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妈妈走了,不会再来看你了,跟我们走吧!”高个的叔叔说。
“我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为什么不会再来看我了?我不想跟你们走,我能去找他们吗?”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的。”高个叔叔说完,矮个叔叔就来抓她了。
她不想走,扒着门框不松手,死命地摇头:“不可能的,爸爸妈妈要是走了一定会把我也带走的,肯定是你们在骗我!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他们来找我!”
终于,舅妈在旁边不耐烦了:“等什么等,你爸妈都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现在是孤儿了,还不快跟他们走!难道你要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赖一辈子吗?要点脸吧!”
爸爸妈妈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从字典以外的地方,知道“死亡”这个词的意思,它意味着,她的爸爸妈妈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从此以后,她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再也没有家人了。
后来,她就被那两个叔叔送进了孤儿院,那是个可怕的地方,阿姨很凶,有很多和她一样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她曾好几次问阿姨,她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可招来的不是白眼,就是数不尽地谩骂。
“你爸妈怎么死的,你还好意思问!”
“进了这儿就别提什么爸妈了,这儿的孩子哪个有爸妈?”
“走开,别来烦我!”
……
渐渐的,她就不敢再问这个问题了,直到有一天,带她来这里的高个叔叔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这次,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对她说:“跟我回家,从今以后,你跟我姓,我就是你的爸爸了。”
从那天起,她不再是一个孤儿,又有了新的家人,可这个新爸爸从来不给她过生日,也不给她买奶油蛋糕,他只会逼她每天一大早起来跑步,逼她学她不喜欢的格斗术,逼她学习射击,甚至还逼她去停尸房看那些冰冷的尸体……
他说,你必须考上警校,成为一名警察,去抓捕罪犯,让这些死去的灵魂得到安息,这是在赎罪。
“我有什么罪?”她问爸爸。
爸爸却说:“不要是问我什么罪,每一个人从出生就带着原罪,活着就是最大的罪,想要活着就要赎罪。”
就这样,她在爸爸的督促下,一步步考上了警校,又以最优异的成绩从警校毕业,成为了一名年轻有为的缉毒队员。
至此,她从没有怀疑过爸爸的权威,直到有一天,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亲手击毙了一名毒贩,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完美的一枪爆头,那毒贩的鲜血混着脑浆溅了她一身,她吓得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从那以后,只要闭上眼,她眼前便全是那鲜血淋漓的一幕。
她被这一幕折磨得夜不能寐,在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中惊醒,终于她开始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一直以来,他都向往做个普通人,和所有那些普通女孩一样,穿花裙子,抱洋娃娃,找门当户对的男朋友,谈一场甜甜蜜蜜的恋爱……
如果她的亲生父母还活着,她就不用当警察,不用杀人,不用去接触那些冰冷可怕的尸体……可这一切的美好,在她亲生父母离世时,就荡然无存了。
她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生活,开始想方设法地去寻找她亲生父母死亡的真相,终于,她找到了,只是这真相是如此残酷。原来她的亲生父母都是毒贩,在贩毒过程中被逮捕,双双被判处了死刑,而抓捕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尊敬的养父,现任缉毒大队队长——温康。
从那一刻起,她对养父的敬畏化成了怨恨,如果不是他,她的父母就不会被抓,不会背叛死刑,她就不会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不会被迫做那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不会亲手毁掉一个鲜活的生命,哪怕那是一个毒贩的生命。
养父说得没错,每个人从出生就带着原罪,既然她有罪,那么他一样有罪,一样要赎罪,如果他不赎罪,那么,就让她来执行这一审判吧!
她背叛了养父,向贩毒集团透露了温康的行踪,不久之后,传来了温康因公殉职的消息,那个严厉到不近人情的男人终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人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了,她终于可以当一个普通人了。
可是当温可言在停尸房里,看到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时,所有人都在哭,她却哭不出来,她以为自己会笑,可心里却找不到一丝喜悦的感觉……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寻找答案,她开始追寻养父生前的足迹,与任何一个与养父有过交集的人谈论他的生前的点点滴滴,甚至去找那些他亲手抓过的犯人,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哪怕一点对他的怨恨。可是,她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直到,她遇见了安凯。
那是一个与养父截然不同的男人。
他说:“谁特么生来就该遭这份罪的,老子就想快点结案,回家讨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他说:“你特么别跟老子瞎逼逼什么正义不正义,老子当初就想混口饭吃,谁知道被你们一骗就骗了十年,连个家都回不去!”
他说:“赎罪?赎个屁罪!老子活着就是为了来享福的!”
他说:“温可言,你为什么要出卖你的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已经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了,可是,她回答不出来,只能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平静说:“杀了我,替温康报仇。”
“你以为我不想替他报仇吗?”安凯嘶吼着,“可该审判你的,不是我,是法律!”
安凯,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活的那样肆意妄为,却始终坚守着做人的底线,而我自以为循规蹈矩,却最终丢失了生而为人的资格……
最后的最后,她纵身一跃,与那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同归于尽,也救下了枪口下的安凯。
“我终于赎罪了……”她微笑,安然地闭上了双眼,第一次杀人时鲜血淋漓的一幕终于不再出现,眼前是一道白光,那是死亡带给她的,永远的解脱。
真真终于看完了剧本的最后一页,觉得身上很冷很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温可言是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人物,她本可以有幸福的一生,却因为父母的一念之差,不仅毁了这个家,也毁了她的一生。她用一生去赎父母种下的罪孽,最后自己也深陷其中,成了罪孽深重的那个人。
当真真把自己带入这个角色中去阅读的时候,她仿佛变成了她,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的无助,她的矛盾……她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令人心疼,让人惋惜。
真真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抬头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时间过的如此之快,不知不觉窗外竟已星星点点了,她合上剧本站起来,决定出去透透气,将自己从这个角色中释放出来。
她没想到,就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对面的门也打了开来,许翊川站在门口,与她打了个照面。
“你……”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许翊川先开口了:“出去?”
“嗯,想出去透透气,你呢?”真真问。
“我也是,一起?”他提议。
真真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捅破窗户纸好不好?嘿嘿嘿~
第62章
真真和许翊川一起下了楼, 这酒店后面有条小河, 河边蜿蜒着一条青石板修成的小路,此时正值云南的雨季,昨天这里才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是湿漉漉的,暗绿色的青苔从青石板的缝隙里蔓延上来,带着些滑腻。
真真出门的时候穿了双硬底鞋,没留神一脚踩上去,险些滑倒, 好在许翊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了。
她穿得单薄,他的手掌就贴着她的胳膊, 薄薄的一层布料根本挡不住那掌心的温度,一阵阵传进她的身体里。
“没事吧?”许翊川盯着她问。
真真赶紧稳了稳身子, 连声道:“没事没事……”
不过, 他的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悠悠道:“还是小心点好, 路挺滑的,而且你还不看路。”
我哪里不看路了?真真一脸的黑线,坚持道:“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而已, 你松手,我能走!”
闻言,他的手总算是松开了,不过目光还是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那眼神明显的不信任。
有必要这样吗?不就走个路……真真心里不服,特别想证明给他看自己没问题,很夸张地大步往前走,边走边在心里嘚瑟:你看,我说了能走吧?不就走个路吗?至于让人扶着那么夸张吗?我走,我走,我……哎呦,不好!
她太嘚瑟,脚下一滑,再次摔了下去,这回许翊川没来得及接住她,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倒是不怎么疼,脸挺疼的。
许翊川快步走了过来,真真还以为他又要来讽刺一番了,没想到这次竟转了性,蹲下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径直走到旁边的石凳上轻轻放下,这才问:“没事吧,疼吗?”
“没事,不疼。”真真红着脸,嘴硬,目光闪烁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却以为她又在逞强,不放心地拉起她的手掌查看,她的手掌刚才摔倒的时候在地上撑了一下,现在脏兮兮的全是泥,许翊川一点儿都没在意,用手指把她手掌上的泥抹掉,确认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又要去看她的另一只手。
真真急忙把那只手藏到身后:“别看了,脏。”他应该刚才在房间里洗过澡了,出门时换了身干净的白衬衫,头发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发水味,刚才把她抱起来的时候,白衬衫上已经沾染了污渍,脏兮兮的,很是扎眼。
“把手伸过来。”他沉着声命令,语气不容置否。
没办法,她只能扭扭捏捏地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下一刻就被她抓住了手腕,拿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态度很坚决,但许翊川的动作却很轻柔,用指腹轻轻抹去已经有些结块的泥渍,直到那白里透红的手掌全都露出来方才罢休,放下她的手,又要往她刚才与石板路亲密接触的某个部位看去。
“这里……就不用看了吧……”真真躲闪了一下,她的运动裤屁股上那块也沾了泥,总不能脱了看吧……
许翊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默了默,抬头注视她:“都说了叫你看路了,你不用脑子的吗?”
来了来了,嘲讽来了,不过真真却莫名松了口气,总觉得这样的总裁大人才是正常的,比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关心,叫人能接受多了……
“我错了。”真真吐了吐舌头,“是我低估了地面的湿滑程度。”
“是你低估了自己的愚蠢程度。”
“……”她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小声嘀咕了句,“鞋底太滑,怪我咯?”
许翊川似乎听到了,看了眼她的鞋,突然站起来:“你坐这,等我一会儿。”
“哦。”真真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做什么,才点了点头,就见他飞快地朝酒店的方向大步跑了过去,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西裤包裹下的腿又长又直,腰身窄,屁股翘……极品啊!
阿弥陀佛,不看了不看了。
真真把脸转过来,只觉得脸热热的,手心痒痒的,心里暖烘烘的……
一阵微风吹来,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今天白天的那一幕,在那个逼仄的小巷子里,两块破旧的广告牌中间,他绵软湿润的唇舌,就像刚出炉的芝士蛋糕,散发着迷人的香甜,融化在舌尖……
阿弥陀佛,不想了不想了。
“你脸怎么那么红?”许翊川不知何时跑了回来,盯着她问。
“热!”真真斩钉截铁地说。
“……”他无语,却没有深究,坐到她身旁,命令道,“把脚抬起来。”
“干什么?”真真一头雾水,我没摔到脚啊。
“抬起来。”他坚持,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真真无奈,只好乖乖抬起脚,下一刻就被他抓着脚踝,脱去鞋子,搁到了他的腿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没等真真想明白,许翊川手上突然多出两个创可贴,撕开,贴在了她的鞋底上,然后把她的鞋又穿回脚上,说道:“还有条腿也抬起来。”
真真赶紧把另一只脚抬起来,见他如法炮制地在那只鞋的鞋底也贴了两个创可贴,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贴这个?”
“防滑。”他说完,又把还有只鞋也穿回她脚上,道,“好了,走走看。”
真真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这次没敢和刚才那样嘚瑟,扶着旁边的树,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在石板上来回踩了踩……咦,好像真不滑了?她又试着走了几步,创可贴为鞋底提供了足够的摩擦力,走起路来稳稳当当,果然一点儿都不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