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BY:桐华
桐华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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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颔了下首没有再说话,我犹豫了会,问道:“你为什么任由石舫的歌舞坊各自为政,不但不能联手抗敌,还彼此牵绊外面人都怀疑是石舫内部出了乱子,舫主无能为力呢”

他搁下手中竹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说道:“他们没有猜错,我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摇摇头,沉默了会道:“你不是说让我想自己想做什么吗我想好了,别的生意我都不熟,歌舞坊我如今好歹知道一点,何况我本身就是女子,你让我到歌舞坊先学着吧不管是做个记帐的,还是打下手都可以。”

九爷依旧笑着说:“既然你想好了,我明日和慎行说一声,看他如何安排。”我向他行了一礼,“多谢你”

九爷转动着轮椅,拿了一个小包裹递给我,“物归原主。”

包裹里是那套蓝色楼兰衣裙,手轻轻从上面抚过,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表述的。:

第四章 美人

马车再次停在落玉坊前,我的心境却大不相同,这次我是以园子主人的身份跨入落玉坊。

早晨刚知道慎行的安排时,我甚至怀疑过慎行是否故意在戏弄我,可从他一成不变的神色中我看不出任何恶意。

九爷看我一直盯着慎行,笑道:“你放心去吧这事是老吴向慎行提议的,他肯定知会过红姑,不会为难你。”又对慎行道:“老吴这几年,泥鳅功是练得越发好了。”

慎行只是欠了欠身子,谨言却颇为生气的样子,天照一面饮茶一面慢悠悠地说:“这几年也难为他了,满肚子的苦却说不出。”

我这边还在想早晨的事情,吴爷的随从已快步上前拍了门。门立即打开,红姑一身盛装,笑颜如花,向吴爷和我行礼问安,我快走了几步搀起她,“红姑不会怪我吧我也实未料到事情会如此。”

红姑笑说:“我不是那糊涂人,如今我还能穿得花枝招展地在长安城立足,有什么可怨的”

吴爷道:“以后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着打理好园子,我还要去看看别的铺子,就先行一步。”说完带着人离去。

红姑领着我先去了日常生活起居的后园,“我把离我最近的院子收拾整理好了,园子里常有意外事情发生,你偶尔赶不回石府时也有个歇息的地方,回头看着缺什么,你再告诉我。”我点头称谢。

我们进了屋子后,红姑指着几案上一堆竹简,“园子去年的帐都在这里了。”我问:“双双姐可是已经走了”

红姑叹了口气,坐到榻上,“走了,不但她走了,和她要好的玲珑也随她走了。小玉,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呀说实话,听吴爷说你要来,我私心里还高兴了一场,琢磨着不管怎么说,你是舫主安排来的人,我也算找到一颗大树靠了。”

我现在才品出几分早晨九爷说老吴是泥鳅的意思来,敢情我不但替他化解了一件难题,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或者他是想拖慎行他们也掉进泥塘九爷对歌舞坊的生意颇有些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老吴想利用我扭转歌舞坊生意一路下滑的局面,肯定不是认为我一毛丫头有什么能力,看重的是我和九爷的关系。

只怕结果让他失望,九爷摆明了把这当一场游戏,由着我玩而已。不过我和老吴的最终目的倒是相同,都是想让石舫转好,可以彼此“利用”。

“双双、玲珑走了,其他姑娘都一般,红不起来。方茹倒有几分意思,可心一直不在这上面,歌舞无心,技艺再好也是有限。我们就这么着,日子也能过,但我估摸着你的心肯定不是仅仅赚个衣食花销,依你看以后如何是好”

我忙收回心神,想了会道:“方茹的事情倒不算太难,置之死地而后生,下一剂猛药吧让她来见我。”红姑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扬声叫丫头进来,吩咐去请方茹。

“至于其它,一时也急不来,一则慢慢寻一些模样齐整的女孩子,花时间着。二则完全靠技艺吸引人的歌舞伎毕竟有限,一个声色艺俱全的佳人可遇而不可求,其余众人不外乎要借助各种外势补其不足,我们不妨在这个外势上多下些功夫。想他人之未想,言他人之未言,自然也能博得众人注意,名头响了,还怕出名的艺人请不到吗”

红姑静静思索了会,“你说的道理都不错,可这个想他人之未想,言他人之未言却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红姑,“这个就要靠我们自己,这两日你陪我私下到别的歌舞坊去逛逛,一面和我讲讲这里面的规矩,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能想出点眉目来。”

红姑被我神情感染,精神一振,“有道理,我以前只顾着拼头牌姑娘,却没在这些地方下功夫”

红姑话语未完,方茹细声在外叫道:“红姑,我来了。”

红姑道:“进来吧”

方茹进来向红姑和我行礼,我站起强拉着她坐到我身旁,笑道:“我们也算有缘分的,基本同时进的园子,又一起学艺。”

方茹低着头不发一语,红姑冲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道:“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里,今日我既接管了园子,也不愿勉强你,你若想回家就回家去吧”

方茹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盯着我,一脸不可置信。我对一旁愣愣的红姑道:“把她的卖身契找出来还给她,不管多少赎身钱都先记在我头上,我会设法补上。”

红姑又愣了一会,才赶紧跳起来去寻卖身契,不大会功夫就拿着一方布帛进来,递给我,我扫了一遍后递给方茹,“从今后,你和落玉坊再无关系。你可以走了。”

方茹接过布帛,“为什么”我淡笑了下,“我不是说我们算有缘的吗再则我的园子里也不想留心不在此的人。”

方茹看向红姑,含泪问:“我真可以走了吗”红姑道:“卖身契都在你手里,你当然可以走了。”

方茹向我跪倒磕头,我忙扶起她,“方茹,将来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来找我,我们毕竟姐妹一场。”方茹用力点点头,紧紧拽着她的卖身契小步跑着出了屋子。

红姑叹道:“自从进了园子,我还没见过她有这么轻快的步子。”我也轻叹了口气。

红姑问:“你肯定她会再回来吗”我摇头道:“世上的事情有什么是十全把握的只要有一半都值得我们尽力,何况此事还有七八成机会。”

红姑笑道:“我帐可不会少记,买方茹的钱,这几个月请师傅花的钱,吃穿用度的钱,总是要翻一翻的。”

我头疼地叫道:“我一个钱还没赚,这债就背上了,唉唉钱呀钱,想你想得我心痛。”

红姑笑得幸灾乐祸,“你心痛不心痛,我是不知道。不过待会你肯定有一个地方要痛。”

我看她目光盯着我耳朵,赶忙双手捂住耳朵,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她。红姑耸了耸肩膀,“这可不能怪我,原本你已经逃出去,结果自己偏偏又撞回来,既然吃这碗饭,你以后又是园子的脸面,自然躲不掉。”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想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不过是牺牲一下自己的耳朵而已。

我回到竹馆时,埋着头蹑手蹑脚地溜进了自己屋子,点灯在铜镜中又仔细看了看。好丑难怪石伯见到我,眼睛都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我轻碰一下耳朵,心里微叹一声,阿爹一心不想让我做花,我现在却在经营着花的生意。不过如果我所做的能让九爷眉宇间轻锁的愁思散开几分,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当年我能有如今的心思,如果我能帮阿爹出谋划策,那么一切我猛然摇摇头,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逝者不可追,你已经花了一千多个日夜后悔伤心,是该忘记和向前看了,阿爹不也说过吗过往之错是为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已经长大,可以替关心的人分忧解愁了。”

听到小风来送饭,往日闻到饭香就赶着上前的我此时却仍跪坐在榻上。

“玉姐姐,你吃饭不吃饭九爷可等着呢”小风在门外低叫。

我皱着眉头,“你帮我随便送点吃的东西过来,我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在屋子里吃。”

小风问:“你病了吗让九爷给你看一下吧我爷爷的病就是九爷看好的。”

我忙道:“没有,没有,不是大毛病,休息一下就好。”心里有些惊讶,九爷居然还懂医术。

小风嘟囔着,“你们女的就是毛病多,我一会端过来。”

我心想等我耳朵好了再和你算帐,今日暂且算了。

用过晚饭,我琢磨着究竟怎么经营园子,门外几声敲门声。我心里还在细细推敲,随口道:“进来。”话说完立即觉得不对,忙四处找东西想裹在头上,一时却不可得,而九爷已经转着轮椅进来,我赶紧双手捂着耳朵,动作太急,不小心扯动了丝线,疼得我直吸气。

“哪里不舒服是衣服穿少了冻着了吗”九爷看着我问。我摇摇头,他盯了我会,忽然笑起来,“红姑给你穿了耳洞”我瘪着嘴点点头。

他笑说:“把手拿下来。红姑没有和你说少则十日,多则二十日都不能用手碰吗否则会化脓,那就麻烦了。”

我想着红姑说的化脓后只怕就要把丝线取掉,等耳朵完全长好后再穿一次。再顾不上美与不美的问题,忙把手拿下来。

九爷看着我一脸哭丧的样子,笑摇了下头,转着轮椅出了屋子,不一会他腿上搁着一个小陶瓶又转了回来,“这是经过反复蒸酿,又多年贮存后,酒性极烈的酒,对防止伤口化脓有奇效。”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了白麻布蘸了酒示意我侧头,我温顺地跪在榻上,直起身子,侧面向他。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耳垂,若有若无地触碰过我的脸颊,我的耳朵脸颊未觉得冷,反倒烫起来。

他一面帮我擦酒,一面道:“我小时也穿过耳洞。”我惊讶地说:“什么”扭头就想去看他的耳朵。

“别乱动。”他伸手欲扶我的头,我侧头时,唇却恰好撞到了他的掌心,我心中一震,忙扭回头,强自镇定地垂目静静盯着自己铺开在榻上的裙裾。

他的手在空中微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静静替我抹完右耳,“这只好了。”我赶忙调转身子,换一面对他,他手下不停,接着刚才的话题,“幼时身体很不好,娘亲听人说,学女孩子穿个耳洞,会好养很多,所以五岁时娘亲替我穿了耳洞抹好了,以后每日临睡前记得抹。”

为了坠出耳洞,红姑特意在棉线上坠了面疙瘩,我指着耳垂上挂的两个小面疙瘩,“你小时候也挂这么丑的东西吗”

他抿着嘴笑了一下,“娘亲为了哄着我,特意将面上了颜色,染成了彩色。”我同情地看着他,他那个好象比我这个更“引人注目”。

他转动着轮椅出了屋子,我在榻上静静跪了好久,突然跃起,立在榻上舞动着身子,旋转再旋转,直到身子一软跌倒在棉被上,脸埋在被子间傻傻地笑起来。狼在很小时,就要学会受伤后自己添舐伤口,可被另一个人照顾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如果做人有这样的温馨,我愿意做人。阿爹,阿爹,我现在很快乐呢

头埋在被子里傻笑了好久,翻身坐起,随手拿起一条绢帕,俯在几案旁提笔写道:

“快乐是心上平空开出的花,美丽妖娆,宛转低回处甘香沁人。人的记忆会骗人,我怕有一日我会记不清楚今日的快乐,所以我要把以后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等有一日我老的时候,老得走也走不动的时候,我就坐在榻上看这些绢帕,看自己的快乐,也许还有偶尔的悲伤,不管快乐悲伤都是我活过的痕迹,不过我会努力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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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品居吃饭时,忽听到外面的乞丐唱乞讨歌谣。不是如往常的乞丐唱吉利话,而是敲着竹竿唱沿途的见闻,一个个小故事跌宕起伏,新鲜有趣,引得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一品居内的客人都围坐到窗口去听,我和红姑也被引得立在窗前细听。

几支曲子唱完,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解囊赏钱,竟比给往常的乞丐多了好几倍。我和红姑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所触动。她侧头思索了会,“小玉,他们可以用乞讨歌谣讲故事,我们是否也可以”我赶着点头,“长安城内现在的歌舞都是单纯的歌舞,我们如果能利用歌舞铺陈着讲述一个故事,一定很吸引人。”说着两人都激动起来,饭也顾不上吃,结完帐就匆匆回园子找歌舞师傅商量。

经过一个多月反反复复地商量斟酌,故事写好,曲子编好,就要排演时,红姑却突然犹豫了。她一边翻着竹简,一边皱着眉头道:“小玉,你真地认为这个故事可以吗”

“为何不可以你不觉得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吗一个是尊贵无比的公主,一个却只是她的马奴,两人共经患难,最后结成恩爱夫妻。”

“虽然名字都换了,时间也隐去,可傻子都会明白这是讲卫大将军和平阳公主的故事。”

“就是要大家明白呀不然我们的辛苦不就白费了还有这花费了大价钱的曲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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