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聘——怡米
怡米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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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此语气,冷中带酸……裴灏似乎察觉到什么,不怒反笑,“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堂堂裴相,不仅伺诈手足,还觊觎弟媳,真是道、貌、岸、然!你也配说这句话?”
  “你想不到的多了。”
  “是啊,可也有兄长想不到的啊。秦妧在还没与我定亲时,就偷偷送过我零嘴、信笺、女红,还送过一张印有口脂的纸张,就在我书房的多宝阁里。这么私密的物件都送了过来,对我不是喜欢是什么?”
  像是抓住了裴衍的软肋,裴灏有种不顾秦妧处境的报复感,肆意地笑了,隐隐流露出乖张。
  衣袂下的大手微微拢起,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裴衍迈开步子,没再耽搁,留下眼底愈发空洞的弟弟和抱壁站在不远处的承牧。
  烟汀渐渐弥漫上嵯峨山岗,流眄之间,雾气濛濛,让原本葳蕤的草木披上了迷离的外衣。
  乘马车回到侯府,裴衍没有直接回素馨苑,而是去了裴灏的秋桂苑,在秋桂苑仆人们的疑惑中,推开书房的门,兀自走到多宝阁前,不疾不徐地翻找起来。
  秋桂苑的管事们挤在门口,怒不敢言。自从二爷失踪,他们切身体会到人情淡薄,至少侯爷和世子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忧虑和悲伤。
  翻开一个个抽屉,裴衍在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匣中找到了裴灏所说的东西。
  木匣没有上锁,里面盛放着几样女红,还有一封信函。
  在确认是秦妧的笔迹后,裴衍点燃桌上的烛台,直接将信函置于火焰之上,燃尽成灰。
  灰烬在两指间脱落时,他拨开叠放的女红,发现了那枚口脂印。
  薄唇微抿,他放下木匣,大步走出房门。
  仆人们赶忙让开路,低头盯着各自的脚尖。
  长长的廊下,盏盏纱灯随风轻扬,使得打在地上的光圈飘忽不定,幽幽荡荡汇成了夜的寂寥。
  那枚口脂印未必出自秦妧,也许另有猫腻,可终究还是让他有些不舒坦。
  回到素馨苑后,他先是看了一眼昏暗的东卧,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空空荡荡的卧房内,连月光都吝于倾洒,视野中一片漆黑。
  熟门熟路地走到拔步床前,撩起百子帐和里面的绡幌,静静看着侧躺的人儿,凤眸掩在深夜中,透不出情绪。
  今夜浅眠的秦妧感觉有风吹入帐子,她双手反撑坐起身,当瞧见床边一道高大的暗影时,本能想要叫人——
  “是我。”
  清越的嗓音打破了沉静,紧接着,床侧下陷,那道身影坐了下来。
  知道对方是裴衍,秦妧没再害怕,还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料。
  凉凉的,带着竹香,应是从府外回来。
  也不知他经常去的地方是不是有片新鲜的竹林,每次从城外回来,都是一身的清爽气息。
  “世子去哪里了?”
  “去探望故友了。”
  猜到了这位故友是何许人,秦妧慢慢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世子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或许能......”
  “唔!”
  宽慰的话还未讲完,娇唇就被一抹冰凉堵住。
  裴衍附身捧起她的脸,身体向里倾去,准确无误地堵住了那张檀口,比之上次,更为用力。
  衔住下唇,重重含吮,泄出了“吱吱”的水泽声。
  女子的唇丰/盈柔滑,无论怎么攻蹂都嫌不够,似要咬破唇肉,再次品尝鲜血的滋味。
  秦妧猝不及防,双手下意识抵在男人肩头,轻轻向外推搡,却被轻易桎梏了。
  唇温不断攀升,她感到一阵窒息,扭过头想要询问缘由,却被掐住下巴扳了过来。
  再有两日,就要立夏,清爽的皮肤沁出一层细汗,秦妧被迫张口呼吸,却连舌尖都被衔了去。
  乌密的长发被一只大手穿插,整个人被箍在一方清竹的香气中,忍不住吞下口涎时,才猛然听见窗外传来的窃窃声。
  “怎么今晚如此安静?可是分房了?”
  “世子刚从外面回来,应是疲乏了,没用人服侍,就在大奶奶屋里歇下了。”
  前者是薛妈妈的问话,后者是暮荷的答话。
  秦妧皱起眉,只当裴衍又在做戏应付薛妈妈和杨氏,这才稍稍减了火气儿,抵触的双手也渐渐化为柔藤,缠在了男人肩头,还发出了媚人的嘤/咛。
  裴衍凤眸一敛,刚要再次加深,却被怀中的女子躲开,耳畔随之传来一道气音。
  “可以了,薛妈妈应是离开了。”
  在脱身之际,秦妧任由自己“咣当”倒在床上,抬手捂住男人的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两道呼气不再交织重叠,旖旎一瞬荡去。
  裴衍扯开她捂在他嘴上的手,好气又好笑,从裴灏那里积攒的郁气,也消散大半。
  直到默默将那张印有唇印的纸揉皱、扯碎,裴衍也没质问秦妧当初的用意。
  有些事,一旦问了,就会掀开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当年秦妧来到侯府小住,对结亲的事心知肚明,因此早早锁定了目标。以她的处境,使些小小的心计谋定裴灏,也无可厚非。
  罢了。
  作者有话说:
  口脂印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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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撑腰。◎
  立夏,长赢之始,芰荷吐新,欲滴一片青翠色,焕发阵阵盎溢。
  秦妧推开窗,先是被一道刺眼的夏光晃了眼,随即瞧见西厢房上蹲着两个工匠,正在修葺青黛瓦爿。
  立夏之后,空气湿潮,杂草、青苔会夹缝生长,侯府每年都会在这一日修缮砖瓦,还会购置一批新的盆栽。
  因着今日府上宴请,杨氏让人将新购置的盆栽全都搬去了戏台那边。
  换上一套妃红宁绸月华裙,秦妧站在镜前打量自己。这还是嫁入侯府后,第一次在宾客面前露面,断不能丢了婆家的脸面,“暮荷,把我那套东珠头面拿来。”
  暮荷打开黄檀镶玉妆奁,取出里面的东珠发饰和耳珰,小心翼翼地为秦妧戴上。
  东珠名贵,一颗都已难得,也不知那位鲜少现身的敬成王怎会下了血本,为这个便宜女儿添嫁妆。
  雕梁画栋的侯府花苑内,假山石峻立,环绕潆洄溪水,滋养扶疏绿植。
  秦妧带着暮荷走进葫芦门时,一众珠翠罗绮的高门妇正站在正中心的水榭上说笑,而水榭的对面就是临时搭建的戏台。
  水榭和戏台之间,隔了一条浅流,秦妧踩着蜿蜒的溪石走到水榭前,朝着楼上的夫人们盈盈一拜,体态婀娜,雪肤瑰容,宛若园中成了精的花妖,美艳无双。
  九位夫人都是在大婚那日见到的秦妧,当时大红盖头遮面,无法窥见真容,今日得见,无不为之惊艳,有嘴甜的,直接对着杨氏赞不绝口起来,“世子和新妇皆是清绝容色,日后的子嗣定然是个靓娃娃。”
  杨氏抱着儿媳闻氏的波斯猫,扯出一抹笑,并未被取悦到。说来,因为次子的缘故,她未曾去留意长媳的月事,也不知长子这几日的进补有没有功效。
  “是啊,府中许久不曾添丁了。”
  呢喃一句,她眼眶发酸,又想起次子迎亲离京的前夜,对她讲的话。
  “娘,儿子要娶亲了,日后一定让妧妹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原本按着长幼次序,该是长子先娶妻,可长子迟迟未定亲,侯爷和敬成王又达成了某种利益牵扯,这才促成了次子和秦妧的……孽缘。
  而在次子遇劫失踪后,长子力排众议,执意迎娶秦妧时,那种不容商榷的架势,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虽说是为了侯府的信用,但还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怀里的波斯猫突然跳到地上,翘着尾巴走到旋梯口,对着拾级而上的女子叫了好几声。
  秦妧走上来,避开猫儿,走到众夫人面前,笑靥温婉,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出理儿。
  随后而来的闻氏和杨歆芷,也先后与夫人们行了晚辈礼,面上也挑不出什么,但明眼人都瞧出得,她们很排斥新妇。
  反倒是裴悦芙在瞧见长嫂落单时,主动站在了她的身边,别别扭扭地讨论起今日要听的曲目。
  没想到小姑子会在外人面前给自己撑气场,秦妧翘起唇角,单手搭在外廊的栏杆上,心情舒悦不少。
  自幼没有玩伴的她,在此刻感受到一股怪异的亲近感。
  然而,也是在此时,一位贵客登了门,还是不请自来。
  杨氏惊讶起来,忙迎了上去,“是小辈失礼了,忘记给王府送请帖,还请王妃见谅。”
  缂丝为绸、钑花为饰,敬成王妃永远会是筵席上最亮眼的存在。这么一位绝艳的美妇人,背靠实力不俗的娘家,又有身为天子近臣的丈夫,很少有人能敌得过她的气场。
  而跟在她身边的豆蔻少女,正是敬成王夫妇的掌上明珠肖涵儿,是秦妧同父异母的妹妹。
  秦妧随母姓,又是弃女,怎能与真明珠相提并论。
  在场的人中,有人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杨歆芷更是殷切上前,拉着肖涵儿入座,聊起了贵女之间才会说的小话儿。显然,两人很熟络。
  杨氏引着敬成王妃入座后,给秦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行礼。
  秦妧僵着背脊上前,忍着一股猝不及防的酸涩感,福了福身子,“王妃万福金安。”
  在讲出对方的敬称时,秦妧感到心肺都在滴血。她面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双手却在发抖,黑白分明的眼眸也蒙了一层水雾。
  是她自己投奔了生父,以生父为梯,嫁入了侯府,那就不能对生父现任的妻子失礼。
  相比她的拘谨,敬成王妃只是轻瞥一眼,连眼皮都没合一下,淡淡“嗯”了一声,敷衍至极。
  杨氏看在眼里,微抿起唇,随即扯出笑意,与敬成王妃聊了起来。
  随着大青衣的一声唱腔开场,一出大戏徐徐拉开帷幕,杨氏陪宾客们去往外廊观赏,说说笑笑到晌午。
  晌午侯府备了珍羞美食,杨氏与敬成王妃坐在主桌,小辈们坐在另一桌。
  原本,秦妧并不排斥这种场合,可对面那个众星捧月的肖涵儿还是太过惹眼,有种自己成了次品的形秽感,可明明自己的生母才是发妻啊。
  膳后,众人聚在辛夷苑闲聊,秦妧一个人去往花苑透气。
  花苑很大,蹲在淙淙细流前,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与溪边的花团融为一体,也暂离了世俗,沉淀了烦乱。
  蹲了有一会儿,小腿有些麻,她站起来,却不想回到辛夷苑那边。
  细流旁的假山石矗耸崇崛,彩蝶频落,她慢悠悠走进去,被一阵香气吸引。
  侯府上下,所用香料皆淡雅,亦或是如裴灏那般,身上散发着清清爽爽的皂角味,这里怎会飘散出如此馥郁的浓香?
  难怪吸引了彩蝶。
  寻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向里走,耳畔隐约传来□□之声,一阵阵气吟,听得人面红耳赤。
  秦妧放轻脚步,再往里走,竟发现地上散落着两件缠叠凌乱的绣衣,其中一件是戏服......
  拐角处,女子娇媚似猫,一声声宛如珠玑,连身为女子的秦妧都觉动听,也听出了这道声音是何人发出。可光天化日,谁会与戏班的台柱子厮混在一起?
  再细看地上的男衫,秦妧努力回想后,震惊不已,捂住嘴慢慢退后,转身小跑开。
  难怪花苑没有护院,应是被三爷裴池支走了。
  快速走出葫芦门,秦妧靠在廊下的石壁上微喘。想起闻氏和裴池的风流韵事,暗暗摇了摇头,物以类聚,果然不假。
  富贵子弟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但偷/腥显然是更为肮脏的勾当,令人不齿。
  秦妧没打算帮着隐瞒,只是此刻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精力为别人的家事烦心。
  回到素馨苑后,她屏退侍从,独自倚在拱桥前喂鱼。想起敬成王妃的态度,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
  似是完全沉浸在涩然中,没有注意到葫芦门外走来的身影,待到身影走到桥下,才赶忙吸吸鼻子,掩去了悲伤。
  从府外饮酒回来的裴衍走上桥峰,停在了她的斜后方,俊面稍稍带了点严肃,语气却温柔,“怎么了?”
  寻常的一句问话,听在当局者耳中,有种熏风吹过碧纱心窗,输送清凉的慰藉感。
  秦妧摇摇头,髻上的珠花也跟着晃了晃。
  眼眶那么红,还不承认有事。裴衍走上前,却没再追问前因后果,而是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收紧手臂,彻底环住。
  秦妧此刻太需要这样温厚的包容,即便有些酒味。她皱了皱眉,歪头靠在男人身上,像只被人遗弃在路边又被路人拾起的小兽,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从未见她如此委屈过,裴衍扣住她的后脑勺,选择了默默陪伴。
  她是个倔脾气,心思藏得深,没必要非得撬开她的嘴,去捕捉内里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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