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宋史·列传·卷四十一》:帝由此意决,遂召旦饮,欢甚,赐以尊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之,皆珠也。由是凡天书、封禅等事,旦不复异议。
刘娥眼皮微微一抬, 嘴角浮现一抹极淡极淡的笑。
——她与天幕的想法一致,真宗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便是立她为皇后。
“天幕乃神迹, 看问题的角度与寻常人不同,得出的评价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刘娥收回视线, 瞧了一眼备受打击的赵祯, “备受世人推崇的太宗皇帝在她那不过土鸡瓦狗, 你的父亲又怎会有什么好的评价?”
她没有直白说真宗皇帝的不好, 也没有说天幕说得不对,而是以一个掌权者的角度一针见血敲打赵祯,“你为天下之主, 享天下供奉,大夫效忠, 不可因天幕的三言两语便心生沮丧, 荒废朝政,不问世事。”
“可……”
赵祯四神无主, “可天幕说宋朝的皇帝一代更比一代差,百年之后,我的评价只怕连父亲都比不上。”
“那又如何?”
刘娥眉梢微挑,笑了起来, “难道为了百年之后的几句话,便从现在开始做昏君?”
赵祯有些无措, “大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刘娥眸中精光微微一闪,“先帝们被贬得一文不值, 你心里不畅快是人之常情。”
“但天幕此时出现, 是对你我二人的一种警醒, 她能评价过往之事,便会预言未来之事,未来的大宋到底如何,我们且拭目以待。”
说话间,她对一旁宫人使了个眼色。
宫人会意,立刻让人研墨铺纸,将天幕之言一字不落记载下来。
周围人忙碌着记载天幕,眼神热切而期待。
但赵祯却没有他们这般期待。
太祖皇帝这般雄才大略的官家,在天幕那里不过尔尔,至于太宗皇帝与他的父亲,更是遭到天幕的无情嘲弄,不是驴车漂移的仓皇逃命,便是丧权辱国的澶渊之盟和封禅泰山之后让泰山地位一落千丈的贻笑大方。
——太祖太宗乃至他的父亲也不过如此,那么他呢?
是不是远比太宗父亲更为狼狈?让天下百姓捧腹大笑,甚至说上一句这般蠢钝如猪的官家如何配掌权天下?
想想那种可能性,赵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娘娘,天幕辱我大宋官家太甚,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只怕对我大宋江山不利。”
“祯儿好见识。”
刘娥笑眯眯,“那祯儿是有法子让天幕停止,还是说能让天幕顺着祯儿的心思说话?”
赵祯被问住了,“这……”
“这简直是谬言!”
寇准气得直哆嗦,“太后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如何能与太宗真宗相较?”
“真宗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将太后立为皇后,更给太后留下可以掌权的遗诏!”
“什么开创学田制度,广开言路和打击贪官,不过是大宋历代官家们都在做的事情罢了,如何把功劳全部归于太后身上?”
至于刘娥开创武举的事情,则被他自动忽略。
大宋的国策是文治,他并不觉得区区一个太后便能扭转大宋立国的根本国策。
“重文轻武?”
“开创武举?”
狄青眯了眯眼,心里有些异样。
作为大宋子民,他当然知道大宋是何等的抑制武将,更知晓这样的政策百年来乃至大宋灭亡都不会改变,可当听到天幕说刘娥开创武举撬动大宋重文轻武制度时,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一种是僭越是大逆不道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制度早就该随着制定人的崩逝而一同带进棺材里,而不是遗留下来祸害将士!
“重文轻武?眼下的光景,不重文轻武行么?”
晏殊长长叹气,“自黄巢起义之后,中原大地战乱不断,人人有梦想,人人想称王,是太祖皇帝力压群雄,平定战乱,建立大宋王朝。”
“武将一旦掌兵,心思便多了。”
“若不重文轻武,只怕中原大地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唯有压制武将,让文臣掌权,才能长治久安,创建太平盛世。”
【自大宋建立的那一天起,圣明英主就跟宋朝皇帝们没什么关系,至于太平盛世,听文人们吹吹就行了,宝宝们别当真,宋朝盛世的水分跟赵光义这个垃圾能被评上宋太宗的水分一样深。】
【咱就是说,上一个太宗皇帝是唐太宗李世民,有这样的千古一帝在前面,宋朝的士大夫们是怎么敢给赵光义这个小垃圾评上太宗的庙号的啊!】
“……”
晏殊手一抖,差点把手里捧着的茶洒自己一身。
“咳咳咳咳!”
张耆剧烈咳嗽着。
——这哪是士大夫们的主意?分明是士大夫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太宗的遗愿和真宗皇帝的话给太宗皇帝上了个太宗的庙号。
虽说话是他们这些士大夫们提出来的,可主意都是太宗真宗的!
天幕要骂,也不该只骂士大夫,而是连太宗真宗一块骂上,这样才显得天幕公平公正!
吕夷简头大如斗。
——天幕若再这样说下去,大宋官家们的颜面便是荡然无存,而相应的,却是民心思太后,太后一手遮天,野心无限膨胀。
太后已有命人裁制龙袍的僭越之举,若再听天幕这般吹捧自己,只怕效仿武后的心便再也收不住了!
程琳忍俊不禁。
虽然笑话太宗皇帝有些不道德,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全程没有参与,所以笑一笑这些谄媚弄权的士大夫很正常。
——骨气呢!尊严呢!士大夫的名声全被你们这些奴颜婢膝之徒搞臭了!
他就不一样了,铁骨铮铮敢于直言,若是他在朝为官,必然不会让那些奸佞之辈为了讨好官家便给太宗皇帝上这般过誉的庙号!
可惜小人弄权,奸臣当道,似他这般大才,竟不得太后重用,让他大好年华为之虚度。
程琳呷了一口茶,半真半假叹了一声,而后中气十足喊来自己的儿子与女儿,让他们放下手头的事情,与他一起来看士大夫们的笑话。
——天幕不要专注官家们嘛,士大夫什么的也可以讲一讲的!
把那些人的龌龊行径全部展现出来,这样官家与太后便能知道谁是真正的忠臣而谁是口蜜腹剑的佞臣了!
“祯儿不知。”
赵祯手指微紧,缓缓摇头,“只是,只是若任由天幕继续说下去,民心必会生变。”
说话间,他抬眸看了一眼刘娥,又飞快收回视线。
血缘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自从天幕说大娘娘不是他亲娘之后,他再面对大娘娘,心里便有些别扭异样。
以前大娘娘对他苛刻是望子成龙,是为了他好,但现在,他却觉得那是大娘娘并非他的生身母亲,所以根本不会心疼他所遇到的遭遇。
比如说小娘娘便与大娘娘完全不同,对他颇为宠溺。
他小的时候身子骨弱,大娘娘不许他吃海鲜等生冷东西,旁人畏惧大娘娘的威势,半点海鲜都不敢给他,他馋得跟什么似的,天天委屈得直哭。
是小娘娘心疼他的委屈,偷偷拿了海鲜给他吃,看他狼吞虎咽吃着海鲜,小娘娘便轻轻抚弄着他的发,笑得慈爱又和蔼。
但大娘娘永远不会这样。
大娘娘只会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他去做一件事,哪怕与他闲话家常,大娘娘的笑也是冷的,让生不出亲近之心。
赵祯撇了撇嘴,“若是失了民心,大娘娘的律法也好,政令也罢,只怕都推不下去。”
“不。”
刘娥挑眉,悠悠一笑,“失民心的是大宋的官家们,而不是我。”
“天幕继续说下去,是祯儿的政令推不下去,而不是我的。”
赵祯眼皮狠狠一跳。
——大娘娘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的思路完全跟不上大娘娘,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大娘娘吩咐身边小宫人,“请吕相公,程左郎,邓国公张耆入宫。”
【说起真宗与刘娥的爱情故事,就不得不提一嘴张耆,给真宗刘娥穿针引线的媒人,就是他把刘娥献给真宗,让真宗从此恋爱脑上头,做了人生中最正确的事情——立刘娥为后。】
【但咱们的刘姐出身卑微,在封后的道路上可谓是一波三折,困难重重,别的不说,咱们先从她的出身说起。】
天幕之下,刘美心里打了个突儿。
他名义上是太后的兄长,但其实是太后的前夫,太后入宫之后,他这个前夫被太后提携,从龚姓改为刘姓,被太后认为兄长,成了太后唯一的亲人。
当然,这种事情只能糊弄一下不知根底的人,糊弄不了士大夫们,但太后为真宗皇帝诞下官家,如今官家又掌了权,士大夫们对他与太后关系的改变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为了官家的面子不拆穿他们。
可天幕既然从太后的出身说起,那他的身份岂不是要大白于天下?成为天下取笑太后的谈资?
赵祯陡然想起自己听过的风言风语。
——大娘娘的兄长并非兄长,而是大娘娘的前夫。
若是这样的事情被天幕当众挑破,大娘娘岂不是也颜面扫地?
与大宋的官家们一样,成为天下人讥笑嘲讽的存在?
赵祯眼皮微抬,不由得往刘娥脸上瞧了一眼。
此时的刘娥面色依旧不改,似乎丝毫不介意天幕将她老底全部揭露出来似的,面带浅笑,温和看着天幕,似乎颇为期待天幕后面的话。
这……大娘娘难道完全不怕?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像是察觉赵祯心里的想法似的,刘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倒是祯儿,你该关注的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天幕闲话之际所吐露的治国理政之道。”
——那些话字字是珠玑之言,每一句都让人受益终身。
但赵祯心里却不这样想。
天幕哪里说什么治国理政之道?分明在嘲弄大宋官家!
他是大宋官家,更是天幕口中一个更比一个差的天子,被天幕这般侮辱嘲讽,他如何听得进去?
大娘娘听得下去,是因为天幕一味夸耀大娘娘的功绩,所以大娘娘能对那些讥讽的话视而不见,让他仔细听天幕的治国之言,可他根本不想听这些,他想弄清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谁,现在是生是死。
可碍于大娘娘的盛威,他只能不情不愿道了声是,然后抬眼看着苍穹之上的天幕,心里盼着天幕少说两句大宋官家们的不是,多讲讲大娘娘的以前。
——最好将大娘娘如何将他夺到身边的事情讲得一清二楚,如何去母留子,如何瞒天过海,如何让他再也见不到他那可怜的母亲!
【众多周知,咱们的刘姐是个可怜人,自由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她已经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寄养在姥姥姥爷家里长大,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兮兮①。】
【等她年龄大了,就被嫁给银匠龚美为妻,龚美带着她从老家来到东京汴梁,想要在这里讨生活②。】
天幕之上,出现少女刘娥的身影。
第一次来到这样繁华的大都市,刘娥对汴梁的一切极为好奇,一双骨碌碌转的大眼睛仿佛永远不会累一般,惊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小娥,快跪下!”
贵人出行,龚美连忙拉着刘娥跪下,把她张望着的脑袋按在地上,压低声音与她耳语,“不要东张西望,这里跟咱们老家不一样,贵人多,咱们得罪不起。”
“知道啦。”
刘娥笑眯眯。
她虽被龚美按着头,但眼睛却偷偷瞄着前呼后拥的贵人车队。
贵人到底是贵人,赶车的奴仆都比她穿得光鲜,她身上是布丁衣服,奴仆却是崭新的衣料,身上甚至还有配饰装点着。
刘娥眨了下眼。
【东京虽然繁华,但赋税也很高,龚美很快便发现,凭借自己的手艺在东京完全活不下去,天人交战一番,把主意打在自己的老婆刘娥身上。】
【——他不行,但是老婆行啊!】
【于是乎,他把刘娥卖了,卖给张耆。】
【张耆见刘娥生得这么漂亮,瞬间生出奇货可居的念头来,再想想未来的真宗此时的韩王赵恒的喜好,二话不说把刘娥送给赵恒③。】
天幕之上,张耆再敬赵恒。
酒过三巡,赵恒兴致缺缺,略抿了一口便放下酒盏,手肘撑在椅座歪在椅子上,显然是对张耆今日的安排并不满意。
张耆会心一笑,跟着放下酒盏。
“啪——”
张耆抬手鼓掌。
播鼗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悠扬婉转的歌声。
赵恒眼皮微动,来了兴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人未到,歌声便已到。
但唱歌之人并不着急出场,一曲唱罢,勾得赵恒心里直痒痒,而唱歌之人却仍未出现。
赵恒有些意动。
但他毕竟是皇子,若太急色,反倒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压了压心里的躁动,装作不在意似的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视线却时不时向歌声的方向飘。
香气袭来。
女人缓缓登场。
赵恒把玩扳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瞳孔微微放大,视线之内再看不到其他东西,只看到刘娥在对他浅笑。
【毫无疑问,张耆送刘娥送到赵恒心坎里。】
【赵恒初见刘娥,那叫一个一眼万年魂不守舍,老爹交代的事情也不做了,饭也不好好吃了,天天跟刘娥在一起取乐。】
【宝宝们都知道铁血强送的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身体拉胯,子嗣艰难,早死的跟绝嗣的皇帝一抓一大把。】
赵祯:“???”
什么叫身体拉胯子嗣艰难?!
刘娥会心一笑。
——真宗的身体的确不太行。
士大夫们齐齐鞠上一把同情泪。
也不知大宋是撞上了哪位太岁,自太宗时期便子嗣不顺,孩子生得多,可死得也多,若不是真宗身子骨好,皇位还真轮不到真宗来做。
太宗的子嗣已这般艰难,到了真宗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难——只有官家一根独苗苗。
上天保佑,官家在子嗣上可别再出问题了!
——他们老赵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啊!
【真宗跟刘娥待了这么久,也没待出个一男半女出来,可见老赵家的基因是真的不行。】
【虽然子女没生出来,但身体却是吃不消了,连亲爹赵光义都发现不对劲,招来真宗的乳母一问究竟。】
【这一问,便险些没把赵光义气个半死,你爹我在辛辛苦苦治国平天下,你倒好,跟女人一起玩乐!】
【处理掉!】
【赶紧处理掉!】
【要不然你就不是我的好大儿④!】
【真宗不仅是辽国的好大儿,更是赵光义的好大儿,一番纠结之后,把刘娥送回介绍人张耆的府上。】
【张耆是谁啊,人精一个,真宗给退回来,那必须好吃好喝供着啊,甚至还为了避嫌不敢回家住,另外买了一个宅子,跟刘娥分开住,生怕自己跟刘娥沾上关系引来真宗的不满⑤。】
“娘娘,邓国公张耆到了。”
小宫人踩着小碎步,快步走进殿向刘娥汇报。
刘娥眼皮微抬。
——来得这么快?
看来是在天幕出现的那一刻便做好了自己随时会被召进宫的准备。
天幕说得不错,这人的确是个人精。
刘娥笑了一下,回头看赵祯,“祯儿,我与邓国公有国事要商,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既为国事,便由大娘娘拿主意好了。”
赵祯摆了摆手,心思全在天幕上。
——他对国事完全没有兴趣,此时的他只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刘娥眸中精光微闪。
有天幕传颂自己的功绩,又有这样好大儿,她若不学一学武后,那才是辜负彼时的天时地利人和。
没有子嗣又如何?
没有子嗣她一样能为天下主!
作者有话说:
赵祯:天幕是个好东西,我可以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了!
刘娥:天幕是个好东西,没有子嗣我也能登基为帝!
士大夫:????
①:《宋史·卷二百四十二·列传第一》:初,母庞梦月入怀,已而有娠,遂生后。后在襁褓而孤,鞠于外氏。善播鼗。
②:《涑水记闻·卷六》:龚美以锻银为业,纳邻倡妇刘氏为妻,善播鼗。既而家贫,复售之。
③:《涑水记闻·卷六》:张耆时为襄王宫指使,言于王,得召入宫,大有宠。
④:《涑水记闻·卷六》:美因纳后于太子,见之,大悦,宠幸专房。太子乳母恶之。太宗尝问乳母:“太子近日容貌癯瘠,左右有何人?”乳母以后对,上命去之。
⑤:《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十六》:王不得已,出置耆家,耆亦避嫌,不敢下直。乃以银五百两与旻,使别筑馆居之。
士大夫们是不是有病!
【揣摩真宗心意, 给真宗送一见倾心的刘姐,真宗左右为难时,又替真宗把这块烫手山芋揽过来, 让真宗没有后顾之忧,甚至为了避嫌, 还另外买了房子住。】
【咱就是说, 在会做人的事情上张耆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啊!】
刘娥抬眸看张耆。
张耆尴尬一笑, “这, 臣不过是为官家做事罢了,算不得会做人。”
天幕说官家便说官家,说完官家说他做什么?
——尤其是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 最好是一个字都不要提!
“不,我倒觉得天幕说得很对。”
刘娥摇头, 视线落在张耆因心虚而有些飘忽的眼睛上, “天幕如此盛赞邓国公,必有邓国公的过人之处。”
“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
张耆眼神立刻不飘忽了,连连对着刘娥摆手,“臣只是做了臣的分内之事罢了,哪里能称得上——”
刘娥却直接打断他的话, “国公不必自谦,国公是怎样的人, 我再了解不过。”
“今日叫国公过来,是想问国公一件事。”
刘娥笑盈盈瞧着张耆,声音不急不缓, “我从一介孤女, 到现在的坐拥四海, 享无边富贵,若以常人来论,我该知足。”
“可是我这心里,却仍有一心愿尚未达成,此心愿压我心间良久,让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国公是妥帖之人,若知我心愿,则必会帮我,只是不知,国公准备如何帮我?”
刘娥挑眉看张耆,眸光温柔,但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张耆抬手擦了把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
太后问的不是他愿不愿意帮,而是问他如何帮,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问题是,他是大宋的臣子啊!怎能为了利益背叛官家?
张耆叹了口气,“太后,您这又是何苦呢?”
“您已是万人之上的太后,临朝摄政,号令天下,又何必为了一时私欲,去做那万人唾弃之事?”
“万人唾弃?”
刘娥轻嗤一笑,“不,被世人唾弃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宋的官家们。”
“……”
这话让人没法接。
——在天幕心里,大宋官家一个比一个昏聩,除了能给后人贡献笑料外,再无任何可取之处。
【所以真宗登基之后,这么会做人的张耆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刘姐执政的时代张耆过得更不错,仁宗天圣三年,拜为枢密使。】
张耆呼吸微微一顿。
——枢密使?!
太后竟将让他做枢密使?!
这可是他梦里都不敢想的美事!
寇准气结。
——张耆何德何能,竟敢官拜枢密使?!
晏殊心情格外复杂。
——会做人就是有好处,只知溜须拍马的人也能一步登天。
范仲淹被噎得一窒。
——胡闹!简直胡闹!
张耆这种毫无才干之人怎能做得了枢密使?!
【有的宝宝们对枢密使这个官职不太了解,up主这里延伸一下。】
【枢密使一职最早出现在唐朝后期,多为宦官担任,后来战争连连,枢密使又多为武将担任,军政大权一把抓,权力非常大。】
【到了宋朝的时候,宋朝严重的重文轻武让这个官职基本上都是文官担任,权力跟丞相差不多,可想而知这个官职的重要性。】
寇准、晏殊、范仲淹:他不配!
——张耆不配!
张耆捋了捋胡须,莫名心虚。
——虽说他也觉得他不配,但谁能拒绝枢密使的诱惑啊!
那可是枢密使啊,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凭能力都无法做到的官职啊!
【说起枢密使,这里有一个很搞笑的事情,因为这个官职长期被士大夫们把持,所以当北宋早期的武将之光、武将出身的狄青做到枢密使时,他遭遇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排挤陷害。】
寇准、晏殊、范仲淹:???
——一介武将怎能做到枢密使?!
狄青:“???”
——他做到枢密使管他们什么事?!
【但狄青这个人太了解这些士大夫的德行,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非常小心谨慎,不贪功,不好财,不自傲,那些武将们常有的毛病他是一丁点都没有,让士大夫们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
【可士大夫到底是士大夫,你鸡蛋里没骨头他也能给你找出骨头来,挑刺碰瓷的技术那叫一个绝!那叫一个让人叹为观止!】
【你狄青做人做事没问题,但你家的狗也没问题?不能吧?】
【你家狗是不是头上长角了?你家狗是不是多次有异光?这可是妖异之兆,大大的不吉啊!①】
刘娥:“……”
很好,在不做人的事情上士大夫们从来不做人。
这个叫狄青的武将,必会成为她的助力。
刘娥瞥了一眼亲信。
亲信会意,无声颔首。
刘娥收回视线,亲信与小宫人耳语一番,片刻后小宫人快步出殿,搜寻名叫狄青的武将。
小宫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刘娥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
北宋早期的武将之光?北宋?
汉与西汉与东汉,晋有西晋与东晋,那么宋,难道有北宋与南宋?
刘娥眼皮狠狠一跳,陡然明白天幕为何这般嫌弃宋朝。
——在不久的将来,宋朝必有一次生死之战,这场战事大宋输得无比彻底且窝囊,所以北宋为南宋,所以宋朝的官家一个更比一个垃圾,所以在天幕对宋朝的评价是一无是处,从官家到士大夫,听不出半点溢美之词。
刘娥手指微微收紧。
——这场战事究竟败得有多屈辱,才会让天幕对大宋这般厌恶?
张耆心头为数不多的心虚荡然无存。
他理了理衣袖,丝毫不意外士大夫们构陷狄青的话,甚至还觉得天幕有些大惊小怪,大宋自有国情在,太祖皇帝黄袍加身夺了郭荣的周朝天下,得位不正,自然忌惮武将,在对武将的态度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哪怕他能力平庸,哪怕他靠着太后的裙带关系上位,但在士大夫心里,他就是比战功赫赫的武将狄青有资格做枢密使的位置。
【当然,这种狗有异象所以这个武将不能用的构陷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五花八门的栽赃更是让人见识生物物种的多样性。】
【庞籍、欧阳修、文彦博、韩琦、王举正等士大夫联合上奏,弹劾狄青不配,这里欧阳修的名气比较大,咱们只欧阳修不说其他,省得宝宝们血压飙升伤肝肺。】
欧阳修:“???”
不不不,这种事情不用提起他,天幕还是讲官家吧!
【别的不说,这种事情就应该直接上干货。】
【至和三年,欧阳修上书仁宗赵祯,把狄青再一次贬得一文不值——】
【臣窃见枢密使狄青……自其初掌机密,进列大臣,当时言事者已为不便②。】
【今三四年间,虽未见其显过,然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
【且武臣掌机密而得军情,不唯于国家不便,亦于其身未必不为害。】
【国家从前难得将帅……如青所为,尚未得古之名将一二。但今之士卒不惯见如此等事,便谓须是我同类中人,乃能知我军情而以恩信抚我。】
【臣谓青不得已而为人所喜,亦将不得已而为人所祸者矣。为青计者,宜自退避事权,以止浮议。】
【这些话的大概意思是狄青他不配,他真的不配!武将怎么能掌枢密使呢,官家你糊涂啊!】
【狄青就是一水货,根本算不上名将,受军士爱戴是因为同期没有能打的武将,所以就显得他比较能打。】
【但他其实没那么能打,他就一泥腿子出身,水平垃圾得很,您重用他您就是瞎了眼啊!】
【虽然狄青的确立了那么一丢丢的功劳吧,但是他就是不配!】
【他是武将,我们大家都不喜欢他,他这个人要是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他就该辞官归乡啊,而不是在做枢密使啊!】
狄青:“……”
拳头硬了。
天下百姓:???
士大夫们是不是有病!
【up主之所以不喜欢宋朝,是因为宋朝除了文学造诣外剩下几乎是一无是处。】
【在UP主看来,这个朝代最可怕的不是软骨症,也不是皇帝的昏聩,甚至不是靖康之耻,知耻而后勇,只要后面打回来了,宋朝依旧会被人吹得飞起。】
【而且这个朝代对自己的没点B数,连up主很喜欢的高风亮节如苏辙都说过“真宗皇帝亲御六师,胜虏于澶渊。知其有厌兵之心,稍以金帛啖之。虏欣然听命,岁遣使介,修邻国之好。逮今百数十年,而北边之民,不识干戈。此汉、唐之盛,所未有也。”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