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路本就有些松散的发髻被飓风一吹,现在更是彻底成了鸟窝。
盛千婵吹了吹散落在眼前的一缕发丝,伸手将头发撩到脑后,看着好像还在辨认她身份的男人,冷笑一笑,猛地扑上去掐他脖子。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花海,宫殿,男人。
熟悉的组合,不一样的心情。
被盛千婵掐着肩膀摇晃了半天,等她心情稍稍平复,桑清衍才尽可能温柔地把她拎了下来,与她继续对视。
“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千婵:“……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还纳闷呢,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要不是后来景色变化,让她看出了是桑家祖陵,就开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指不定都开始哭爹喊娘了。
桑清衍眼里闪过思索之色,又问:“那你睁眼之前在做什么?”
“修炼啊。”
盛千婵耸了耸肩,说话的语气也更随意了一点。
原先还有的一点紧张感,在见到桑清衍之后也不翼而飞了。现在就是感觉底气很足,哪怕很多事情没想明白,明眼看透着一股诡异,她也不担心。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要是有什么问题桑清衍都搞不定,那她就更没辙了。
桑清衍看着她的表情,知道盛千婵是真的什么也说不上来了,眉心不由微蹙。又见她状态放松下来,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盛千婵的目光正跟随从她面前飞过的赤红色光点移动,闻言歪了歪头,说:“不是祖陵吗?”
她果然不知道。
桑清衍眉心的皱痕又深了一分,将她试图去戳光点的手拉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这里不是”
“诶,桑清衍,你好像变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盛千婵带着惊诧的声音打断。纤细柔软的指尖抚上他的眉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睁得浑圆,丝毫不掩其中的惊讶与好奇。
桑清衍知道她在指什么。
从盛千婵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影子,他也能看见她的手指正沿着他脸上的那些纹路仔细描摹。
原先黑色而诡异的纹路如今消除了大半,只有两颊还有几道尚未清除干净。而在他的眉心,黑纹更是被一朵金红色的火焰印记取而代之。
盛千婵触摸的就是那朵火焰。
指腹下,仍然是光洁的触感,不过隔着肌肤,她能感觉到火焰印记下蕴藏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那种感觉是……凤凰真火的力量?
盛千婵从记忆中找到了相似的感受,但比起凤凰留下的那一道真意,这个印记下的力量看起来似乎更为可怕。
当然,那毕竟只是时隔不知多少年的真意,比不上桑清衍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桑清衍的这种变化,倒是让盛千婵有些其他的想法。不管是一开始的猜测也好,还是从他分/身那里打探到的口风来看,她其实都已经猜到了桑清衍这段时间在祖陵里准备做什么他大约是准备彻底炼化体内的邪魔力量,从而提纯自身的凤凰血脉。
她炼制的破魔丹,不管是最初的实验品,还是最新一代的成果,大多数都在桑清衍手里。在他本体最后一次露面时,他还又问她要去了最后的库存。也是从那时起,她就隐约明白了他的打算。
现在看来,好像成功了?
“还没有完全成功。”桑清衍的确没有把计划完全告诉盛千婵,但听着她此时的分析和问话,也知道没有再瞒着的必要,干脆将实情告诉了她,“只是将另一种力量炼化了大半而已。”
除此之外,淬炼血脉的那一道难关也还没开始。
桑清衍知道盛千婵是担心自己,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难得如此秋水盈盈地望着他,让他的心也不由得柔软起来。
可比起这些都能事后再谈的话题,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桑清衍眯了眯眼,适时地将话题拉了回来,语气认真地问道:“你先别管那些,仔细看看,这里真的是祖陵吗?”
“怎么不是……”盛千婵随着他回头望四周望了望,一切都跟记忆里上一次来一模一样,她不理解桑清衍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随着她的神识外放出去,沉浸地将这里一寸一寸感知过后,她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犹豫。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她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桑清衍,脚下不着痕迹朝着他又挪近了半步,“如果不是祖陵的话,这又是哪儿?”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边男人的胳膊,好像在验证他到底是真是假。
桑清衍任由她做这些小动作,视线也循着她刚才的方向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才沉声说道:“这里,是我的识海。”
好问题, 桑清衍也很想知道答案。
修士的识海是等同于丹田的重要所在,感情一般的道侣之间都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向对方敞开心神。而如果其中一方没有经过允许就擅闯对方的识海,通常只有两种下场轻者神魂受创, 重者横死当场。
至于哪一方受伤较轻, 那就得看两人之间谁的修为更高。但无论如何,两个人都不可能安然无恙。
而现在盛千婵却做到了在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就莫名进入了他的识海,桑清衍固然清楚这里面有他没有对她设防的缘故,可即便她进来前不用“敲门”,他们俩离得也不近, 无缘无故她怎么可能找到他的识海?
盛千婵对上桑清衍带着探究的目光,无辜地竖起手心。
“别看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每天就普通地吃饭睡觉修炼,一点异常都没有。”
桑清衍相信她的话, 这也不可能是她自己能做到的事。
他的视线沿着盛千婵的脸慢慢往下, 在她狐疑的目光中, 停留在了她的小腹处。
“或许,是因为它。”
排除所有的可能之后, 桑清衍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这是与他有着同源血脉,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最紧密相连的存在之一, 由它的气息牵引, 冥冥之中能找到他的所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桑清衍伸手摸了摸盛千婵的肚子, 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纤细, 但他的确感应到了,在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有一道凤凰真火的气息隐隐闪过, 甚至还传递出了一丝情绪波动。
桑清衍不由得蹙眉。
总觉得, 刚刚那股轻微的情绪波动像是在骂他。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盛千婵抓住了他贴在小腹上的手, 嘴角的笑容变得阴森起来,“之前跟你分/身没算完的账,现在得接着跟你算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盛千婵也不知道要跟他继续算什么账。这人把她的安危看得比孩子更重要,有错吗?很显然,并没有。
他唯一的错只在于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罢了。
可他为此又承担了许多的痛苦,哪怕桑清衍半个字也没说,盛千婵也知道他身上的变化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定承受了更多的东西。
从她在桑家人记忆中窥见的那些淬炼之法来看,想让原本不够纯粹的血脉进一步蜕化,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而原本,他其实可以将这一切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而且,即使不谈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她也觉得让这个孩子尽快出生比较好,以免到了真正需要动用桑家圣物的时候无人可用
“你不相信我?”
桑清衍借着她拉扯的力道反手将她拉进怀里,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她的上方传来。
盛千婵小声反驳道:“可是你也没相信我吧?”
她相信桑清衍所说的话,也相信他能炼化体内的两股力量成功淬炼血脉,但她也有信心在自己的修为增长的速度远胜过孩子成长的速度。这不是一定要做出取舍的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两个都要。
“而且你说对孩子完全没影响根本是不可能的确实,孩子不会夭折,也不至于生下来就缺胳膊少腿。但我查过你们桑家的记载,用过这种秘药之后,孩子刚出生时会比正常情况下孱弱,于修炼进度上也会比其他孩子慢一些。”
盛千婵仰起头,对上桑清衍有些闪烁的眼神,认真地说道:“对于修士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好吧。”
“只是起步慢一些,桑家又不缺天材地宝,后天补足也是一样……”桑清衍的声音在盛千婵不虞的眼神中越来越轻,直到最后他才说了一句,“反正它都没出生,不必这么在意。”
说的什么话,有这么当爹的吗?
盛千婵暗暗握拳,控制着想要捶人的心情。
“算了,不想跟你吵。”她扭了扭身子,试图从狗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察觉到他稍稍放松了禁锢,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又与他平视。
“你究竟还要多久才能从祖陵出来?”
“还需要时间。”
“我现在不就是在问你具体要多长时间?”盛千婵反问道。
面对桑清衍的沉默,她不由得无言。看起来这人自己也不能确定。
“发生什么事了吗?”桑清衍问道。
他在祖陵之中几乎与世隔绝,虽然外界的事有分/身帮忙处理,他也可以凭借本体与分/身之间的联系确保大多数事情的发展在预料之内,但一些细节却没有办法实时掌握,而看盛千婵的模样,似乎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盛千婵也没瞒着桑清衍,不仅将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还将易子钰说的那几句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完了,问他:“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桑清衍也属于讨厌谜语人的那一列。
他自己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更不遮遮掩掩,一向就不喜欢易子钰这种不说人话的德行。
以往哪怕需要这位桑家客卿卜出的谶语,他也会逼着这个神棍把话掰碎了讲明白,压根不会惯他这些臭毛病。
只不过,现在易子钰这家伙不在,就算桑清衍被这几句语焉不详的话烦得头疼,也找不到撒气的对象。
最后,桑清衍只能言简意赅道:“不用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盛千婵:“……?”
她追问道:“万一真有什么重要信息呢?”
桑清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之前的分/身消散后,是不是留下了一根羽毛在你那?”见盛千婵点头,他也微微颔首道,“你留好,万一有事就先召唤我的分/身。”
盛千婵抽了抽嘴角,这不纯纯的一力降十会么。
想到这几天都因为易子钰的话心神不定,盛千婵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也许做人就该像桑清衍这样简单一点?
不过,桑清衍其实也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易子钰的立场有些飘忽不定,他只是不愿意花心思琢磨半天这家伙的话,发现其实他想表达的只是很浅显的意思罢了。总归知道是提醒,做好准备就是了。
好几日不见,该叙的旧也都叙完了,盛千婵站在原地,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没有说。
等在脑海里扒拉了一圈,确信该交代的都交代之后,她才接着和桑清衍面对面地大眼瞪小眼。
这里是桑清衍的识海,那她现在是不是该出去了?
这么想着,她又四下环顾了一圈。
识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修士内心的反应。大约是因为桑清衍本体身处桑家祖陵的缘故,所以他的识海也呈现出了祖陵的场景,以她之前粗浅的印象来看,几乎称得上是一比一还原。
此时,整个桑家祖陵在桑清衍的识海里看起来显得格外平静。这说明主人的情绪还算平稳缓和,对应到外界,他的本体应该也相对安全……呃,也不一定。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在盛千婵呆愣的注视下,原本无边无际的宁静花海忽然从边缘处开始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坍塌。
很快,除了她和桑清衍所在的中心地带,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无尽的黑暗弥漫,向着他们的位置挤压吞噬而来。
盛千婵惊骇回头,就见桑清衍也是神色骤变,眉心霎时拧紧。
她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拉到了怀里,只听他声音里压抑着一丝痛苦,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走!”
走哪儿去?她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当然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啊!
盛千婵茫然了一秒,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桑清衍带着瞬移到了祖陵的地宫之中。
现实中的桑家祖陵禁空,但在识海里却似乎没有这种限制。盛千婵察觉到了这一点察觉,却也没有多想,停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周围的环境。
桑清衍本体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从刚才的变故就能看出来,他体内两股力量的争斗还没有彻底分出个胜负。她竟然会因为一开始的平静假象,就觉得他真的没什么事了。
盛千婵咬了咬嘴唇,压制不住心中的那丁点担忧。
其实再仔细回想一下,刚才的变故也不是没有端倪。比如她最初醒来时的那片漆黑,以及刚见到桑清衍时他那陌生中又带着一丝敌意与怀疑的眼神。
这种迹象都在说明,在她到来之前,这里或许发生过一些糟心的事情。可是她居然都下意识地疏忽了。
“没什么,只是残余的邪魔力量时不时在反扑而已。”桑清衍轻描淡写地说道,“过一会儿就好了,就是你现在可能没办法离开。暂时先在这里等等吧。”
来到地宫之中,他难受的神情很快就缓和了不少,将盛千婵放下,简单交代了两句,他便径直沿着旋转的楼梯,走到了最下方的一个血色水池中。
那血池像是由鲜血汇聚而成,又像是滚烫的岩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度与力量,也透露着不祥。
这里似乎是他识海的真正的中心,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盛千婵看着他不再担心她的安危,而是走进血池,随后闭着眼沉入其中,犹豫了一会儿,也踩着楼梯走到了血池边上。
她能感受到,桑清衍现在很痛苦。
她抱着膝盖在血池边蹲下,任由那股心悸的力量扑面而来,盯着泡在血池中的男人,迟疑地说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比如,像在双生秘境那次一样?
第110章 请勿使用神魂交流。
桑清衍没有吭声, 盛千婵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依旧隔着水面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血池颜色很深,但离近了看, 这颜色却是由浅及深, 在最上面是淡淡的金红色,往下才是浓厚得化不开的殷红。
桑清衍就这么安静地浸没在血池之中,精致冷漠的脸透着一股苍白之色,仿佛连呼吸的波动都没有。
要不是他的眉心因为痛楚而紧蹙,盛千婵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了。
即使如此, 她的心也揪了起来。
这是桑清衍识海之中最为重要的中心处,是他神魂的本源。那如同鲜血凝聚的血池,就是他身上凤凰血脉力量的根源所在。
盛千婵相信,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此不设防地接近桑清衍的识海中心。可她高兴不起来。
明知道桑清衍正在经历痛苦, 而她在边上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实在让人难受。
以管窥豹, 盛千婵也可以想见最近没见到桑清衍本尊的这段日子里,他过得有多难熬。
尤其是, 就算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忘了把她带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冷淡, 话也少, 可却总是默默地用行动表达对她的关心。
她更不能看着他难受而无动于衷了。
真是的, 这让她要怎么办嘛。
就这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盛千婵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伴随着悠悠的轻叹,池水哗啦啦响动, 浸没在血池中的男人睁开了那双紧闭的漂亮凤眼, 透过摇晃的水波纹与她四目相对。
随后, 他的脑袋冒出了水面,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早就散落下来,随着他的举动在空中划过浅浅的弧度,而后贴在了脖颈两侧。
“这里是我的神识之海。”
他冒头后的第一句话就让盛千婵有些疑惑:“我知道,你不是说过吗?”
话音落下,她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桑清衍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人是听到了她刚才的问话,情况刚好转一点就惦记着回答呢。
而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这里是他的识海,她没有办法像在外界时那样,用上一次的办法帮他压制体内的另一股力量。
……虽然客观而言,上一次她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真正解决问题的还是桑清衍本人。
不过她没有功劳,多少也有苦劳吧?
盛千婵不确定地想着,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她应该还是帮他缓解了一些痛苦的……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安定了一点,开口说道:“双修之法里面不是还有一种方法吗?比如神魂交融,呃”
盛千婵说不下去了,被那双微微眯起的凤眼盯着,干净清冷的眼神衬得她好像思想格外龌龊一般。
她捏捏自己的裙角,目光轻闪,声音也愈发细弱:“别那么看我,我也是看你痛苦才想帮你嘛……”
桑清衍往她的方向游近了一些,胳膊搭在岸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盛千婵心虚:“知道。”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孟浪,但其实她的想法真的很正直来着。主要是她现在走也走不了,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还不想眼看着桑清衍难受,不就只能复刻成功的经验了么。
对视了一会儿,盛千婵败下阵来。
“好吧,你当我没说……如果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地方,你尽管说,别”剩下客气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眼前的世界就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盛千婵的耳边传来“噗通”一声重物入水的声音。
直到冰冷的池水没过她的下巴,她才意识到原来刚才是被桑清衍拉入了水中。
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盛千婵怨念地想着,第二个反应却是惊异于这血池的温度竟然与感知到的滚烫截然相反。明明看起来散发着恐怖的热量,真正身处其中却反而觉得寒冷。
但当她注意到桑清衍泡在水下的身体似乎正在疯狂地攫取血池的力量后,她很快就理解了为何会有这种感知上的差异。
种种念头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才是她对现状的不解。
“你干嘛?”
尾音还没落下,就被唇上温热的触感堵了回去。
盛千婵被迫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无助地挂在他身上,感受着近乎窒息的眩晕感,手脚越发地酥软。
不知是小别胜新婚,身体愈发敏感,还是神魂相触的状态下,本来感觉就不一样。只是简简单单的亲吻,盛千婵就已经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偏偏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
抵着坚硬的石壁,盛千婵像是上岸的鱼又重新回到了水里,迫不及待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白皙的小脸一片绯红,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溅起的水珠,还是愉悦与痛苦交织而产生的泪花。
桑清衍让她坐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单手支撑着石壁,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比刚才看起来多了一点血色的薄唇缓缓凑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摩擦般轻声道:“那就试试吧。”
试什么?
盛千婵心里猜到了后续,而桑清衍也很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行动力。
他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
桑清衍并不清楚这样做能不能缓解他从身体到神魂感知到的痛楚,他只是想这么做,便遵循了内心最真实的心意。
这是他喜欢的人,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她了,思念犹如虫蚀,在他心间密密麻麻啃出了许多的空洞,直到将她拥在怀中,才感觉所有的空缺都被一一填满。
他的道心稳固,意志更是向来都足够坚定,哪怕过去因为体内力量冲突而短暂失去过神智,也能很快恢复清明。可他仍然觉得,没有比此刻将盛千婵抱在怀里的感觉更令他的心神稳固。
甚至,就连另一股力量反扑带来的痛楚都像是被此时此刻的快感湮没了。
桑清衍的眉心微微舒展开,拉着盛千婵的手,将已经昏昏欲睡的少女将她转了个身,背对向他。
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似乎比任何时刻都要来得更为紧密。
他圈起手臂,将身体压向她的背,淡粉的唇擦过她的鬓发,又划过她的耳垂,最后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间。
想要占有她,吞噬她,将她融进他的身体里。
他张口,咬下。
似痛苦又似快乐的叫声响起,桑清衍轻舔着齿间留下的红印,眉眼间的痛楚已经逐渐化作了轻松和慵懒。
他想,盛千婵说的是对的,她提的方法果然有用。
她是缓解他痛苦的唯一良方,也是他独一无二的解药。
盛千婵要是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只怕会后悔得毒哑自己。
可惜,她现在完全分不出心神去想其他的事情。
比起身体的缠绵,神魂交融的刺激来得更为直接。欢愉感如烟花般在脑海绽放,眼前似乎只剩下了一片绚烂的影像。
快意一浪高过一浪,层层叠加,化作汹涌的洪流,几乎冲垮她的意志。
没有疲惫,没有休息,更不会因此而停止。
盛千婵感受到了桑清衍的毫无顾忌,也感受到了他散发出来的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可她内心无比的想要骂人。
桑清衍明明是凤凰血脉,凤凰不应该也算是鸟类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多次都是发生在水里?这合理吗!
更糟糕的是,桑清衍的学习能力实在太过恐怖,进步一次比一次神速。与她接触的时间越久,也越发清楚她的敏感之处,于是每一次都能对其精准地进行打击。
盛千婵起初还能说话,只是为了避免池水呛进嘴里才尽量闭嘴。到后来,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带着哭腔的哼哼唧唧。
漫长到盛千婵感觉这辈子都快过去的时候,她察觉到桑清衍的手忽然贴在了她的小腹上,一道温热且熟悉的力量从他的手掌传到了她的体内。
“你做什么?”
沙哑得让她觉得陌生的声音响起,盛千婵下意识想寻找声音的来源,等意识到这就是她目前的声线后,她沉默了。
她试着让桑清衍停下并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他却充耳不闻地保持着原先的节奏,连带着让渡给她的那道力量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是他本源的力量,哪个修士会把自己本源的力量渡给别人啊!
除非他疯了。
“胡说什么。”桑清衍垂眸看着他在盛千婵脖颈间留下的杰作,伸出指腹轻轻摩挲着,发觉她在闪躲,这才将人捞了回来,重新禁锢在怀里,“有了同源的力量,能让这孩子不过分汲取你的灵力。”
“那你怎么办?”盛千婵迅速抓住了重点。
虽然按照正常的生育流程来说,她肚子里的小崽子还只是个连形状都没有的胚胎,但大约是母子连心自带的心灵感应,她总觉得这孩子并不会伤害她,反而是桑清衍目前的状况更需要保存实力。
她很担心桑清衍分出一小部分本源力量之后,反而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一点本源还影响不了什么。”桑清衍看起来有些不以为意,他抱着盛千婵走上岸,任由血色的池水缓缓倒流进池中,抱着她一步步踏上台阶,伸手一抚,幻化出了外面的景象,“托你的福,力量炼化的进程又快了一些。”
盛千婵不明所以,不过看到地宫外的花海又重新盛开,一眼望去只有平静的赤色花海而没有先前天崩地裂的灾难时,她也明白了桑清衍没有说谎。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似乎她确实起了作用?
盛千婵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她有些慌忙地转头,却对上桑清衍沉静幽黑的眼眸。
“没事,只是你该回去了。”桑清衍抱着她,吻落在她的眼睛上方,“不用再压制修为,醒来之后,该突破就突破吧。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一道惊雷炸响, 将沉睡中的少女惊醒。
静室内的蒲团上,盛千婵缓缓地睁开眼。神魂体会到的刺激感的余韵似乎反馈到了肉身上,有那么一瞬, 她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软得使不上力气。
而眼前的一切仿佛还停留在那片赤红色的花海, 些许的晕眩感更让她有轻微的不适,她快速眨动着眼睛,按了按酸胀的眉心,一些模糊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在离开桑清衍的识海之后,她似乎还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呢?
盛千婵凝神想了想,却发现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无法拼成片段,它们只是在她的记忆深处如蜻蜓点水般一晃而过,又如聚散不定的浮云,试着抓进掌心便空空如也。
唯一让她感觉熟悉的, 是那些梦境碎片的记忆带有一丝凤凰真火的气息, 仿佛被这猛烈的火焰灼烧过一般。
这气息与桑清衍同源, 几乎如出一辙,但也有细微的差别。
盛千婵低头, 看着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地将手覆了上去, 轻声道:“是你?”
掌心之下并没有任何反应。
盛千婵也不觉得意外, 这个孩子按照常理来说, 都还没有长出来形状, 更别说回应她的呼唤。而且,由于很难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她甚至时常会忘了自己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崽。
意料之中的事, 盛千婵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静静坐着思索了一会儿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她如每一次修炼结束般站起了身,朝着门外出声唤道:“桑蔓。”
大门应声而开,守在静室外的小侍女快步走来。
“夫人。”
静室的门径直敞开,露出了门外有些灰暗的天空。似乎夜里起了雾,此时仍有余雾未消,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淡薄雾气漂浮在空中,被风轻轻吹着,像给周围的建筑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