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琳芝走到茶水间,听见几个女孩子的讨论,接了杯水说道:“没有的事,他单身。”
一个女孩走过来说道:“不是跟那个非晚吗?”
叶琳芝勾起唇角:“那个抄袭婊,她也配?”
另一个女孩说道:“不是说不是抄袭吗,是练习作品,没商用,原作者都出面澄清了。”
叶琳芝倒好水,笑了笑说道:“反正我的书是不敢找那样有争议的人画插画的。”说完走出了茶水间。
刚回到座位上,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拿着手机出去了。
一直到消防通道那边,叶琳芝才对着话筒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声音里满是隐忍,想骂人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
钱均在电话里冷冰冰地说道:“跟那男人又见上了吧。”
叶琳芝气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还不行吗!”
钱均明显被分手两个字激怒了,大吼道:“分手?你他妈想都别想!”
叶琳芝挂掉手机之后,直接关机了。
钱均将车子停在影视公司楼下,点了根烟。他对叶琳芝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他只是害怕抛弃。
五岁那年,爸妈离婚,他被判给了妈妈,跟妈妈一起生活了两年。后来,妈妈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嫌他是个累赘,将他带到另一个城市给扔了。
那时候是冬天,七岁的小孩蜷缩在桥东下面,又黑又冷,肚子饿极了,抢了流浪汉的半个馒头,被打了个半死。
最后公安局门口,报了自己家的电话和住址,被送回了家。
怕再次被抛弃,不敢告诉警察自己是被扔掉的,只说迷路了。但不管他表现得多乖巧,还是经常被锁在门外。
每次被锁在外面,都感觉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心里的恐惧一次次加深,一遍遍被放大。直到考上大学,去了别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才稍微好了点。
但童年的阴影就好像毒蛇,稍微不注意,就会缠上人的脖子,令人窒息。
车里开着暖空调,里面的人却感觉越来越冷,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见手机里机械的无法拨通的女声,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终究是又被抛弃了。
一阵冷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七岁那年的桥洞底下,那股风也是这般冷,像刀子划开心脏,将那份恐惧生生剖开,冷地令人无法承受。
温韩处理好手上的剧本,准备去地下停车场拿车回家的时候,接到导演的电话。让他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来一下,商讨一下《东宫风云录》电视剧选角的问题。
温韩乘电梯下来,穿过办公楼宽敞程亮的大厅,走出旋转门。
第34章
项暖画了一会儿画, 下午茶准备吃桂花藕粉。
到厨房烧了杯热水,米白色的藕粉倒进青色陶瓷碗里,冲开水, 香香甜甜的味道便铺满了鼻腔。
她一手拿着白瓷勺子在碗里搅着,一手拿着手机刷微博。狗子跑过来,在她腿边闻了闻,又坐下。
平常这个时候,温韩会给她发消息, 让她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 散散步什么的。
项暖点开温韩的聊天界面, 他的头像是灰色的, 大约不在线。
吃好藕粉, 项暖将碗泡在水池里洗好,放在消毒柜里。
手机上他的头像依然是灰色的。
项暖坐在阳台藤椅上,正要发消息过去, 手机屏幕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来电。
平常这种垃圾电话很多, 但也有可能是客户打来的, 项暖便接通了。
没想到话筒里传来的是赵文庭的声音。
“项暖是吗, 感慨来六院, 温韩出车祸了。”
项暖握着手机, 手指微微发抖, 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怎么了?”
赵文庭说道:“你先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从阳台到卧室, 这段路她走得格外艰难, 总觉得脚底不稳, 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她脑子很乱,昨天还如此亲密地在一起的人,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怎么会出的车祸,他开车向来很稳,走路过马路也从不会闯红灯。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无法想象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项暖抓起桌上的包,出了门。
到了医院,赵文庭正站在走廊里等她。旁边是几个陌生的面孔,看样子应该是温韩的同事,他是在公司楼下出的事。
叶琳芝也在那几个人里面。
赵文庭将项暖带到一旁,说道:“当时是绿灯,一辆黑色丰田直接冲过来了,温韩反应快,往后倒了一下,后脑着地,胳膊有擦伤,医生正在做检查。”
又道:“车子失控撞边栏杆上了,车主也正在抢救,交警那边也来人了。”
项暖看着赵文庭:“后脑?”
赵文庭点了点头:“一会医生出来就知道了。”又道:“温韩他爸妈那边,我还没通知,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再通知,省得吓到老人家。”
项暖点了点头,往急救室门口走去。
导演正在和叶琳芝说话:“肇事者,你认识?”
叶琳芝忙否认道:“不认识。”
之前在公司楼下的时候,导演听见叶琳芝叫那个肇事车主的名字了,她现在不肯说,导演也没多问,目前所有人的心都系在急救室里的温韩身上了。
项暖靠着急救室门边墙上,微微仰着头,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他脑子被摔出了问题,她就跟他结婚,照顾他一辈子,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行。
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的这半个小时里,项暖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过去的时间。为什么要在三年前一走了之,浪费了三年之后,又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肯答应跟他在一起。
赵文庭并排站在项暖身旁,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他能平安,我给你们当伴郎怎么样。”
似乎是为了调节过分紧张的气氛,他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项暖小声说道:“谢谢。”
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急救室的门打开,带着白口罩的医生出来问道:“温韩的家人在吗?”
赵文庭碰了项暖一下,对医生说道:“在,这是他未婚妻。”
项暖此时一心都在温韩身上,没注意到赵文庭的措辞,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力气说什么。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未婚妻。
医生看了一眼手上的病例说道:“头部轻微脑震荡,左手臂外肘擦伤,没什么大碍,转病房观察。”
项暖终于松了口气,紧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一行人跟着到了病房,赵文庭在一旁给温韩的爸妈打电话,导演带着几个同事看了一会就被护士赶走了,人太多不利于病人休息。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项暖一个人。
她坐在病床前,脑子依然没法适应,昨天还活蹦乱跳逗着她的开心人,怎么就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了呢。
他脸色看起来比平时苍白一些。身上穿着病号服,领口微微松着,能看见脖颈上她留下来的吻痕。
她伸出手来,轻轻在上面摸了摸。
床上的人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温韩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项暖,抬起手来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指腹动了动说道:“你哭什么?”
一张口才发现喉咙有点干哑。
项暖起身想要给他倒水,却被他拉住了手:“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她偏过头去,抹掉眼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昨天不是才看过。”
温韩微微扬起唇角:“看不够。”
项暖抽回手,起身倒了杯水,帮他扶起来,靠在靠垫上,摁了床头的铃。
护士进来看了一下,询问了一些病人身体上的状况就出去了。
温□□要伸手接杯子,项暖制止他道:“你别动,我喂你。”
温韩看了看她的唇,勾起唇角笑。
项暖一看就懂,轻轻横了他一眼说道:“不能用嘴巴喂。”说完将杯子递到他嘴边。
温韩喝完水,笑了笑说道:“真希望一直这样躺着。”
项暖将水杯放在桌上说道:“你赶紧好起来。”
温韩假装生无可恋地说道:“我又没有媳妇儿,要那么好的身体干什么。”说着偷偷瞄了项暖一眼。
赵文庭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走到病床前说道:“你这人,都受伤了,还那么贱。”又转头对项暖说道:“你公公婆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项暖脸一红:“大大你别乱说。”
赵文庭手一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叫什么大大,叫文庭哥吧就。”
温韩身体不便,不然一准过去给他两拳。
赵文庭对温韩说道:“肇事司机情况不大好,医生那边已经在联系家人了。一会警察会过来问你的话,司机叫钱均,跟你有仇?”
温韩摇头,表示不认识。
赵文庭哦了一声说道:“那就是普通的车祸事件了。”
项暖问道:“钱均?”
赵文庭:“你认识?”说完看了一眼温韩:“莫非,是情杀?”
项暖解释道:“不是,是陶卉卉前男友。不知道是不是重名。”
然后项暖的手机就响了。
陶卉卉打来的。
“暖儿,钱均出车祸了,据说快要死了,他拜托医生打电话让我过去。我在去六院的路上。”
项暖嗯了声说道:“我也在医院,等你来了再说吧。”说完挂了电话。
赵文庭坐在床边和温韩说话,看见他脖颈上的吻痕,打趣道:“刚医生没说脖子上也受了伤啊,怎么回事啊?”
温韩道:“你一个单身狗,不懂也是可以原谅的。”
赵文庭反驳道:“本帅虽然现在单着,也不是没交过女朋友的好吗。”
温韩:“那你还问。”
两人说话的时候,温知临和韩书就到了。
项暖去接陶卉卉。
陶卉卉从作协直接过来的,见到项暖问道:“暖儿,你怎么也在这?”
项暖简单将情况说了一下。
陶卉卉看了一眼重症病房:“一会我问问他,到底是故意撞上我家大神的,还是只是巧合。”说完走进了病房。
项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陶卉卉进来,看见钱均,他身上插满仪器管子,一动不动,只有眼睛是睁着活动的。
看见陶卉卉,钱均眼珠子动了动,往氧气瓶上看了一眼。
陶卉卉帮他摘掉氧气罩,没说话。
钱均的声音很虚弱:“卉卉,我不是故意撞上他的。这话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陶卉卉坐下来,并不发表意见。
钱均歇了一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辜负你。”临死之前,他最想见的人居然是被自己抛弃了的前女友。
陶卉卉动了动,想要帮他将氧气罩戴上。
钱均不让,还想要说话。
陶卉卉只好说道:“你好好休息,能活下来的。”始终是有过感情的,不想看着人死。
陶卉卉继续说道:“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爸爸妈妈吧。”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女朋友。”
钱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叫我爸妈。”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知是耗费的体力太大还是心情不好,他继续说道:“可以帮我打个电话给她。”
陶卉卉拿起床头他的手机,密码竟然是她自己的生日,这令她手形一顿,旋即打开通讯录。
“叶琳芝?”
那个最美女作家,陶卉卉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
钱均点头。
陶卉卉拨通电话,心想等叶琳芝来了,她就走。看前男友跟现女友生死离别什么的,她没兴趣。
手机屏幕上的正在拨打停留了很久都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陶卉卉看了一眼钱均,问道:“再打一遍?”
钱均点头。
陶卉卉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直接挂掉了,再打就是关机状态了。
钱均微微闭上眼睛,喘息了一口说道:“看来她是彻底抛弃我了。”说着,眼神渐渐暗了下去,像是冷水浇灭了唯一的火苗,他终于说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陶卉卉没接话。
钱均说道:“我走之后,我住的那套房子,请你收下。”又道:“请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陶卉卉不肯要房子,答应帮他完成遗愿。
“我书房抽屉里有个文件袋,帮我寄出去,地址上面有。”
陶卉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