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BY:桐华
桐华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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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呲牙咧嘴地笑着,强撑着站起,“一百招了,金大哥,你可要说话算话。”

他眼中泪花隐隐,我笑点了下头,“知道了,找大夫包扎好伤口,今天晚上我请你到集市上吃顿好的,给你补补身体。”

点了一份红枣枸杞炖鸡,李诚的脸有些苦,“就吃这个”

我诧异地说:“这难道不比军营中的伙食好很多军营中的伙食可是连油水都少见。”

“当然没法比,可这好虽好,却太清淡了,象是人家女的坐月子吃的。”李诚盯着白色的鸡肉,郁郁地说。

我笑递给他一个木勺,“你最近没少流血,特意给你点来补血的,少废话,赶紧喝吧”

两个男子用过饭后骑马离去,马从窗外奔过时,我无意扫了一眼,马后臀上的苍狼烙印栩栩如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诚看我紧着眉头发呆,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金大哥,你在想什么”

我忙笑摇摇头。小二来上茶时,我随口问:“刚才出去的两个大汉可是本地人”

小二一面斟茶,一面道:“不是,看上去象是富豪人家的家丁,好象家里人走失了,四处打听一个姑娘。唉如今兵祸连连,人活不下去,只好做强盗,商旅都要雇佣好手才敢走河西和西域,一个姑娘家只怕凶多吉少了”

李诚冷哼道:“都是匈奴,打跑了匈奴,大家就可以安心过日子,就不用做强盗。”

小二的脸上有些不赞同,微张了下嘴,却又闭上了嘴巴,陪笑着斟好茶,人退了下去。

生活变得极其简单平静,将近一个月,每天除了和李诚打架练马,逗逗小谦和小淘,就是四处转悠着打发时间。正觉得无趣时,霍去病的信到了。

“我与公孙敖率军从北地郡出发,各自领兵进攻匈奴。李敢此次也随军出征,”我眉头皱了起来,“别皱眉头,他随父亲李广从右北平出军,我们各自率军征战,不到最后碰面机会不大。接信后,请随送信人一块走,北地郡见。”

送信来的陈安康等了半晌,见我仍然坐着发呆,轻咳一声,“将军命我接公子前往北地郡。”

我叹口气,“将军肯定对你另有吩咐,不走恐怕不行,走就走吧不过我要带李诚走,你可能办到”

陈安康作了一揖,“此事在下还有资格说话,命此地统领放人既可,到了将军那边,自然一切可便宜行事。”

我站起道:“那就出发吧”

陈安康如释重负地轻轻吁了几口气,我嘲笑道:“不知道你们将军给你嘱咐了些什么,竟然搞得你如此紧张。”

他笑着说:“不光将军的嘱咐,临来前家父整整唠叨了一晚上,让人重也不是,轻也不是,礼也不是,兵也不是,我是真怕公子拒绝。”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父亲”

陈安康笑道:“公子认识家父的,将军的管家。”

我“啊”了一声,指着自己,“那你知道我”他含笑点了下头,我心里对他生了几分亲切,抱怨道:“看看你家将军把我折磨的,这辈子只有我磨别人,几曾被别人磨过”

陈安康低头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我瞪着他,忙又补了句,“不是我说的,是家父说的。”

我把鸽子笼塞到他手里,没好气地说:“提着。”又扔了个包裹给他,“拿着。”左右环顾一圈后,快步出了屋子。

我躺在马车里假寐,李诚兴奋地跳进跳出,又时不时地凑到陈安康身旁絮絮问着战场上的一切。

习惯了马上的颠簸,此时坐马车觉得分外轻松,还未觉得累,已经到了北地郡。

我刚跳下马车,眼前一花,霍去病已经把我揽在了怀里,低声道:“一个月不见,整整担心了一个月,只怕哪天一醒来,就接到信说你人不见了,所幸你这人虽然经常不说真话,但还守诺。”

此人真的是性之所至,由心为之,毫不顾忌他人如何看,如何想。我又敲又打地想推开他,他却揽着我的肩没有动。

陈安康低头专心研究着北地郡的泥土色泽,李诚满面惊恐,大睁双眼地看着我们。

我长叹口气,这回该编造什么谎言有什么功夫是需要抱着练的:

第三章 鸽魂

大军休息两日后准备出发,霍去病与公孙敖商议好从左右两侧进攻匈奴,相互呼应,李广将军所率的一万骑兵随后策应西征大军,确保万无一失。

青黑的天空,无一颗星星,只有一钩残月挂在天角。清冷的大地上,只有马蹄踩踏声。无数铠甲发着寒光。向前看是烟尘滚滚,向后看依旧是烟尘滚滚,我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霍去病看了我一眼,伸手握住我的手,“没事的,我不会让匈奴伤着你。”

我咬了下嘴唇,“我有些担心李诚,我是否做错了我并不真地明白战争的残酷,当他跨上马背时,生与死就是一线之间,很多时候并不是身手好就可以活着。”

霍去病手握缰绳,眼睛坚定地凝视着苍茫夜色中的尽头,神色清冷一如天边的冷月,“如果杀匈奴是他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即使死亡,只要做了想做的事情,没有遗憾,难道他会愿意平平安安地活着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能在战场上活下去。”

我撇了撇嘴,“自相矛盾,刚才还保证不会让我有事。”

他侧头看向我,含了一丝笑,“因为我是霍去病,所以你是例外。”

我不屑地皱了皱鼻子,摇头笑起来,刚才的紧张和压抑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

大军急行一日一夜后,就地简单扎营休息。我虽然做好了很辛苦的准备,可第一次在马上呆如此久时间,觉得腿和腰都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听到霍去病下令休息,身子立即直接扑向地面,平平躺在地上。霍去病坐在我身旁,笑问道:“现在知道我的钱也赚得不容易了吧以后也该省着点花。”

我刚欲说话,陈安康匆匆上前行礼,脸色凝重,霍去病沉声问:“还没有和公孙敖联系上”

陈安康抱拳回禀道:“派出的探子都说未寻到公孙将军,到现在公孙将军都未按照约定到达预定地点,也没有派人和我们联系。张骞和李广将军率领的军队也失去了消息,未按照计划跟上。”

霍去病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再派人尽力打探,公孙敖的消息不许外传,下令今夜大军好好休息。”

我凝神想了会,虽然我兵法背得很顺溜,可还真是书面学问做不得准,想出的唯一解决方法是:我们应该立即撤退,绝对不适合进攻。配合的军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失踪,而随后策应的军队现在更不知道困在什么地方,这仗刚开始,我们已经全局都乱,完全居于弱势。

霍去病在地上走了几圈后,回身对我说:“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

“你呢”

“我也睡觉。”他说完后,竟然真就扯出毯子,裹着一躺,立即睡着。

情况转变太快,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发了会呆,难道他不该想想对策吗转念一想,将军不急,我操得什么心天塌下来先砸的自然是他,裹好毯子也呼呼大睡起来。

东边刚露了鱼肚白,大军已经整军待发,公孙敖和李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霍去病笑对我道:“以前是李广迷路,今次怕李广又迷路,特意求皇上让熟悉西域地形的张骞和李广在一起,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跟了舅舅多年的公孙敖迷路。”

我道:“那我们怎么办”

霍去病看着东边正在缓缓升起的红日,伸手一指祁连山的方向,“我们去那里。”

我立即倒吸了口冷气,遥遥望着祁连山,心又慢慢平复,孤军深入,他又不是第一次干。第一次上战场就是领着八百骥绕到匈奴腹地,上一次更是领着一万骑兵转战六日,纵横了五个匈奴王国,虽然这次原本的计划并非要孤军作战,可结果却是又要孤军打这一仗了。

祁连山水草丰美,是匈奴放养牲畜的主要地段,也是匈奴引以为傲的山脉。这一仗肯定不好打,可如果打胜,阿爹应该会非常高兴。阿爹

霍去病看我望着祁连山只是出神,有些歉然地说:“本以为这次战役会打得轻松一些,没想到又要急行军。”

我忙收回心神,不想他因我分神,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可不会让你这个人把我们狼比下去。”

他笑点了下头,一扬马鞭冲向了队伍最前面,升起的阳光正正照在他的背影上,铠甲飞溅着万道银光,仿若一个正在疾驰的太阳,雄姿伟岸,光芒灿烂。

霍去病手下本就是虎狼之师,被霍去病一激,彪悍气势立起,几万铁骥毫无畏惧地随在霍去病身后,驰骋在西北大地。

全速奔跑了半日后,我纳闷地侧头问陈安康:“我们怎么在跑回头路”

陈安康挠着脑袋前后左右打量了一圈,又仰起头辨别了下太阳,不好意思地说:“看方向似乎是,不过这西北戈壁,前后都是一览无余,我看哪里都一样,没什么区别,也许将军是在迂回前进。”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去问一下将军,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绕回头路,别刚嘲笑完打了半辈子仗的公孙将军迷路,他自己又迷失在大漠中。”

陈安康神色立变,点了一下头,加速向前追去。不大会功夫,霍去病策马到我身旁,与我并骥而行,“根据探子回禀,匈奴似乎已经探知我们的位置,我不能让他们猜测出我们去往何地,一定要甩开他们。否则匈奴预先设置埋伏,以逸待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我看着天上飞旋徘徊着的鹰,沉思着没有说话,他又道:“我从小就跟着舅父看西北地图,有目的地绕一两个圈子还不至于迷路。如今你在,我就更可以放心大胆地乱兜圈子,索性把匈奴兜晕了,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策马到帮我带鸽子的人旁,吩咐他务必看好笼子,不能让小谦和小淘出来。小淘不满地直扑翅膀,我敲了它几下才让它安稳下来。

从清晨全速奔跑到夜幕低垂,霍去病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我们在戈壁中兜了一两个圈子,匈奴在完全没有可能追踪到我们形迹的情况下,却似乎依旧很清楚地知道我们大军身在何方,依旧有探子远远地跟在大军后面。

霍去病下令就地吃饭休息,他却握着馒头半天没有咬一口,我抿嘴笑问:“琢磨什么呢”

“以我们的速度,又是没有章法地乱跑,匈奴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举动以前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形。原本是我们去打匈奴,现在却变成了匈奴在后面追击我们。”霍去病紧锁着眉头,满面困惑不解。

我指了指天上,他仰头看向天空,天空中两个微不可辨的黑影若隐若现,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惊诧地看向我,“你的意思是这两只扁毛畜生是匈奴的探子”

我笑点点头,“这些家伙最讨厌了,以前我们捉了猎物,它们就在天上不停地转圈子,随时等着抢我们的食物,有的甚至就在旁边和狼兄他们抢,因为它们会飞,狼兄拿它们也无可奈何,赶走了,人家在空中打了圈又落下来继续抢。所以我和这帮家伙也算不打不熟悉。白日里我就觉得这两只茶隼不正常,不去四处寻觅食物,竟然时不时地飞过我们头顶。”

霍去病苦笑着摇头,“以前只是传闻说有鹞子能做主人耳目,没有想到传说竟然成真,我运气偏偏这么好,居然撞上了,不知道匈奴养了多少只。”

我道:“这些家伙巢穴都建造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人很难捕捉到幼鸟。它们性格倨傲,又爱自由,如果不是从极小时驯养,只怕个个都是宁死也不会听从人的命令,所以匈奴能有两只已经很是难得。真要很容易养,怎么会只在传闻中有这样的事情上次也不会毫不提防地让你八百人就冲进了匈奴腹地。”

霍去病笑拍了下膝盖,仰头看着天,“就两只那好办。明天一只给它们一箭,晚上我们吃烤隼。”

弯弓射隼,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可对经过人特地训练过的茶隼,却的确不容易。从清晨起,霍去病和另一个弓箭好手就一直尝试射落两只隼,可是两只隼高高盘旋在天上,几乎一直在箭力之外。

等了大半日,竟然连射箭的机会都没有,我早已心浮气躁,气闷地专心策马,再不去看他们是否能射下茶隼。

霍去病却和他以往流露出的冲动很是不同,表露的是超凡的冷静和坚韧,此时的他象一只经验丰富的狼,为了猎物可以潜伏整日,甚至几日,不急不躁,沉静地观察着猎物,等待着对方的一个疏忽,给予致命一击。

突然一阵欢呼声响起,我立即喜悦地抬头,一个黑点正在急遽掉落,另外一只在天空哀鸣着追着黑点下冲,白羽箭堪堪擦过它的身体,它又立即腾起,在高空一圈圈盘旋,哀叫声不绝,却再没有降落。

和霍去病一起射隼的弓箭手满面羞愧跪着向霍去病告罪,“卑职无能,求将军军法处置。”有兵士双手捧着茶隼尸体,呈给霍去病,霍去病却只是面色沉重地望着空中的那只孤隼,随意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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