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沈言心抓着谢琴的手，摸了摸她的虎口。
其实她妈只有四十岁，但是这双手不仅皲裂开口，布满老茧，甚至因为过度操劳，十根手指都变了形。
“我这手有什么好看的？”
谢琴抽回她两只干燥粗糙的手。
“快回去躺着歇会儿。回来妈给你炖鱼吃。”
“好。”
沈言心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内心远远不如表面上这么平静。
现在她限制在小泉村这个小地方，有再大的拳脚都施展不出来。
再过一年，她或许能够靠着包产到户的春风给自己积累点小钱。
可是从小泉村开局，她始终走的比大城市的人要慢一些。
她能等得及，爸妈操劳过度的身体可一天不如一天了。
十五章 她要上学
沈言心思来想去，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读书。
现在她只有小学文凭，但是脑子里的知识不输给任何一个大学生。
毕竟这都是她在特区打拼的时候，一点点积累而来的。
如果她能去念初中，再越级参加中考与高考，只要能考上大学，她就能够走出小泉村。
现在的大学生名额非常的宝贵，以后毕业不仅能够分配工作，有的单位还给分房呢。
但是如果她要去上学，那么家里就会少一个劳力，甚至还要付学费。
学费，书本费一学期加起来就要八块多。
更别说还有其他学杂费。
一年加起来大概需要二十块。.c0m
这对沈言心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当年她小的时候，就是因为家里实在掏不出几块钱的学费，她念完小学就不读书了。
这也成了沈言心的遗憾之一。
现在她手里还有五十块。
如果能在两年内同时完成中考与高考的话，那么还足够用。
两年，参加高考并考上大学。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天方夜谭，但是对沈言心而言，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思来想去，沈言心觉得这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法。
“二妮，鱼捞回来了！”
沈兴隆提着一桶形状长相各异的河鱼进门。
“你看看想吃哪一条？中看的我们先养起来，不中看的腌了做鱼干。”
沈兴隆乐呵呵的说。
他看着这一桶鱼都要流口水了。
“行，那我就挑几条好吃的！”
沈言心蹲在桶边，挑出来一些小鲫鱼。
这些小鲫鱼肉细嫩，但是刺多，最适合炖的烂烂的，然后喝鲜香的鱼汤。
她爸的手气不错，这一桶里竟然有两条个头不错的鲈鱼还有一条罕见的鳜鱼。
这两种鱼沈言心决定清蒸。
至于剩下的鲤鱼，晒成鱼干能吃好一阵子了。
“爸，今晚吃鲫鱼豆腐汤怎么样？我再做一点玉米面饼一起吃。”
听到鲫鱼豆腐汤五个字，沈兴隆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
“玉米饼子就鱼汤？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吃法。”
沈兴隆笑了。
“我去供销社买块豆腐回来。”
反正玉米面比白面便宜的多，他觉得沈言心肯定是因为舍不得白面才吃玉米面的。
“行，我把鱼收拾一下。”
沈言心说着，从桶里捞出几条小鲫鱼，然后干净利落的把鱼砸晕，豁开鱼肚子，开始清理内脏。
这种玉米面饼配鱼吃的吃法，还是沈言心在特区一家北方饭馆吃到的。
只是那家的玉米面饼里面不仅仅有玉米面，还有黄豆粉，奶粉，做出来奶香浓郁，又十分的松软。
自己家的条件，只能勉强做出一锅玉米饼出来。
沈言心先是将鲫鱼用热水煮开，然后把豆腐加入汤中。
紧接着她就开始在锅壁上贴玉米饼。
站在一旁看沈言心做饭的沈兴隆不解。
“你这是干啥？还有这么做饼的？”
“爸，你等一会吃一下就知道了，放心吧！”
沈言心自信道。
这种锅贴做法，在整个融城都难得一见。
更别说一辈子呆在小泉村转悠的她爸了。
沈兴隆没有说话。
反正他觉得，自从姑娘从王家逃回来后，鬼点子越来越多。
谢琴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奶白的鲫鱼豆腐汤，还有一锅黄澄澄的玉米饼摆在餐桌上。
就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一家人围坐在餐桌面前准备开饭。
谢琴与沈兴隆看着眼前这一大盆鱼汤，眼睛都直了。
“真香。这么多年了，就没喝过更香的鱼汤！”
“那是，你不看看咋们闺女是谁！”
谢琴骄傲的说。
沈言心把玉米饼递了出去。
“爸妈，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琴连连点头。
但这毕竟是玉米饼子，没有鱼汤带给她的吸引力大。
她喝了十几口鱼汤，过了过嘴瘾后，才肯咬一口玉米饼尝尝。
就这一口，甚至让谢琴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玉米面做的。
“乖乖，这比白面饼还好吃啊！”
谢琴忍不住吃了好几口。
嘴里全都是玉米与鱼汤结合后的香味。
况且这是便宜的玉米面，不是上一次的白面，吃起来没有什么负担。
于是两人明显是吃美了，连头都舍不得抬起来。
见她爸妈吃的差不多，沈言心开口。
“爸妈，我想去念书。”
“念书？”谢琴猛然抬起头。
“二妮，你现在去念初中？”
她当然知道念书能有好出路但是二妮毕竟十八了，再去念初中能适应吗？
“对，我准备先念初中，再念高中，然后考大学。”沈言心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下，整个家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沈兴隆和谢琴当然知道考大学是什么意思。
去年，村里的知青都不干活了，天天不要命似的学习。
说是什么要高考，考大学一类的话。
可那毕竟是城里来的知青，都是上过高中的。
自己闺女只有小学文凭，那些知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忘在了哪里。
沈兴隆虽然很支持自己的闺女上学，但是他也觉得，沈言心想的太多。
太飘了。
“学也行，但是学费，家里实在交不起啊。”
谢琴愧疚道。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因为没有钱送女儿上初中愧疚不已。
现在女儿想上学，当然是好事，可是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能有钱供她上学？
“妈，我这里不是有五十块钱吗？我算计着，一年中考，一年高考，这五十块钱足够了。”
沈言心淡定道。
“你说啥？一年中考一年高考？”
沈兴隆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是知道上高中的难度的。
至于考大学，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他闺女竟然想两年完成？
“是不是这鱼里面长虫，吃进你脑子里了？”
想了许久，沈兴隆说出自己唯一能接受的理由。
“别瞎说了！哪有这么说自己闺女的！”
谢琴怒道。
“闺女既然想要去初中上学，那她就是自己打算好的。我们俩一定要支持！”
想不到她妈竟然这么开明！
沈言心喜笑颜开。
“爸妈，有你们支持我就放心了。
有机会我找找县里的学校，看哪一个能破格收我的。”
沈言心说。
反正现在辍学的人很多，她能找到一个愿意收她当学生的学校应该不难。
十六章 江琼华又来了
沈言心一刻都等不得。
她实地考察了好几家中学。
只有小泉中学愿意收她。
因为小泉中学严重缺少老师，所以想要让自己孩子好好上学的家长宁愿把孩子送到更远的学校。
所以即使是沈言心这样的大龄学生，他们也不嫌弃。
搞定了中学，沈言心又跑到县城里去考察高中。
她想要找一个学费尽可能便宜的高中。
而且这个高中，还要愿意接纳她为学生。
一连跑了好几天，沈言心觉得自己的腿都因为长时间走路粗了一圈。
“言心妹子？你来县里玩啊？”
大老远，王民就看见沈言心步履匆匆的经过公安大队。
“啊？”沈言心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七拐八拐的到了公安大队门口。
“不是，我是看高中来的。”
沈言心如实回答。
“看高中？好啊，愿意读书是好事！”
王民乐呵呵的。
“对了，你二婶一家的案子有进展了。
虽然说你二叔二婶还有你的堂嫂构不成拐卖罪，但是根据知情不报的原则，我还是能把他们几个扔进看守所蹲一个月。”
王民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顿。
沈言心却从这段话中听到了一个隐藏信息。
“那，你这里就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人的命令？
比如放走我二婶一家一类的？”
沈言心问。
王明摇了摇头。
“没有，从来都没有。再说了，他们一家跟神经病一样，整天就在嚷嚷什么革我的职，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这种话。你不会已经信了吧？”
在王民看来，周桂月一家就像患了臆想症一样。
整天幻想自己认识什么大人物能救他们于水火。
可是过了这么多天，也没见着人影。
可见他们背后根本没有人撑腰。
“原来是这样啊。”
沈言心微笑着点点头。
“那王大哥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准备上学呢。”
沈言心说完，与王民挥手告别。
“好啊，回去注意安全！”
王民也挥了挥手。
等沈言心走远后，他才反应过来。
沈言心已经十八了，竟然还能上学？
回了村，沈言心早就习惯村民们打量目光。
自从她打算上初中之后，村子里的人就开始传她的风言风语。
有的说她嫉妒沈巧巧的职专学历，于是有样学样。
有的说她只是想拿一个好文凭，嫁一个好老公。
有的人更过分，说她是因为好吃懒做才去上学的，就是为了躲避生产劳动。
这些话对沈言心而言，没有半点的杀伤力。
反正得到的好处最后都是自己的。
沈言心很拎的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呦，大学生回来了！”
周桂月的邻居张嫂子阴阳怪气道。
“你还不快回去看看？去晚了恐怕家都没了！”
“？”
沈言心心头一颤，她向家的方向看去。
并没有发现有滚滚浓烟的痕迹。
“整天嚼舌根也不怕咬自己舌头！”
沈言心骂了一句，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刚拐进巷子，她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了一圈的人。
还有那辆当初接沈巧巧离开的绿皮车，竟然停在她家旁边。
沈言心走进一看，沈建业三兄弟就站在她家门口，神气十足的看着她。
“沈言心，看见没有，江老师亲自过来了。现在就是你跪下来求我，也没用！”
沈建业嘚瑟道。
“就你？”
沈言心讥讽一笑。
“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建业顿时感觉自己的脸面挂不住。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身边有江老师撑腰，还用得着害怕？
沈建业明晃晃的走到江琼华身边。
“江老师，你看看这一家，尤其是沈言心，可把我们家给祸害的够呛。
你觉得是把他们一家送进去蹲监狱好，还是送去大西北支边好？”
沈建业笑嘻嘻的问。
“对了，我爸妈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都是因为她陷害的！”
沈言心也在等待江琼华的表态。
说实话，她对高之玉将军和江老师，心中有一层滤镜。
她觉得他们都是有正义有道德的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