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看了他一眼：“等等。”
　　徐励停下来看，双眸发亮，似乎以为她改变了注意：“阿瑶你是改变主意决定跟我一起回去吗？”
　　傅瑶觉得他是在想当然，乜了他一眼，走到他跟前，顺手将他身上的衣物抚平了些——让他这么出去，别人怕是会怀疑他俩先前在屋里是在做什么呢。
　　徐励有些失落，但是见她自然而然替自己抚平衣物的样子又有些开心，虽然傅瑶一直都不愿意跟他回去，但是傅瑶没有拦着不让他来见她，也不反对他亲她……他们的相处越来越像是寻常夫妻……
　　除了他俩现在分隔两地之外——不过这些应该也是能解决的。
　　最多下个月，再有一个月这样，他就能接她回家了。
　　不过明天的时候，他还是会例行问一问同样的问题……也许用不着一个月，傅瑶就会跟他回去了呢。


第144章 害怕
　　“你说什么？”徐励有心不可置信地盯着傅瑶，“你还是不跟我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有工夫，哪怕只是一会，他都会来左家，每次都例行问傅瑶同样的问题，虽然之前的一个月里，傅瑶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徐励并没有因此气馁，因为他心里有底——相信傅瑶两个月只好肯定是会回去的。
　　可如今傅瑶回门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他今日来接她，傅瑶却仍旧是摇头！
　　徐励无法理解也没办法接受：“当初明明说好的——”
　　傅瑶目光闪躲，强词夺理：“我当初是说两个月，可我没说两个月就一定回去，两个月只是一个宽泛的词，而不是一个确切的日子——”
　　傅瑶声音越来越低，她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坚持道：“我也不是不回去，只是想着过几日再——”
　　徐励不信她：“过几日是几日？”
　　傅瑶顿时沉默。
　　按着她的意思，至少要多待两天，至少是要过了十五再回，可是这个月十五过了，下个月也还是会有十五……而一旦她跟徐励回去了，下次可未必还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躲着了。
　　所以她其实是真的不太想跟徐励回去。
　　徐励看懂了她的意思：“所以其实阿瑶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回去。”
　　傅瑶有心辩驳，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法说清楚，最后还是闭了嘴。
　　徐励见她什么都不肯说，心里更是失望：“阿瑶你现在连一个敷衍我的理由都不愿意想了吗？”
　　“不是——”傅瑶心里着急，“我只是想着过几天再——”
　　徐励看着她：“阿瑶，你觉得你这句话我还能信你吗？”
　　傅瑶不太服气：“为什么不能信？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说我就不回去了，我只是说过几天……”
　　徐励叹气：“阿瑶，你食言的次数太多，这次我不敢信你了。”
　　他神情无奈：“我今日若是信了你，过几日我再问你，你又会找别的借口拖延——不，你如今甚至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了，我们是夫妻，但你想要做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商量一下，最多自己做了决定再知会我一声……当初你要回左家长住是这样，如今不肯回去也是这样。”
　　傅瑶咬了咬嘴唇：“我就知道，你还是介意之前的事。”
　　“我就知道先前你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只不过母亲那里发了话，你没办法才答应的，”傅瑶觉得只能是这个理由了，“只怕那时候你心里怕是便存了气，如今一并发作出来罢了。”
　　徐励反问她：“阿瑶，我能不生气吗？”
　　傅瑶理亏，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服气——他觉得她没跟他商量便做了决定不好，可是上辈子他也是这么对她的呀——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事事自己做决定，她早就习惯了不从他那里寻求任何的支持。
　　可是这样的话不能说，徐励不喜欢她拿他跟上辈子的他做比较，虽然他从来没明说过，可是但凡她有拿他俩做比较，徐励都会反驳说他不是上辈子的那个人。
　　傅瑶觉得他应该不喜欢她总提起上辈子的事，所以近来她已经很少在他面前旧事重提——但是就算是不提，上辈子的经历摆在那里，她没办法当作不存在，就像她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因为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所以渐渐习惯了什么事都不需要他的回应一样。
　　她早已经习惯了，根深蒂固，难以更改，所以面对徐励的指控，她虽然心虚理亏，但同时也觉得委屈。
　　“是，你应该生气，你当然可以生气，”傅瑶也憋着气，“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便是这样的人，你现在才生气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知道了，”傅瑶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他这样的原因，“你如今是后悔跟我成亲了？”
　　“也是，你先前想跟我成亲到底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有些想当然想得简单了，如今亲也成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更清楚了，心中生了悔意也实属寻常，”虽然觉得心口闷得慌，但傅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释然些，“你后悔了正好，我们和离吧。”
　　她故作庆幸：“我就说嘛，我俩长久不了的——得亏当初我没想着多管闲事，否则平白多了些牵扯想和离还没那么容易呢。”幸好当初她没接过常嬷嬷和唐婉递过来的账簿，否则真的管了徐家的事多了些牵扯，想要斩断还要花费些工夫。
　　“我俩成亲也没多久，你跟我没什么感情我跟徐家也没什么利益的纠葛，想和离应该很快吧？”傅瑶看着他，“刚好，我的东西都没怎么归置，收拾起来也便宜得很。”她的嫁妆都没怎么动，原封不动抬回来便是。
　　徐励听到她说他们没什么感情不由得皱眉，更没想到她居然似乎真的想和离，见她说得轻巧全然没有半分勉强甚至有些期待的模样，不免有些生气：“阿瑶，你其实一早就打算好了吧？就等着这个机会说和离，然后顺势再不回去了是吧？”
　　“对，就是你想的这样！”傅瑶顺着他的话道，“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不跟你商量就是不想跟你回去，就是等着你跟我和离！”
　　“你生什么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傅瑶气上头了口不择言，“你是真的气我食言出尔反尔还是气前些日子为了装模作样只好时常过来找我，如今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恼羞成怒了吧？”
　　徐励心中发冷：“阿瑶你觉得我来找你，是装模作样？”
　　“难道不是吗？”傅瑶想说不是，可是说出的话不听使唤，“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
　　“当然不是！”徐励自然否认，可是看傅瑶明显一脸不信的样子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阿瑶，你不要说气话——”
　　“我不是在说气话，”傅瑶还是觉得委屈，她看着徐励，“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徐励呆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做的事，就算不足以令她感动到“喜欢”自己，也不至于让她讨厌自己，他不解地看着傅瑶，但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请教道：“是什么？”
　　“看，你总是这样，”傅瑶绷着脸，“什么事都不在意，什么事都不值得你费神，不管我怎么惹你，你都懒得理会，你连生气都懒得奉陪。”
　　“上辈子你就是这样的，”本来已经决定不提了，但如今说到这里傅瑶又有些忍不住，“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面不改色，冷眼看着一切发生，是不是觉得我在你面前就是一出事不关己的闹剧？”
　　“我原以为上辈子的你已经够讨厌的了，但是这辈子的你……更变本加厉，”傅瑶声音苦涩，“上辈子你最多就是不理我任由我自生自灭，这辈子你比上辈子可恶了许多，你学会了掩饰自己，你学会在别人跟前假装，假装你关心我在意我包容我——衬托出我对你漫不经心显得我无理取闹……相比于以前，我更讨厌现在的你。”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傅瑶看着他，顿了顿道：“我甚至会怀疑其实你是不是跟我一样，都是带着前尘的记忆的……我有时候会想，你一定很恨我，比我所能想象的更恨我，你记恨我上辈子骂你的那些话，步步为营算计我，我必须时时小心，不能被你的表象迷惑，万一我要是着了你的道，可能等来的便是嘲笑与羞辱。”
　　徐励咽了咽口水：“阿瑶你为什么会觉得——”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是我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想要害我，总觉得你会害我。”傅瑶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我忍不住会这样想。”因为她真的被伤害过……不管是有心无心。
　　“所以我必须时时警惕，不能让自己泥足深陷，”她害怕自己陷进去之后无法自拔，她不想再把自己的心交出去让人践踏，她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她看着徐励，算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所以我不想跟你回去。”
　　徐励沉默住，没想到还从傅瑶口中听到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回去的解释，虽然欣慰她最终还是跟自己说了原因，但更多的是无奈：“阿瑶，我跟他不一样的。”
　　傅瑶动了动嘴唇，没有接这话——其实她知道他们不一样，可是心里到底是过不去那道坎，毕竟他们长着相同的样貌，性情就算有些微差异，但大体上是大差不差的。
　　“阿瑶，你若是实在不想现在跟我回去，那便先这样，我过几日……”他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决定再相信她，“那我们过几日再讨论这事。”
　　顿了顿，徐励又有些不放心，解释道：“阿瑶，我不是不会生气，只是相较于生气，你我的相处更弥足珍贵——”
　　傅瑶并不领情：“如此说来，是我不知好歹了。”毕竟她总想惹他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他什么样的反应，但他越是不生气，她越是忍不住把他们往一处想。
　　徐励沉默：“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叹口气：“罢了，你我都需要冷静一下。”
　　傅瑶瞥了他一眼，其实他是想说要她冷静一下吧。
　　“我明天再来看你，”徐励跟她告辞，迟疑了一会，忍不住道：“阿瑶你往后能否不要再将‘和离’这类的字眼挂在嘴上？”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想和离。”
　　傅瑶没吭声——可是，她就是觉得他们迟早会和离的啊。
　　她不说话，徐励等了一会，又说了一遍告辞的话，这才走了，傅瑶回过神来，呆呆看着他的背影……
　　他今天走得干脆，没有跟往常一般，要亲过他再走。
　　傅瑶抿了抿嘴唇，转身也往屋内去了——她才不喊他回来呢！


第145章 台阶
　　“小姐，”魏嬷嬷从外边回来，“姑爷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说姑爷今日公事有些繁忙，怕是要在大理寺待到很晚，今日便暂时不过来了。”她语气自然，先前也有过类似的事，徐励若是过不来便会着人过来知会一声。
　　傅瑶点了点头，神色却是有些怔忪——她没有告诉魏嬷嬷，徐励怕是以后都不会过来了。
　　他昨日走的时候，虽然看着好像不生气了，但显然还是有些介意的……他昨天走的时候，都没有跟平常一样要亲她——当然，两人刚吵过架，这种事好像不适合提起，虽然好像只是她单方面在跟他吵。
　　想来他也是意识到了他俩的关系有多荒谬吧——哪怕外表看起来再华丽，终究不过是水中月，稍稍一戳，便一地碎屑。
　　他也许终究是看透了她想通了他们的关系，所以今日找了借口不来——想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傅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莫名又沉甸甸的。
　　果然，第二日徐励又没有过来。
　　第三日也没有。
　　左棐回来的时候，特意让人跟她说了一声，说大理寺那边近来事情比较多，等忙过这一阵，徐励应该便有空了。
　　阮如倒是特意问了她是不是跟徐励闹了矛盾，傅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推说没事。
　　阮如没多说什么，只跟她说了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是前几日左棐和阮如这样，傅瑶肯定会有些气恼——不知不觉中，徐励已经收拢了自己身边的人，连舅舅舅母都在替他说话。
　　她明白阮如的意思：上辈子徐励冷待她，可如今她对徐励做的，其实跟上辈子徐励对她做的别无二致，她不由自主地用上辈子徐励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伤害徐励，她从那个被伤害的人变成了去伤害别人的人。
　　上辈子徐励伤害她，如今她反过去伤害徐励——听着好像是种复仇，可是她没有一丁点报复的快感。
　　她知道如今的徐励不是她上辈子遇到的那个人。
　　伤害无辜之人，并不能让她变得快乐。
　　她讨厌如今的自己。
　　这两个月里，左棐和阮如虽然从来没有催着她回去，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所为算得上是十分过分的。
　　冷静下来想想，换了她是徐励，也有理由生气——换了她是徐励，她会更生气。
　　可是如今两个人在“吵架”，就算她心里有所动摇，但让她自己回去，她也拉不下这脸。
　　而徐励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第五日，徐励终于再度出现，几日不见，看他倒是清减了几分，想来左棐说他忙不仅仅是替他说好话，也是确有其事。
　　这几日下来，傅瑶已经气消了，见他疲累，心道自己这次便不跟他犟了，反正也已经过了十五，如今也确实是应该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