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出了营帐之后，秦家大郎忍不住问道，“父亲，咱们明日真的要留下打这场仗吗？”
“陛下都已经亲临了，若是我们临阵走了，这算是什么事情？”秦立阳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说道。“断没有这种道理。”
“可是咱们兵权都没有了。”秦家二郎说道，“人家也不一定就真的用的上咱们啊！”
“说什么呢？”秦立阳不满的又横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咱们秦家驻守漠北这么多年，不管手里有没有兵权，明日都应该出战这一仗，算是有始有终了！”
他的几个儿子相互对看了几眼，也知道父亲的心意已经下，他们是改变不了什么了。
说真的，秦家大郎和二郎是真的不想再趟这趟浑水了。
“父亲说的对。”秦家三郎笑道，“咱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也就再出战一次，算是有头有尾了。不过父亲咱们打完这一仗，便回京城了去吗？”
“打完了，自然该干嘛就去干嘛。”秦立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在想什么呢？别想太多了，陛下就在此处，为了咱们秦家好，这一仗即便咱们没有领兵的权利，没有指挥的权利，也应该留下打完。”
几个儿子齐齐的沉默了片刻，随后抱拳应了下来。
翌日，天空并不算作美，这天气忽然说变就变了，清晨早饭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只在风下关大军打开城门的一瞬间，天就忽然变暗了下来。
风下关的城头上，皇帝身穿金色的铠甲，坐在九龙盖伞之下，看着自己的千军万马在一瞬间涌出城门，心底顿时泛起了万千豪情。
风下关外，大军前行，宛若钢铁的洪流一样，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秦家几个兄弟护着秦立阳冲锋在前，宛若这滚滚洪流里面最尖锐的刺矛，他们所向之处，无人能敌。
这次联军也积极迎敌，毕竟已经久攻不下，对方也憋了良久，所以这场战斗从一打响便是一场恶战。
秦瑞在头天晚上就已经用大白传书信给了傅明玉。
所以在临川的众人已经都将物品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只等定国公带着几个儿子回来。
只是她们在临川等了四日都不见有消息传回，吴允儿她们也放出了各自的联络鹰隼，却没任何回信。这让众人不免有点惴惴不安。
“阿玉，你说公公他们这场仗到底要打多久？”这日午膳，程秀秀忍不住问道。
傅明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她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既然鹰隼带不回信息，估计是前线的情况不怎么太好。
“你就别问阿玉了。她又不是什么都知道。”吴允儿见傅明玉的脸色也不佳，赶紧替她解了围。
“你在担心小五呢？”吴允儿小声问着傅明玉。
傅明玉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在吴允儿的眼中，让她以为傅明玉是担心秦瑞。
“我……”傅明玉欲言又止，她之前和吴允儿说过自己的噩梦。也极力阻止前世发生在秦家的事情在她重活这一世重新发生，这回秦家也交回了兵权，解了军职了，她满以为可以全家开开心心的回京城，当个逍遥避世的国公爷了。哪里知道他们父子几人竟然要打完这最后的一仗。
这几日其他人都沉浸在要回京的喜悦之中，唯独傅明玉吃不下睡不着，只要秦家还在西北，前世的事情就可能重复发生……
她自己在不住地劝说自己，她已经和秦瑞在私下的信笺里面说的很清楚了，一定要小心周遭，一定要注意安全。至于自己的公公和几位叔伯那边，她也有意无意的提醒着。
所以前世的事情她应该可以帮秦家避免了吧……
若是定国公带着自己的儿子，立马离开风下关，傅明玉可以肯定前世的事情算是避开了，但是现在自己的公爹执意要参战，那么……
傅明玉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在止不住的跳。
“看看，咱们五弟妹都已经担心的说不出话来了。”吴允儿见傅明玉没有回自己，于是笑道，“放心吧，虽然战场刀剑无言，可是我信他们的武功以及这么多年对漠北人的了解。”吴允儿起身递了一碗汤给傅明玉，“喝口汤压压惊，我见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傅明玉这才泱泱的抬起手去接大嫂递过来的碗，却不想，手腕上的镯子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后一只上好的碧玉镯子竟然毫无征兆的断了。
“吖，这镯子怎么回事？”坐在傅明玉身侧的程秀秀赶紧拉住了傅明玉的手腕，“快让我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她仔细一看，傅明玉皙白的肌肤上竟然真的被这毫无征兆就断裂的镯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还真伤着了！”程秀秀赶紧用帕子替傅明玉按住，划的不算严重，只是破了点皮，渗出了几滴血珠，但是在傅明玉原本就无暇的胳膊上看起来就十分的分明。
傅明玉顿时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大嫂！我……”她有点慌张的看向了吴允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跌跌撞撞的飞奔入这个院子。
“回打少奶奶及各位奶奶，前方讣告！”一名侍卫跪在了门口，口中哀切，声音沙哑的说道，“老国公及几位公子爷战亡！”
只一瞬，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
傅明玉的心骤然一空，一股子难以言表的痛意瞬间就摄住了她的心脉，就好像有一只手探入了她的胸腔狠狠的捏住了她的心脏，使劲的攥了一下，让她浑身的血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而吴允儿手里的碗则直接落了地，汤泼洒了一地，碗也碎成了几片。
时间就好像在这一刻完全凝固住了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还是程秀秀最先反应过来，她起身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仪态了，一把拉住了前来报信的侍卫的袖子。
“回各位少奶奶，咱们的国公爷和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以及四公子已经以身殉国了！五公子护着陛下回到风下关，但是身受重伤，御医正在全力救治！如今昏迷不醒。”那侍卫也已经泣不成声了。
程秀秀的力气像是瞬间被人抽离了一样，她颓然的后退了两步，随后一个屁股墩就摔在了地上。
傅明玉猛然站了起来，“三嫂！”她忙抢身出去想要去搀扶程秀秀，而程秀秀却自己一股脑的爬了起来，“我要去看看三郎我要去看看爹爹！我不信！”
说完她已经冲了出去。
程秀秀这么一走，吴允儿和阿尔塔夏也都缓过神来。
阿尔塔夏眼底含着泪，“大嫂，我也要去风下关看看。”
“去！都去！”吴允儿的手都在哆嗦着，但是傅明玉看的出来，她在强装镇定。
“来人！备马！”傅明玉高声叫道。她拉住了颤抖之中的吴允儿，“大嫂！你先去拦住三嫂，她在冲动之中，唯恐生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咱们一起去风下关。如今战事不明，路上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要让三嫂单枪匹马的过去。”
“好！”吴允儿听到了傅明玉的声音这算是稍稍的定了定心神，巨大的哀痛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之中。虽然在嫁入秦家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或许有一天，自己的丈夫会战死沙场，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从没觉得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许是经历了亡国，阿尔塔夏的表现就显得镇定很多，她的脸虽然完全没了血色，但是倒也不算是冲动，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算是帮傅明玉分担了一部分。
傅明玉一边叮嘱人守好现在的元帅府，一边叫芯蕊将她早就准备好的药材带上，又让紫烟骑马带上洪福玲。
什么御医，她一个都不信！
吴允儿去追到程秀秀的时候，她正泣不成声的朝马背上爬，也不知道是因为哭得太厉害模糊了视线，还是因为悲伤过度，她愣是爬了好几下都没爬上马背，绕她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现在也哭的眼泡都肿了起来。
一行人在傅明玉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快马驶出了临川，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就连问他们是怎么伤的怎么死的都没有。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存着一个念想，那便是只要不去问，没准她们赶到风下关的时候，秦家的父子们就好都好好的活着……
风下关矗立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显得十分的沧桑巍峨。
傅明玉他们一行人赶到风下关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大地，这融融的金色没有让人感觉到心暖，反而给人带来一种悲怆与落寞的苍凉。
城头上原本竖立着的黑色战旗，如今已经换成了白色的幡旗，在余晖之中随风而卷，让人存了几分心悸与仓皇。
傅明玉一行人才到，风下关的大门就打开给他们放行。
大家策马进入风下关之后，顿时就被这满眼的白给震撼住了，如苍山的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感觉到心恸与眩晕……
程秀秀在马上摇晃了一下身子，还是吴允儿托了她一把，她才稳住了自己的身躯。
整个风下关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的按钮一样，除了风卷起幡旗发出了猎猎声，便再无其他的声响，就连马蹄声到了这风下关之后也似乎被风一并带走了一样。
傅明玉一行人木然的走在风下关的街道之中，两边军帐之中的士兵都站了出来，静静的看着这一行人……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扎着白布，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悲切，甚至有人看到傅明玉他们一来，泪水就止不住无声的掉了下来。
傅明玉越走，就越是心悸……她不由看向了吴允儿和其他两位嫂嫂。她们的脸煞白，仿佛血液在这踏入这风下关的瞬间就被抽离了一样。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位可是定国公府的少奶奶？”路中央驶来了几匹战马，为首的正是殿前大将军陈静天，他一抱拳问道。
吴允儿抬手，大家驻马，吴允儿强忍着心底的痛，一颔首，“正是。”
“陛下有请！”陈静天坐在马上看着对面为首的几名女子，素衣墨发，即便是脸色苍白，风尘仆仆，神色悲怆，也在最大的程度上维持住了世家妇该有的风仪与沉稳。
即便陈静天此时心底五味杂陈，也不得不赞一声定国公秦家的教养与风度，若是换做旁的妇人，此时候怕是已经哭的呼天抢地，要死要活了。
可即便不哭，她们每个人的身周都透露出一股子难以言表的哀色……
陛下的大帐之中，傅明玉她们依次走了进去，便是陛下如今也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袍。
等见礼之后，陛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众秦家的儿媳妇，他难得的在眼底划过了几分赧色。
“定国公与几位公子乃是我大燮之栋梁。”他清了清喉咙，缓声说道，他又看了一眼众人，在这几个妇人清澈而悲怆的眼神之下，陛下竟是有了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
直视帝王，他完全可以以大不敬治这几个女人罪的，但是……他在心虚之下，选择了避开她们的目光……何必与一群寡妇和即将成为寡妇的人斤斤计较呢，他在心底劝慰自己。
“他们以身殉国，朕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陛下说道这里，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就有点干哑，说什么呢？说不下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难道他堂堂一个帝王要给几个寡妇说是因为他自己好大喜功，自己蠢，所以被引着进入了人人都说不能去的死亡树林？是因为他才害死了秦家这么多人?
随后皇帝便不想多讲什么了，而是挥了挥手。
李长贵会意，上前了一步，“各位少夫人，定国公和各位少将军的灵堂就设在那边，奴才陪大家过去，秦五爷也在那边医治。”
众人跟随李长贵行礼出了营帐，一直到了一座完全素白的大帐的中间，看到齐刷刷摆放的灵位和五座棺椁，众人这才哭成了一片。
最中央的牌位是属于定国公秦立阳的，从左到右依次是秦家的大郎到四郎，在灵前守护的是秦家军的老人儿，就连这营帐之中铺天盖地的百花都是他们这么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老爷们儿一点点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折起来的。
每个人都带着悲切，见秦家的儿媳妇们哭成了团，他们这些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都跟着不住的掉眼泪。
灵堂里面用了冰，镇着尸体，也涌了大量的香料，就是为了等吴允儿她们来见上亲人最后一面，这才盖上棺椁。
傅明玉跪在定国公的棺椁前给各位死去的人恭敬的磕头，上香，心底充满了愤怒无奈，更多的是愧疚和悲凉。
前去看自己丈夫最后一面的各位嫂嫂相继晕倒，傅明玉照顾了这个，照顾那个。将各位嫂嫂安排妥当了，她才对着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李长贵行了一礼，“李总管，我的夫君呢？”
“正要带郡主去呢。”李长贵也回礼道。
他收了秦家的礼，该做的事情也做了，如今秦家搞成这个样子，他不免心低也有点唏嘘。
“秦五爷伤的很重。”李长贵一边带路，一边对傅明玉说道，“郡主要早做准备。”
傅明玉双眸赤红，“多谢李总管提醒。”她看向了李长贵，“我只想知道我公爹和几位兄长是怎么离世的？我夫君又是怎么受伤的？”
她曾经对秦瑞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李长贵低叹了一声，“战场上刀剑无眼啊。”
“我公爹与几位兄长一直驻守风下关，那么难的时候都没出什么岔子，如今才刚刚交了权，怎么就成了这样？若是说刀剑无眼，我认了，但是不会这么巧吧！”傅明玉厉声问道，“李总管，你我之间如今还要说这些无用的话吗？即便从你这么我问不出什么来，难道全风下关的将士们都眼盲心瞎了吗？”
李长贵一听，赶紧停住了脚步，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开，“我的郡主娘娘，您别这么吼，这么跟您说吧，适才陛下不是接见了你们嘛？其实秦家人是因为去救陛下而中埋伏，为何掩护陛下的安全所以才会身亡的。陛下也说了，会给秦家一个交代，郡主娘娘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陛下纠缠了。”
“交代？若是陛下一句交代能让我秦家这么多人都活过来，我认了。为何陛下刚才只字不提？”傅明玉真的怒了。
为何不提？没脸提啊。李长贵心知肚明就是不能说出来。
“郡主息怒，您现在这样也是于事无补了。”李长贵劝说道，“倒不如先好生的陪陪五爷呢。”
“五爷是我夫君，我自是要好生侍奉，但是秦家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将命都丢在这里。”傅明玉怒道，“李总管，我不是要对你如何，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您不说，我去找人问！”
“行了，行了，郡主娘娘，奴才知道怎么办了。”李长贵低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你要陛下给秦家一个交代，奴才去试试便是了。如今陛下正是在羞恼的时候，能做到什么地步，奴才也说不好，奴才尽力便是了。”
傅明玉送走了李长贵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进了秦瑞所在的营帐。
一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以及夹在其中的血腥气。
有连个医官在看护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秦瑞，在一边伺候着的庚戌一见傅明玉来了，顿时就哭着跪在了傅明玉的面前，“郡主，您罚我吧！是我没看好五爷！”
傅明玉的鼻子一酸，让他起来，庚戌的左手一整条手臂都包的严严实实的，整个人面色煞白，就连胡子长出来也没管，与以前在京城兼职判若两人。
“你自己都受着伤呢。”傅明玉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尽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相信你们都尽力了。”
她看向了躺在床铺上的秦瑞，竟是半分脚步都有点挪不动。
那个在她记忆之中神采飞扬的少年如今毫无生机的躺在床铺上，面如白纸一样半点血色都没有……他的双眸紧紧的闭着，即便是在昏迷着他的眉头依然拧着，好像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他的唇角已经泛白甚至有点干裂，但是依然紧紧的抿在一起，他就好像一枚力竭的箭，依然倔强，但是强势已去……
他的上半身都缠着纱布，让傅明玉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到底他是伤在了什么地方，他的下半身盖着一袭薄被，这才多久不见，傅明玉觉得他好像瘦了一大圈……
“郡主……”庚戌泣不成声的说道，“国公爷和其他几位爷都战死了！就五爷不顾一切护着陛下脱离了陷阱！逃出了生天！”
被庚戌这么一说，一直强忍着眼泪的傅明玉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就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
“五爷昏迷了多久？”傅明玉赶紧用帕子将自己的泪水擦掉，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全家人都倒下了，她还不能倒！
“从救出陛下一直到现在就没醒过……”庚戌抽泣着说道，“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
傅明玉走到床榻边，“到底是为何不醒？”她问道。
“太医说是因为五爷吸入了一些毒烟，还有就是失血过多和劳累过度。”庚戌说道。
“小玲儿你来看看。”傅明玉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洪福玲说道。
“是。”洪福玲这才上前，仔细的看诊。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洪福玲才郑重的对傅明玉点了点头，“郡主，五爷的确是因为这几个原因才昏迷不醒的。”
“毒烟可有解？”傅明玉赶紧问道。
“在体内尚有余毒。”洪福玲说道，“应该是中毒后五爷强行运功所致，他的毒入心脉了。”
“可能解？”傅明玉一听，心头猛然一跳，不该是这样的！
“郡主随身的药材里面有一颗雪莲，可暂时护住五爷的心脉，给咱们多些时间。”洪福玲想了想说道。
“你用便是了！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救五爷，你要什么只管拿！”傅明玉连忙点头道。
“嗯。郡主放心。”洪福玲起身去取药配药。
趁着洪福玲去取药，傅明玉将两个医官摒开，随后对庚戌说道，“秦家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第499章 死亡树林
最让傅明玉费解的是，明明出战之前，秦瑞给自己的来信之中说过这次出战定国公已经看过了战术了，也认可这个打法，而起一旦打起来便是大规模的遭遇战，为何会忽然又被带入陷阱之中？
而且在最初的计划里面，陛下只是在城头观战，并不亲自下场，怎么秦家又会去解救陛下呢？况且秦家如今没了兵权，即便上战场也与其他的普通兵卒没什么区别，按照道理，陛下身边有禁卫军，又有御林军，应该是不需要秦家出手的。
庚戌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给傅明玉听。
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由殿前大将军带着兵马出战，秦家也跟在队伍之中，战斗第一天是十分的顺利，朝前推进了三十里地，让整个漠北联军直接后退。
第二日，陛下就跃跃欲试，因为战线已经前移，他在风下关着实是什么都看不到，况且有了第一天的胜利打基础，陛下觉得漠北联军已经溃退，也没什么反扑的机会，原本他来便是要打胜仗的，所以若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都没拔出来，显得不是那么威武。
所以第二日战斗一打响，陛下就按耐不住带人出城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说是有一个叫死亡树林的地方可以抄近路去主战场，只要不入树林就不会有危险，毕竟那个地方邪性，不管是漠北联军还是大燮的军队都会刻意的避开那边。
陛下也就信了，为了尽快到达战场，成为一支奇兵，陛下带着羽林卫专门走了死亡树林。
结果就在死亡树林被人给伏击了，后路也被切断，大家没了办法只能险种求生的进入了死亡树林之中，而消息传回大军之中，殿前大将军就派先锋官郑文轩前去救援陛下。可好巧不巧，郑文轩在回头的路上被人用冷箭射中摔下马来，所以救人的差事就落在了秦家人的身上。
而得知大燮皇帝被困在死亡树林之中，漠北联军如疯了一样前往死亡树林的方向，秦家率众一边救人，一边抗敌突围，不幸中了敌人的毒烟，老国公最先力竭摔下马来，被敌军乱刀剁死，见到父亲死亡，其他人疯了一样的要去抢回父亲的尸体，结果一个个的全数死亡，而只有秦五爷是因为得了军令要保护陛下率先突围，所以才得以保全这一条性命，只是现在也与丢了半条命没什么区别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庚戌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而傅明玉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锁。
陛下御驾亲征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按照她对当今陛下的了解，陛下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或许他好大喜功，但是他绝对惜命，若无胜算，他不会贸然离开风下关。
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人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才激的陛下擅自做主离开风下关。
且取道死亡树林也是叫人费解，明明那个地方邪性凶险！只要是漠北诸部都知道那个地方，大燮朝来将也不可能不避开那个位置。
陛下为何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在此中间到底是谁在勾引陛下去那个位置？
雪莲花不能直接入药，需要配合其他的药品进行熬制。
洪福玲又给秦瑞诊了诊脉就去配药了，这营帐之中就由傅明玉陪着秦瑞。
不多时，外面就有人来报，说灵堂那边闹了起来，让她赶紧去看看。
傅明玉赶紧出了营帐快速朝灵堂那边跑去。
才刚到灵堂，就见自己的几名嫂嫂带着人堵在灵堂的门口，而外面则是一群身穿孝衣的兵卒围着。
“这是要做什么？”傅明玉大吼一声，“陛下就在营中，你们前来灵堂吵闹，即便是不怕惊扰了英灵，难道不怕惊扰了圣驾吗？”
“郡主来的正好。”兵卒之中走出一人，傅明玉看了一眼，竟是殿前大将军陈静天。
“陈大将军这是何意？”傅明玉站到了自己的大嫂身畔，低声喝问道。
“这军营之中设下灵堂已经是陛下顾念秦家的军功，所以特地下旨办的，但是这毕竟还是军营，秦家的各位已经在这里停灵超过三日了。”陈静天对傅明玉抱了抱拳，“郡主，这样无节制的总是停灵在此怕是不好吧。我今日带人来便是想劝说一下各位，不如就此将老国公和少将军们的尸体先火化了吧。毕竟现在是在夏天，若是尸身有变，对老国公和各位少将军也是不好的。”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陈大将军的意思？”傅明玉冷声问道。
“末将已经回过了陛下了，陛下也允了。”陈静天抱拳道，“各位少奶奶如今已经见到了老国公和各位少将军最后一面了。这总是将灵堂摆在这里，的确不是个事情，如今战事未完，所以还请各位海涵。”
“我夫君如今还昏迷未醒，陈大将军就这么几天都等不了吗？”傅明玉柳眉倒竖，不客气的说道，“若是陈大将军觉得是陛下有意要拆灵堂，那我就去求求陛下。”
一听傅明玉要去找皇帝，陈静天的眼珠子就是一转，他立马换了一幅笑容，“郡主息怒，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家考虑吗？若是郡主想等秦五爷醒过来，那就再等等吧。只是这天这么热！军中的资源有限啊。”
“陈大将军放心，我们不用军中资源。”傅明玉哼了一声说道，“还请大将军稍等几日，等我夫君醒来拜别了父兄，自然会有交代给陈大将军。”
陈静天见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了，只能带着人泱泱的走掉。
他一走，吴允儿就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什么东西！欺软怕硬！”她一双眼眸都是肿的，说完后看向了傅明玉，“若不是你来，他是真的想强行火化了父亲与夫君的尸体。”
傅明玉若有所思的看着灵堂，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去求见一下陛下。”傅明玉想了想，先给老国公和几位少将军上了香，随后看向了几位嫂嫂说道。
“你去求见陛下做什么？”吴允儿问道。
“我想问问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意思要将父亲他们先行火化。”傅明玉说道。
“这重要吗？”程秀秀哑着嗓子问道。
“很重要。”傅明玉点了点头，“各位嫂嫂等我回来。”
听到傅明玉在外求见，陛下只觉得头疼。
他并没什么脸面去见秦家人，对李长贵说道，“你去将郡主打发了吧。她需要什么给她身边便是了。”
“是。”李长贵看了看斜靠在软榻上的陛下，“陛下，怕郡主这次来应该不是要什么东西。”
“那她要做什么？”皇帝蹙了蹙眉头说道，“朕不是说了吗？会给秦家一个交代的。只是朕现在还没想好给秦家什么赏赐。”
“秦家一生为国，陛下的赏赐对于秦家来说也换不回秦家这么多条人命啊。”李长贵说道。
“赏赐也不要，那他们要什么？”陛下不耐的问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他们莫不是还想要朕偿命吗？”
“陛下您这就是说的气话了。”李长贵笑道，“秦家要的就是一个说法，一个荣耀，陛下赏赐他们什么东西，也换不回秦家这几条人命，但是若是给与他们足够的荣耀，让他们的后辈可以躺在前辈的蒙阴之下，或许不光是秦家，就是咱们大燮其他的武将之家也会十分的神往的。”
“秦家已经位列三公了，难不成要封王？”皇帝蹙眉问道。
“也不是不可。”李长贵笑道，“陛下您想想，您给出去的不过就是一个王得爵位而已，但是笼络的却是天下武将的心，况且秦家如今已经交回兵权了，封个没封地的王爵出来，不过就是一个荣耀罢了。且秦家在民间的声誉极高，这次又战死了这么多人，陛下只要给秦家封王，便可堵了天下人的嘴，更是一番佳话啊。到时候京城的折子戏这么一唱，御史官的笔这么一写，还有谁会去追究秦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家只会说秦家忠君爱国，陛下爱惜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