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未免欺人太甚,说起来,文昌侯府还是叶清的外家呢,结果她竟然这般不知礼数,果然和她那个娘一样,身份低微,上不了台面,一得势就抖起来了!
坐在田氏身边的孙女长得颇为美貌,她时不时就偷偷四处张望几眼,完全被殿内奢华大气的摆设和叶清众星捧月的排场迷了眼睛,恨不能上去叫一声表姐。
这副轻浮的模样惹得旁边几位夫人不住地侧目。
宋氏今日坐在殿首,一首一尾,按理来说应该没甚交集。
只是席间她出去更衣,谁知走到殿门口,居然被文昌侯府老夫人田氏一把给拉住了。
田氏坐了好长时间的冷板凳,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这时看到了宋氏,终于再也忍不了了。
“小五你怎地见了母亲,都不来打声招呼?”田氏眯着一双小眼睛,脸上作出一副慈爱的表情,仿佛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生女儿一般。
宋氏曾经是文昌侯府的养女,从身份上来说,田氏确实是她的养母。
可是宋氏在侯府的时候,从未被允许叫过田氏为母亲。
她们需要恭敬地称呼田氏为夫人。
现在的生活平静而顺遂,宋氏已经很久不再去回想曾经在侯府的生活。
府里为了荣华富贵,专门采买一些长得好的女孩,把一群小姑娘像养蛊一样地养在一起,还美其名曰为养女,实际上在府里不过是些连丫鬟都不如的人。
表现好的,才能吃穿好一些,然而一旦表现得出挑,就要接受一些特殊培训,比如如何侍奉男人。
宋氏不想受这种耻辱的教育,所以在所有姑娘里一直表现很差,学唱歌跳舞之类的技艺也是最慢的。
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女红。
因为这样的人设,她终于逃脱了特殊培训的机会,却成了侯府里的专用绣娘。十岁之后,她没日没夜地做活,不知道为府里绣了多少份见面礼和寿礼。
她那时还很天真,只想着侯府见自己勤恳,将来轮到她说亲的时候,能网开一面,哪怕只把她当个普通丫鬟,嫁给一个普通管事呢。
可等她十五六岁,府里还是没有忘记她,或者说,他们不想放弃这件培养出来的作品,要物有所值。
知晓了府里打算将她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当小妾的消息,宋氏万念俱灰,偷偷跑了出来,不经意跑到一条河边,本想自绝于此,没想到遇到了叶鸿文,把她救了下了来。
宋氏看着田氏布满皱眉的脸,不由得回想起这位大夫人,以前那副傲慢轻视的脸孔,旧年的诸般回忆涌上心头。
然后,她挣脱开田氏的手,淡淡地说道:“夫人折煞我了!你我本没有亲缘关系,何必这般亲近?”
田氏未料宋氏在人前也这般不给面子,吊着一双眼睛,收了脸上的笑意。
“舒儿啊,在外人面前,你还是这般桀骜,可真是让母亲伤心。”
田氏的孙女也应和道:“姑母,祖母甚是惦记你和明华表哥,屡次相邀,你却不来,未免太让长辈伤心了!”
宋氏冷眼看了眼这姑娘,这就是文昌侯府里那个想要和她儿子结亲的姑娘?
容貌倒是不错,可惜心思却不正。
宋氏见已经有人看过来,不欲和田氏祖孙纠缠:“这位姑娘说笑了,我充其量只能算是府上曾经签了卖身契的婢女,如何能让姑娘你叫一声姑母和表哥?”
“我不欲见夫人,想必夫人已经明白我的态度,何必多做纠缠,膈应了我,夫人也脸上无光。”
田氏还没如何,她孙女倒像倒豆子一样回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娘说过,当年你出嫁的时候,府里还给了你许多嫁妆!”
宋氏忽地笑了:“你是说那个小庄子吗?这位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先夫已经将钱双倍补给文昌侯府。”
这件事,宋氏并没有对外说过。
当年叶鸿文得知宋氏因为被文昌侯府强塞了一个庄子作陪家,时常不安。
因为宋氏太知道文昌侯府是多么无利不起早,给了一个庄子,以后必然想要的更多。
叶鸿文明白了她的心思,偷偷给人写书稿,卖了一幅他曾经捡漏的画作,终于凑足了钱,把钱双倍给了文昌侯府。
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氏,让她安心。
宋氏当时就哭了。
她知道叶鸿文多么喜欢那幅画,也知道了他对自己多么好。
虽然那些年她为文昌侯府做的绣件早抵得上那庄子的价值,可是那一刻宋氏只觉得幸福。
这辈子她遇到了不少伤心的事,幼年被亲生父母卖掉,少时在侯府每时每刻如履薄冰,但遇到一个叶鸿文,足以抚平所有的痛楚。
第136章
宋氏与田氏地拉扯终究还是惊动了坐在上首的叶清。
田氏祖孙和宋氏最后在宫女的指引下, 都来到叶清跟前。
叶清也没说多的, 只是问田老夫人:“夫人说家中收养的女孩子都是养女,既然如此,本宫便做主,消了她们的卖身契, 也好全了府上的善心。”
田氏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
这些面容姣好的姑娘们, 是要送给那些达官贵人们做妾室的,若是送人去的时候, 没有附上卖身契一起,谁家敢收下这样不受控制的良家女子?
而且若是没有卖身契约束, 有些胆大的小蹄子或许就会不听管教,偷偷跑出去了。
叶清这样做, 可谓是釜底抽薪。
文昌侯府最近几代,都没有出现可以顶立门户的后辈,反倒出了一些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 若没有送女人带来的强大关系网,有些来钱快的生意根本做不了,如何能支撑得了家里巨大的开销?
“皇后倒也不必如此。”田老夫人被击中了要害,全然没有刚才在宋氏面前的理直气壮,讷讷地说道。
“那老夫人就回去落座吧,以后务必不要强拉着本宫的母亲开玩笑。”
文昌侯府毕竟涉及到宋氏的出身, 眼下人这么多, 叶清也只能简单敲打几句。
但是这件事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看田氏祖孙的嚣张态度,文昌侯府的家风可见一斑,想要抓点小辫子出来, 估计易如反掌。
还有给那些姑娘们良家身份的事,叶清也不是说说就算了, 她会派人去核查,只要本人愿意的,就放了他们自由。
作为一个皇后,想找点理由达成这个目的,并不困难。
除了田氏这个小插曲,今天的宴席倒还算顺利,等宴席结束之后,陆川来寝宫找叶清,表情有点奇怪地同叶清说了一个消息。
“守在平城的暗卫刚刚传来消息,他们看到了大变活人的一幕。就在他们监视的那个地方,宋芸萱凭空出现,看到外面有人,表情十分惊恐,然后就在他们眼前,又突然消失了。”
叶清:“……她难不成以为,暗卫是端王的人?”
对于宋芸萱留在空间里一直不出来的事情,叶清和陆川分析,可能是陆渊对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她难以忍受,宁愿暴露空间的危险,也要逃离。
这其实也很正常。这么多年一直遭受着中毒带来的痛苦,身有残疾,时时活在监视之中,又要谋划着造反。
陆渊的心理就算没有完全扭曲变态,应该也相差不远了。
宋芸萱被他掳走,又给陆渊治好了身上的毒,或许还打着能获得好处、占据主动权的心思,殊不知,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凡她露出一点异样,陆渊那样的人,也不会放过。
陆川点头:“应该是的。”
叶清感叹:“这个端王得给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我让那些暗卫还留在那里,不过让他们到远一些的地方布控,避免下次宋芸萱出来之后又把人给吓了回去。”
叶青对这件事倒是挺佛系的。陆渊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宋芸萱现在就算有灵泉,也没有办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但是到底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所以还是派人看着点吧。
过了几天,陆川就派人查到了文昌侯府的一些瓜。不查不知道,一次吓一跳。
因为家里男丁都不出息,所以倒是没有机会做贪污腐败的事情,但是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事还是不少的。陆川把几个正主给惩治了,发配的发配,打板子的打板子,又给文昌侯安了个失察的罪过,直接把爵位降到了男爵,还取消了世袭罔替的资格。
紧接着,陆川又收拾了几个收了文昌侯府送的小妾,尔后不分青红皂白为其撑腰的人。
这下朝堂内外,可算是看清了陆川的意思,知道以后,定不会有官员再敢收文昌侯府,不对是宋男爵府上送的女人了。
叶清则是暗地里核实了府里哪些姑娘愿意离府,然后,找了一位大师,说这几位姑娘的生辰有助于自己,因此今年需要为她祈福一年,希望宋府能给她个面子,让她可以把这些人买下来。
此时的宋男爵府上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哪还敢说一个不字。宋男爵知道了母亲在宫宴上对宋氏做的事,自觉找到了祸根,不由得迁怒起田氏来。他的夫人也不再对婆婆有什么好脸色,强势地抢过了管家权。
那位跟着田氏进宫的孙女也被送到了郊外的田庄上,美其名曰收收性子。
其实宋男爵不知道,他现在有这个下场,主要还是因为家里的纨绔子弟们亏心事儿干得不少,什么强抢民女,恶意买卖,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止一次。虽然他自己没干,但是这些还不是他纵容的?
文昌侯府的事情过去几个月后,京城终于恢复了宁静。
前几个月,处在风波边缘的宋氏终于可以着手开始挑选儿媳妇了。
宋氏以前寡居在家,基本上不会去其他家府里做客,和其他贵夫人的交集也比较少。
锦宁伯府之前没落,也没有自取其辱地举办过什么宴会,家里前些年也没有办过什么喜事。
所以宋时对京中的闺秀们还真的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俗话说的好,一家有女百家求,一家有男,同样如此。
宣平侯府、文昌侯府先后都栽倒在叶清这里,如今想要嫁给皇后弟弟的人,简直如过江之卿。
托人上门自荐的也不少。
宋氏接了一波一波的拜贴,参加了不少宴请。最后还真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就是礼部尚书任永丰的孙女任婉儿。
这姑娘长相十分婉约,但行事却并不古板,眼神灵动,做事圆滑,还真有点她祖父的风范。
任家对叶明华自然也很满意。于是两家的婚事就这般说定了。
一家有喜一家愁。
这边叶家刚刚定了亲,那边宋芸萱的大哥宋茂温就和朱家退了亲。
原因是宋茂温竟然偷偷养了一个外室被朱大人发现了。
当然,这个可人心的外室其实就是朱大人自己安排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能够退亲。
不过这一点,宋家人是不知道的。而且无论朱大人做了什么,最后还是宋茂温自己没有把持住。否则,朱修还能逼着他养女人吗?
朱大人有了一个把柄,仿佛手握尚方宝剑,宋家为了宋茂温的名声,只能捏着鼻子退了婚。
宋老太太孙氏为了这事,愁得不得了,宋茂温完全被那个坏女人迷住了,根本不听家里人的话。
于是今天,孙氏准备自己找上门去看看。
路过绸缎庄,想着最近儿子好像都没有通过新衣裳,于是便在门口彳亍着,也是巧了,今日宋氏也难得有兴致,到街上来逛逛,也来了这家铺子,此时正买完了东西,由女掌柜亲自扶着,向外面走呢。
恰好就和在门口徘徊的孙氏撞了和正着。
孙氏乍一看到宋氏的脸,一瞬间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呆在原地都不会动了。
直到宋氏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孙氏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拉了身边一个人问道:“这个女的是谁?”
被拉着的女掌柜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无礼的老太太:“老太太,你盯着人家做什么?这可是承恩公府的贵夫人,您拉扯我就算了,没事少打听贵人,免得碍了贵人的眼。”
孙氏脑子嗡嗡的,承恩公?那岂不是皇后的娘家?
第137章
孙氏脑袋嗡嗡地, 连去找那外室麻烦的心思都没有了, 脑海里全都是宋氏那张一瞥而过的脸。
回到家里,看见家里逼仄的院落,心里忍不住烦躁不已。
家里刚出事的时候,陆川没有收回御赐的宅邸, 但是宋之耀在礼部过得十分不好, 正巧那会儿过年又赶上了战事,祭礼和以往不同, 结果底下人没有经验,出了个小岔子, 宋之耀这个受排挤的就被人推出来顶缸,陆川顺水推舟, 收回了原主曾经赏赐的宅子,又给他降了两级,官位变成了六品。
六品官员, 在京城那可真的就是一个芝麻小官了,俸禄少,家里最赚钱的生意还是宋芸萱开的揽月楼,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开下去了,不过好歹铺面是自家的,能收点房租。只是揽月楼那地界在京城坏了名声, 导致租房子的把房租压得很低, 宋家却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京城居大不易,这点房租, 也没法支持他们买个新的大宅子,维持着和以往那样体面的生活, 因此被收回宅子之后,只能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子住着。
家里的仆人们也卖了不少,整个家都显得十分冷清和萧索。
如果没有经历过曾经的煊赫,自家能从村里搬来京城,还有房有铺,孙氏一定会为现在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
可是住过御赐的宅邸,享受过京中众多小官员的奉承,穿过上贡的绫罗绸缎,隔三差五叫个御医进府把脉,现在的生活,比起当初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自从看到宋氏那张脸,她这心里就一跳一跳的,复杂之中还带着一丝激动,回到正屋看到宋老头,孙氏捧着心口,直接石破天惊般地说道:“老头子,我看到梅子了!”
宋老头脸色骤变,连忙拉住孙氏的胳膊:“梅子?你在哪儿看到的?怎么知道那是梅子?”
宋梅子是宋老头和孙氏的小女儿,三十多年前那会儿,宋家还穷得很,好不容易挤出了点钱,让老大在村里的老童生那里读了两年书,那老童生说,宋之耀天生就是一块读书的好料子,以后必定能光宗耀祖,千万不能在村里耽误了,得送到镇上的秀才那里,以后才能举业有望。
镇上书塾的束脩一年就要二两银子,加上笔墨和生活费,一年没个四五两银子下不来。家里统共二两银子存款,送宋之耀去镇子上读了半年书后,一个大子儿都拿不出来了。
当时,孙氏的长女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年纪,为了儿子的前程,孙氏狠狠心,就给大女儿挑了一个聘礼多的人家,换了五两银子的聘礼,宋之耀就这么又在镇上读了一年。
一年后,家里又没钱了,宋之耀却真的如老夫子所说,虽然只学了一年半,结果第一次下场,就通过了县试,可以去参加府试考童生了。
眼见着儿子这么出息,宋老头和孙氏怎么能耽误儿子的赶考?他们还指望着能够靠儿子,当个老封君,以后使奴唤婢,再也不当乡下的泥腿子,下地讨生活。
可是去府城赶考的路费,家里却是怎么凑都拿不出来。
恰好当时有个中年男人,穿着着实体面,听说她家小女儿梅子长得好看,要买了梅子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还说能给他们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
孙氏当时就心动了,有了这八两银子,不仅儿子去府城赶考的路费有了,剩下的还能再在镇上学一年呢!
一般人家买下人,只给五两银子,可眼前这人却能给八两银子,这说明这买人的府邸肯定是不差钱的,所以小女儿去了,定也是不会吃苦的。
孙氏这么自我安慰了一通,就和宋老头一起,卖了当时才六岁的宋梅子。
宋之耀得了钱,去府城赶考,还真是中了童生,获得了神童的美誉,有些商人喜欢押宝,给家里送了些礼品,宋家卖了礼品,买了几亩田地,日子虽然还是紧巴巴,但总算不至于学费都出不起了。
只是考上童生之后,宋之耀一连几次,都没有考上秀才,外面的人提起,难免说一句伤仲永之类的话,直到宋芸萱出生几年后,碰巧救了一位大儒,让那大儒收了宋之耀做学生,宋之耀才总算是考了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午夜梦回的时候,孙氏偶尔还是会想到那被人买走后就不知下落的小女儿,但是自家里富贵之后,那种惆怅又愧疚的心情越来越少了,她觉得自己没错。
若是没有卖掉女儿,自家人何来这样的生活?
因着这样的心理暗示,孙氏对女儿的脸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宋梅子长得特别像自己那个脾气强硬的婆婆。
婆婆那张脸就是孙氏心里的噩梦,所以一看到宋氏那张和婆婆像了七八分的脸,她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就福至心灵地感觉道,这很可能就是自己曾经卖掉的小女儿。
“那个卖衣服的女的说,梅子现在是承恩公府的夫人,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娘!”孙氏对宋老头说道,心里的震撼现在也没有减少半分。
虽然她只差一点,也能做皇帝的岳祖母了,可是家里接连发生了这些事,让孙氏已经不好再做以往的美梦,结果兜兜转转,她的小女儿生的女儿,竟然还是嫁给了皇上,难不成她天生就是当皇帝岳祖母的料?
宋老头震颤之后却冷静下来:“你怎么确认那就是梅子?”
孙氏脑海里又浮现了宋氏那张脸:“她长得太像她奶了,而且,后来我在街上打听,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承恩公府的这位宋夫人,是文昌侯府从外地买回来的养女,差不多就是从六七岁养大,你看,这不是和咱家梅子又对上了?”
宋老头闻言,脸上的神色更加复杂了。他抱着头,深深叹了口气:”这么说倒是能对得上。”
孙氏连连点头:“可不是么,看来当年那个管事没有骗我,梅子被带到京城,还成了文昌侯府的养女,这不比在乡下天天干活强?我这个娘可是为她好,为她找了个好前程。”
宋老头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两个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蠢蠢欲动,恰在这个时候,宋之耀下衙回家了。
孙氏急忙迎上前去,把这件事又和宋之耀说了。
宋之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和孙氏不同,他比孙氏知道得多。人在官场,虽然备受排挤,可有些消息却还是能知道的。
比如说文昌侯府喜欢收养女,养大了后送给官员做妾室,听说承恩公夫人深受其害,所以皇后娘娘为母亲撑腰,现在把文昌侯府整得简直喘不过气来,连世袭的侯爵都没了。
若宋氏真是他的小妹,当年爹娘为了供养他读书,卖了小妹,这么多年以来,小妹对家里,也肯定是恨大于想念。
否则,当年的宋梅子离开家的时候,已经六岁了,是记事的年纪,可是这些年她从来都没有找回家里,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许是这些天在官场上备受折磨,宋之耀现在已经完全不想要现在的生活再起任何波折,而且他觉得爹娘找上门去,很可能不是母女相认的感人场景,而是一场痛骂。
这事要是被那受宠的皇后娘娘知道了,恐怕还得连累他。
他是劝了又劝,才把宋老头和宋老太那急欲认亲的心思给说下去了,只是知道富贵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孙氏心里就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吐也吐不上来,最后竟然硬生生气病了。
这人年纪大了,病中便格外憔悴虚弱,孙氏躺在床上,总有种自己大限将至,命不久矣的感觉,她哀哀地和宋老头说道:“老头子,你去找梅子,告诉她,娘不行了,娘就想再见她一面啊。”
宋老头低着头,心里天人交战,一会儿是儿子的告诫,一会儿是孙氏的充满褶皱的老脸。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去了承恩公府。
普通人哪能忍住空看着眼前的一座金山,却连一个小金块都摸不下来呢?
宋氏听到下人通报,说自己的父亲找上门来了,心里只恍惚了一瞬,随即便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