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式大衣柜的门紧紧的合着。
“藏起来了?”秦知昭很有目的性的朝那儿走。
迟宴泽见状,立刻迈步上前,赶在秦知昭要打开衣柜门前,他颀长的身子挡上去?,够手挡住门板。
“干什么呢?看我衣柜干嘛?里面装了好多你不能看的东西。”迟宴泽骇笑。
“什么东西?”秦知昭认真询问。
“烟跟酒。还有?漂亮女人的黄色写真。”迟宴泽胡诌。
“我是个成年男人,我有?需要,你?别管行吗。一来就这么赤。裸。裸的调查,是想给谁定罪呢?”迟宴泽扬声,一脸不悦的训斥自?己的母亲。
她就是在法院当大法官当久了,以至于平日看人的眼光都带着审判。
秦知昭笑了笑,瞧见他这么紧张,知道这一次他是真谈恋爱了。
其实?来的路上秦知昭专门打电话问过韩雅昶这件事,问这个女生什么来历,跟迟宴泽配不配,将?来能不能帮忙他的仕途一飞冲天。
韩雅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迟宴泽暑假呆在京北挺好?的,没躁动,没搞事。
他给迟宴泽布置的作业,安排的学习,迟宴泽都按时完成了,意思是秦知昭不必过多操心。
秦知昭见韩雅昶不愿意吐露这个女生的信息,自?己出差的工作结束了,就临时心血来潮,想着过来抓他们个现行。
秦知昭知道,这个女生今天就在这个卧室里,此时就躲在那?个衣柜里。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不见秦知昭,秦知昭推测,只有?两个原因。
一,她自?身条件不好?,没有自信见迟宴泽的家长。
二?,她心里想着跟迟宴泽只是闹着玩玩,合则来,不合则去?,并不想将?恋爱关系摆到?明面上。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证明了她跟迟宴泽不会长久。
知道她就藏在那?衣柜里,秦知昭稍微提高了说话分贝,说:“阿宴,你?还记得小时候跟你一起在法院的大院里玩过的郑筝意吗?就她被人欺负了,你?偏要帮她打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小时候就长特别漂亮那?个。”
“不记得了,谁?”迟宴泽一脸茫然,打断秦知昭,“你?别跟我提这些,你?来一趟不容易,走,我请你?吃饭,首城公馆楼下有?个粤菜馆,味道特别好。”迟宴泽一味的想拉秦知昭走。
“诶,你?拉我干啥,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郑筝意现在当女飞了,厉害着呢。在北航,小你?一届,要不你?们抽空见见。这丫头长大了大方?着呢,明艳照人,跟你这样狂肆的个性挺配。她爸跟我一个级别,要是你?们能成,这事多好?。”秦知昭故意说,“妈,你?别这么欠行吗?”明知道他那个半句话不对就要发公主脾气的骄矜女朋友就躲在那?个衣柜里,正洗耳恭听,能把他们母子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秦知昭还要专门说这些。
什么明艳照人的女飞,根本?不是他的款好?吗。
一个女人她能当女飞,跟男人忍耐同样?的苦,那?她真?的就无法被迟宴泽喜欢了。
迟宴泽真的就喜欢周柠琅这样?的,一逗就为他出水,然而过了指尖,他却始终抓不住她的那?些柔媚。
“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劳你?费心安排。”
男生说话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故意说的,可是躲在衣柜里的周柠琅听完心情也没有?好?一些。
她知道他母亲适才专门绕到她躲着的衣柜前,说那?些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适才,听到?外面有?人来了,还是他的母亲秦知昭,周柠琅紧张得不知道藏哪里好?,深怕被秦知昭看到?她跟迟宴泽正在忘我的痴缠。
这真的是她长这么大,干过的最夸张的坏事。
周柠琅就躲进了衣柜里,想着不被秦知昭发现就行了。
但就算她躲了起来,秦知昭也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并且,她不想见秦知昭这样?身份显赫的贵人,秦知昭亦同样的不想见她这样?的普通平民女。
迟宴泽怕出事,很快把秦知昭弄出了顶楼公寓。
秦知昭今天没打算要在他的公寓里过夜,她有?工作安排,晚上就得飞回京南。
她想趁一个空闲的下午过来查迟宴泽的岗,韩雅昶说迟宴泽暑假在京北呆得很好?,秦知昭不信。
他血液里有天生叛逆的因子,总干离经叛道的事,秦知昭要是不盯紧他,就怕出事。
两人下了楼,秦知昭的男助手谭云站在楼下,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8,他们就是开这车来的京北公干。
“秦法官,我们现在去哪?”谭云客套的问。
“不去哪。快五点了,吃个晚饭吧,这是迟宴泽,我儿子,你?以前见过,还有?印象吗?”
谭云立刻恭敬的跟迟宴泽打招呼:“迟公子,你?好?。”
这不是谭云第一次见迟宴泽,但是今日见,谭云喟叹往昔那个桀骜少年长大了,成熟了许多,肩宽腿长,神采奕奕,没做什么特殊打扮,也一身明华。
看来北清大这种名牌学府培养人才的能力属实是顶级的。
“不用这样?叫,叫阿宴就行了。”迟宴泽告诉谭云,完了极有?礼貌的邀请道,“谭老师,能吃惯粤菜吗?”
“能啊。”
“行,那?我带你你们去吃饭。”
“好?。”
三人去了附近的粤菜馆,迟宴泽点菜,招待两个远道而来的长辈,主动找话题跟他们聊,全程没有表露任何的不尊敬。
他问起他们来京北公干几天了,最近京南的法院里忙不忙,还问暑假了要不要实?习生,他认识几个北清法学院的学长,都很优秀,可以介绍过来。
谭云扶了扶眼镜,忽然就很羡慕迟宴泽这样的公子哥,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条件,他都达到?了top级别,秦知昭这个高级法官母亲的确很会培养儿子。
怪不得京南司法圈子里的人一提起秦知昭的儿子,都说迟宴泽是个真?正的天之骄子。
“阿宴今天一个人在公寓里?”谭云问。
“嗯。下雨了,本?来打算出去。”迟宴泽一面回答,一面埋头用手机给周柠琅发消息,问她晚餐想吃什么,他这儿吃完就立马给她打包回去?。
秦知昭来得太突然了。
周柠琅连学校里的人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她跟迟宴泽在一起了,更不要说是让迟宴泽的母亲知道。
理解这点的迟宴泽也不为难她,故意把秦知昭马上带来吃饭。
【公主,想吃什么,我在粤菜馆,说,我很快给你打包回来。】
微信发出去?,周柠琅很久都没回。
迟宴泽忽然心里就变得很紧张,怕她此刻正在收拾东西从他公寓里走了。
“阿宴,吃这个。”秦知昭给亲儿子夹菜,见他一直握着手机等回复,猜出他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顿饭上。
“给谁发微信呢?给我看看她朋友圈。我瞅瞅到?底是个啥样?的人。”秦知昭故意吓他。
迟宴泽不悦的啧了一声,“秦法官,你?别管我的事行不行。”
“我不管你?,谁管你??别忘了,是谁把你生下来的。”秦知昭拿起自己的手机,把适才跟他提过的那?个北航女生的微信ID推给她。
“喏,这是郑筝意的微信,北航离你?们北清没多远,有空你们约出来见见。”
“你闲的吧。居然给我安排相亲。”迟宴泽抱怨,他是会去?相亲的人吗。
刚进北清的时候,他一个月换一次手机号,因为真的太多女生天天主动给他打电话,发微信了。
相亲可能是迟宴泽此生都不会干的事情。
秦知昭却不赞同迟宴泽如此散漫的态度,语态平静,劝他道:“阿宴,你?也不小了,二?十岁了,下学期要去?空航下分院,在那里见不到什么女生。之后,就进白桦屯,基地里也见不到什么条件好的女人,趁早找一个,定下来,别让我跟你爸担心你,以前你?小,我们不管你?,现在不一样?了。”
秦知昭举杯,喝了半杯麦茶,他们法院的人都不喝酒,她再幽幽道:“这个郑筝意要是你?不愿意见,也行。但你得在你进基地之前,给我带一个让我满意的人来,别的不说,起码落落大方?是要的。”
秦知昭的意思是今天躲在衣柜里不见她的周柠琅小家子气,压根儿就配不上迟宴泽这个光芒四射的人,更配不上迟宴泽显赫的家世跟光荣的前途。
迟宴泽正要回答,微信上周柠琅给他回微信了。
【不用给我带,我回宿舍去了。】
“……”
迟宴泽看完微信,眼睛跟鼻翼都可以喷火了。
绝了,周柠琅真的是公主。他迟宴泽在她周柠琅名下,今天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她就冷冰冰说她要走。
【回去?干嘛?】
周柠琅再也没回了。
迟宴泽即刻起身,告诉秦知昭跟谭云:“我去买单,你?们好?好?吃,我临时有?事,先出去?一下。”
说罢,他摆着手跑了。
秦知昭又端起茶杯,抿了几口麦茶,招呼谭云,“小谭,没事,我们好?好?吃,不用管他,小孩子,还没长大,整天以为他关心的那点事就是大事了。等以后见了世?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知道什么是体统跟大义。”
年过三十的谭云笑:“阿宴很有才华,也很有?头脑,将?来进社会必定是人中龙凤,秦法官现在不用管他太严。”
“唉,你?不知道,不严就怕出事。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混,来,小谭,吃菜,多吃点,等会儿还要开长途。”秦知昭知道迟宴泽是跑着去哄人了,她兀自?摇头,对今日来这趟很是失望。
那个现在跟迟宴泽在一起,让韩雅昶满意的人,完全不能让秦知昭满意。
也是,韩雅昶自己还找了个网红女朋友,他们家韩司令到?现在都还没松口,愿意让他们在一起呢。
秦知昭在心里暗下主意,要把矛盾解决在萌化状态,迟宴泽绝对不能就这么为这个女生沉沦进去?。
外面下的雨小了点,风还在刮着。
迟宴泽急得从粤菜馆走的时候都忘记撑伞,淋雨回到首城公馆,坐电梯上楼,开门进去,正好撞见周柠琅已经收拾完东西,正要离开。
女生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没怎么打?理,随便用草莓发圈草草扎了个半丸子头。
身上换了件休闲风的短袖连体裤,脸蛋白里透红,眼睛里有莹润的光,乍一看模样挺可爱。
可是表情跟眼神却一点儿都不可爱,巴掌大的小脸崩得死紧,眼尾红彤彤。
左肩上挎着书包,手上拎了几?个纸袋,装着她的个人物品,正要出?门去。
迟宴泽瞧她那人见犹怜的模样,猜适才他?跟秦知昭走了,她一个人躲在屋里不知道难过的哭了多久。
“你干嘛呢?”迟宴泽蛮横的挡住她去路,问。
“想回宿舍去住。”周柠琅回答。
“现在还没开学,你不用住宿舍。”迟宴泽阻拦她走。
明明知道大三?他?在学校里呆的时间很少,他?们能共处的时间也?很少,暑假是他?们最好的最后的二人时光,现在还有短短十多天而已,她反而要提前收拾东西?走了。
这个京北热夏,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滚烫情。事,仿佛都不值得她有半分留恋。
轻易一件让她不悦的小事发生,就能让她选择立刻收拾东西?走。
迟宴泽知道,当时周柠琅躲衣柜里,秦知昭故意说给?她听的那些话让她难受了。
可是迟宴泽这不就丢下秦知昭,赶回来安慰她了吗。
“你别听我妈胡说。我没有相亲对象,我刚才下楼都跟她说清楚了,我心里有人了。”迟宴泽用很哄女生的口吻说。
还要他说得更明白吗,这人就是周柠琅。
他迟宴泽又不是渣男,把人睡了不负责的那种,把人睡了,他?会负责一辈子。
而且周柠琅不是也有一个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那个在外资投行上班的年轻男执行董事。
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跟那男人一起去看电影约会,现在她微信里还存着那男人的号,他?们偶尔还不痛不痒的联系呢。
迟宴泽怎么现在就是被他妈故意提一嘴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周柠琅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了。
她这双重标准玩得真的太?溜了。
她还天天说她自己不是公主。她可太公主了。
听完迟宴泽的话,“就算有相亲对象也不关我的事。”周柠琅甚为?冷淡的说。
适才秦知昭进门前?,被他在床上弄得温驯煽情的模样全然逝去,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得能寒迟宴泽的心。
“周柠琅,给爷装什么蒜呢?”
迟宴泽把手里给她打包的几个餐盒随手扔到客厅的茶几?上,盯她的眼神故意使出?两分恶寒,“去给?我好好吃饭。不准走,你走了爷跟你没完。”
周柠琅迎着男生的眸光,回望过去,负气道:“我不吃。我要回宿舍去了。下周有个医学实验要跟大三的几个学长一起在学校里做,有个免疫学课题兴趣小组,我参加了。这段时间我都过来不了了,会挺忙的,有事我们微信上联系就行了。”
“什么破实验兴趣小组?我怎么不知道。”迟宴泽生气的问。他?知道她故意找的借口。
“我刚刚加入的。跟生物免疫学相关的课题,对我们专业很重要的实验小组。”周柠琅很倔的说,一张才被他亲肿的小嘴咂巴咂巴,特别振振有词。
她好像早就练习过要怎么跟他说分开似的。
其实自从十九岁生日,跟迟宴泽共度了一个失控的雨夜,暑假里周柠琅一直在找机会跟迟宴泽划下休止符。
那一天,跟他?去见韩雅昶,在淙玉翠苑遇见一场绚烂的荷花烟火,听完别人相爱而不得的故事,周柠琅触景生情,被感动了,许久都对迟宴泽说不出口离别,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决定等?她给?孔妤做的发夹做完再跟迟宴泽断。
今天正好发夹做完了。像是注定般的要上演分离,迟宴泽他?妈妈碰巧也?来了。
他?妈妈当着周柠琅说那些话的意思,就是让她这样出?身平凡的女孩子应该要有自知之明,早点对迟宴泽这样的天之骄子死心。
迟宴泽的良缘应该是跟他的家世背景能旗鼓相当的名门千金。
周柠琅的自尊心严重受了挫,但其实她心里从未奢望成为迟宴泽的良缘。
她后来又听了很多遍孔妤唱的那首《樱桃芳菲》。
周柠琅决定自己还是要做不带脚的风,骄傲到日行万里,任性经过之后,徒留让人遍寻不着的痕迹;绝对不要做卑微尘埃,渺小无力,只能转瞬即逝于天地。
“迟宴泽,我走了。我们有事联系,不联系也?行。”
周柠琅跟狂肆绝伦的男生告别,再一次有胆量到无以为继的触他逆鳞。
她真的能随时开口跟他结束。前?提是只要她想。
反正他?只是一个喜欢搅弄风月的浪荡公子哥。
她又何必真的跟他当真。
“周柠琅!”迟宴泽真的被弄生气了,盯着周宁琅的眼睛渐渐有明明灭灭的怒火燃起,“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那双桃花眼就算是生气,朝她睨过来的视线依然难掩灼热。
周柠琅咬了咬唇,很有胆子的吐出两个字:“炮友。”
说罢,低头去,迈开脚步,要从他身边就这么擦过。
她在心里默念,游乐场打烊时间到了,就算再留恋,人也?应该离开,因为?人活着,不止是为?了玩乐。
为?了这一点,「炮友」,周柠琅用这个词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得草率。
迟宴泽捏了捏手,被女生绝情吐出的这个定义气得爆肝。
他?逼自己做过去那个对女生骄矜得绝情的迟宴泽,有骨气的不去挽留她。
既然她能用这个词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就是不值得他?挽留的周柠琅。
可是迟宴泽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他?受不了她偷偷哭得眼睛发红,受不了她板着小脸不开心,更受不了她总是一遇到困难就把自己囚拘在一个孤单的壳里。
他?在她完全要走过他?的肩膀之前?,猝然用温热的手指圈住她的细手腕。
“我哪里做错了?”迟宴泽焦躁的问。声音哑得不行,透着难以形容的心伤。
“……”
周柠琅不说话,决绝甩开男生的手,从公寓里疾步奔出来。
到了大雨初歇的街道上,呼吸到潮湿又炎热的没有迟宴泽气息的新鲜空气,周柠琅才在心里回答他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哪里都没做错。是我们在一起错了。
周柠琅回到医学院的女生宿舍楼,站在506宿舍门口,要拿钥匙开门,才发现适才她走得太?急太?慌,把钥匙忘迟宴泽的公寓里了。
她肯定不可能再掉头回去拿,她心里一直想着他妈妈来京北看望他?,他?们先去首城公馆楼下吃饭,今晚他妈妈肯定会住在他的公寓里过夜。
如果她不快速走的话,她要怎么面对他?妈妈。
他?要如何跟他?妈妈介绍她,提及他?们的关系。他妈妈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床上亲热。
他?妈妈那么精明,肯定看出?来了。她会怎么想周柠琅。她肯定觉得周柠琅是个伤风败俗的坏女孩。这样不知羞的跟迟宴泽约炮。
其实有时候,周柠琅觉得跟迟宴泽的关系就是炮友。
暑假里,他?们瞒着所有人在一起痴缠,在外人看来,他?那么浪,她那么乖,他?们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
迟宴泽早已习惯从万花丛中掠过,恣意放浪,玩弄风月。
旁人早就接受了,只会说一句没办法?,谁让人家公子爷生来拥有的东西太多了。
这些妖艳的不安分的女生上赶着要被他?玩被他?操。
可是周柠琅循规蹈矩,克己复礼,在大众眼中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乖乖女。
就算去绿灯港那种会所兼职拉大提琴,她都会被年级辅导员找去单独谈话,更不要说是像那些捞女一样,让众人知道,她跟了迟宴泽这样的公子哥。
他们一定会将她骂得一文不值。
流言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周柠琅在高中时期就体会过了,最严重的后果,是流言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周柠琅越想,心里越难受。
她呆滞的站在她住的506宿舍门口,身上没有钥匙,身心疲累的她想进去盖着被子好好睡一觉,安慰自己,然后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可是她进不去。
宿管阿姨为?了避嫌,让她们平时把贵重物品自己收拾好,要是丢了,概不负责,她那里绝对没有每个宿舍的钥匙。
江茉染跟云昕都还没回校,没有钥匙的周柠琅无处可去,背着包,拎着装了换洗衣服的纸袋,想不到要去哪里。
六点一刻,对门宿舍的赵枝从餐厅吃饭回来了,见到周柠琅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却不进去,问:“柠柠,怎么了?”
“宿舍钥匙丢了。”周柠琅回答。
“啊?丢哪里了?要不你马上找个开锁的师傅来。不然今晚你都没地方睡觉。”赵枝建议她,末了又说,“不过今天城里下大雨,学校周边好多小店都关门了,要不你在网上看看。”
“嗯。”周柠琅回神来,接受了这个建议,在同城网上找了个开锁师傅,联系了之后,对方答应很快会来。
可是她从六点一刻等到天黑,这人都没来,最后到晚上九点,才草草给?她回个电话,说不来了,因为临时有人找他去接更大的活了。
给丢了宿舍门钥匙的大学生开锁,听起来就没啥油水可捞。
周柠琅很生气,虽然她平时根本不爱生气,但是今天她很容易动怒。
她捏住手机,冲这人吼:“你什么意思呢?明明答应了要来,又不来,耍人呢?我等?了这么久,你都不来,信不信我跟网站投诉你!”
“小姑娘,别激动,自己在网上申请订单退款就行了。生活里大家都有不顺,你冷静冷静,谁让你不小心丢钥匙的?你现在着急也?没用,要不我明天来给你开?要不你换个人找。你再吼我,你还是进不去屋。”
开锁师傅很会耍嘴皮子,风凉话说完,很快就挂断了周柠琅的电话。
周柠琅快气哭了,她一直站在506宿舍门口等这人来,结果等?了许久,这人爽约,不来了。
她觉得她今天怎么能这么倒霉,网上随便约个开锁的,都能约到这么糟心的人。
赵枝就住在506的对门,听到了她站那儿生气的打电话,走出?来担心的说:“柠柠,你今晚睡哪里?要不你还是回你亲戚那里去睡。”
暑假从八月开始,周柠琅就不在宿舍里住了,她忽然告诉赵枝说她在京北有个亲戚,她做家教兼职,有时候时间太?晚,赶不上宿舍的门禁,就到这个亲戚那儿去睡了。
赵枝不知道这个亲戚其实不是亲戚,是飞院的迟宴泽。
迟宴泽一直很想公开周柠琅跟了他这件事,可是周柠琅不愿意。
她不愿意做分母,从十六岁起,她听了太多他花心风流的八卦,见了他?身边不断的出?现各色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子。
周柠琅的室友江茉染好像也跟他模棱两可的好过。
周柠琅跟江茉染同住一个宿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念及这些理由,周柠琅不让迟宴泽公开他们的事。
答应去他公寓里陪他住的时候,周柠琅的要求是,不能告诉学校里的人,她跟他?的关系。
细究他跟周柠琅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就是掩人耳目在一起堕落的炮友吧。
周柠琅以为?她很清醒,但是今天迟宴泽那个当高门大法官的母亲来了,她才意识到,她一点都不清醒。她其实已经陷进去了。
明知不能跟他有结果,天天要自己断舍离。
现在真的离开他?了,她会难过,还是很难过的那种难过。
一颗心就像是丢了钥匙的锁,紧紧闭着,等?不到对的解开。
“我亲戚家里来人了,最近不方便,我要搬回来住了。”周柠琅叹气,十分沮丧,说话气若游丝般,语调苦涩到了极点。
赵枝很少看到她这么颓败,以前?不管遇上再大的事,个性清冷的她都能不惊不喜,一脸波澜不惊。
“怎么了?突然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坏事了?你亲戚欺负你了?”赵枝问她。
“没有。”周柠琅摇头。
“那今晚要不睡我们宿舍?我们宿舍金玲,吴于娜她们都还没回来,就我一个人。明天一大早再找找钥匙,要是找到了就不用找锁匠了。万一能找到呢,你想想丢哪里了。”
她的钥匙在首城公馆,周柠琅觉得自己跟迟宴泽肯定就这么完了。
她临走说的那句炮友,能把骄傲的天之骄子给气炸了。
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不会有一个女生会把跟他?的关系主动定义成这样。她们都巴不得当她的女朋友。
被他宠得快要过分的周柠琅却说他?跟她就是炮友,以后有事联系,不联系也?行。
意思是他在床上的活一般,以后跟他?约炮行,不约也?行。
周柠琅确信,她一定是第一个敢如此寒碜迟宴泽的女生。
迟宴泽不会再理她,更不会再哄她了。她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她不适合他。
“丢都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明早早点找个开锁师傅来,今天运气不好,遇上一个不靠谱的。”抿了抿唇,周柠琅故作释怀的说道。
明天,或者明天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不会去他公寓里找钥匙的。他们在今天就彻底完了。
“那今晚就到我们宿舍凑合一宿吧,正好我听说那个免疫学实验兴趣小组你也?参加了,我在微信群里看到你了,要不咱俩趁今晚聊聊实验室操作。”
赵枝故意这样说,因为周柠琅这个人平时很冷,不太?能让人亲近。
赵枝跟她平时关系不算亲近,但是见到她今天双眼通红的背着包回来,又把宿舍钥匙弄丢了,迟迟进不了宿舍去休息,赵枝还是忍不住要帮她一个忙,收留她一晚。
“好,谢谢。”周柠琅不知道是不是被赵枝感动了,答应了,进了赵枝的宿舍。
进去后,她的思绪还是在想她跟迟宴泽就这么完了,以后真的不会在一起了,她天天想着暑假结束,就跟他?结束,现在提前十多天结束了,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为?何就提前?这十几?天,能让她觉得天都好像塌了。
她的那串钥匙也找不回来了,还要换锁,等?云昕她们来了,她还要跟她们解释为?啥宿舍门锁换了,她还要再为迟宴泽好好撒一次谎。
真的好麻烦。
她今天都遇到的是什么糟心事。她怎么能这么倒霉。
不仅被迟宴泽的妈妈秦知昭当面嫌弃,现在回宿舍来睡,却连宿舍都进不了。
“枝枝,我先用一下你们的洗手间。”终于,感到难受万分的周柠琅沙着喉咙说。
她真的要崩溃了。
说罢,她奔进去,在卫生间里使劲流眼泪,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
她没哭几分钟,手机响了,她不想接。
可是他?一直打?。
他发现了她的钥匙,丢在他?的书房里了。
放在她给孔妤做的手工发夹旁边,韩雅昶让她做一个,她却做了足足十二个。
代表一年十二月,每一个月,她都代入韩雅昶的心情,想看到孔妤戴什么样的漂亮发夹。
她就是个死心眼,嘴上不擅长?表达,心里却很会跟人共情,然而却共通不到迟宴泽的感情,无法了解迟宴泽对她怀揣的到底是什么心意。
电话被周宁琅摁了拒绝第六次。
他?打?的是微信视频,想看看她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他很担心她。
周柠琅瞧着卫生间的镜子,瞧见自己哭得眼圈都红了,她不想被他看到她这样为?他?伤心。
最后,他?改给?她打?电话,拼命的打?,周柠琅忍不住接了,不接她怕他又来宿舍楼下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