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土的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是翻新过的。”柏裕指着一处土壤说。
“这个给你。”杜叶寒将匕首递给他,“看看能不能挖掘出什么, 我先进屋子里查看下情况。”
“我跟你一起进去。”柏裕说。
“时间不多了,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杜叶寒说完便将匕首塞进他的手中,然后离开了花园,翻窗进入了别墅内部。
别墅里也弥漫着花的香味,或许是因为室内通风不如室外, 花香十分浓烈。
杜叶寒用手电筒照了照屋子内部,从装修来看也是上世纪的风格,起居室和门厅里都放了许多花,包括几盆排列整齐的风信子和一盆迷迭香。
别墅内部格局并不是很大,甚至比从外面看得要小很多。一楼只有厨房,卫生间,客厅和起居室,杜叶寒在厨房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剔骨刀。
杜叶寒朝楼上走去,二楼有三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其中两间卧室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十分冷清,杜叶寒猜想这是钟默父母的房间。
她刚准备进入第三个房间,忽然手震动了起来,是柏裕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接通了。
柏裕的声音带着微喘,即使隔着手机也能听到那种兴奋之情:“叶寒,我找到了,我找到了骨头。”
“骨头?是人骨吗?”
“是的,有好几根,看起来是腿骨。”
“我马上下来。”杜叶寒说完,便匆匆下了楼,她没有开第三道门,也并未注意到当她转身后,那间卧室的门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什么光线都没有透出,唯有纯粹的黑暗。
杜叶寒来到花园,柏裕已经用匕首掘开很深的空间,坑底躺着几根白骨,有长有短,有几根像是人的腿骨,所有的骨头上上都没有沾着半分皮肉。
“已经能完全确认钟默就是食人魔,有了这个,就一定能给他定罪。”柏裕脸上覆着一层薄汗,脸颊还有些许污迹,而他在月光下的笑容十分灿烂,还有些许邀功的意思。
杜叶寒将一节长度适中的骨头装进了密封袋,塞入包里。
本来她已经想走了,毕竟已经搜集到了证据,但是当她抬起头再望了一眼别墅时,却发现了违和感,别墅一楼大小从外部看上去还是比她之前在内部感受到的空间要大许多,这不是她的错觉。
“一楼有隐藏房间。”杜叶寒道。
“去看看吧。”柏裕看上去对食人案件兴致盎然。
于是他们再次进入了客厅,杜叶寒脑海中浮现一楼的布局与别墅外观的对比,最后将那秘密空间缩小到厨房与楼梯口连接的位置,那里是个放着一个装饰花架。
她盯着花架后的墙面,是木板条状的墙。
柏裕伸手敲了敲墙,敲到某片木板的时候,发现声音明显有了变化:“空心的。”
他移开了花架,杜叶寒按了按木板,发现有四块木板是活动的,能从缝隙中撬动。杜叶寒和柏裕合力将四块木板移到一边,后面是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门。
或许是因为这个秘密的房间里没有窗户和光源,从外看去,门后没有一丁点光线,黑暗仿佛有着具体的实质,明明没有闻到任何味道,浓烈的腐朽气息却扑面而来。
杜叶寒将手电筒照入内部,房间的中样是一张铁桌,当光线掠过桌子的时候会产生反光。
柏裕走进房间,打开了灯。
灯光惨白,杜叶寒注意到里面的装饰十分简单,光滑的瓷砖地板,冰箱正贴着墙壁立着,而冰箱旁边放着一个花架。
另一边的墙有着水池,桌案上放着搅拌机和刀具,除了普通的菜刀,墙上还挂着剔骨刀和竖锯,再往前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大型绞肉机,有半人高,杜叶寒走上前,看到上面的托盘和绞肉孔板都很干净,没有渣滓残留,像是经过了认真的清洁。
柏裕将冰箱打开,冷藏柜放了几盒菜,都是肉,还有一个盒子里放着生肉,正泡在酱料里腌制着。
他打开放着生肉的盒子,闻了闻,酱料的味道掩盖了肉本身的气味,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点恶心,靠着冰箱缓慢地吸了几口气。
“不舒服?”杜叶寒回头看他脸色不太好,就问了一句。
“可能是这里不通风。”柏裕说。
杜叶寒走上前,拿过他手中的饭盒,嗅了一下,然后放到一边,她拉开冷冻柜,看到里面都是黑色塑料袋装得被冻得硬邦邦的肉,大部分都没有骨头,一眼看不出来自于什么动物身上。杜叶寒将每个抽屉都翻了一遍,最后翻出最下层的袋子里塞了几只手——被冻起来的人手。
“五只手。”杜叶寒将袋子取出来,仔细看了看手,从大小看这五只手至少来自于四个人,其中还有男性的手。
“叶寒,东西已经找到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柏裕催促道。
“好。”杜叶寒将放着手的袋子塞进包里,然后在房间里拍下了照片。
这个干净的分尸藏肉的房间弥漫着不祥的气息,冷色调的灯光加重了阴森压抑的感觉,当关上灯后,突然落下的黑暗让她眼前发虚,即使开着手电筒,视野中也一片模糊。
在跨出门时,她只是感觉一道诡异的风突然擦着脸袭来,然后衣服被柏裕拽住,她被他拉着猛地向后倒去。
杜叶寒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没感受到疼痛,便看到一道黑影朝她扑来,她下意识往后缩,手臂前伸格挡了一下,之后才觉得有东西碰到了自己。
黑影骑在她身上,柏裕扑了过去,将那人压在地面,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杜叶寒摸到了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她喘着气站了起来,将手电筒对准了地面的两人,当灯光照过去,她才发现被柏裕压着的是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也不是很强壮的样子,甚至可以用娇小形容,此时她五官都皱在一起,整个人因为窒息而挣扎着。
柏裕显然也注意到了偷袭的人并不像个通常意义上的罪犯,但是他并未放松力道,眼神发狠地盯着她,杜叶寒怀疑他真的会将她掐死。
“行了。”杜叶寒开口制止他继续用力。
柏裕这才放松了力道,转头看她,然而只是一眼便呆住了:“你的胳膊……”
杜叶寒这才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左前臂被划了一个很深的大口,血正不断往外涌,浸湿了她的袖子,滴到地面汇聚成了一汪。
而不远处有一个沾着血的刀,大概是之前那个女孩偷袭她将她砍伤的工具。
之前肾上腺素让她没有任何感觉,而现在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慢慢浮了上来。
见柏裕神色慌张地要站起来,杜叶寒道:“你先,先把她绑住。”她把包放下,用没有受伤的手取出尼龙绳,递给柏裕,然后在附近的桌子上找了一块方巾,紧紧按住伤口,将胳膊举起。
柏裕飞快地捆好了那个陌生的女孩,他太着急了,力气很大,女孩痛得哀嚎了一声。
柏裕绑好人后立即站起来,拉着杜叶寒便说去医院。
“等下,我得先问一下她,你帮个忙,”杜叶寒说,“帮我把伤口包扎。”
柏裕拿起最后一截绳子,隔着方巾缠住她的手臂,他的手在发抖,嘴唇惨白,似乎受伤的是自己。
等他处理完伤口,杜叶寒便走到那个女孩身前,女孩恨恨地盯着她,声音尖锐:“你们这些罪犯,你们会遭报应的。”
“你和钟默是什么关系?”杜叶寒问,“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她仔细打量着女孩,发现她五官标志,相貌漂亮,外表和身高都跟钟默没有一点相似,看起来不像是有血缘关系——况且根据秦良逸的说辞,钟默是独生子。
“你要是敢动我,钟默一定会杀了你们。”女孩继续放狠话。
杜叶寒问:“你是他妹妹?”
女孩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杜叶寒又问:“那,你是他女朋友?”
女孩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神闪烁着,脸部肌肉也微妙地动了一下,杜叶寒顿时了然,她和钟默应该是恋人的关系。
“你知道钟默做了什么吗?”杜叶寒接着说,“还是你是他的帮凶?”
女孩表情顿时激动起来,她用力扭动挣扎着,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愤恨:“你胡说,什么受害者!他们都是自愿的,钟默是个好人,我也是自愿的!”
“这家伙是个疯子,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柏裕看着杜叶寒,表情满是担忧,“快去医院处理伤口吧,钟默已经跑不掉了。”
钟默的女友冷笑一声:“反正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你们永远都别想找到他。”
她洋洋得意地望着他们,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正常人。
杜叶寒给秦良逸打去了电话,当电话接通,秦良逸还在开车,风声猎猎作响,他的声音变得很模糊。
“钟默的女朋友在他家,她发现我们了,给钟默通了消息,你还在跟着他吗?”
“我在跟着他,他之前去了一趟minty,二十分钟前离开了。”秦良逸的声音很冷静,“你们有发现?”
“找到了命案现场和被切下的人手,他现在肯定知道我们查出东西来了,你可盯紧点,别让他跑了,我马上就报警。”杜叶寒一口气说完,换了下气,又问,“你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那头一阵沉默,良久,秦良逸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警局,钟默把车停在了尚城警局门口。”
第82章 温迪戈(二十)
星期二的晚上轮到金凝雀值班, 她正在坐办公室里跟一个仙宫的线人交谈, 讨论着仙宫内部毒品交易的事项。
线人外号为猴子,人长得十分干瘦,剃着小平头, 一年前因为偷窃认识了金凝雀,原本见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还动手动脚, 在被金凝雀揍了一顿后从此态度十分恭敬,从看守所出去后便进了仙宫当保安,最近在协助金凝雀搜集仙宫老板暗中协助毒品交易的证据。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警局里的人不多,还有两个手机和钱包失窃的人再向着另外几个警察报案, 因此当那个漂亮的男人走进了警局,一开始并没有太引起注意。
离得离他最远的金凝雀反而是最先发现反常的,她抬起头看到大厅中间静静站立的男人。
他给她的感觉有些怪异,不像是来报案的受害者。
金凝雀走上前, 问道:“先生,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报案的。”男人的语气和姿态都是冷静而轻松的,他吐字清晰, 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容, “我亲眼目睹了七个人自杀。”
他话刚说完,秦良逸才一路小跑进了警局,大喊道:“他是连环杀人犯!”
警局里一片惊呼,所有人都朝着他们望去,金凝雀隐去了笑容, 虽然看他的外表评估他并没有携带武器,但是她还是将手放在了配枪上。
钟默脸上笑容扩大,而他的笑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纯净。他举起了双手,手掌朝外,示意自己毫无威胁性。
秦良逸接着道:“他是钟默,杀人分尸并将被害人吃掉,分尸地点在他的房子里,里面能找到部分残骸。”他报出了钟默的地址。
“你是谁?”金凝雀问秦良逸。
“我是私家侦探,跟陈仲认识,你们可以向他确认,”秦良逸说,“我在调查一起失踪案中发现了食人案。”
他的话有可信度,另外一个警员确认自己认识秦良逸,其他几个警察将他们围成了一圈,都在紧张地注意着钟默的举动。
金凝雀拿出手铐,将钟默铐了起来,期间钟默完全没有反抗,他温文尔雅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这是个误会。
金凝雀让另一个警员给陈仲打电话,两个男警员押着钟默进入了审讯室,然后只留金凝雀问询他,审讯室的摄像头和麦克风能记录下一切。
她搬了一张椅子在钟默对面坐了下来:“对于他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钟默轻笑一声,胳膊自然垂落,被铐住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他大部分说得都没错,我确实分尸并吃掉了他们,但是我没有杀人,他们是自杀的,我所做的,只是对尸体做了处理——而这些处理也经过了他们的同意。”
金凝雀蹙起了眉:“你没有杀死他们?”
“我只是在一旁目睹到了他们自杀,你是警察,知道公民没有救助义务,这点构不成刑事责任。”钟默坐直了身体,胳膊放在了桌子上,“而将他们吃掉,能够讨论的只有侮辱尸体罪,刑法第二百八十一条,以暴露、猥亵、损毁、涂画、践踏等方式损害尸体的尊严或者伤害有关人员感情的行为,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或拘役。但是这完全是经过了他们的同意,所以也不存在损害尸体的尊严。”
钟默缓缓抿起嘴唇,用一种无辜而委屈的语气说:“警官小姐,我可真的不会伤害任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