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爱人家人。只有她们会为你的遭遇感到不快乐。
“我就是不忿他们到现在还没上门道歉。而且去分厂虽然他们的日子会很苦,但是名声又好起来了。”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屏门那边有人敲门。
白棠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男人,示意对方去开门。
何天成好笑地看了妻子一眼,打开家门就朝院子外走去。
屏门外,胡东来跟在亲爹身后,满脸憔悴。
这些天接受了无数异样的眼神,让他煎熬得不得了。如果不是亲爹做出这个决定,火速办理了离开手续。胡东来觉得自己迟早要发疯。
何天成打开屏门,看到的就是胡家父子满脸憔悴的模样。
“成子,别关门……”
胡大爷伸手挡住了何天成关门的举动,眼神祈求何天成给他一个机会。接着立马把身后低垂着脑袋的儿子推了出来:“赶紧的,跟你成子哥道歉。这次之后,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面了……”
说到最后,胡大爷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不想一把年纪,快要退休的时候离开家乡。
“成子哥,我知道事情都是我不对。当时我不该那么懦弱,就只顾着自己,没想过你的安危。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别怪我的爸妈。我今天离开后,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胡东来说完,九十度深深弯下腰对着何天成鞠躬。
何天成看到他这个做派,再看看随着儿子话音一起鞠躬的胡大爷。眼神中带着些凛然跟叹息。
最终,何天成也没有说出原谅不原谅这种话,只给了胡家父子一句话:“希望你们去了西部好好工作,努力建设分厂,报效祖国。”
胡家人的离开又刮起新一波议论。不过,这都跟白棠家没有关系了。
何天成在胡家人离开后的当天下午,去了趟熟人那,拿了个猪头回来。而且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肥猪头。
“这哪儿来的?”
“高兴了吧!”
何天成把猪头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笑眯眯看向白棠。
不止白棠震惊,就连没见过猪头的团子、圆子,都瞪大了双眼,看着猪头那比他们小脸还要大的猪耳朵。
“哇……”
“爸爸,爸爸,猪猪,猪猪……”
猪头被简单收拾过,看起来一点都不恐怖,反而有一种引发人肚子馋虫的吸引力。
这可是肉啊!
那么大的一坨肉!
见白棠没好气地瞪了自己一眼,何天成伸手摸了摸鼻尖,讨好笑道:“这猪头是从老张那拿的。你知道他这人,就在屠宰场工作,关系硬着呢!”
老张是何天成认识的一个大叔,在屠宰场当杀猪大师傅。两人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之后双方互有来往,主要是何天成帮老张找些果子、山货等等。而老张则是时不时给何天成留些不要票的边角料。像何天成回来后,每天吃的猪大棒骨头,就是从老张这里拿的。
看何天成这副献宝样儿,白棠终于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去把猪脸蛋弄干净去。”
“好咧!”
看着爸爸拎着那个大猪头朝厨房跑去,团子、圆子两个小娃立刻丢下妈妈,欢呼着跟了过去。那个欢乐劲头,真是让白棠乐得直摇头。
何天成收拾猪头,白棠也没有闲着。
前几天何天成从乡下弄回来的那副猪大肠跟猪肚子,被清洗干净之后,猪大肠被白棠用各种卤料做成了卤大肠。而猪肚子则是被她收拾好后,炖了胡椒猪肚汤。
这些肉食吃了几天,早就吃光了。
现在拎回来的这个大猪头,白棠准备把嫩生生的猪耳朵、猪鼻子,用卤猪大肠剩下的卤水,再添加些新料卤煮一遍。至于猪脸蛋、猪舌头的肉、还有猪头的骨头,都需要分割下来,分几次煲汤用。
从屋里挑拣了些香叶、八角、小茴香、肉桂、生姜、花椒、白芷、陈皮、辣椒等等香料出来。用纱布包好后,白棠直接进了厨房。
厨房里,何天成正在烧火。
不同于大院的人家用炉子,他们家是真正有灶头的。就是农村那种烧柴火的灶头。砌这种灶头需要不少地方,大院其他人家没有位置,只能用炉子。但他们家的厨房直接在自家那半拉小院儿搭建出来,灶头自然也在其中。
烧柴火的灶头火力大,做饭快。但相对应的,废柴火。在城里不好找柴火,家里这些柴火都是何天成平时去乡下收购果子的时候,顺带蹭大卡车带回来的。
清理猪头上的毛发跟脏东西,一般是先用烧火棍子把整张猪脸燎一遍。不过,白棠他们按照那本菜谱教的。先用刀具把整个猪头刮一遍。刮下不少猪毛跟脏污的东西。
之后,猪头下冷水开始煮。这一道工序是把猪头带着的腥臊味用温度逼出来。
等水沸后一分钟就把猪头捞起来。之后再次重复之前的工序,用刀具再次把猪头刮一遍。
这一次过后,猪头就干净了。
白棠进来的动作,让两个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看爸爸干活的小娃转头喊道:“妈妈,煮肉肉。爸爸煮肉肉。”
两个小家伙用手指着冒着烟气的大铁锅,示意妈妈那里有肉吃。
“知道啦!妈妈看到了。你们乖乖坐这儿。等会妈妈给你们吃肉哈!”
听到吃肉,两娃都高兴地拍起手掌。
即使最近家里天天都有荤腥,两个孩子显然还是肉食动物。
等白棠把那天的卤水重新热过,又添加新的香料进去。那头,何天成已经把加热过的猪头又刮了一遍。
经过两次刮蹭以及加热,整个大猪头看起来异常干净。手摸上去很光滑。白棠觉得要是来个苍蝇,估计得在上头劈叉。
夫妻两人十分默契。
一个切割下来猪耳朵,另一个就把猪耳朵扔进已经滚起来的卤水锅。
等何天成把整个大猪头分割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时,卤肉的大锅已经盖上了盖子,香喷喷的香料味儿开始弥漫开来。
白棠把灶膛里的柴扯了些出来,让火变小,慢慢炖煮。
之后,就开始处理猪脸肉跟猪舌头。
距离白棠家最近的许家,最先闻道这股霸道香味。
许家住在西厢房的耳房,跟白棠家就隔了道院墙。香味飘过来的时候,许家小媳妇正在院子清洗从隔壁胡家要过来的一把摇摇椅。
“这何家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许家小媳妇的话被隔壁正在纳鞋底的婆婆孙大妈听到后,对方直摇头:“这小媳妇没有婆婆管着就是不行。前头她家不是才吃过肉吗?那天那个味道香得哟,整条胡同都闻得到。你看看才几天功夫,就又煮肉吃了。啧啧!成子又再多的钱,都经不住这样造。”
小媳妇听到婆婆的话,心中暗想:我也想这样造啊!就你这老婆子管东管西,辛苦一个月都不给吃上一块肉。
香味继续飘散,很快不止许家,整个二院的人都闻到了卤味那股霸道的味道。
大家都知道源头就是白棠家,但没有人好意思摸上门要吃的。毕竟,何天成那次车祸坠崖可是糟了大罪。不少大老爷们在澡堂都看到过何天成身上的伤口,听说很多,十分吓人。
当然,也有人闻到这股味道后,纠结了很久,最后揣着钱票上门来了。
“宝强,你这是……”
傍晚,白棠家刚吃完饭不久,院门就被敲响。
何天成开门,就看到花宝强一脸不好意思站在外头。这小子平时是个不怎么吭声的。何天成就直接问了。
“成子,是这样的。我家七妹这几天想吃肉。但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肉票没有,就有几张布票。我想着,能不能用这布票再加些钱,跟你换点那卤肉。”
何天成知道自家的肉味惹人眼。不过没法子把肉味完全驱散。卤肉的味道就是霸道。反正他受伤需要补身体的消息是人人都知道的。
花宝强还是第一个因为肉而上门来的。
何天成想了想:“你等等,我得问问我媳妇儿。”
说着,何天成去厨房走了一趟,最后拿了四分之一个卤猪耳朵,用油纸包好拿了出来。
“就剩这个,你要的话,我媳妇说给布票跟三毛钱就够了。还有,收到怀里,别让人看到了。”
花宝强没想到还真的能换到猪耳朵,高兴地直点头:“放心,成子。我肯定不告诉别人的。”
看着花宝强兴匆匆离开的背影,何天成感叹道:“没想到这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
白棠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笑道:“不然你以为那付七妹为什么嫁给他啊!”
付七妹嫁过来这小半个月,白棠没怎么跟这人接触。毕竟住的院子不一样,对方又是上班的,两人之间没什么交集。
不过,她每次带孩子去二院玩,都能听那些大妈在夸付七妹怎么会做人。花宝强又是怎样疼媳妇。
按照白棠的观察,这付七妹嫁给花宝强,唯一的原因只有可能是花宝强很听她的话。
白棠的猜测没有错误。
花宝强把那还带着热气的油纸包塞怀里,就急匆匆跑回家里。生怕慢了一步,这猪耳朵就冻起来了。这外头现在温度只有两三度,肉可是很容易上冻的。
等进了小夫妻的小隔间,花宝强这才把那小半截猪耳朵拿出来。
“七妹,你快吃。这刚从锅拿出来,香得很。”
付七妹这会儿坐在铺满棉被的木架床上,正在看书。见花宝强把肉买回来,高兴地招呼对方喂自己吃。
看着花宝强那张瘦长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吃肉,付七妹没有任何心动。只感慨这人可真听话。
“这猪耳朵卤得可真入味。下次要是有,你再想想办法弄得回来。”
花宝强听到这话,高兴得直点头。
“好啊!你们夫妻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当爸妈的。吃肉居然躲在自己的隔间里面吃。真是没天理!”
薄薄的木板做成的简易门,直接被徐大妈一脚踢开,门轴都裂了开来。
徐大妈颧骨上挂着的那点肉,因为愤怒,抖动个不停。
“我就说你小子回来后,怎么一身的肉香味。原来是弄了肉回来,偷偷躲着自己吃。你出去看看,哪家儿子儿媳妇像你们这样的?”
说到这个,徐大妈就来气。
她觉得自己被骗婚了。
明明婚前打听过,这付七妹是个好的。结果这人娶进门,根本不听话。工资不上交,家务不做,还把儿子教的跟自己离了心。家里老头子、小儿子也站在对方那一边。
反正就哪哪都不对劲!
徐大妈表示,这死丫头就是个骗婚的!
大院那些老邻居居然都说着死丫头好。现在,呵呵,被自己抓到把柄了吧!
这样想着,徐大妈也不在家里撒泼了。她狠狠扫了付七妹一眼。就立刻跑到隔壁庞家,边拍门边高喊:“一大妈啊!一大妈!给我老婆子做做主吧!”
傍晚正是各家各户吃完晚饭的时间。最近外头冷,院子没啥人逗留。但听到徐大妈的呼喊声后,有一个算一个,呼啦啦一群人打开家门,从家里冲了出来。
“咋啦,咋啦,发生啥事儿啦!”
看到练大妈冒出来,徐大妈一点儿都不讲究地扒拉住对方的袄子:“老姐妹啊!我不活了。我那大儿媳啊!你们个个都说她好。她好个屁哦!躲在屋里偷摸着吃肉,不给我跟老头子吃上一口。要不是我鼻子灵,闻到味道的话,都不知道这儿媳妇居然是这样的德性。”
徐大妈说着,眼泪鼻涕口沫糊了练大妈一身。
庞家今天吃晚饭比较晚。半途中徐大妈拍门,没人想要起身开门的意思。
庞家人太多了,没吃吃饭都是用抢的。要是去开门的话,回来肯定菜盆子就空了。
一大妈没法子,只能起身准备去开门。
正在跟大嫂抢同一块肉的苏玲玲,听到徐大妈的叫声,暗爽不已。
不过,当听到对方在喊大儿媳付七妹的坏话。苏玲玲双眼放光。顾不上那块大肥肉,抓着筷子就冲到屋门,把门拉开。
耳边是徐大妈正在跟邻居们控诉付七妹的不是。听得苏玲玲身心舒畅。
这些天付七妹简直把自己对照成一个大院最差的儿媳妇。苏玲玲本来指望徐大妈收拾这个臭女人。结果徐大妈没两下就被打垮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徐大妈还有后招儿。
于是,场面渐渐变成徐大妈拉着二大妈跟邻居们控诉。苏玲玲在边上敲边鼓拱火。
花家屋内小小的隔间里,花宝强听到亲妈在外头的嚎叫,有点担心。他虽然不待见他妈。但那是亲妈。他一直对她很忍让。
“七妹,这事儿……”
付七妹淡定地坐在原地继续看书:“忘了我们怎么商量的吗?你还想住新屋子吗?”
花宝强转头看了看这个狭小的隔间。他家一家四口就住一间耳房。没有结婚的时候还好。家里放一张架子床。他跟弟弟轮着睡上铺,剩下的那个打地铺。父母则是睡在下铺。
但是娶了媳妇就不能这样不讲究了。
于是,在结婚前,他就搞了快木板,把小小的耳房隔开。自己跟付七妹睡在里面一个不足两平米的小小隔间。隔间没有窗,只有个小木门。平时夫妻两办事儿都不敢大动作,简直折磨死人了。
要是真的能住到大一点的房子,他们夫妻的生活就能轻松起来了。
院子里,徐大妈的哭诉引起很多人,特别是已经当妈的共鸣。
这付七妹的好名声,难不成真有假的?
白棠到二院找牛大妈时,刚好就看到一大妈从庞家出来。
接着一大妈、二大妈带上还在哭嚎的徐大妈,身后跟着不少邻居,浩浩荡荡就进了花家。
“花家那么小,怎么挤进去那么多人?”
白棠走到牛大妈跟前,看着花家门口那人堆直摇头。
“看热闹哪有啥能不能的。对了,有啥事吗?”
之前关于胡东来那些传言传得到处都是。白棠已经好几天没来二院了。
“我明天有事去找牛大姐,大妈有东西需要我帮忙带吗?”
一听是给女儿带东西,当妈的是没有准备也会挤些东西出来的。
果然,牛大妈着急忙活往家走,边走边说:“刚好我给她家纳了三双棉鞋。这几天天气越发冷了。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跑一趟。刚好你去,帮我带一带。”
白棠点头,视线看向花家敞开的屋门。
这一看,就跟站在花家中央的付七妹视线对上了。
不知怎的,她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而对方也只是看了白棠一眼,接着就跟一大妈、二大妈周旋起来。
后续的事情白棠还是第二天听说的。
听说昨晚付七妹求一大妈、二大妈做主,要分家单过。说家里太小,人太多太挤,根本住不下。
至于偷吃肉,则是因为家里太节省了。他们夫妻都交了伙食费,而且把肉票都上交了。结果半个月没见半点油花。
这样一卖惨,大院的人又想起了当初婚宴时徐大妈的做派。于是昨晚花家闹了一晚上。
当然,分家是不成功的。但听说争取到了以后不交伙食费。只给水电费的权利。
白棠听完后只觉得这付七妹为人不简单。
特别是昨天那点肉后来引发的一系列争吵,让白棠对付七妹这个人观感再次不好起来。白棠甚至觉得,自家的肉被人拿来做筏子,成为了花家分家的由头。
当然,还有一点。在白棠知道的那个剧情中,是没有付七妹这个人的。这个人就像闯入一个电影的外来客一般,让白棠对她有种违和感。
白棠把孩子送到牛大妈家后,慢慢朝着百货商店走去。
今天气温好像比昨天更加低了。这么冷的天,白棠是不敢骑自行车的。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白棠走一趟,主要是给牛大姐送些新定做的红糖糕,顺带送棉鞋。之后就要去百货商店买些布跟棉花,做过年要穿的新衣服。
是的,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就要过年了。做一家人的棉衣需要花不少时间。现在买棉花棉布刚刚好。
到了百货商店,牛大姐正在忙碌给人称毛线。见到白棠过来,十分诧异。
白棠找了个空档,把一个小背篓递了过去:“大妈给你们家一人做了一双棉鞋。我过来买棉布跟棉花,顺带送过来。”
牛大姐心领神会地接过。然后让隔壁柜台的帮忙照看一下,她直接领着白棠去了卖布的柜台扯了布。至于棉花,这玩意儿过于抢手,柜台是买不到的。牛大姐搭了点人情,帮着称了两斤。
“够了大姐,剩下的不够,成子会解决的。”
离开百货商店前,白棠注意到牛大姐的眼眶很黑,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休息好。但她一问牛大姐就岔开话题。只能带着担忧的心,先回了大院。
回到大院,把孩子接了回来。白棠也没闲着,先把这个月的收入清点了一遍。
这个月她一共做了十三次红糖糕,每次都是不收钱票,只收十分之一成品。这样看起来,家里的钱票好像没有增加。但是有了这些红糖糕,他们家省下了早餐以及下午孩子的零嘴。两相对冲下来,她省下了大概十块出头。
之后就是花销了。
这个月何天成回来,家里吃肉的机会多了起来。花钱自然也多了。不过,何天成的工资高,加上家里之前的存款,以及之前老何家的赔款。还可以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之前白棠也有想过卖卤肉的。买肉肯定能赚很多。但想想又止住了这个念头。一来作为原材料的肉不好买。二来就是肉目标太大,味道太浓。
可不要小看这时候人的嗅觉。
即使是一块生肉,只要你揣着走在路上,都有人能从你身上闻出油味儿。
这年头,大家都缺荤腥。对这个味道最为敏感了。而且做肉卖就得是卤味这种。
卤味这样的好东西,白棠也只敢以给何天成补身体作为理由,隔一段时间做一次。要天天吃肯定得让人举报。
举报的内容很简单,你家的肉哪来的?一个人一个月的定量肉是有限的。多的那就是不合规的肉。
反正啊,白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继续做红糖糕好了。这东西胜在味道小,即使被人问道红枣味,就说是医院开给何天成的补身体就可以搪塞过去了。
白棠这边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就听到胡同口那边有人走过的声音。
她这会儿刚好就在靠胡同路的窗边。掀起窗帘就看到有几个穿着干部装的人朝他们大院这边走过来。
白棠认出这几个人中的一个,是罐头厂后勤部的干事。应该是来收房的。
果然,这几人进了大院后,直接找到一大妈。跟她要了胡家原来住的那间厢房的钥匙,开门进去走了一遍。
白棠站在垂花门扫了几眼,注意到一大妈在交接钥匙的时候,跟这几个人中领头的那个交谈了几句。
之后,这几个人把厢房门锁好,拿着钥匙回去交差了。
这个点是上午九点多,很多人不是工作上学就是在家里干活。没怎么注意到这几个人的到来。
不过,到了中午,庞家的饭桌上,这件事就被一大妈提了出来。
“胡家搬走后,不是空出了间厢房吗?那厢房的产权属于厂里的。我寻思着让你爸去租下来。到时候你们哥几个哪个搬过去住。”
一大妈知道自家这几个都不满家里住的挤。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而且就跟他们同一个院儿,回家就两步路,多方便啊!
同样的话在隔壁的花家同样进行着。不过说话的人是付七妹,听着的人是花宝强。
至于正房的另一个隔壁顾家,胡梅梅也正在跟婆婆练大妈提起这件事情。
一间小小的厢房,即将在大院掀起一个抢房大战。
而白棠这会儿也在琢磨房子的事情。当然,她不是想要去争那一间厢房。而是在看到厂里的人过来收房时,忽然想到这个大院的产权归属。
整座大院除了她家跟庞家的产权是自家的。其他家的产权直接归属于罐头厂。
在梦中,罐头厂是在80年代遭受私营企业冲击破产倒闭。之后,作为厂里资产的这座大院,最终被已经发家的庞志祖买了下来。当然,在那之前,她家这两大间倒座房早在庞志祖手上。
梦中的场景断断续续,她不清楚庞志祖是怎么从花家手上拿到自家房子的产权。
反正到了80年代中期,整座大院已经改姓庞了。
但现在她家好好的,而且这房子是何天成从小住到大的,充满了童年的回忆。白棠并不准备把房子卖掉。所以,提前做好房子的规划有必要。
于是,饭桌上,白棠就把上午厂里的人来收房,以及一大妈的动静说了出来。
“我觉得一大妈可能想要租那间厢房。”
整座大院住房最为紧张的就是庞家跟花家,以及后院那几家。但最有实力最有可能拿下厢房的只有庞家。
毕竟,庞家的当家人一大爷是厂里的车间主任。后勤那边肯定得给他卖个面子。
“管他们谁家能拿到那厢房。反正啊,都跟我们家没关系。你刚说的那个改房子的事情,晚上下班回来,我把房子的图纸翻出来,我们看看到时候要怎么改。”
何天成见白棠那种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表情,就觉得很舒心。刚回来那会儿,白棠那种紧绷绷的状态,他是想到一次就心疼一次。
对于给白棠带来压力的那些人,他可都记得牢牢的。
夫妻两有商有量很是高兴。
午饭过后,何天成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厂里上班了。
但是,二院的庞家就没那么和谐。
自从一大妈在饭桌上提出要租那间厢房后,庞家几兄弟还好。但几个妯娌之间的气氛可以用电闪雷鸣来形容。
第一次庞家的饭桌上出现了剩饭剩菜的场面。
几妯娌扒拉了两口饭,就把还在吃饭的丈夫拉走,口中说着厂里有事要着急赶回去。其实就是在外头找个地方商量怎么拿下那间厢房。
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妇各怀鬼胎,当家人庞大爷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没在意。反正他是当家的,儿子儿媳妇最终还得听自己的。
“我跟你说,那厢房必须拿下来。妈最疼你这个小儿子了。我们刚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你那几个哥嫂都出门。我们现在回去,求求妈,让她把那间厢房给我们住。”
苏玲玲急哄哄把庞志祖拉到死胡同这边,一开口就要庞志祖去争取那间厢房。她受够了跟人共享一间屋子的不方便。
不说旁的,隔壁住着的三哥三嫂,每次办事儿那破床吱呀个没完。让人听了都心烦。那破隔间根本不隔音。
庞志祖也不喜欢听墙角,更加不喜欢自家的墙角被人听到。不过,搬出去他也没想过。
“你就让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谁家去要那个厢房啊!到时候有人搬走,家里不是空出来半间正房吗?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住一间啊!”
庞志祖觉得搬家太麻烦了。
反正家里要是多租一间厢房,哪个哥哥搬过去,空出来屋子。到时候他可以求求爸妈,让自家住一间正房。
听到这话,苏玲玲简直要翻白眼。她刚没说的是,三大间正房写的是她家公公的名字,是庞家的公共财产。反正等公公死了,那三间正房少不了庞志祖的一份。
倒不如现在去住租的厢房,等住上一段时间,求求公公,让他出面跟厂里商量,偷偷把厢房买下来落在他们夫妻名下。到时候,他们就白得一间厢房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一间厢房,了不得就三五百。到了两千年以后,这间二环以内的厢房,可就不止三五百的价了。
反正,能占一点老人的钱就占一点。不然,统统便宜了庞志祖那些哥嫂。
苏玲玲就想不明白,这个未来的首富庞志祖,脑子怎么那么天真呢?
其实苏玲玲不明白的是,这个世界不止她精,其他人更加会算计。
庞家的几个哥嫂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庞家大哥庞志光跟王小荷两夫妻,单位都给分房了,而且还是楼房。为什么不搬走,而是继续赖在家里?不就是想要家里的房子,又想要父母继续养着一家老小。而他们夫妻的工资存起来吗?
就因为作为大哥的庞志光这样带头,底下的二哥、三哥夫妻有样学样,也同样赖在家里。
现在忽然多了一间厢房出来,即使是租的,他们也乐意把这便宜给占了。
庞家几兄弟心怀鬼胎,各自商量着要怎么把厢房弄到手。即使不能弄到厢房,也绝对不能让自家吃亏。
何天成深知大院各家的情况。
下午回到厂里,先在采购科点了卯,之后溜达着到了后勤。
果然在后勤那看到一大爷庞主任。
见一大爷跟后勤主任有说有笑几句话后,就笑眯眯离开。何天成刚想进里头找熟人聊聊。结果,好家伙。前脚走了个一大爷,后脚就来了个二大爷。
二大爷老顾是仓库库管组长,平时跟后勤没少打交道。
何天成看着对方跟后勤主任说了不少话,之后填了个申请表也笑眯眯走了。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何天成边想边进了后勤科。
没等他跟后勤的熟人聊上几句,就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进来的人居然是花宝强。
花宝强看到何天成在后勤科有点紧张。但还是结结巴巴跟后勤主任说了自己的来意。
“你也要租房子啊!”
后勤主任觉得脑袋有点大。
第一家过来的老庞可是跟他同级别的主任。老庞就想租厂里的一间厢房,这种小事他抬抬手就能过去。
没等审批盖章,就来了顾老头。
这顾老头倒是没有太过分。只说想把家里一间耳房空出来,退回厂里。然后想换那间通透性好的厢房给孙子住。老顾家九代单传,家里就一个宝贝孙子他是知道。这厂里的老人提这种要求,他也得照顾照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