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量不大，应该不会太忙。平常闲着没事，布料送来了，搭把手帮忙搬运下。”
“偶尔再抽空打扫下卫生，其他也没什么。”
云昕：？？
听起来是文员，可为什么做的却像是采购的工作？
而且老板娘似乎觉得工作过于轻松，又让她搬运货物，又要她兼职保洁。那真是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唤，半点见不得她闲着。
坦白说，云昕听完转身就想走。
她甚至懒得争辩。
这要求提的，让人感觉，双方完全无法沟通。
这大概就是小作坊的弊端。
工作划分不明确，乱七八糟的活加塞一堆，最后又累又没钱。
“我想了想，这份工作……”
“不太适合我”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名年轻女生慌慌张张跑过来，“老板娘！我突然心跳的好快！感觉慌得很。”
老板娘脸色大变，“别慌，把话说清楚。”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忽然特别担心起火灾。”年轻女生十分惶恐。
老板娘立即道，“通知大家退到空地上，保安负责排查，都动起来！”
随后示意云昕也跟着撤离。
命令下达。
干活的工人们有条不紊地跑下楼，看起来……颇为熟练？？
云昕好奇，随便拉住一人打听，“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训练有素啊？”
被拉住的阿姨上下打量云昕，和善道，“小姑娘，新来的吧？”
“是。”云昕老实承认，“第一天入职。”
“以后你就习惯了。”阿姨边说边夸，“老板娘谨慎着呢，一听说有什么不对，迅速安排所有人撤离，然后才开始排查安全隐患。在这工作，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云昕从来只见劝了都不听的，没见过这种一有苗头就谨慎对待的，更加好奇，“要是谎报或者误报怎么办？”
“错了就错了呗，总比无视，拿大家性命开玩笑要好。”阿姨振振有辞，“那种不把工人生命安全放在心上的老板，谁敢给她打工啊？”
旁边工人听见了，连声附和，“说得对！就该给良心老板打工！黑心的遇见就跑！”
“现在的世道多危险啊？不当心点，赚了钱也没命花！”
“你瞧这空地上四五十人，看起来挺多对不对？其实几个月前，工厂有六七十名工人。有些人就是不上心，马虎大意，才把小命断送掉了。”
云昕听的怀疑人生。
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还良心老板？她们说的是老板娘吗？
可工人们神色认真，不似作伪。超能力也没有检测出她们在说谎，可见一言一语发自肺腑，全然出于真心。
过了不久。
老板娘通知大家回工作岗位，“已经排查清楚。有人在仓库附近吸烟，烟屁股又没熄干净，差点引发火灾！发现的时候，一些碎布料已经着火！”
说到这，她严厉斥责，“我有没有说过，工厂内禁止吸烟？谁干的？自己站出来。”
工人们一阵骚动。
等了半天，却无一人站出来认错。
老板娘更加生气，“现在主动站出来还能从轻发落。要是被查出来，到时候没有情面可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人站出来。
老板娘气狠了，“查！一定要查出来！”
安全隐患消除后，工人重新回到岗位工作。
老板娘瞧见云昕，突然记起，“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云昕正色道，“没什么，就是感慨这份工作不错，很适合我。”
这家服装加工厂上到老板娘，下到工人，全都让她觉得有趣。
云昕忽然不想走了。
工作繁琐怕什么？
就当出来体验生活了。
从接手工作到熟悉，再到想出办法应对，云昕只花了三天时间。
她发现，老板娘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得员工闲着。
只要看到她有空，必定给她安排别的工作，务必让她忙的团团转，确保没有一丝空闲。
时间一长，云昕搞懂了老板娘做事逻辑，便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比如，录入数据原本要四十分钟。云昕一边录，一边休息，抽空摸个鱼。
三个小时过去了，工作做完，刚好赶上吃午饭。
下午，云昕拿着数据做报表。
老板娘拉壮丁搬布料。
云昕忙着做报表，头也不抬，口口声声，“报表做完就去帮忙！”
结果布料搬完，活干完，报表还没做好……
靠着一手娴熟的摸鱼技巧，云昕的日子过得不错。
就连老板娘都觉得，新来的员工一直在忙，真努力真勤奋，跟那些职场老油条完全不一样！
……
云昕其实没有摸鱼的习惯。
虽说每个公司待不长，但她干一行爱一行，从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可是再敬业，也架不住老板死命剥削。
拿着最低工资，几乎快要突破市场下限，干着三份工作，连喝口水都要被嫌弃。如果一声不吭，照单全收，让干什么干什么，那不是敬岗爱业，那是人太傻……
所以云昕决心自己给自己安排工作。
如果老板想要安排她，那必须先提工资。
总之拒绝内卷，从我做起。
酬劳必须与工作量相匹配。尤其抵制以不正常超低薪资，扰乱就业市场公平竞争。
又过两天。
中午，云昕正在员工餐厅吃午饭。
服装加工厂虽然薪资水平低，不过包中餐。厨子的手艺相当不错，土豆炖牛肉极其入味。
云昕拿肉汤淋饭，大口大口吃着，感觉嘴里满是肉香。
这时，隔壁桌女工神神秘秘道，“听说了吗？乱扔烟屁股的人抓着了，是设计部的小胡！”
同桌的工人纷纷惊讶，“怎么是他？”
“小胡平常瞧着人不错，怎么会乱扔烟屁股还不承认？”
“嗨！咱们是服装厂，做衣服的大多是女师傅。你瞧瞧，周围哪个女工吸烟？可不得往男员工身上查？”最先说话的女工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男性员工总共没几个，查着查着不就查到小胡身上了吗？”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做错事也不主动交代，而是藏着掖着。可这种事哪里躲得过去？平常他偷摸在角落里抽烟，早就被人看见。一出事，立马被捅出来。”
“就这还嘴硬，一口咬定出事那天他没抽烟，更没有乱扔烟屁股。平常违规抽烟是他不对，但那只是因为压力太大，忍受不了，所以才抽根烟解解压。”
同桌工人半信半疑，“这么说也有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
另一人则问，“有人平常看见小胡偷摸抽烟，火灾当天没看见，缺乏关键性罪证，只能当疑犯。有没有其他嫌疑人？”
“事发突然，老板娘连摄像头都没装，根本查不出是谁干的。”最先说话的女工嘟囔着，“话又说回来，除了小胡，没人私底下偷摸吸烟。”
正说着，一人急匆匆跑过来，大声嚷嚷道，“火灾当天，仓库附近找到一个烟头。据说烟头上有口腔唾液，经检测，与小胡DNA匹配。也就是说，确实是他干的没错！”
工人们哗然。
“我看他死鸭子嘴硬，还以为不是他呢。”
“咱们是服装加工厂，仓库里堆满布料，特别容易引起火灾。他怎么敢乱扔烟头？还有没有公德心？”
“有公德心就不会违背规定，偷摸抽烟了！公司明令禁止，不许在内部抽烟。他明知故犯，能是什么好人？”
“差点引起大型火灾，把大家都烧死，真是缺德冒烟。亏我还觉得小胡人不错，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议论声中，小胡站出来，情绪激动，高声辩驳，“你们弄错了，不是我干的！！”
工人们更生气，群情激奋，“不是你是谁？”
“烟头上都检测出你的DNA，这事你怎么解释？”
“如果你没有在仓库附近吸烟，那为什么在周围发现的烟头会含有你的DNA？”
“这是栽赃陷害！”小胡愤怒不已，“反正我没做过，我不认。”
工人们震惊错愕，“证据摆在眼前，居然还能不认账？”
“这也不是你说不认，就不用被追究责任了……”
“老板娘怎么说？”
“私了吗？要不送警察局算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做过！那个烟头……可能是有人捡到我之前抽的，然后扔在了事故现场，嫁祸给我。”小胡的表情充满委屈与愤慨。
工人们纷纷感慨，小胡演的真好，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说又说不通，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小胡快疯了。
这时，老板娘登场。
她看着小胡，眸色冰冷，“公然违背工厂规定，险些闯出大祸，这里容不了你，另谋高就去吧。”
小胡有苦说不出，最后愤然离开。
“没事了，大家吃饭吧。”
挥散看热闹人群，老板娘悄然离去。
云昕从头看到尾，惊奇地发现，小胡并没有撒谎。
这意味着，要么事情是他干的，他不知情，坚决认为自己无辜。
要么……他确实什么都没干，只是被硬扣上罪名，无端担责。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奇。”
云昕一边吃着土豆炖牛肉，一边陷入沉思。
“跑起来，都跑起来，快快！”
“又怎么了……”工人们怨声载道，不太肯动。不过抗议了会儿，还是跟赶羊似的被赶往空地。
“小陈说她有不好的预感，之后可能地震。”主任使劲劝，“不管怎么样，先跑再说。”
听说地震，大家心里都怕怕的，忍不住加快脚步。
到达空地，等了好久，一点异样都没有。
女工忍不住拉着主任问，“不是说地震吗？地震呢？”
主任尴笑，支支吾吾道，“可能……预感错了？”
一句话直接点燃了工人们的怒火，“三天，预感了五次，错了四次！这样下去还没遇上事故，先被折腾死！”
有女工埋怨，“这几天老板娘怪我干活偷懒，一点简单的工作，一天都完不成。天地良心！做事要集中注意力做，这几天过一会儿就被喊下来逃命，过一会儿就被喊下来逃命，我哪还集中的了精神？”
“谁不是？”旁边有人搭腔，“工资由基础工资和提成构成。这几天天天模拟逃生，想静下心来做个衣服都做不成，提成少的可怜！万一下个月发工资，钱太少，不够生活，差额难道由你补给我？！”
“我挺感激小陈的，可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也没弄清楚什么事就让跑，跑完了、来来回回检查一两小时，才发现预测错了，这不是拿大家开涮吗？错一次、错两次我都能忍，三天错四次，不要太离谱！”
“之前挺开心老板娘处事谨慎，把员工当人。但是再不管管，我都要患上精神类疾病了……”
“都静一静，静一静。”
主任满头大汗，极力安抚，“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着，匆忙往回跑。
云昕仔细感受，超能力并未示警。
打量其他人，身上飘着淡淡的灰雾，也不像是会遇到生命危险。
所以，所谓的地震只是一场骗局？
可是为什么？
……
工人们在空地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发生。
小陈一脸愧疚，诚恳承认自身错误。她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可能是近期出的事情太多，太害怕了。所以才会敏感多疑，把自己的瞎想当成第六感示警。”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好过于责怪。
“这几个月是出了很多事。”
“别说小陈，谁看了不怕？”
“虽说耽误工作，可毕竟人没事，算了算了。”
道歉后，不满平息，工人们重新埋头工作。
云昕看着小陈，缓缓吐出两个字，“谎言。”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又开始看她不爽，百般挑刺，“你来工厂都多久了？怎么每天都在做报表？工厂的资料不多，做报表应该用不着花那么多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