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任平生一愣,眼神定定看着他亲妈几秒,然后用食指指了下自己,结结巴巴的也不好说太明显:“您…不是知道…陆酒酒在追我嘛?”
“有什么用?”赵静怡回头反问,一脸的失望:“你又不喜欢人家,人家追了你那么久,一无所获,我和她妈妈可是老姐妹,总归过意不去,所以才想着给她再介绍一个。”
“其实……”
任平生刚要说话就被赵静怡抬手制止了:“不过我也想通了,感情的事还是不能逼你,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肯定要找一个你喜欢的!”
“之前是妈妈不对,一直不顾你的感受去强迫你接受酒酒,妈妈错了。”赵静怡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脸,满眼都是歉疚:“儿子,你放心,以后找女朋友这件事妈妈绝不逼你了,一切随你心意,你开心就好!”
任平生:“呃……”
他舔了下唇,被赵静怡一番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陆酒酒一听汪家珍说赵阿姨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一蹦三尺高,几乎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去!”
汪家珍毫不手软,提溜着她后衣领就是一顿揍:“是谁跟我吹牛年底嫁出去的,你追不上任平生还此生不嫁了?”
现在的陆酒酒,‘任平生’三个字是她的雷点,这雷点一踩,瞬间安静得没有一丝脾气,心力憔悴,也不能做任何抵抗。
当晚,陆酒酒迫于汪家珍淫威,按照她的指使收拾妥当,便被拽鸡崽子似的拖出去了。
见面地点定在一家很有意境的中餐厅,女方汪家珍带队,男方赵静怡打头阵。听说男方是位律师,正好有个官司要准备明天开庭,人还在办公室加班,所以让赵静怡先过来招呼,他忙完马上赶过来。
一行三人,刚坐下赵静怡就张罗着点菜,陆酒酒表示还是等一等男方过来再说,赵静怡与汪家珍无声交流了下眼神,一转眸便施施然笑道:“没事没事,他说路上有点堵,可能还要一会儿,咱们先点上吃着。”
席间赵静怡把男方基本情况介绍了个底儿掉,总之就是太优秀,太能干,人还长得好,陆酒酒一边喝汤,一边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意兴阑珊直接挂在脸上。
不知不觉,汤喝多了,她起身要去洗手间,也正好缓解一下滞闷不已的心情。
她离席往洗手间方向去,赵静怡往她身后不远处瞟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汪家珍不好转身,只得低声问她:“去了吗?”
赵静怡挑挑眉,捂着嘴直笑。
…
陆酒酒整理完,洗过手,扯了两张吸水纸在手里搓着,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往外走,刚出来差点撞到人。
“对不起。”
她低声道歉,眼皮无力耷拉着,都懒得掀起来看一眼。
结果对方拦在她前面没让开,还刻意咳嗽了几声,她被吸引着抬头一看,瞳孔陡然瑟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人,直直盯着她,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微微打量了一番之后,脸色才开始变得难看。
陆酒酒今天穿的还是上次那件短款旗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长发披肩,耳鬓间别了一个蝴蝶型的珍珠发夹,走的怀旧复古风,猛的一看,活脱脱一个端庄又可爱的民国大家闺秀。
穿这么好看来相亲?
任平生一皱眉,抬腕看了看时间,不屑道:“定的七点半见面,现在八点还不见人,第一面就这么不守时,直接pass掉得了!”
陆酒酒没接他的话头,还是很惊异的看着他,疑惑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问,有人就卡壳了。
他怎么在这儿?
他是偷偷尾随赵静怡跟过来的啊,然后进餐厅找个了隐蔽的地方,观察他们半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她去洗手间的机会,这才像个变.态似的跟了过来。
不过这些打死他都没脸实话实说,现在是真后悔那天晚上没有一气之下继续找她,时间长了,两人越来越尴尬,到如今见个面还要寻找诸多借口。
“我…其实是送我妈过来的,她怕我在场你们尴尬,就让我躲着没出来。”他不过脑子的信口胡诌。
陆酒酒听闻勉强笑了笑,随即垂眸掩盖住一片黯然落寞:“阿姨想多了,我这个人心大,什么事都看得开,追不上是我自己魅力不够,怪不着别人,而且……”
终究有些自尊心作祟,她又抬起头,笑出几分欣喜的感觉:“阿姨介绍的这位也不比你差,职业好、收入高、样子也不赖,我感觉还不错,可以继续聊聊看。”
“聊什么聊?”任平生被她脸上的笑容刺激到,一气之下往前跨了一步,疾言厉色道:“面都没见上哪来的感觉不错,你那什么心呐,不用拨心弦就能动的是吗?你每看上一个人都这么随便草率吗?他现在还不见人影呢,这都几点了,知不知道尊重女性,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陆酒酒无故被骂,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犹如山洪暴发一般,气势凶猛地往上涌,视线‘唰’一下就模糊一片。
终于也来了气,忽地抬头,怨愤的瞪着他:“比起你这简直是毛毛雨,你好意思说人家?”
她眉睫颤抖,眼泪像碎玉珠般大颗大颗的往下砸,然后狠狠抹了一把,继续讨伐:“任平生,我觉得即便你不喜欢我,即便我追你的时候给你带来过不少麻烦,可我是真诚地道了歉的,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你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存心羞辱我吧?”
一口气吼完这些,用力推开被她眼泪吓懵住的人,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汪家珍和赵静怡慌乱地呼唤她的名字。
好像是直接离开了餐馆,任平生稍稍回神,想起她刚才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胸口终于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啪——”
他挥手,毫不客气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把气呼呼冲进来准备教训他的赵静怡吓得停住了脚。
“让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又啐自己一口。
赵静怡简直看呆了,刚才那一巴掌,听着都觉得疼,好家伙,下手比她还狠,并且连她准备好的台词都给抢了……
汪家珍追陆酒酒去了,赵静怡气得不坐他的车自己打车回去了,任平生独自走出餐馆,一身失魂落魄,坐进车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
静坐一会儿,他郁闷地捞起手机,给顾谦拨了个电话,此时此刻,他满腹心酸,一定要找个人倾诉一番。
电话接通,他直接说:“师兄,出来喝一杯啊?”
“不行啊。”顾谦不知道什么事笑得很开心:“要陪女朋友!”
“……”
任平生抿住唇,忍住了骂他‘有女朋友了不起啊’的冲动,用鲜少听到的可怜语气央求道:“师兄,今天别陪女朋友了,出来陪陪我吧,我有心事……”
顾谦赶到他们常去的酒吧,任平生已经自顾自地开喝了,他走过去轻推一下他的肩膀,劝道:“嘿嘿,悠着点儿啊,明天还得上班呢。”
等脱了外套坐下,才问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任平生灌了一口酒,咽下去,仿佛很难受地皱皱眉:“别提了,众叛亲离,人生低谷,劳燕分飞,前缘难续…”
“还是陆酒酒的事?”顾谦一点就透。
任平生不答,尤自往下说道:“她说我不喜欢她,我妈也说我不喜欢她,汪阿姨也居然带着她去相亲,好像全世界都觉得我不喜欢她,可……”他忽然顿住,双手抱着头烦躁不堪地挠了挠。
“可我明明就很喜欢好不好……”
他缩在双臂之间,声音清浅含糊,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
顾谦又气又好笑,‘唉’了一声,假模假样地一捶桌子,同仇敌忾道:“是啊,真令人绝望,也不知道是谁把你逼上这么个绝境的,用心真是歹毒?”
任平生倏然抬起头,恶意森然地瞪了他一眼:“你阴阳怪气的骂谁呢?”
“我说的是事实啊。”顾谦耸耸肩,提起面前的酒杯,用空出来的食指指了下他:“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前前后后,到今天这个局面,是不是你自己作的?”
他不吭声,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示弱地问顾谦:“师兄,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顾谦皱眉不悦地看着他,存心调侃:“难不成要你一个个去解释说你其实很喜欢她?难不成要你自己腆着脸又跑回去倒追人家?怎么可能,你根本不是那种轻贱的人!”
任平生:“……”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沉默,沉默到顾谦都以为他肯定不能回应的时候,才忽然听到一句声若蚊蝇的答复——
“…………………或许我是!”
顾谦看他的视线一下子拉长拉长,再拉长,满眼都是‘早知今日,你丫何必当初’的怜悯沧桑!
忍不住嘲讽:“你啊,就一古代冷兵器。”
“什么?”失魂落魄的人有点走神。
顾谦酒杯‘咔哒’往桌上一放:“贱(剑)呗!”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用实际行动给大家上了一课,不作不死!
第43章
转眼国庆节到了。
七天长假, 堪比过年,整个城市仿佛一夜之间沸腾生动起来, 同时给医院带来的巨大压力自然不必多说。
任平生中间值了三天班,节后能换三天假, 连着调休一天就是四天, 他做了一下路线规划, 应该可以来一场短期近距离的旅行。
不过首要任务, 还是得把他和陆酒酒之间的矛盾误会化解掉。
他没追过女孩子,生平头一次,该怎么表达,怎么示意, 完全没有头绪,问顾谦, 他一句不负责任的跟着感觉走。
说了等于没说!
于是一有空,他就上网搜一些‘爱情宝典,表白指南’之类的书或者帖子来看, 似懂非懂地研究了几天,好像有了那么一点想法, 就是不知道对陆酒酒管不管用?
陆酒酒呢,自从那次和他吵架之后,‘任平生’三个字不仅是雷点, 还是禁区,别人提都不能提。
害得左岚现在谈论到顾谦,一旦牵扯上任医生的时候总要谨慎又不失随意地用‘那个谁’一句带过, 有时候一不小心忘了,就换来陆酒酒一个森冷的眼刀,然后能几个小时不搭理她。
一副真真切切被伤透,决心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假期过完一半的时候,突然有天下午,店里来了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进店点名要找陆酒酒陆老师。
接待他的是销售部的人,领着他上了二楼教学部,在楼梯口遇到左岚,左岚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不已地把人拦下来,手舞足蹈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瑶光也隔着口罩笑起来:“你这可比前两次见面局促多了。”
左岚难堪地摆摆手,一副没脸再提的样子,之前已经听陆酒酒说过他的那通电话,所以知道他的来意,指了指身后的某间教室,难为情的说:“酒酒正在上课,要不…您先去会议室坐着等一会儿?”
琴行不比学校,学员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利用假期上课,每节课都有时间规定,提前交了课时费的,一旦开始,老师中途不好离开。
左岚回头交代刚才的销售人员:“去我办公室把后面柜子里的那盒碧螺春拿来。”
瑶光眸色一转,虚拦住他:“不用了。”回头又看着左岚,眼里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你带我去听听她上课吧,就门口偷听一下,不会打扰到她。”
左岚视线在教室与瑶光脸上犹豫了一个来回,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提前解说道:“这是新开的一期集体课,一共六名学员,今天第一节课,都是零基础。”
她顿了下,又笑着说:“都是托您演奏会的福,现在来学古琴的人比从前多了很多,本来我打算集体课一次招八到十名学员,不过酒酒不同意,她说一个班次人太多会影响学员的学习进度还有老师的教学质量。”
瑶光安静聆听,偶尔点头附和,始终不置一词。
说话间,他们来到陆酒酒教室的门外。普通的教室,没什么隔音效果,站在门口就能把里面的所有动静听个一清二楚。
她似乎还在介绍古琴,并未开始让学生上弦感受,所以教室里一片安静,只要她的声音在回响——
“古琴,又称瑶琴,丝桐,七弦琴,是中国最古老的拨弦乐器,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古代文人四技‘琴、棋、书、画’中的琴指的就是古琴,古琴历来为文人阶层重视,被尊为‘国乐之父、圣人之器’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教科书式的介绍完毕,她开始按照自己的意识往下讲解:“可惜后来随着社会生活的节奏过快,过浮,过躁,古琴这种需要坐下来细细品鉴,静心聆听的慢节奏产物渐渐被人们所遗忘,甚至传统斫琴技艺一度出现濒临失传的尴尬境地。这样一个承载了几千年文化积淀的宝贝,被我们这群子孙后代随随便便就抛弃在了岁月的长河里,物质条件好了,可我们的精神生活却日益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