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瑾澜伸出手掌,抬头侧眸望去,月亮的光芒从她指缝露出,仿佛月亮在她手中。
万知景一觉醒来,发现院落中二人都不在,直奔长垣上的“观星台”来了,果不其然,在此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看月色的二人。
他看着此时宁静温馨的气氛,并未出声,又原路退了回去。
立在离月亮和云层这么近的地方,吹来的风都透着寒凉。
“高处果然不胜寒,再吹下去就要感染风寒了。”万瑾澜回身抱着他的腰身,仰头看着她,眼中印着漫天星光,“夫君,我们去泡温泉吧。”
萧沣耳上涌起热意,他知晓她是让他带路,而不是邀他一起,可心中难免生出丝丝波澜。
郭鸣在燕云径上驻扎多年,在山间的温泉池子都建了个屋子。
万瑾澜有些嫌弃那屋子,干脆去了上游,找了个好地方泡着。
等再次回到院子里,已经月上中天了。
萧沣让她安置,自己则也去温泉中好好洗洗泡泡解解乏。
万瑾澜一时之间睡不着,披着衣衫坐在了庭院中。
“于松,明日你去探探安阳的送嫁队伍走到哪了。”
在黑暗中的于松应了一声。
万知景同为睡不着的一员,还找出了一罐酒,给万瑾澜倒了个碗底,给他自己倒了半碗。
万瑾澜抿了一小口,入口甘冽,带着股子梅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烈,“不错不错,给我满上。”
万知景和万瑾澜一样,不喜喝烈酒,就喜欢这种中正平和中带着果香的,兄妹二人都觉得好喝,于松又上道的从灶房里切了一大盘牛肉来。
郭鸣昨日纳妾,这院子里可有不少吃食。
这么吃着喝着,万瑾澜不知不觉就吃撑了喝醉了。
萧沣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万知景刚把她扶回屋中。
“她喝多了,还要劳烦王爷今夜多看顾她。”
从前在公府时,懂得男女之别后万知景就不曾再进过妹妹的闺房,如今在外,又没有近身伺候妹妹的人,万知景只好将妹妹扶进去。他也不多待,见萧沣应声后就走了。
萧沣一头乌发虽束起,却还是半干,他将头发放下后又擦了擦,随即脱下外衫上了榻。
万瑾澜下意识向他靠近,梅子酒的味道扑鼻而来。
月色透窗而入,山野中的月亮好像都比外面更亮些。萧沣看着她已经完全长开的眉眼此时呈现出的是毫无防备的亲近,微凉的手抚上她鬓角,万瑾澜突然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萧沣侧着身子枕着一只手臂,眉尾微扬,感受到她的手放到了他的面庞上,然后听到她说道:“夫君比以前黑了,没从前好看了。”
萧沣的眉眼微微一皱,“你不喜欢?”
万瑾澜摇了摇头。
萧沣心里突然空荡荡的,有些茫然,她要是不喜欢,他日后又该怎么白回来?
“不,我更喜欢了。”
万瑾澜笑的眯起了眼,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萧沣日日和她睡在一张榻上,二人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今夜的火气被她点燃的格外强烈。万瑾澜像是一条即将干涸而死的鱼,在喘不过气来的当口推了推他。二人到底理智尚存,不说三年,至少一年之内,是不能行夫妻之事的。
萧沣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万瑾澜缩着脑袋藏在他胸前,本是羞于抬头,后慢慢睡了过去。
夜色漫长,萧沣却失眠了,看着她无知无觉睡的香甜,他穿起衣裳起身出门,将放在石桌上剩的小半坛酒喝了个干净。
理清燕云关上的诸事后,萧沣给北地郡郡守和所有县令都发了帖子,命他们前来蔚县觐见。
能够在一夜之内拿下燕云关,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身处高陵城的范渡却没收到萧沣送去的帖子。
在郡守和县令们收到帖子前的三个时辰,他就已经收到了燕云关易主的消息。
范渡是不可思议的。
他们谁都没想到萧沣会冲着燕云关去,燕云关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齐王却能在短短一夜将燕云关拿下。
“父亲,齐王不给您发了帖子,北地郡的郡守和县令却都收到了帖子,我们当如何是好?”范义对萧沣是敬佩的,也是忌惮的,他范家总不能两头都得罪了。齐王此举,是不是想架空他范家?
范义这么想,范渡心中也有这种猜测,甭说,心里还真有点忐忑。
据守在蔚县的驻兵所说,萧沣攻燕云关时,空中炸响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当是那“神兵利器”所传出的声音。
连燕云关都被萧沣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范渡也怕自己两头受敌,叹气后说道:“准备一下,我们也去蔚县觐见齐王。”
蔚县的县衙此时已经被萧沣占领了,县令殷勤的跟在萧沣身侧,还亲自去安排明日的酒宴。
“夫君,你为何不给范渡发帖子?”万瑾又梳回了女子发髻,从城里买了两身女装,此时和萧沣在城中在蔚县的粮仓。
蔚县的粮仓供给着燕云关的将士。还是十分充足的。
萧沣说道:“待这些县令来投,你说他会不会心慌?等我们兵临高陵城,他会不会主动开门相迎?”
“王爷就不怕这些县令和郡守摄于范渡不敢前来?”一旁的万知景问道。
萧沣轻笑一声,“那我们拭目以待。”
燕云关脚下的蔚县县令连粮仓都主动给他了,萧沣相信这县令不是唯一一个这么识趣的。
第二日,北地郡的七个县令前后脚都来了,或早或晚,都赶在了酉时末之前到达。
开宴之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厅外响起。
万瑾澜抬头向厅口看去,只见进来两位面容颇为相似的男子,一个年长些,身形稍瘦,腰间配着刀,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身穿天青色的锦袍,面容也算俊秀,腰间缀着玉佩,典型是世家公子模样,怀中抱着用锦布盖起的一长物。
萧沣已在两柱香前收到了范渡带着长子前来的消息,若没有他的允许,他二人也进不了城,进不了这县衙,此时他淡定抬头看向二人。
第174章 萧念深
“齐王设宴,范某不请自来,还请王爷恕罪。”范渡能屈能伸,单膝跪地行了礼。
萧沣笑道:“范大人可是贵客,本王想着,若给大人下帖子,大人不一定赏面,还打算过几日前去高陵,不曾想大人来的这么急。”
萧沣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走到近前,将范渡扶起,“大人请起。”
萧沣说着,转身看向跪在一侧的范义,“令公子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未来定能有一番建树。”
范渡起身笑道:“承王爷吉言。”
“大人还请入座。”
范渡心中微松,实不是他没出息,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此时表态总没有日后被动。
范义抱着琴看了一眼万瑾澜很快又垂下了眼眸恭敬说道:“范义听过王妃娘娘英姿飒爽的英名,今日特献上“春雷”于王妃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
伺候在一侧的婢女见到万瑾澜颔首,上前接过范义手中琴。
打开锦布,一柄通体漆黑、其上有细腻水折、造型丰满的琴显现在她面前,万瑾澜细细打量,这琴龙池下的大方纹上的漆略有异样,应当是后来修复的。
万瑾澜顺手一拨,琴音醇厚中带着清越,她一笑:“范公子有心了,此琴甚得我心。”
范家送她琴,不过是为了揭过之前联姻的事,两方都心知肚明。
范渡前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北地郡和雍州自然是没了继续打的必要,但后续的收拢也是一项大工程。
两日之后,于松传回消息,安阳公主的送嫁车队快进雍州了。
范渡已经投了萧沣,肃王在打云中郡,萧沣已经调兵前去支援。至于蒋山的五万兵也快到燕云关。
万瑾澜最近都住在燕云径上的院子里,春桃和夏风已经来了。
此时的书房内,众人正在商议对策。
将蒋山的人防在雍州之外倒是简单,可如此也就暴露了萧沣已经拿下燕云关的事实,那安阳又该怎么办?
萧沣的野心很大,蔣山的五万人马他势在必得,所以提出了请君入瓮的想法。
燕云径的舆图已经快被众人研究烂了,在众人的商讨之下,决定由范渡这边的守将出面和蒋山接头。
众人已经给蒋山挖好了坑,却没想到蒋山已经提前收到了燕云关被萧沣拿下、范渡已投萧沣的消息,他出了益州后分兵两路,一路用于迷惑萧沣,一路绕道益州以西的嘉莫小国,擦着雍州西南夜袭了凉州东南的西固城。
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好歹萧沣想过这种可能,边境城池本就留有守军,建武城的两万军马紧急回援,他连夜带着三万军马出发,从后包抄蒋山。
万瑾澜这次并未跟去,燕云径和蔚县一共一万六千多人,此关又易守难攻,被留在这里,又有万知景看着,萧沣尚算放心。
万瑾澜留下来也是为了将安阳接回来,送嫁的车队足足有三千禁军,还是武宁候的长子亲自护送。
于松和安喜探了几次,都未能近安阳的身,安阳周遭守着四个暗卫,还有两个武婢。
没法子,万瑾澜只能出损招了。
大半夜的,安阳下榻的驿馆着火了。
万瑾澜正要不顾万知景的阻拦闪身出去时,听到了夜空中传来的很有规律的鸟儿鸣叫声。
于松和安喜一喜,“主子,公府的暗卫来了。”
二人回应过后,又有两名黑衣人现身。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在驿馆乱起来的时候,安阳被武婢们扶着冲出时,就有黑衣人现身。
万瑾澜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人是哪一伙,反正不能让安阳落到别人手里。
萧沣说过她多遍,绝不允许她亲身涉险,甚至还将万知景给留下来盯着她。见她蠢蠢欲动,万知景将人一拉,“你老实点,不要添乱。”
被亲哥拉在当场的后果是,于松四人被禁军和暗卫缠住,安阳被人带走。
安阳被人提在马上狂奔,中气十足的问道:“你们是谁,胆敢劫持本公主。”
“公主且安心,您母妃如今在我们主子那,我们主子也是为了万妃娘娘才会派我等前来救你。”
前方的道路被人围了,马儿不得不停下。
万瑾澜今日可不止带了四人出来,而是整整三千人马,此时现身的不过百人而已,有两千人正在牵制朝廷的禁军。
“将人放下。”
安阳激动的喊了一声,“瑾澜表妹!”
万知景说道:“还有我呢。”
“这人说是他主子应了我母妃的要求来的。”安阳大声的将刚才获得的情报告诉他们。
“你主子是肃王?”
影于安阳身后的暗卫完完全全的将自己躲进了安阳背后,他回了一声“是。”
万瑾澜说道:“将人交出来,否则你今夜休想走。”
她不知道姑母如今在哪,反正安阳不能被肃王的人带走,她杀了肃王妃裴氏,和萧念深有仇,安阳被肃王的人带走,算不算羊入虎口?
暗卫的刀已经放到了安阳的脖颈上,“让开路,否则她死。”
万瑾澜的脸色沉了沉,“你是萧念深的人。”
“万瑾澜,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对本世子念念不忘!”
萧念深消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军后方,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下。与此同时,他的周身围着几个头戴蓑笠的人,有雪亮寒光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万瑾澜高喊一声,“张宝泉。”
“嘭、嘭、嘭”
张宝泉连发三枪,倒下了两人,还有一枪射在了雪亮的长刀上,一声“铮”鸣后,长刀段了。
“给我活捉了肃王世子,他要是死了,杀其者赏百金,活捉者赏千金。”
挟持着安阳的暗卫吼道:“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暗卫喉的再厉害也没人搭理他。
萧念深来雍州,当然不可能只带着几个江湖人,还带了三百个护卫,分批从小路进的雍州,没有引起官府注意。他会冒险前来,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本以为自己是黄雀,却没想到万瑾澜早有准备,布置了几百人马和他的人打的旗鼓相当。
随着萧念深来的江湖人身手不凡,还有人往半空中扬毒粉的。
“有毒,屏息快跑”,万瑾澜高喊一声,提着枪带着人马朝着设好的陷阱方向跑去。
萧念深看着万瑾澜逃跑的身影,沉着脸拳头一挥喝道:“给我追,杀齐王妃者赏千金。”
安阳看着之前还乱糟糟的场地突然变的空荡荡,整个人有些茫然。表哥和表妹就这样不管她了?
暗卫也是不可思议的,他们不是来救安阳公主的吗?现在是不救了?他拿下的人质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
正当此人这么想时,马儿前腿突然跪了下去,在安阳的惊呼声中,一条铁链冲着那暗卫袭去,暗卫滚下马躲避,就又有长枪掠来。
铁链方向一拐,圈到了安阳腰间,安阳被捆着飞离了马上。
“不留活口。”
身手再厉害的暗卫在面对几十甚至上百倍的敌人时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死战,要么夺命狂逃。
挟持安阳的暗卫见人越来越多,又已经看不到安阳的影子,只能不甘心的想法子脱身,待其身影闪出时,“嘭”的一声响起后伴随的是男人的闷哼。
人虽然逃了,但火铳造成的伤口可没那么容易处理。
万瑾澜和安阳共乘一骑,在林带中寻着前方的声响而去。
“表妹,我母妃是不是去找肃王了?”
安阳在万妃被“假死”脱身后,确实真的伤心了一段时间,她以为她母妃真的死在了大火中。还是在后来,外祖母进宫看她,话语中隐隐提起了母妃假死之事。
听先前那挟持她的刺客所说,他的主子是受她母妃所求,安阳很难不怀疑她母妃如今和肃王在一起。
万瑾澜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前方一匹马急奔而出,万瑾澜说道:“坐稳了。”
马匹交错时,铁链对着萧念深的面门而去。
萧念深虽然瘦弱,却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后仰,手中长刀还不忘刺来。
安阳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武力值虽然不高,长鞭确是挥惯了的。
萧念深还没直起身子,就被鞭子甩到了面门。
“夫人,接着。”
追来的马匪兄弟们都喊惯了她夫人,万瑾澜接住红缨长枪,当即和萧念深在马上打了几个回合。
万瑾澜心思电转,扬声喊道:“张宝泉!”
萧念深瞳孔骤然一缩,他还记得在暗中放冷枪的“神射手”,随他而来的江湖人瞬间死了一半。
萧念深急切的向后仰去,就怕暗中有暗器射来,万瑾澜趁机攻击马的颈部,马儿直立而起,他控制不住身体向侧倒下。
万瑾澜将长枪一头支地,疾速从马上下身,连身体都没稳住便对着萧念深踹了一脚。
萧念深只觉得腹部像是被重锤击中,头两侧瞬间被两柄长枪夹住。
“世子,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万瑾澜拍了拍身上的土,抹了抹头上出的汗,语调飞扬的说道,不难听出她此时的好心情。
萧念深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面上还有安阳用鞭子挥出的血迹,看起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知道我要来?是吴烨背叛了我?”萧念深想不通他的行动是怎么被她提前洞悉的,前方的陷阱让他的近卫几乎有来无回,若非提前得到了消息,她怎么可能做这么充足的准备?
万瑾澜说道:“你还在江湖上对我下了追杀令,一次刺杀,就足以让我对你警惕至极。我这人呐,惜命的很,出门不带个几千护卫,不做个几重准备都不安心呢。”
万知景看她这么得意,无语的摇了摇头。
说话间,又有大队人马向此处赶来,马蹄声轰轰,万瑾澜和万知景警惕起来。
李大壮的声音响起,“夫人,朝廷来送嫁的官兵逃了,末将前来复命。”
李大壮如今大小也是个小将领,有从前山寨的情谊在,萧沣将他拨给了万瑾澜。
“末将陶阳守将陈光耀特来拜见齐王妃。”
李大壮打马到了近前,下了马说道:“就是有这位将军带着人马前来相助,我等才如此顺利。”
“王妃娘娘,末将夫人与您有些渊源,已在营地备好一应事物,天色已晚,娘娘可前去修整一二。”
万瑾澜来了兴趣,“你夫人是哪位?”
陈光耀恭敬垂首说道:“贱内曾是京城人士,姓唐,闺名秀宁。”
万瑾澜瞬间想起了有关唐秀宁的一切,当初祖父大寿,这位唐姑娘闯入后院,自己跳入塘中,试图赖上她兄长,只可惜她和万瑾玉去的及时,事情败露后她又哭个不停,又过了没多久,万瑾澜就听说她被嫁去了外地。
在唐秀宁的口中,她继母给她定下的夫婿是一个有腿疾年纪又大的鳏夫。
万瑾澜看了一眼已经没那么像文弱书生的兄长。又看了看陈光耀,其年纪在三旬左右。
万知景被她盯的莫名其妙,京都唐家他知晓,但唐秀宁的脸,恕他直言,已经对不上也想不起了。
“陈将军的腿好了?”
陈光耀一愣,诚实说道:“末将是伤过腿,腿伤虽未好全,但不影响骑马打仗。”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陈将军带路。”万知景看向万瑾澜和安阳,“我们在此地歇息一夜,明日再回燕云关。”
萧念深都是俘虏了,自然没那么好的待遇,被五花大绑着趴在马上,铁链绳索的另一端在万瑾澜的手里。
万瑾澜还怕有漏网之鱼来劫人呢,当然是能小心就小心。
萧念深做质子多年,也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陈光耀带着他们到了陶阳驻扎军队的营地,肉汤的香味飘的老远。
唐秀宁听到动静,从营房中走出,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安阳公主,看了万瑾澜好几眼才将人认出。
“秀宁参见公主殿下、王妃娘娘。”
安阳虽然灰头土脸的,但一身皇家气度还在,“起身吧,在外不必这么多礼。”
安阳心中微嘲,她如今算哪门子的公主,她父皇两次要将她和亲,她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工具罢了。此次为了让她乖乖和亲,还派了两个会武的婢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如厕,都必有一人贴身跟从。
至于她那好未婚夫周世安所在的周家,自皇帝下了圣旨后,连一句话都不曾说。
安阳在这两年内也算是体会过了人情冷暖、眉高眼低,心气是真的不如以往了。
万知景去安排三千人马的驻扎事宜,他虽然来了这里,却不代表他完全信任陈光耀,士兵们吃就吃随身带的干粮,喝就喝腰间挂的水囊中的水,等回了燕云关,自会另有奖赏。魏贤训过的兵,又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已经完全能做到令行禁止了。
夫荣妻荣,唐秀宁再见到万瑾澜,虽然有几分尴尬,但为了夫君的前程,自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唐秀宁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烹制的鹿肉以及鲜美的羊汤。
安阳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根银针,毫不避讳的把菜肴炙肉和汤汤水水都试了一遍。
唐秀宁跪地说道:“殿下不相信我?”
安阳把银针收起,摇摇头说道:“是没那么相信,不过本公主如今处境不如以往,自然得惜命些。”
“起身吧,跪着做什么?”
唐秀宁起身后坐到了下手,她今日搓窜她夫君领兵前去相助,不过是为了日后的前程。
万瑾澜喝了一口羊汤,赞道:“竟无一丝猩膻,公主快尝尝。”
唐秀宁笑道:“王妃喜欢就多喝两碗。”
万瑾澜将碗放下,问道:“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唐秀宁摸了摸肚子,笑的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万瑾澜还记不记得她当年的算计,反正她没法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她却不能抓住。
“我夫君虽然是个粗人,对我却甚好。王妃就不好奇我夫君为何能及时相助?”
万瑾澜是有些纳闷,到了陶阳的地界,她带了三千人马,虽说一路很是低调,但要说能完全瞒过这一路经过的县镇,那也是不可能的。
雍州比起凉州,到底没那么安稳。
唐秀宁也不卖关子,说道:“我夫君的上峰秦将军昨日离开了陶阳,带着少数亲兵往东南去了,卯时才归,虽不知他到底见了谁,却在两个时辰前召集部下守将,要去襄助朝廷来送嫁的禁军,是我夫君大逆不道的将秦将军打晕了,如今他正在营房中关着。”
唐秀宁自从得知了雍州归顺了齐王后就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她和万瑾澜从前是有些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了,谁说她不能凭借着过去相识的这层关系为自己的夫君谋前程?
“王妃,我夫君不才,却也是英勇善战之人,愿意为齐王效劳。”唐秀宁抬起眉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万瑾澜一眼。她说这么多,也是想让万瑾澜看到她和她夫君的忠心,若是什么都不说,她也不知道夫君做的努力呀。
万瑾澜和她的视线对上,一笑,“此次的事我记下了。”雍州并未真正安稳,还有效忠皇帝和肃王的人都不稀奇。不过此事也说明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萧沣如今已经有了势!
唐秀宁端起酒杯,“我敬王妃三杯,还望王妃原谅我过去做下的错事。”
“你应当是有孕了,这酒还是不要碰的好,喝碗汤吧。”
唐秀宁一笑,摸了摸肚子说道:“多谢王妃体谅。”
见唐秀宁吃了不少,安阳说道:“你的胃口倒是不错,这是几个月了?”
唐秀宁笑着回:“四个多月了,这孩子也不闹腾我,很是省心。”
“我成婚后一年多都未曾有孕,吃过不少偏方都没用,还是我姨母给我寄来了方子,我喝了三个月后就有了好消息。”说到这,唐秀宁语气低了几分,“王妃若是需要,我可将方子献上。”
在唐秀宁看来,万瑾澜若是生下孩子,日后地位才会更稳固。
万瑾澜想起她的身体受寒过后调理的也有大半年了,李郎中每隔三个月给她换一次药,也小有成效,不过到底完全恢复没有,也不好说。
安阳看向万瑾澜,“表妹,你与王叔…”
在安阳的话还没说完前,万瑾澜说道:“正在孝期,还未考虑子嗣的问题。”
安阳想起太后和大舅父,沉默了下来。
正当唐秀宁要起身赔罪时,万瑾澜说道:“方子给我腾抄一份来。”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虽然不知道萧沣日后会不会违背他所言而纳妾,反正她没打算把位置拱手相让。
第二日一大清早,一行人离开了陶阳,萧念深依旧横趴在马上。
等回到燕云径内的院落时,已经是第三日的午后了。
安阳看到这院落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明明在几十丈的高山之上,却依旧靠着高山,院落错落有致,草木繁盛,还引入了活水,可谓是巧夺天工,比皇家园林也不差了。
正在巡视的顾长林听闻万瑾澜和万知景回来了,从长垣上下来问候。
等顾长林离去,李大壮和一众护卫把守好院子,万知景把萧念深口中塞的布拿了出来,又让春桃给他送了水和干饼子。
萧念深这几日每天都只有水两个饼子,让他连两分饱都没有,手脚都因为饥饿而绵软无力,此时让他逃,他都逃不出去。
“放了我,不然万妃也别想活。”萧念深面色虽然苍白,但还保持着皇家子弟的气度。
见安阳一脸急色,万知景说道:“表妹莫急,若姑母在肃王手上,我们有他在手,姑母也不会出事。”
姑母和肃王的关系不一般,就算姑母是肃王手上的人质,在待遇上,也不是一般的人质。万瑾澜认为,姑母能在宫中稳坐贵妃之位多年,她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萧念深脸色难看的吃着干饼子,不知是因为饼子太过难以下咽,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世子日后就在这住下吧,若你父王愿意赎你,那我不是不能将你这个仇人放走。”
萧念深喝下一口水,将口中的饼子顺下,“我母妃,是否为你所杀?”
万瑾澜诚实的点了点头,“没错,我父亲的死,难道不是你母亲一手造成的?”
萧念深冷笑道:“你要怪,就怪你姑母,在宫中还不安分,给我父王写信!哦,错了,你该怪安阳,不是为了她,万妃也不会向我父王求助!”
安阳双目茫然,眸中有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萧念深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你母妃为了不让你和亲北戎,求助我父王攻打北戎。你再次被和亲的消息传出去,你母妃又去求了我父王。我母亲若不是为了让父王和万妃再无可能,也不会设计将镇国公害死,安阳,你说怪不怪你?”
因为冲撞了万妃,父王连他那不懂事却向来受父王宠爱的弟弟萧启都被关了禁闭。
萧念深在父王面前直言万妃心怀不轨,却被父王斥责,萧念深就不明白了,一个女人为什么比他的血脉还重要!
如今成了阶下囚,萧念深甚至怀疑,父王到底会不会救他!
安阳过去隐隐知道肃王和她母妃的事,却不知晓舅父的死和她母妃有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万瑾澜和万知景。
萧念深被看了起来,兄妹俩出了屋子,万知景向她扬了扬下巴,“去宽慰宽慰她。”
万瑾澜正欲抬腿,李大壮急匆匆进了院。
春桃眉目一立,“李大壮,你就不会在院外禀报一声。”
李大壮露出尴尬的笑意,摸了摸头,抬眼看春桃时看起来憨中带着羞涩,“下次一定注意。”
“夫人,王术送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