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傅瑶似乎明白了徐励的意图——是打量着她忌口的日子太好过了,故意给她诱惑动摇她的军心?
心中认定了徐励不怀好意,傅瑶看着满满一桌她喜欢的食物,心内实在是纠结得很。
撇开徐励可能的“险恶用心”不提,说实话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有些担心利用徐励的身子“破了戒”等做回自己的时候受不受影响。
她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徐励的饮食一向就是以清淡为主,她觉得不会受影响——谁知徐励突然给她来了这一招。
虽然认定了徐励心怀不轨,不过傅瑶也不能什么都不吃,东西都拿上来了,傅瑶总不可能跟李长青说把东西撤下去,只能“无奈”地看向桌上的早点。
桌上大部分食物傅瑶以前都吃过,倒是有几样比较她看着新奇,不过傅瑶也没打算暴饮暴食,挑了几样自己没见过的点心,其余的让李长青他们解决了。
连着三天,饭桌上都是她喜欢的食物,因为跟徐励以往的饮食习惯大异,唐婉还好奇过问了一句,好在被傅瑶搪塞过去了。
等回到自己的身子,傅瑶又有些不自在——她先前在徐励面前说得那般信誓旦旦,按理说就算是换了徐励的身子也应该严苛遵守才是,虽然她也还算是有节制,但毕竟是破了自己的戒,她有些担心徐励会因此找借口攻讦她。
她有心避开徐励来的那两日——但凌蓟不愿意,傅瑶依旧是没跑成。
好在徐励没什么异样的举动,也没对她说什么奇怪的话。
倒是腊月互换的时候,傅瑶发现每日的食物虽然不像上个月那般多到吓人,但留下的都是她上次多用了的那一些。
李长青在她耳边叨叨着,声音透着愉悦:“二少爷胃口近来倒是比以往好了些,这新请的几个厨子果然是有几分手艺的,今儿我他们还与我说,明日再试试做出其他的吃食来。”他神色很是期待。
傅瑶感觉手里的食物顿时不香了。
原来那几样食物是徐家自己的厨娘做的,她就说嘛,看着新奇吃起来又可口,城内外的点心铺子或者食肆她都尝过了,没有遇到这般合她口味的,她原本还想着等她忌口解除了之后,怎么旁敲侧击问徐励那些点心是从哪买的呢!
傅瑶瞬间领悟到了徐励真正的“险恶用心”。
她就说嘛!徐励他肯定是不安好心。
但徐家新请的厨子手艺真的是没地说,而且还会想着变花样做吃食……傅瑶边吃边想——不知道能不能把徐家的厨子请到左家……傅瑶虽然喜欢各式各样的点心,也时常让人往外边采买,但更多的还是习惯自家厨下做的食物,毕竟吃起来更安心些。
但是想也知道从徐家挖人,不是那般轻易的事,所以就……好气呀。
幸好生辰之前贺循解除了傅瑶忌口的禁令,否则傅瑶肯定是要悲愤许久的。
傅瑶这个生辰不是及笄也不是整岁,左家没打算大办,但还是收到了算得上交好的各家送来的礼物,徐家也有送,只是唐婉的礼物傅瑶和阮如留下,日后找机会回礼便是,徐励送的,还是直接退回去了。
第二日恰好是徐励来左家的日子,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傅瑶原本还准备了一通说辞呢,都没用上。
徐励不言不语让傅瑶有些没底,不过她也没空多想——
徐励过来后不久,便听到外边有喧闹之声,傅瑶唤人进来问了缘由,来人一脸喜色:“我们家大人要升官了!”
复了愣了一瞬,继续询问之下,才得知方才有人到了府衙——是京城来的人。
来人颁布了陛下的圣旨,嘉许左棐剿匪有功,除了赏赐以外,左棐官升了半级——虽然只是半级,但是却是要入京就职的,相同的品阶,京官与地方官毕竟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左棐这次的确是升迁了。
距离傅瑶被劫掳已经过了一年,傅瑶原本以为这事只怕是不了了之,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下文,虽然是一年之后才有了后续。
瑞王的那些人明明是正式的士兵,却被认定为“匪人”,如此看来,少帝与瑞王的这次争锋,最终是少帝暂时胜了。
但同时也代表着左棐终究不能再中立下去,从此之后,至少再外人眼中,左棐是少帝的人了。
傅瑶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绪——她一直担忧的关于左棐的命运终于不再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但是她又不清楚左棐登上少帝的这条船是不是便是正确的……虽然上辈子到最后的确是少帝赢了瑞王,可即使如此,左棐前路也未必就是一片坦途。
事情开始走向她未知的结果,傅瑶不知道前方是福是祸。
不过好在不管前路如何,至少她跟舅舅舅母始终是在一起的。
左棐要去京城就职,她跟阮如肯定也是要跟着去的,到了京城之后,免不了要与傅家打交道,想到自己的生父傅炘伯父傅炜还有如今已经入了瑞王府的堂姐傅瑜……傅瑜还是免不了忧心。
果然有些人不是说不想见便能一直避开的,她能料想到自己进京之后傅家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别人或许不知,但是傅炘傅炜一定清楚得很:若不是当初那些人掳走了傅瑶,只怕结果不会是像如今这样。
傅瑶很清楚事情原本的走向——上辈子左棐便是因为这事被贬谪了的——这原本的结果才是傅家才是瑞王想要的。
虽然有些担忧,不过傅瑶肯定是要进京的,进京不仅仅是陪着左棐和阮如,也是为了——摆脱徐励!
谢天谢地,她终于可以不必每个月都要匀出两日听徐励唠叨了!
徐励一直默默站在她身侧,见她神色瞬息万变如今终于放晴,舒了口气,他倒是一语中的:“傅二姑娘你要跟着左大人去京城吗?”
傅瑶原本还有些得意,突然听到他这样问,心内一时咯噔了一下,狐疑地看了徐励一眼,不敢暴露自己内心的愉悦,装作十分惋惜地道:“是呀,想到以后不能听到徐秀才的教诲,心里还有几分失落呢……”才怪,她恨不得明天就走离开锦州以后都不用再见徐励不用听他给她讲习了!
一旁凌蓟十分无情地戳穿她:“阿瑶表姐你说这种话不亏心吗?”当他不知道她今儿一早还想溜出去避开徐励这事吗?
傅瑶看了徐励一眼,见他再凝神想事,怕他起疑心,当然不敢承认凌蓟的话,正色道:“我这么虚心向学的人,这话当然是真心的!”
她说到“真心”二字时,徐励终于回过神来,他耳尖发红,定定看着傅瑶,小声问道:“你不厌烦我吗?”
当然厌烦了,她恨不得不用见他更希望他俩身上的事情早日解决以后都跟他再无瓜葛,嘴上却依旧装模作样:“怎么会呢。”
一边凌蓟总算是醒悟过来了——他声音顿时激动起来:“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终于解脱了不必对着徐秀才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傅瑶心里同样开心,可惜只能强忍着:“应该说十分可惜才对。”
凌蓟不配合她,差点热泪盈眶:“终于——”
凌蓟的激动溢于言表实在是太煞风景,徐励皱了皱眉头:“你明年要试着去参加县试,等年后回到书院,你从夫子堂上下学之后来找我,我会再单独针对你的情况查缺补漏。”
凌蓟顿时蔫了。
他安静下来,徐励才终于有工夫回想傅瑶方才说的那些话,看向已经埋头做其他事的傅瑶,没再说什么——傅瑶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这两个月里徐家的厨上给傅瑶准备的吃食,总算是讨好了傅瑶让她对他有所改观了呢?
徐励嘴角微微扬起,若是凌蓟看到,大概又要大呼小叫说自己眼花了,所以在傅瑶或者凌蓟抬头之前,徐励很快收敛了神色。
第066章 意外
虽然左棐接到了调任京城的旨意,但作为锦州的知州,他们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说走便走的。
新任命的知州年后才会到任,左棐要与新知州交接后才会进京述职,约莫算起来,至少也要三月左右才能启程。
也就是说,傅瑶还得跟徐励“虚以委蛇”一阵。
无论如何,这个年左家过得并不轻松,有太多事要忙了。
左家不是锦州本地人士,可是毕竟在锦州住了这么多年,这要带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傅瑶跟阮如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整理清楚。
凌蓟年底回了松州,刚过了年又被凌家遣回来——趁着傅瑶跟左棐还没走,能管得住他一会是一会,再说了,听闻徐励主动辅导凌蓟,要不是因为过年,凌家恨不得凌蓟不要回松州。
待得左棐终于启程去京城,凌蓟简直是热泪盈眶了。
傅瑶本来心中嗤笑凌蓟想得太简单——就算她不在锦州,徐励和程烨也不会让他过的太轻松,结果一转眼,便看到徐家也正往船上搬行李,顺便看到了李长青,也看到了徐励。
徐励要去哪儿?不会也是要去京城吧?
傅瑶心中猜疑,只是码头之上人多眼杂,她又不好过去询问,只好带着疑惑登了船。
这一次进京,他们一行主要是行水路。
之前傅瑶进京多是行陆路那是因为傅瑶有些晕船,所以虽然麻烦了些,但是他们之前还是走的马车,只是这次不一样,左棐要进京述职,之前已经耽搁了太久,要走陆路怕是来不及了。
虽然傅瑶这一年多身体调理得比之前好多了,但是晕船这事没那么容易根治,不过好在这次有贺大夫跟着他们一道,听闻傅瑶会晕船,临行之前贺大夫调配了一些丸剂给傅瑶,极大的缓解了傅瑶的症状,至少不会跟之前那般严重。
在船上她依旧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在船舱内的时候觉得憋闷与头晕,因此大多数时候,傅瑶都不呆在船舱内,而是呆在甲板上。
他们出发的时候恰是暮春,晕船的症状大大减轻之后,傅瑶终于稍稍有些精神欣赏沿岸的风景,以及观察缀在他们船后的徐家的船。
傅瑶问过阮如,阮如说徐励要去京城游学请求与左棐一程,阮如虽然心中犹疑,但是看在唐婉的面子上没有拒绝——反正也有别家的船跟着,徐励也未必显眼,就算别人有怀疑,也可以拿唐婉的关系搪塞过去:左棐毕竟是进京述职,船是官船,一些人家喜欢跟在官船后边走,觉得这样安全些。
跟着左棐一行一道进京的船有很多,徐家的船离左棐的官船隔了几艘船,但是傅瑶在船尾的甲板上的时候,总能远远看到徐励远远站在船头,只可惜离得太远,能认出是徐励的身形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不可能看得到他脸上的神色,自然不能问徐励到底在想什么。
倒是能看到他每日坐在船头,手捧着书册看着好像在认真温书……傅瑶心中腹诽:装模作样——若是他没有时不时抬头看向这边,她还真信了他是一心向学了。
船行了一月,中间他俩互换过一次,但傅瑶也没从李长青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 讯息——李长青知道的跟阮如知道的差不多,都只是说徐励打算进京游学——但傅瑶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只可惜两人隔着船隔着江水,她也不好问徐励。
傅瑶有些忧心:徐励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想去京城吧?
但随即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她认识的徐励,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所以他说要进京游学应该事真的。
但随即傅瑶又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如果他俩都在京城,那之前徐励说初十、二十要过府给她讲学的事……不会还作数吧?
亏她离开锦州的时候还幸灾乐祸,觉得自己从此脱离魔爪留凌蓟一个人继续受罪十分不厚道,如今想起来,难怪凌蓟送别她的时候那般真情实意热泪盈眶——原来凌蓟是看到徐励也跟着走了如蒙大赦。
想到凌蓟如今可能正逍遥自在,傅瑶想到自己日后的悲惨遭遇有些不平,也不知道凌蓟的县试如何了,说实话,傅瑶觉得凌蓟希望不大,虽然先前徐励特意专门替凌蓟辅导了一番,但想到他俩性子不和,想来收效不大。
不过凌蓟如今也还年轻,今年县试中不了秀才也无妨,就当作是积攒经验下一场再战便是,毕竟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徐励一样早早中了秀才。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想来县试的结果已经公布,只可惜他们先行一步,没办法得知第一手结果,至少要等到了京城之后,才可能知道凌蓟今年到底中没中。
不过安慰凌蓟的话,怕是如今就得好好想想了。
四月正是雨水多的季节,前几日下了一场持续数日的暴雨,他们一行被迫耽搁了几日,如今雨停了,他们也得尽快继续启程——左棐必须要在五月之前述职,若是晚了,只怕有些人又会不安生起来无事生非。
说到底,如今少帝虽然一时占了上风,但瑞王执掌权政多年,早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能轻易撼动,所以左棐这个新加入少帝阵营的人,难免会成为瑞王一脉的眼中钉肉中刺,轻易不能出错,尤其是迟到这种低劣的错误。
暴雨虽停了,但是江水依旧湍急,他们又是逆流而上,船难免有些颠簸,傅瑶在船舱内待得有些头晕,照例到了船尾的甲板上透气,也照例在后边的船中一眼看到徐家的船以及站在船头的徐励。
船身随着湍急的江水晃荡,傅瑶觉得不自在,想再含颗梅子清醒一下,装着特意制的梅子的小瓷罐却以及快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