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聘——怡米
怡米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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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碍事。”
  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片竹林内。
  为了不被发现,秦妧示意老邹等在林外,一个人走了进去。
  檀栾翠绿,气味清新,本是尺树寸泓之所,却是烟雾弥漫,有些瘆人。
  捏紧裙裾,秦妧小心翼翼地跟踪,在穿过竹林后,赫然发现一座农舍。
  独门独院,周遭没有其他人。
  秦妧蹲在暗处,眼看着裴衍二人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没了两个男子的身影,秦妧有些害怕,转身巡睃一圈,更觉瘆得慌。
  原本,她就是因为好奇跟出来的,这会儿有些后悔一时的冲动了。
  裴衍是重臣,手里的机密自然不少,偶然离府办事,无可厚非,自己不该好奇的。
  不过,也有所发现。
  她记得裴衍每次从城外回来,身上都有一股清新的竹香,很有可能来自这片竹林。
  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身,她暗中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空荡荡的农家小院里,除了几只散养的鸡鸭,再无其他,光是观察,是观察不出任何猫腻的。
  **
  农舍的偏房内,身穿月白宽袍的裴衍坐在太师椅上,拿起小铲挑了挑灯芯,俾使火焰突突跳动,乱了光影,亮了视线。
  他看向被缚住双手的女子,没有先行开口。
  一旁的承牧踢了魏野一脚,示意他继续。
  魏野咳了咳,对女子扬了扬下巴,“把你两个时辰前对我讲的话,再重复一遍,切记一字不漏。”
  女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上前,褪了妩媚,多了憔悴,满身的魅术在不解风情的男子面前,成了尘垢粃糠。
  “奴家小冷梅,是庄家戏班的青衣,于去年金秋,通过小夕梅,结识了三爷裴池,又由三爷认识了二爷裴灏,与二爷有过、有过一段情。”
  挑动灯芯的动作微顿,裴衍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是瞧见了被关在正屋的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才刻意提起这段事的吧?”
  “是......”
  裴衍放下小铲,掸了掸衣袂,“魏野。”
  魏野上前,“在。”
  “领罚,三个月不得饮酒。”
  魏野心里叫苦,他就一时没看住,让二爷跑了出来,这才被偏房里的小冷梅瞧见了,“属下领罚!”
  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裴衍又看向女子,“既与老二有情,又怎会甘受老三的指使?”
  小冷梅幽叹一声,想借机倚姣示弱,却又觉着眼前的男子不吃这套,“与二爷相识数月后,奴家以为日后能有所依,便想将身子送出去,求得二爷的垂怜,怎料,却被拒绝。二爷赠奴家钱两,说只当奴家是知己,没有非分之想,也不能对不起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便与奴家断了往来。戏班混杂,没有贵人撑腰,寸步难行,只能转求三爷关照了。”
  红颜知己、未过门的妻子,倒是雨露均沾。
  裴衍冷哂一声,清清浅浅。
  “你的三爷现在自身难保,不如跟我做笔交易。”
  小冷梅猛然抬头,不确定地问:“同裴相……?”
  “我不够格?”
  “恰恰相反!”
  看着女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样子,裴衍淡淡转眸,透过窗子看向熄了灯的正房,“从今夜起,给你十日,与我二弟重修旧好,化知己为眷侣。成与不成,我都不会亏待你。”

  小冷梅更为惊讶,却在心思百转间,立即同意了这个提议。左右已经没了真心,跟着谁干,都是拿银子办事,有什么区别!不过,能依附裴衍,定然要比跟着裴池有利得多。
  似乎不愿在这间房里多留片刻,裴衍起身向外走,留下一句“我喜欢与嘴严的人打交道”,便大步离开了。
  **
  等在外面的秦妧见一修长身影走出小院,立即缩在几根青竹后,可她的视线没集中在裴衍身上,而是落在了小院里。
  怎么就他一个人出来?承牧呢?
  正思量着,连视野里被“忽视”的那道身影也不见了。
  “!”
  秦妧一惊,再要仔细看时,身后徒然逼近一道暗影,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调笑声起,带着点儿慵懒的揶揄。
  “大半夜的,跑出来做什么,世子夫人?”
  熟悉的冷香汇入鼻端,秦妧心下稍安,缓慢地站起身,顺着身后之人的力道扬起了脖颈,后脑勺枕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唔唔。”被捂住嘴,发不出清晰的音节,她口齿含糊地答了一句。
  早已察觉到她的影踪,裴衍非但不生气,还甚觉有趣。大晚上的,不好好窝在被子里,偏要跑出来跟踪他,是想要探查什么?
  “我松开你,你好好说。”
  “唔!”
  掌心在那两片娇唇上蹭了蹭,随即慢慢下移,扣住了女子被月光映亮的脖颈,轻轻掐住,通过指腹,感受到雪肌下狂跳的脉搏。
  “说吧。”
  呼吸顺畅后,秦妧试图小幅度地挣开背后的束缚,却是越挣越紧。
  暗夜中的男人,少了出尘,多了冶艳和危险,令秦妧不自觉想起昨晚的事。
  短促的呼吸近在耳畔,炽热的体温熨烫皮肤,放肆的大手拨弄心弦,还有脏了的裙裾,都是荒唐的见证。
  从怀里拿出雕刻精致的木娃娃,她扬脖解释道:“我见兄长今夜举止怪异,猜不出缘由,有些担心才跟了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
  听了前面的话,裴衍多少有些感动,至少这段时日没有白疼她,可最后那句就不对味儿了,她是在担心自身的处境,怕被灭口吗?
  在她心里,对他这点信任都无?
  大手将那截脖颈又向后推了一寸,他附身问道:“你说没看见,我就会信?”
  暗夜的裴衍,令秦妧感到陌生,像是一张皮囊下,装了两个灵魂,一个谦谦有礼、浩然正气,一个心计似海、心狠手辣。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
  因着周遭安静,女子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带了点儿商量的语气,与对峙搭不上边儿,任谁能铁石心肠地对她呢?
  裴衍借着月光凝睇她的侧颜轮廓,又问道:“先讲清楚,你跟出来,是担心我还是怀疑我?”
  “我从不会怀疑你外面有人。”
  “我给你‘有人’这个选项了?”裴衍擒着笑,“是不打自招了,夫人。”
  论斗嘴皮子,谁能斗得过裴相,秦妧泄气地破罐子破摔,“那你这样认为吧。”
  哪知,回应她的,不是身后的男人,而是远处传来的兽叫。
  身体忽然失去平衡,她被拢进了蜀锦面料的外衫中。
  裴衍拥着她,低头问:“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有野兽。”
  “嗯,野兽吃人。”
  秦妧激灵一下,本能地驱向温暖,往男人怀里缩去。
  裴衍垂眸凝了会儿,忽然屈膝,以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她竖着抱了起来,大步走进农舍,朝着另一间偏房走去,与关押小冷梅的屋子,仅隔了一间正房,而正房之内,躺着已经睡下了的裴灏。
  他们进的偏房,不似外表那么古朴,家什皆柏木,置于一张四四方方的篾簟之上,边角以文竹和罗汉松点缀,内叠砂积石修饰。整间房简约典雅,一尘不染。
  秦妧从裴衍的肩头探出脑袋,“这是什么地方?”
  “是卫岐用来放松身心的故居。”
  “你深夜来此,是突然想念卫先生了?”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裴衍抱着她坐到榻上,将两侧衣襟一拢,将之完完全全包裹在怀里,“夜里野兽频出,不宜赶路,还是等拂晓时分再回城吧。”
  秦妧点点头,作势要退离开。
  可裴衍非但没放,还扣住了她的后腰,“这样暖和,睡吧。”
  立夏已过,和衣睡下并不会着凉,可荒郊野外甚是可怖,秦妧没再抗拒,僵着身子趴在了男人胸膛。
  屋内燃着烛台和沉香,静雅宁谧,沉淀杂思。秦妧闻着沉香和裴衍身上让她安心的气息,很快涌来困意,合上了眼帘。
  裴衍倚在引枕上,隔着衣衫拍抚女子,脸上没有半点睡意。
  透过半启的门,他瞥见小冷梅从对面的偏房走出来,被魏野送进了正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自己的好弟弟会不会在失意时,与昔日的红颜知己旧情复燃。
  怀里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喃,裴衍继续隔着衣衫拍她,等哄好后,也跟着闭上眼,静等起什么。
  作者有话说:
  裴小池:期待反转,二哥冲鸭!
  裴小灏沧桑点烟
  本章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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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见一个爱一个(含入v公告)◎
  正房之中,裴灏在一阵冰凉中惊醒。
  昏暗的午夜,架子床畔,一道倩影卓越多姿,形如妖媚。
  起初,裴灏以为是梦,可随着小腿上的触感越来越清晰,他徒然睁眼,费力抽回了自己的腿。
  “谁——”
  一开口,声同气音,不仔细听,根本不知他说了什么。
  被困数日,从最开始的狂躁,到后来的嘶吼,再到如今的身疲体乏、声带破损,裴灏切身体会到无力挣扎的滋味,可一双眼似隼,有种草木皆兵的警惕感。
  然而,当他看清燃灯的女子时,寒眸一闪,泛起不确信的光。
  “是你。”
  小冷梅熄灭火折子,欠身道:“二爷,许久不见。”
  不似外表的大大咧咧,裴灏实则多疑,在瞧见小冷梅的瞬间,已猜测出了多种可能。
  随即,仰头靠在床柱上嗤笑一声。
  长兄想逼他就范,主动放弃秦妧,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嗓子酸痒难忍,发音困难,他动了动手指头,示意小冷梅将桌上的纸笔取过来。
  看着心心念念的小郎君,小冷梅揣起复杂心绪,拿过纸笔递了过去,“二爷想说什么?”
  知她是个足够聪慧的女子,裴灏也不多言,拿笔写下一句话,字迹刚劲有力,颇有名家风范:你被裴衍拿捏住了什么,非要来搅这趟浑水?
  魏野的警告犹在耳畔,小冷梅牢记在心,笑着否认:“奴家自愿来的,不关世子的事。”
  裴灏:宋桠曦,人当自爱。
  一句话,击得小冷梅体无完肤。被心上人鄙夷是件糟糕的事,即便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可到了这个份儿上,认清了现实,身为戏子的她,又能期待什么反转?
  一个连退而求其次都不会选择她的男子,又能对他有什么期待?
  “奴家自爱,二爷就会娶我吗?”她歪头笑笑,有自嘲,有不甘,却没了侥幸,“口头的道理谁都懂,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以二爷现在的处境,同意放弃秦娘子,才是明智之举。”
  裴灏更为恼怒,提笔写下两个字:堕落。
  小冷梅仗着裴灏因绝食而体力虚弱,抬手抚上他的脸,“二爷真不觉得理亏吗?给了奴家希望,又让奴家绝望,如今轻飘飘一句‘堕落’,就把自己撇干净了?”
  裴灏避开她的手,气得连笔都快握不住了,颤抖着写下:我当初,听完你的唱腔,是怀着惜才之心,对你以礼相待的。是你没有自知之明,想要干扰我的婚事,走到这个份儿上,又能怨谁?
  小冷梅更想笑了,“听三爷说,二爷还留有奴家送你的唇印,想来,二爷也是个多情种,见一个爱一个吧。”
  裴灏闭上眼,竭力压下胸口燃起的怒气。裴池那个蠢货,整日盯着别人的私事干嘛?!
  不过,那枚唇印,也间接让他膈应了裴衍一回,不算亏。
  正处在回忆中的他,忽然发觉衣摆被人褰了开来,接着,一只柔荑落在了腹上,还挑弄似的抓了一把。
  裴灏怔忪之际,床畔的女子忽然压了过来,打落了帐帘。
  “二爷,春宵苦短,及时行乐,方可破忧愁,别纠结过去了。”
  **
  稀云聚月遮蔽皎光,投下一片黯淡。裴衍从快要燃尽烛火的偏房内睁开眼,将早已睡熟的秦妧往上提了提,让她更为服帖地窝在自己怀里。
  女子睡靥甜美,被长发压出几道痕的脸蛋白里透粉,裴衍盯了会儿,低头便要吻上,却听正房那边传来“咯吱”一道开门声。
  他转头,从故意留着的门缝中看清了走出来的窈窕身影。
  隐于暗处的眸不再温煦,透露出凉薄。
  通过檐下的六角纱灯,他隐约瞧见女子的袖口有些血迹,不知是女子流出的还是裴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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