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起来。
肖一墨居然是孙覃的儿子,他口中那个为了事业抛夫弃子的狠心母亲,居然就是唱片界的传奇人物、东石传媒的老总、卫时年的恩师。
怪不得卫时年这个名字在他这里就好像禁忌一眼,提都提不得, 原来症结在这里。
“孙老师的儿子?”肖一墨的嘴角勾了勾,凉薄地笑了, “可真难为你居然知道这事,只怕连你们孙老师自己都忘了她还有个儿子吧。”
卫时年怔住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能用这种口吻说你母亲?孙老师是个很好的人。”
“对,她是个很好的老板,也是个独具慧眼的伯乐,更是才华横溢的音乐天才,”肖一墨嘲讽地道,“可唯独,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怎么可能?”卫时年惊愕地看着他,“孙老师她……”
“我对你的孙老师没兴趣,”肖一墨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不要再来找小紫了,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肖一墨拉着应紫一路出了俱乐部,上了车,他一语不发地启动了车子。
车速有些快,连超了好几辆车,还惊险地闯了一个黄灯。
车厢里的空气静默得让人窒息。
肖一墨的薄唇紧抿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下颌的弧度紧绷……所有的身体语言,都显示着他此刻极度糟糕的心情。
应紫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对孙覃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甚至迁怒到了她公司的艺人,说明肖一墨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个母亲的吧?
刚才肖一墨拒绝她唱歌的伤心和失落,此刻渐渐地消失了大半,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一下,把手覆在了肖一墨握着档位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肖一墨没什么反应,只是车速明显放缓了下来,不再超车了。
回到公寓,应紫躲在厨房里给卫时年偷偷打了个电话。
卫时年为了她的理想满心兴奋而来,却被这样的意外浇了一泼冷水,心里一定很郁闷。
“卫大哥,你别生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其实他人不坏的,就是傲气得很,也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意愿。”她解释着。
卫时年苦笑了一声:“小紫,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他结婚了,坦白说,你们俩……在某些方面真的一点儿也不般配。”
应紫语塞,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卫大哥,我们俩的婚姻暂时还没公开,你别对别人说。”
“你这是有什么苦衷吗?”卫时年忍不住问,“他怎么就这么霸道?为什么不让你唱歌?”
“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也不能完全怪他,”应紫没法解释,怅然道,“可能我真的和音乐没有缘分吧,卫大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帮我,等明年……如果明年……”
如果明年她解除合约重获自由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机会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不为名利,只为自己心中残存的音乐梦想不留遗憾。
卫时年却有点误会了:“行,你好好劝劝他,到时候我再和你联系。”
应紫将错就错“嗯”了一声,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个晚上真是过得和坐过山车一样,惊喜、伤心、震惊,各种情绪纷沓而至,应紫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推门出了厨房,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没瞧见肖一墨的人。她想了想,快步到了主卧的阳台前,一看,果然,肖一墨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定定地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八月初的夏风穿梭在高楼之间,徐徐吹拂在脸颊上,一股清凉惬意的感觉袭来。
应紫悄无声息地到了他跟前,半跪了下来,靠在了他的腿上,轻声问:“在想什么?”
肖一墨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夜空中移开,缓缓地聚焦在了那张姣好的脸庞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凝视着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夜色,仿佛是一张最好的保护网,将他和应紫紧紧地裹在了一起。
平生第一次,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小时候,我妈喜欢坐在那座古堡的窗边弹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她会唱很多很多的歌,有时候高兴了就信口编几句,都很好听,我特别喜欢。”
应紫的手托着下巴,仰脸默默倾听着。
“那时候我爷爷和奶奶还在,他们喜欢我爸的第二个老婆,不喜欢我妈,而且肖家一大家子人是非太多,我妈不喜欢呆在老宅,就经常带着我飞去m国的古堡小住,”肖一墨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时候的生活,让他在多年以后想起来都觉得幸福,“我爸虽然很忙,但是一有空就飞过来陪着我们,我们一家三口经常一起出去野营,还在古堡里招待我的同学和朋友,过得很开心。”
哪一年开始变了的呢?
应该是从他上初中开始,他日渐长大,有了自己的爱好和交际圈,孙覃一个人无聊,重新开始接触了以前的圈子。
初二的那年暑假,他和孙覃再次去古堡度假,这一次肖宁东却没有陪同,有一天半夜,他偶尔从分机中听到了父母在电话里吵架。
“我已经为你和一墨放弃了很多,肖宁东,你不能这么自私。”向来要强的母亲,声音有点哽咽。
他不懂,为什么孙覃一直觉得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很多?难道这不是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应该做的吗?
在肖家,所有的女性都是全职主妇,全心全意地照顾丈夫和儿女;平常打打牌、做做美容、逛逛街,有时候有什么奢侈品发布会了,飞过去看秀购物,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为什么孙覃就不愿意呢?
后来得知父母要离婚的时候,少年的他无法接受,半夜离家,去了离古堡不远的一座山峰,登顶看着朝阳在脚下徐徐升起。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林海中的树叶簌簌作响,远处的阳光触手可及,然而,他却只有孤独的一个人。
当天古堡里为了失踪的他人仰马翻,肖宁东也从国内飞了过来,最后找到他的时候,孙覃非常伤心,几乎从不流泪的她,抱着他哭了。
“可她还是走了,”肖一墨的声音很平淡,“她告诉我,她爱我爸和我,可是,有些东西刻在了她的血脉里无法放弃,而且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再在肖家这样呆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她还说,总有一天我会懂,会理解她的选择。”
他轻笑了起来,眼底却一片冰凉:“她错了,我永远都不会懂,更不会理解。是她选择嫁给了我爸,是她把我生了下来,最后却因为她的理想和事业把我们俩彻底抛弃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狠心的母亲吗?”
“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呢?”应紫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的家庭幸福,父母恩爱,对她宠爱有加,她难以想象,他们三个人有朝一日会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孙覃是怎么做到的?
“据说当时她主动放弃了我的抚养权,为了心无旁骛地发展她的事业,”肖一墨轻吐出一口浊气,“我爸当时非常生气,对她说,既然走了,那就不要再让我们看到她。其实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句气话吧,可她真的做到了。后来她去了北都市发展,在唱片界风生水起,更是发掘了好几个新人捧得红得发紫,听陈姨说,她把那两个新人都当儿子一样疼,想必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了。”
应紫说不出话来。
卫时年,应该就是那个新人之一。
她的心里有点酸涩,为了那个在山顶落寞看日出的少年。
看起来永远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肖一墨,心中也有求而不得的遗憾。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肖一墨,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用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
一阵轻浅的痒意袭来,肖一墨低下了头。
应紫温顺地蜷在他的身旁,掌心被吻得酥酥软软的,旋即,温软的唇挪了位置,一下下在他的指腹上轻啄,笨拙地抚慰着他。
他的心里一暖,俯身把人抱在了腿上,温柔地吻住了应紫的唇。
气息交缠,他细细地研磨亲吻着,从嘴角到唇珠,从唇瓣到舌尖,那甜蜜柔软的感觉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以至于他原本因为孙覃和卫时年而冰冷空落的心,都被这个吻填满了似的。
良久,肖一墨松开了应紫的唇,两人鼻尖抵着鼻尖,一丝缱绻萦绕着,挥之不去。
“小紫,我知道你喜欢唱歌,”他低声道,“但是,去跟着卫时年发展,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你实在喜欢,我可以帮你建个录音室,写歌发唱片玩玩完全可以做到。”
这算是他最做到的最后退让了。
应紫怔了一下,眼神有些迷惘。
片刻之后,她展颜一笑,摇了摇头:“不用,我明白的,现在我应该要做的,是履行我合约上的承诺,和你做好一对真正的夫妻,让你顺利地继承古堡。”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红包50个。
昨天的评论少了好多,醋哥这是被你们打入冷宫了吗?不要!求继续翻牌宠幸!
含泪奉送父亲节小剧场一个~~
肖一墨:今天是父亲节。
醋哥:所以?
肖一墨:是时候生个娃娃过节了。
醋哥:……
醋哥:想多了!
第29章 薄荷绿(十)
肖一墨有点意外。
刚才在饭局上, 应紫显然对卫时年的提议十分动心, 对他的拒绝也很抗拒, 他那时虽然对卫时年放了狠话,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应紫一时接受不了闹脾气,要是又哭成个泪人, 他就又要头疼了。
些许无伤大雅的小事,他愿意纵容应紫,但是, 这是他的底线, 应紫再哭,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妥协。
从孙覃抛弃了他们父子去追求事业和理想那一天开始, 他就告诉自己,以后他的另一半, 决不能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所有的职业中,娱乐圈明星是让肖一墨最为反感的,各种绯闻满天飞, 无论是唱歌、演戏、做综艺, 都免不了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在公众的目光下被评头论足。
他的女人要是这样,那不就成了笑话?
而现在应紫没有哭着闹着要去东石传媒发展,反而自己选择了放弃,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想通了?”他狐疑地问。
应紫点了点头:“卫大哥替我想得很周到, 可是,不适合现在的我, 等以后再说吧。”
肖一墨的神情有点古怪了起来。
应紫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落在他的耳朵里,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难道是现在暂时放弃,等协议结束以后再去?
还是应紫在暗示,不希望协议结束?
“以后也不许去,”他沉着脸道,“娱乐圈太乱,完全不适合你。”
应紫顺从地点头“嗯”了一声。
“乖,”肖一墨满意了,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什么都行,”他顿了顿,暗示道,“其他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
比如买套房子给名义上的丈人丈母娘改善一下生活。
比如对锦地项目再追加些投资。
比如公开一下他们俩婚姻,甚至可以举办一场婚礼让她长脸这样要求,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
这样乖巧听话的小妻子,他不吝于给与一点奖励。
“谢谢,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有,”应紫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对了,你继承古堡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史密斯先生到底什么时候会过来?”
肖一墨怔了一下。
仔细一想,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古堡的事情了。
“下个星期吧,”他翻看了一下岑宁发过来的日程表,“下周一,酒店已经订好了。”
应紫惊呼了一声:“你怎么才说啊?天哪!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该怎么准备一下?你有没有他的履历?我好好研究一下才行,要不然被他挑刺了怎么办?”
肖一墨哑然失笑:“他又不是考官,就当他是一个长辈,来关心一下我们的婚姻生活。”
应紫无语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
这可事关着一栋价值数亿的古堡,更关系着他们俩的婚姻合约。
她拽着肖一墨的手臂晃了晃:“你快说说嘛。”
肖一墨只好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史密斯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律师了,对各种法律条文都非常精通,人也非常聪明,这两年可能刚好在更年期,行事和脾气有点古怪。”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应紫有点慌,正要再追问几句,肖一墨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