一凉,不自觉地,先前尤里捂着脸痛苦地模样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之前在提拉蒙的宅邸,尤里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幕后黑手就引爆了炸弹。
而现在,依据奥尔卡夫人和她的推断,那个幕后黑手很明显就是莱昂纳多·哈普恩了——那么这一次,他是否会故技重施呢?
哥哥,尤里,奥尔卡夫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医生、伤员以及部分的WISE成员,一些讨厌的秘密警察们都还在别墅里面。
“怎么了?”
看见伊芙突然面色凝重地转过身,夜帷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跟在伊芙的身后,隔开了那些手忙脚乱的医护人员,伊芙得以迅速地挤到了莱昂纳多的担架边上。
不同于风评极好、同时也是事件受害者的和平主义者格莱彻先生,莱昂纳多既是伤员又是几起恶**件的重要嫌疑人——根据德米特里厄斯·德斯蒙给局长的情报,他就是那个在歌剧院被捕的超能力女杀手夏洛特的“主人”,再联系他最开始给保安局提供线索假惺惺的模样,中尉几乎可以想象出局长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因此,莱昂纳多自然是不可能脱离他们保安局的掌控的。中尉不仅将这辆救护车的驾驶员换成了保安局的秘密警察,甚至打算亲自跟车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巴林特综合医院的医生曾经断言,这男人短时间门内应该是无法动弹了——可是你看,他这不就动了吗?
就在医护人员倾斜了担架,想要将莱昂纳多推上救护车的时候,原本一直眯着眼睛尽力维持着生命体征平稳的男人突然皱了皱眉,挣扎着动了起来。
始料未及的医护人员顿时也慌乱了起来。
中尉带着疤痕的面孔上,没有温度的眼睛微微眯起,刚准备威胁一下莱昂纳多,就看见刚刚将格莱彻先生抬走的女医生突然转身走到了他们这边。
“是你?”
中尉有些惊讶。
“中尉先生。”
伊芙对着尤里的前辈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有些奇怪的视线中,她突然蹲下了身,在担架的下方摸索了片刻——而就在她这么做的时候,担架上的莱昂纳多突然更加恼怒暴躁了起来,他再度试图挣扎,被不耐烦的中尉用枪托狠狠敲了一下脑门这才不甘心地昏了过去。
“——他应该是在找这个。”
摸索了大约十几秒钟之后,伊芙的声音从担架下方传来。她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东西从担架下方爬了出来,一边掸了掸白大褂上的灰土,一边认真地看了看手里闪着绿光的黑色金属小玩意。
她对于乱七八糟功能的机械一窍不通,不过夜帷跟中尉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是个定位器。”
中尉沉声说着,他从伊芙的手中接过小小的金属块,皱着眉头:“没错,就只是个定位器而已……可是为什么他这么重视这个定位器呢?”
因为先前不好的预感,伊芙脑海中不好的预感瞬间门串联了起来——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慌和后怕,声音略微干涩地道:“如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听说MAFIA他们在杀完人之后,非常喜欢用爆炸摧毁留下的证据和痕迹……”
中尉的手指猛然一紧,在伊芙的提醒下,他显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
今晚,莱昂纳多原本是来这里想要血洗格莱彻家族的。
“有没有可能……他也在这里布置了炸弹?人为操纵,又或者是电子信号感应的,只要放在他身上的定位器一旦离开这个别墅的一定范围,就意味着他已经安全撤离——而炸弹就会,自动引爆……?”
第74章 MISSION 74 反正,布莱尔少……
“她说的没错。这个定位器应该是一个感应关联的引爆装置。”
伊芙颤抖后怕的声音刚刚落下, 尤里的声音就在众人的身后响起。
临时从家里跑出来的尤里身上还穿着便装,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迅速融入了保安局众人的调查氛围之中。他走到了中尉的身边,目不斜视地对着男人敬了一个礼, 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中尉。
“就在刚刚, 我们现场羁押的部分莱昂纳多的手下,听说他们的老大已经被送往了医院差点抓住我们的人哭出声来,赶紧告诉了我这件事情。”
尤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嘲笑意味,却没有一丝的胆怯, 仿佛刚刚差点被炸死的人里不包括他似的。
但是这种奇异的平静里, 又仿佛夹杂着什么蠢蠢欲动的杀意。
在中尉面色难看地接过尤里手中的审讯报告之后, 他面色温和地走到了莱昂纳多的担架前, 蹲下身, 伸出手狠狠按住了莱昂纳多失血过多的伤口——后者原本扭曲愤恨的表情瞬间被侵袭而来的痛楚彻底覆盖,冷汗泠泠地用沙哑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发出诅咒和呻吟。
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 几乎有两个关节的长度都没入了那个伤口。
尤里微笑着搅动着那个枪口,汩汩的鲜血流出。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伊芙仿佛可以听见那个伤口中血肉被撕裂拨动的细微声音, 她听得不舒服, 下意识地撇开目光向后退去,夜帷在她身后扶了她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伊芙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后退的一刹那, 尤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 伴随着莱昂纳多突然爆发出的一声惨叫,“当啷”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音响起——尤里竟然用他的两根手指, 硬生生地将埋在莱昂纳多身体里的那颗子弹活活抠挖了出来!
周围的医护人员们抽着冷气,一下子散开了大半。
莱昂纳多狼狈地歪在担架上,额头和脖颈上都布满了汇聚成水流一样的冷汗。他用一种近乎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尤里, 然而此时此刻,成为俎上鱼肉的人是他。
尤里站起身,他的手套已经完全脏了,上面不仅沾着莱昂纳多之前伤口里凝固的血块,甚至还有隐约半透明装的肉屑。
“稍微给哈普恩阁下做了个小手术,各位医生们不介意吧?”
黑发青年低头看了一眼,万分嫌弃地皱了皱眉,随即一边慢条斯理地脱去了白色的手套扔在了地上,一边笑眯眯地环视着周围询问道。
看到他这凶残狠毒的模样,谁特喵还敢有意见啊?!
被他视线扫过的医护人员们无不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而站在人群外围的中尉和其他秘密警察们只是冷漠淡然地站在一边,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兀自安静地进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当尤里的视线转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伊芙身上时,他停了下来,澄澈明亮的绯瞳安静地凝视着她。
伊芙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跟着其他人一样摇了摇头:“不……不介意。”
“哦……是吗?”
尤里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纯真无害的明朗笑容:“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