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用一个不疼爱也不亲近的女儿。
就算是一个不疼爱也不亲近的女儿,若是用得当的话,也能给傅家带来助力,可是无论如何,一个还没崭露头角的徐励,并不在傅家的联姻范围之内。
徐励只是一个小秀才,即使在锦州出名,那也是三年前的事,这个世间读书人不多,能中秀才也算是十分出众,可是秀才之后还有举人、举人之后还有进士,每一次进一步都是要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脱颖而出,但是被斩于马下的人远远多于能出头的人。
徐励在傅家看来,未来太不确定,不值得傅家过早投资。
何况,徐励如今在锦州,锦州是左棐的地盘,傅家不可能多想。
虽然徐励的的确确不是左棐的人,但是傅家不知道,他们看到从锦州来的信,一定会觉得是左棐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左棐看好的人……傅家不可能答应徐家的提亲,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仅仅是因为对左家的不满。
傅家的回信当然没有写得这么直白,虽然肯定是看不起徐家看不上徐励,但是还是留了一线,拒绝的理由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说傅瑶如今年纪小,希望能多留她几年这种平平淡淡的理由。
傅瑶唯一的担忧,是因为这句话引起的。
她如今并没有回傅家,傅家的回信也没有提这事,仿佛她一直都是在傅家生活一样,虽然这是常情——毕竟傅家不可能直接说傅瑶不在傅家他们做不了傅瑶的主……但隐约表达出来的意思,他们并没有觉得傅瑶由左家抚养长大婚事也由左家做主的意思——他们没有放弃对傅瑶婚事指手画脚的权利。
他们没有答应徐家的求亲固然是好事,可是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他们还是将傅瑶当做了他们的所有品,就算傅瑶不回傅家,傅家也还是能对傅瑶的婚事做主。
不过这些事跟徐励没关系,傅瑶跟他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对于徐励,她只需要幸灾乐祸就好了。
出去找了李长青,问清楚傅家将之前送的礼尽数退回——这也是拒绝这亲事的意思——傅瑶笑了笑,到书房找了朱砂,在傅家的回信上用朱笔写了四个字,随后将信放在徐励一定能看到的地方。
那四个字是“父母之命”——当初徐励挂在嘴上的话,虽然她不在乎傅炘或者傅家的想法,但拿徐励的话堵回去——不得不说,傅瑶心情舒畅了许多。
回去之后把傅家回信的内容告诉左棐,左棐跟阮如一样神色复杂得很。
他们也是没想到徐励居然绕过了他们直接跟傅家提亲——结合徐励之前跟阮如说的那些话,他俩对徐励便更不喜了。
虽然傅瑶姓傅,但是左棐他们心里早就把傅瑶当初成自己小孩,在他们看来徐励此举是故意挑衅,如此一来,就算一开始对徐励还有半分期待,毕竟对于傅瑶徐励发情况而言,能成自然还是便宜很多——如今也磨耗光了。
对于傅家他俩跟傅瑶一样也有些担忧,不过左棐不像傅瑶那样想太多。
“去年绑走你那些人是瑞王的人,我们拿了他们对瑞王造成一定的麻烦,傅家是瑞王的人,傅……”他本来似乎想说傅炘的,看了傅瑶一眼:“傅家又在其中有插一手……想来如今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暂时应该没工夫管这边的事。”
说起来,上辈子那些人在锦州闹事是成功了的……上辈子左棐就是因守备不利受了牵连最终被贬滨州,这辈子这事太早被爆出来,那些人还没成气候就被左棐一锅端了,瑞王还没成事便暴露了,现在少帝对瑞王应该也多了几分防备,那些人是瑞王的人,又是被左棐打掉的……如今瑞王自顾不暇,暂时估计腾不出手对付左棐,少帝应该也不会觉得左棐是瑞王的人所以借机贬谪,想来上辈子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
瑞王的计划之所以会提前败露,说到底还是因为傅炘公器私用让那些人帮他绑架了傅瑶……想来这些日子傅家也不会太好过。
这样一想,傅瑶也安心多了。
傅家暂时应该没工夫管她,就算要管,左棐也不会坐视不理,天塌下来也还有左棐……再说了,这天也不一定会塌呢。
阮如也不愿意傅瑶多想,恰好三月春光正好,便劝她出去踏春散散心。
恰好尹同知家的女儿约了傅瑶一起去赏桃花,傅瑶看了一眼帖子,又抬头盯着阮如看。
说是踏春赏花,但是傅瑶在锦州十余年,虽然以前没去过,但怎么可能不知道,踏春赏花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还是让年轻男女找个机会相看一番。
春光明媚之时,一些平日里没有机会见面的男女,借着春花春景,抛却身上的束缚矜持,万一真有谁看对眼了,也是一段佳话。
说白了,就是一场大型的相亲会。
阮如并没有闪躲:“你如今也及笄了,去看看也无妨,若实在没想法,就当真的是踏春赏花散散心就是了,那桃林的桃花是真的不错,值得一看。”
傅瑶对于相亲的确没什么想法,现在她心情舒畅也不存在散心的说法,但是她的确太久没出去了,两辈子加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昔日的小姐妹了,去去也无妨。
再说了,这样的场合徐励肯定不会出现,没有人来破坏她的好心情,就当做真的是踏春赏花便好了。
第043章 诗会
徐励没费什么工夫便看到了傅家的回信。
毕竟傅瑶放的地方太显眼了,让他想看不到都难。
更显眼的是傅瑶的朱批,一展开看到的不是信的内容,而是傅瑶的那几个字。
如果傅瑶的目的是让他堵心,她的目的无疑是达到了。
其实这些年以来,已经没有多少事能让他有什么情绪,但是看到傅家的回信以及傅瑶的回复,还是让他心里堵得慌。
他甚至能在脑中勾勒出傅瑶写这几个字的时候,面上的得意洋洋和幸灾乐祸。
虽然严格说起来,到目前为止他只见过傅瑶一面,但是不知为何,即使是想象出来的,她的模样也是清晰鲜活得很。
正是因为清晰,才让他心口有些发堵——傅瑶还是不愿意嫁他,而傅家也并没有答应他的提亲。
这婚事似乎并不似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想过傅家可能不会轻易答应,但是他没想过傅家会拒绝——这并不矛盾。
将傅瑶那几个鲜红的字从脑内屏蔽掉,徐励认认真真研读傅家的回信。
其实傅家的回信并不长,也没有说太多的话,推拒的理由也只是话说傅瑶年纪小傅家想多留几年而已……但徐励不至于看不出这是拒绝结亲的意思。
傅瑶那几个字又时不时杂他脑内闪烁,似乎带着浓浓嘲讽。
但徐励也没有纠结太久,将信收起,看了看时辰,照常去后院跟唐婉告别,同时让李长青收拾了东西,今日他要回书院。
唐婉见到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也不说什么——自从年前她得知自己要送给傅瑶的及笄礼被徐励给拦下后,她就不太想跟徐励说话了。
偏偏徐励始终觉得自己没做错,虽然他那时候已经跟傅家提亲了,但是毕竟事情还没定下,过早送礼有私相授受之嫌。
他有他的固执,唐婉说不过他,也就放弃抵抗了。
今日他来辞行,唐婉也不想旧事重提,徐励没有陪她用早膳,说了一会话便要走,见他没有主动提起,唐婉到底还是忍不住:“听长青说,昨日你收到京城傅家的回信?”
傅家回信的同时,把之前的送礼也退回了,这事自然瞒不过唐婉,虽然如今她要养病,徐励并不让她多管府中的事。
只不过昨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便没找徐励问话。
其实也是有几分生气的原因——她也是昨晚才知道,徐励提亲的信不是给的左家,而是直接给的傅家——徐励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这事之前没跟她商量过。
难怪她一直觉得奇怪:左家就在锦州,同不同意怎么用了好几个月都没回复,她还在想,是不是阮如对徐励上次的表现不满意所以故意冷着,因为觉得阮如生气也有道理,她便也没有多问,好家伙,谁能根本没有想到徐励借着她的名义绕过了左家跟傅家提亲。
如今清楚了来龙去脉,她深深看了徐励一眼,觉得这个儿子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听她提起这事,本来已经放下这事的徐励又想起傅瑶那几个鲜红的字,眉头不由得便皱了起来。
“你怎么就想到要跟傅家商量这事呢——”唐婉是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当初我都是直接跟左家提的。”傅家和左家的情况,跟左家提比跟傅家提更有机会。
她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徐励就想起那时候是傅瑶代替他回绝了左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傅瑶的身份,还误会了以为傅瑶对自己有意。
后来才知道,全都是他自作多情,傅瑶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嫁他的可能。
但是徐励不觉得自己跟傅家提亲有什么错:“傅二姑娘毕竟姓傅。”跟傅家提亲才是名正言顺。
但是如今傅家也拒绝了这亲事……徐励突然有些迷茫。
唐婉见他脸色不好,便也不刺他了,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真的不管:“傅家是怎么回复的?都说了什么?”
虽然看到被退回的礼物就知道这事估计是不成了,但是还是问了一句:“他们答应了吗?”
徐励摇了摇头:“他们回说傅二姑娘年纪还小——”
他顿了顿,自己开解道:“既如此,那这事过两年再说吧。”刚好好好温温书,好好准备下一场乡试。
什么年纪小不过是拒绝而已,真的过两年也不知道左家会不会给傅瑶定了别人,唐婉细细看了看他,见他似乎真的是那样决定的,想问他是不是没看出傅家意思,但又不好问出来,觉得他应该不会看不出,怕还是留有几分期待,或者是傅家信中没话说清楚?唐婉想不通,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傅家的回信在你身上吗?我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并未拿过来,”徐励本就没打算给唐婉看那信,怕她多劳心,何况信上有傅瑶的批字更不可能给唐婉看了,他摇了摇头:“就只是说这些没别的,夫人不必费神。”这也是实话,虽然可能有许多暗藏的话没有写出来。
昨天“他”还喊她“母亲”呢,今日又喊“夫人”,唐婉以为他是烦她多事,顿时无言,也不勉强了。
他这里耽搁了一下,常嬷嬷进来通报道:“夫人,二少爷的同窗在等二少爷一起出门,奴婢想着夫人跟二少爷在说话不好让他们干等,让他们进来等了。”
“他们?”徐励往来的人不多,如果是程烨的话,常嬷嬷定然是认识的,不会说是徐励的同窗,难得见徐励居然还有别人来找,而且不止一个,唐婉难免有些好奇:“既然人上门了,我也去见见吧。”
徐励似乎也有些发懵,问常嬷嬷:“是子异吗?”
常嬷嬷是知道程烨的字的,闻言去只是摇头:“不是程三少爷,是奴婢没见过的面孔,他们自叙一个姓何一个姓纪,说跟二少爷约好了今日一道去书院的。”
这两人正是何文良和纪昌平。
经过之前乡试舞弊的一场虚惊,这两人自觉的跟徐励也是“共患难”过的兄弟,他俩本就是自来熟的性子,这几个月没少跟徐励套近乎,他们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徐励虽然不冷不热但也没特别冷待他们,月初跟傅瑶互换的几日休息,他们也邀了“徐励”出门玩乐——傅瑶怕他俩又带自己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没答应但也没有强硬拒绝,所以大抵上看,他俩居然是除了程烨以外跟徐励最“亲近”的同窗。
李长青拿回来的那堆信中,的确有何文良邀徐励一道去书院的帖子,不过傅瑶没看,徐励今日一早便被傅瑶那四个字牵住了心神,也没来得及看。
毕竟人都来了,唐婉不管徐励知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客人。
两人平日虽然有些混不吝,见到长辈,倒也是规矩得很,老老实实道了好,唐婉让常嬷嬷备了礼,随口问了他们的来意。
不怪她好奇,主要徐励的友人太少了,除了程烨,唐婉也是第一次看到徐励别的同窗。
“昨日便下了帖子到府上,邀昱之兄一道去书院,”纪昌平面对唐婉有些拘谨地答道:“顺便路上商量商量去诗会的事。”
“什么诗会?”徐励皱了皱眉头,明白他俩并不是贸然登门便也不纠结,只是对他俩说的事并不感兴趣:“你们去便是,我不参与这种事。”
“是初十那日的诗会吗?”唐婉想了想,看了徐励一眼,又叹气,虽然徐家是锦州人氏,但她之前养病加守孝,这些年一直没有出去,之前徐父还在的时候,徐励兄弟虽然都在锦州念书,但唐婉是跟徐父在任上的,并不长住在锦州,不过对于那诗会她是有所耳闻的:“去的人多吗?”
“很多,书院的同窗大多都说要去,就等着昱之了,”何文良看了徐励一眼:“这不想着昱之以前没去过,今年不妨去看看。”
听到人多,徐励皱了皱眉头,继续拒绝道:“我对这种诗会不感兴趣,你们自去吧。”他一向也很少参加什么什么诗会宴会,觉得这种事是浪费光阴。
想到还有些信没看,徐励对于跟他们一道去书院这事本也有些不自在,找借口推辞道:“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今日只怕没办法同你们一道去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