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一点的时候,她收到了周卓熠的短信。
【明天来我家吃饭吧,我下厨。】
杜叶寒嘴角下意识地上翘,她回道:【好啊。】
周卓熠的短信几乎是秒回,用着犹如不经意间顺便提起的语气:【对了,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杜叶寒想了片刻,才回了一个【嗯】给他。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屏住呼吸,紧紧地捏着手机,那模样仿佛正在抓着一个定时炸|弹。
然而很长时间过去,对方都没有再回短信。
杜叶寒慢慢吐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声,准备将手机收回口袋,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她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杜叶寒稳住心神,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周卓熠。
她接通了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是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杜叶寒想起了他昨日抱着自己时附耳边的喘息,心脏突然涌起了一股麻意。
“我想见你,”周卓熠说,“你现在在哪里?”
“今天不行。”
“你在做什么?”
杜叶寒难得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当然是做着月黑风高夜能做的事。”
“可惜了,不然我可以在你身边出谋划策。”周卓熠笑道。
“唔,那下次带着你一起。”
“真想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周卓熠的声音低沉又粘腻,让人听了便耳朵发麻,“明天我去你公司接你。”
“好。”
杜叶寒挂上电话,用力揉了揉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周卓熠很喜欢对她说一些黏糊糊的话,虽然让她心跳加速,却也加剧了困惑,她在想这是否太仓促了些,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烦恼情感问题的好时机,她看到秦良逸出现了。
他穿着白色t恤,套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脸上没什么表情,头发依旧卷而凌乱。
秦良逸叼着烟,走到车旁,从进车到驱车离开,他都没往周围看一眼,丝毫不像是保持警惕的样子。
杜叶寒在他离开停车位后,也发动了车子,相隔二十多米,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为了防止跟丢,她还将手机打开到地图上,关联的定位器在地图上有红色的标识。
杜叶寒一路跟着秦良逸的车,来到了闹市区。
其实说是闹市区,更偏向于小商品市场,道路错综复杂,此时尽管已是半夜,这里却不显得冷清,路边有着小商贩和许多吃宵夜的人,秦良逸将车子往路边随意一停,便下了车,趿拉着脚步朝更窄的巷子里走。
杜叶寒停好了车,她快步走到巷子口,小心翼翼往里面张望。
那巷子大概位于餐馆后,路边放着几个大垃圾桶,还有地面潲水残渣之类,脏兮兮的,夏天里散发着一股馊臭味。
秦良逸走到小巷中间,拿起钥匙打开了一道门,便进去了。
杜叶寒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她看到那扇门,是很不起眼的、生锈的铁门,她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却什么都听不到。
于是她又拉了一下门把手,和她想的一样门是锁上的。
不过她总算是找到了秦良逸的住处。杜叶寒抬起头朝上看了看,这是一栋三层小楼,顶楼为阁楼,一楼门面是一间小餐馆,没有任何类似于“侦探社”之类的标志,秦良逸就像是蜗居在城市中某个隐秘角落靠着招摇撞骗的钱去夜场泡女人的人一样。
这样的猜测让她感觉很不好。
虽然知道了住所的方位,杜叶寒不太清楚他到底在哪一个屋子,于是在看到餐馆还开着的时候,她走了进去,点了一份馄饨作为夜宵。
餐馆顾客很少,除了她就剩另外一个穿着背心的中年人,那人正背对着她吃面条吃得满头大汗。
杜叶寒在等待的过程中主动和老板娘搭上了话,她说自己想要租这片的房子,不知道这边区域的价格。
“这边可便宜啦,一千二上下就能租一个主卧,地段还特别好。”老板娘很热情,端上馄饨的后还坐下来,同她闲聊。
杜叶寒吃了一口馄饨,大声夸赞道:“您这馄饨真好吃,我都想住到这边天天过来吃了!”
老板娘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我们家每天都很早起来做馅擀面皮,你吃的都是当天新鲜的份。”
“我倒觉得真的可以租这边的房子,你们是在这儿租的还是买的房子?”杜叶寒问。
“当然是租的,这边三层,底下就租来开店,二楼是我和我老公住,不过还有一个空房间,姑娘你要是想住可以问问房东。”
“那三楼还出租吗?”
“三楼是房东住的。”老板娘回答道
杜叶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很快吃完了馄饨便离开了餐馆。
临走前,她还回过头,望了一眼三楼,那里面积大约是一二层的一半,旁边有一个大露台,此时虽然屋内开着灯,窗户却都被窗帘遮住了,连一丝影子都看不到。
杜叶寒回到车里,开车离开了此处。
第二天快到下班的时候,杜叶寒收到了周卓熠的短信,说他已经在楼下等了。
她下了楼,他正站在路边,靠着那辆白色玛莎拉蒂,他戴着墨镜,穿着白色衬衣,整个人就像是海报中的偏偏贵公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当周卓熠看到她,摘下了墨镜,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
正巧跟在杜叶寒身后的顾楚楚惊呼了一声,她一把扯住了杜叶寒,小声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杜叶寒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没错。”
“哇这么快!”顾楚楚感叹一声,“没想到竟然无意间做了红娘。”
“过几天请你吃饭。”杜叶寒说。
顾楚楚比划了个握拳的手势:“你加油,一定能把周卓熠吃得死死的!”
杜叶寒朝周卓熠走去。
“这下公司里的人都看到了。”她说。
“我也想早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周卓熠说。
等杜叶寒坐上副驾驶座,他还倾过身子,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她有些不自在地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周卓熠的家在西城区,跨过了江,是一幢四层别墅,周围的房屋稀疏,这里临近森林公园,路上行人稀少,入眼处都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显得冷清而安静,即使在盛夏,也能感受到几分凉意。
杜叶寒下了车,看着周卓熠的房子,从外观看起来就十分漂亮,底层是岩石,墙壁上垂着许多紫藤,院子围墙呈半敞开状,也是由圆润的石头堆砌。
屋子背面是一个三面玻璃环绕的暖房,墙壁上悬着许多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个花园。
杜叶寒跟着周卓熠走进房子,这个房子大概已经有些年代,内部多为木质装修,踩在地板上还会有“嘎吱”的声音,屋内弥漫着一种松木的香气。
客厅内光线不是很充足,阴冷感扑面而来,杜叶寒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
周卓熠给她到了一杯热水:“这里面可能有点凉,我等会给你拿件衣服。”
“感觉这间房子很老了。”杜叶寒说。
“是的,建成五六十年了,只是小改过一点,”周卓熠说,“是我外公年轻时造的。”
客厅连着二楼的部分是中空的,旁边有木质楼梯通往二楼,抬头便能看到二楼的走廊,显得空间很大,而另一边通向暖房处有一道拱门,那里有另外一个大厅,中间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半个世纪前的房子还这么漂亮,你外公肯定是个喜欢细节的人。”杜叶寒称赞道。
周卓熠从衣架上拿起了一件薄薄的男士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他是个吹毛求疵的人,不过也因为这样,当年才被称为天才。”
那外套还带着松木的暖香。
杜叶寒看到客厅里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的合照。
中年男人五官深邃,虽然在笑,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和蔼可亲,而年轻女人的眉目和周卓熠有些许相似,大概是他的母亲了。
不过与杜叶寒想象的不一样,那个女子长相并不漂亮,虽然不能算丑陋,但是面貌明显带着男相,在照片里显得很生硬。
第33章 她很漂亮(十三)
尽管杜叶寒对周卓熠的家庭很感兴趣, 但是因为得知他父母都已经过世, 也不太好说出口。
周卓熠带她参观楼上,走上楼梯的时候,脚步声都十分沉闷, 似乎带着回音。
当他们不说话的时候,便听不到什么声音, 入耳只有脚步声、窗外风的呼啸和林间的鸟鸣,折让杜叶寒产生了一种身在远离尘嚣的异世之感。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杜叶寒问。
周卓熠说:“以前上寄宿高中,后来在国外读书, 这几年回国才住这儿。”
“没想过请个保姆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家里都会有帮佣。”杜叶寒说。
“我不太喜欢别人打扰,独处感觉比较自在, ”周卓熠说,他转头望了一眼她,又补充道,“你是例外。”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他推开了门。
入眼处的房间, 对面的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窗外盛开着马缨花, 还有梨花, 周围是几颗巨大的榕树,整个房子背后就像是被树木包围着,一片绿意中带着红白花朵,从外映照而来,零星透着几束黄昏时的暖光。
杜叶寒走进房间, 三面墙都是书柜或置物架,地面堆放着一些画作,屋子中间是一个画架,上面放着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旁边的架子上堆满了颜料和笔刷,架角放着一条沾满颜料的毛巾。
书柜上的也多为美术相关的书,像是《欧洲艺术史》和《美的历史》之类,还有好多本破旧的速写本,架子上放着许多石膏像——各种各样的人体部位的塑像。
“这是我的工作室。”周卓熠说。
杜叶寒看到桌上架着的一幅画,高度大约有一米,是一个母亲怀抱着婴儿的图,婴儿没有穿衣服,身体皱巴巴的,泛着粉红色,母亲穿着裙子,露出一只乳|房正在哺乳。
听起来似乎是很温馨的画面,但是母亲的表情却十分冷漠,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她望着孩子的眼神甚至带着厌烦。
这幅画的重点在于皮肤微妙的变化,无论是在光影下的变化,还是不同部位和年龄的差异。
就像是婴儿的娇嫩泛红的身躯,还有母亲粗糙的、带着皱纹的手,她发灰的面孔、凹陷的眼窝以及周围的细纹,和对比明显的白嫩|乳|房,这些细微的差别都给人带来了冲击力。
杜叶寒望着画出了神,周卓熠走到了他身后,他揽住了她的腰,俯下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这幅画下周会放进画廊里。”他说。
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脖子,杜叶寒受不了这种麻痒,她歪着脑袋挣脱了他的怀抱:“什么时候带我去你的画廊看看?”
“随时都可以。”
“等去了一定买一幅作为收藏。”杜叶寒笑着说。
周卓熠莞尔:“想要的都能送你,你真的喜欢我的画,还是客套的恭维?”
“你是我看上的人,”杜叶寒认真道,“我的喜欢当然包括你的风格和作品。”
天色已晚,房间内没有开灯,昏暗中周卓熠的双眸却在发亮。
他跨上前一步,将她捞入自己怀中,低头就吻了上去。
杜叶寒仰脸迎合,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周卓熠气息有些不稳,他搂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亲吻也愈发用力,最后简直可以说得上凶狠,有种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气势。
杜叶寒终于有点不适地想推开他,退后一步却踩到了架脚,身子一晃便朝后倒去。周卓熠连忙拉住她,她依旧撞倒了身后的置物架。
画笔和颜料盒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杜叶寒喘着气,弯腰去把架子扶起来。
“我来捡。”周卓熠拦住她,他把地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最后有些犹豫道,“抱歉,刚刚有点失控了。”
“没事。”杜叶寒说,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只是有点肿,还没有破。
看着他忐忑的模样,她还感觉奇怪,情侣间的相处都是这样吗?都会因为彼此间的吸引而行为都变得情绪化?
周卓熠道:“我去做饭,你在屋里随便看看,有事情叫我。”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杜叶寒没有立即下楼,她在三楼转了一圈,三楼加上画室一共有三个房间,两个卫生间。画室旁边有一个小楼梯,通往阁楼,由于没有开灯,楼道尽头是一片黑暗,杜叶寒爬上了楼梯。
越往上走,黑暗的感觉越发浓烈,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两边的墙壁都是木质的,她能听到的只有地板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