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癞子麾下肯定有一位高人,若非中间出了一个意外,他们的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偏偏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而秦管家是被鬼手青两兄弟利用。
她在六三政变中伤了脸,连嫁人的退路也断掉,所以谢公馆是她最后的栖身之地。她渐渐变得谨小慎微,疑神疑鬼,觉得谢公馆的人总注意她的伤疤,来往的客人好像也看不起她。
阿青、阿禾两兄弟,设计了当街抢钱的计策,叫男扮女装的阿禾,帮秦管家追到抢钱包的人,还把受伤的秦管家送医。
秦管家很是感恩戴德,正巧阿禾正挂在荐头行找事做,秦管家以为阿禾是个好人,她就这样引狼入室了。
后来,秦管家也发现不对劲,不过,她从前有些不光彩的事,阿禾拿着这些把柄威胁她。秦管家犹豫之间,就让阿禾在谢公馆越扎越深,深得秦管家患得患失,觉得怎么都不能好死了。
若非珍卿记的小账,让陆三哥想起秦管家的异常,陆三哥对秦管家晓以利害,她才说出阿禾做的事,那一帮警察都要栽在一被阿禾加料的面条里。谢公馆的保险箱会被盗光,银行被抢的黄金也难以追回……总之,这其中的后果难以设想。
阿禾悄悄把阿青带进来,就藏在一楼旧茶水间。因为阿青轻身功夫好,隐身在谢公馆两天,上下出入全无人发觉。想一想,真有背后发凉的感觉。
阿禾早晓得五小姐有好东西,所以老早叫哥哥阿青,先把五小姐的东西“拿出来”,只是去五小姐房间的时候,总遇着不方便的时节,他哥哥阿青竟然“失手了”。就算是被严刑审讯的时候,阿禾还觉哥哥“失手”得太奇怪。
传闻说鬼手青能开一切锁,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
他们也会开保险箱,但没高明到说开就开,他们仗的不过是善于潜伏,无声偷看人家的保险箱密码,所以才能如此迅疾地完成盗窃。
他们的轻身功夫非常好,窜墙越脊如履平地,夜里抓他们就像摸黑捉泥鳅,若非警员士兵一齐开枪,打伤阿禾的一边肩膀,而阿青又着了捕兽夹子的道,这么多人都未必能捉住他们。阿青阿禾简直像是怪物。
一天之内案情明白,阿青、阿禾从谢公馆押走,阿青看到在厅中观望的谢公馆众人,抬起他清秀的脸,伤心欲绝似的,向厅堂里大声喊道:
“五小姐,我对你好失望,好失望。
“平常都没人理我的,可是我摔跤了,你不但不骂我,还关心我。可你为什么变了,你放大夹子害我!你为什么变了?!”
吴二姐赶紧抱着珍卿,带她走离外面人的视线,听差也赶紧把大门关住了。
蒋探长心里感慨,这五小姐真是处处惹人注意,在保险箱放捕兽夹子,哪个小姐敢这么干。想想她干的这些事,真是张飞卖刺猬——人也刚强,货也扎手。话说回来,要不是她人刚强货扎手,他跟一帮兄弟都要玩完。
那个叫阿青的贼偷子,明摆着不是谢公馆的人,他怎么说对五小姐很失望呢。三哥揪着珍卿盘问,珍卿并非日行一善的人,她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有一回出门,遇见一个女人摔倒在路上,她似乎给“她”一毛钱,叫她赶紧去治伤去。
这一天,佣人们忙着整理打扫,主人们也没有闲着,配合着警察清点被盗的物品,还要继续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
昨天巡捕房的警员死伤不少,吴二姐给他们安排医疗资源,但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吴二姐一早打电话回来,跟谢董事长商量医疗费的事。
谢董事长叫了公司的人,叫他们拿出一部分预算,给那些伤亡的警察,提供医疗费和抚恤金。
珍卿昨天紧张一宿,今天头重脚轻坐不住,一个白天都在三哥房里补觉。
下午起来补一顿午饭,胖妈喜气盈盈地说,原来昨天给警察的头一桶子面条,叫杀千刀的阿禾做了手脚,陆三哥发现之后,叫胖妈赶紧重新做一桶,这一桶子可是很干净的。
胖妈既欣喜自己立了功,又得意三少爷拿她当自己人,她屁股后面要是有尾巴,怕是要一天到晚都要往天上摇。
珍卿好奇地问:“秦管家呢?”胖妈撇撇嘴冷哼:“太太说,她是在悬崖边上勒住马,还没连人带马一起摔下去,叫她去郊区别墅歇一阵,歇好了还回来当差,肯定不叫她管家了。五小姐,太太和三少爷说,要提拔金妈做管家,也是红苕干办酒席,凑合着用吧。哼,话说回来,怎么就想不起我?”
说到这儿,胖妈在鼻孔里出气,颇有点不平不愤。珍卿好笑地看着她,想着她既然有功,还是说点好听的话:“你可别想着做管家,我这早晚间都离不得你。”
胖妈听了又高兴又扭捏,坐不住站不定的,拿帕子在那擦桌子,又莫名拨弄珍卿头发,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半天吭哧出一句:
“五小姐,你今天嘴上准是抹了蜜,好难听见你说话这么甘甜。我看你一肚子甘甜话,多半都给三少爷听了。我不容易捞着你一句好听的!”
珍卿觉得她戏真多,不搭她这个茬儿,又问:“岳嫂呢?”
胖妈对岳嫂很不客气:“还能有什么,太太叫她走,二小姐、三哥,跟她也没有交情,敢伸贼手就别想留下来。”
也许最近活得太紧张,珍卿感冒症状不严重,身上却有一股难受劲儿,饭也吃得不香,身上也软塌塌的,胖妈叫她再喝点鸽子汤,她也懒得喝,叫胖妈给她熬姜汤去。
胖妈刚打开房间门,又回来取一下餐盘,三哥这时候回来了。
珍卿下意识对他笑开,三哥走来坐她旁边,温煦地对着她笑,抚抚她的脸蛋问:“脸色这么白?”
珍卿把头搁在他肩上,搂着他娇娇软软地说:“我伤风头疼。”陆三哥让她坐好,取了温度计来,叫她夹在腑窝里。
看她悻悻地没有精神,脸嘟上还有两团焦红,就把她整个抱在怀里拍抚着。
取下温度计没发烧,陆三哥猜是暖气太足,把窗户打开进一下冷空气。
珍卿扒着窗户看外面的景象,三哥帮她把外衣披上,问她怎么想到救护车有问题。
珍卿讲解她的心理过程,反正有一个神探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陆三哥诧异地问:“你读过《福尔摩斯》?”
珍卿脱口而出:“读过,呃——”她顿了一下,“还是没读过呢?”
三哥看她眼睛乱翻,觉得好笑地很,捏捏她的脸问:“在我面前,还打马虎眼吗?”
珍卿耸耸肩膀,挺无辜地说:“我其实不算是读过的,听同学说起过。”至少这辈子没有读过。她房里找不出这本书,就不应该胡乱地说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0 02:04:39~2021-11-24 03:5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954348 20瓶;占卜的鱼 15瓶;和岦、烟雨平生多机敏、Zooey 10瓶;Sparks 5瓶;柏林慢 2瓶;薄荷酒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婚礼前一天的事
对着大开的窗子, 珍卿深深地吸一口气,肺腑间感觉清爽些。三哥比她高大半个头,胳膊肘直接架在窗舷上。
“你怎么想起, 在保险箱里放捕兽侠子?”他神情柔软,声音温淡, 眼里淡淡的好奇, 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珍卿讪讪地摸耳朵, 没好意思说是对付亲爹的, 后来觉得很不安心, 放在保险箱是以防万一的。
陆三哥是明察秋毫,笑着摸着她发红的耳朵:“是胖妈帮你弄来的?”
珍卿连忙帮胖妈找补:“其实多亏了胖妈,嗯, 阴差阳错地办了件好事。”三哥似笑非笑地,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倒是会心疼人!怪不得她这么滑头,倒是服你。”
刚说到胖妈, 她就在外面敲门, 说给五小姐的姜汤熬好了。
胖妈神情有点奇怪, 看来偷听他们说话了。三哥神情淡淡地,说话却直接叫胖妈安心:“这一回家里遭贼, 你有功也有过, 工钱给你涨一块钱,以后少自做主张, 安心服侍五小姐。”
胖妈先是一愣, 然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向珍卿和三哥满谢了三圈才走。
胖妈大事明白小事跳脱, 珍卿看着她就不省心, 摇摇头问三哥:“他们盗走的黄金, 都追回来了吗?”
三哥说现在还不知道,鬼手青主导的这些盗案,似乎跟海宁南边的散兵游勇有关。
这帮散兵游勇,是原来驻海宁的吴大癞子部下,当初吴大帅奉命北上打击地方军阀,他的侄子吴大癞子留守期间太放肆,吴大帅明哲保身舍弃侄子,吴大癞子不服气也不认罚,带着一部分手下跑到南边,就差扯绺子占山为王了。
珍卿已经想起来了,也就是去年的事,谢公馆也被吴大癞子强征巨额捐税,吴大哥狠狠得罪过吴大癞子,还被吴大癞子寄子弹恫吓过。
这回这癞子哥弄这么大动静,上头应该不会再继续放任吧?珍卿问那些逃兵有人管吗?三哥说吴大癞子已捉拿归案,其他少量逃兵不知去向,警备司令部从租界引渡了吴大癞子,正在忙着审讯他,其他还未归案的逃兵,说不好什么时候捉回来。
珍卿还是纳闷,这吴大癞子引渡这么顺利吗?三哥立刻提醒了她,说引渡之事是俊俊哥去交涉的,此番谢公馆遭遇鬼手青,俊俊哥出于私人情感,实际上给蒋探长帮了大忙,是蒋探长投桃报李,给俊俊哥这个面子。说白了也是一种利益平衡。
蒋探长破获大案有功,在贼巢中起获很多赃物,已经够巡捕房肥揣一阵子了。
而吴大癞子暴虐贪婪,在海宁经营多年征敛无数,租界警察缴获的赃款肯定不是全部,他在其他地方他必还有钱,警察司令部肯定想给他榨出来。
陆三哥对她不欲多讲这些,转变话题:“你想换个房间吗?”
珍卿愣了一下,晓得是说她房间见了血,一般人肯定会觉得忌讳,珍卿倒是无所谓,拉着他的手说:
“三哥,你不记得了?前年秋天,你还给我讲沙里逊家族的事,说这里有过多少死人,闹过多少遭数的鬼,照你的逻辑,谢公馆没有一间房能住了。”
陆三哥眸光一动,想起刚才跟妈妈谈话的情景。妈妈晓得小妹在保险箱放捕兽夹,先是交代她不要传出去,然后神情复杂地苦笑:“亏得当初,大家对小妹尚不错,若不然,你心爱的这块滚刀肉,准把谢公馆闹得天翻地覆。不过你倒不用怕了,小妹能帮你担不少事。以后打雷撞鬼的时候,她的怀抱也是你的安慰。”
妈妈当然有层隐喻在里头。
陆三哥倒觉得还好,他拉着珍卿离开窗户,把窗户重新关严实,叫珍卿讲讲在睢县时,睡在坟地里是什么感觉。
阿禾在谢公馆的房间,之前被警察翻个底朝天,几乎没搜到的什么银钱财宝,也没找到其他赃物——这兄弟俩劳心劳力,也不知道分到多少赃。
翌日海宁的各大报刊发号外,说十恶不赦的“鬼手青”已捉拿归案,他们盗窃数额巨大,案子上还有人命,大概率会被处以极刑。
《新林报》报道角度清奇,像是特意给谢公馆的人贴金,说原来沙里逊家族在时,没十年他们人口就死个精绝。谢董事长一家倒好,带着儿女孙辈住进去,不但生意越做越红火,家庭也越来越兴旺,遇事还都能适凶化吉。《新林报》联想谢公馆的慈善事业,夸他们家是好心人天不负,善事做多了自有神佛保佑……
但谢公馆的人一致认为,谢公馆真有福星的话,那应该是他们五小姐。莫名对她搞起个人崇拜,都上升到封建迷信的程度了。
珍卿对“福星”称号很恶寒,拒不接受这一称号。并且觉得,《新林报》说不好是拿了谁的钱,特意在吹捧他们一家。沙里逊家族之所以死光光,是因来到一个疫情多发的国度,还不好好地打预防针。他们既没有好好学科学,也不给家里培养一个医生,就死盯着那份遗产,最后死光光怨谁呢?
不过,珍卿有件意外的伤心事,让她顾不得关注鬼手青,也顾不得享受这些“殊荣”。
贼匪混战的那一夜,被杜教授借去的羊脂白玉镇纸,搞不清被谁碰翻摔到地上,其中一只镇纸磕坏了一角。
这可把珍卿心疼坏了,发誓好东西都不能叫杜教授过手了。还遗憾捕兽的夹子,怎么没夹到这个妖孽祸害呢?
第二天下午,珍卿的房间就重新收拾好。
家里人确实很细心,她房间叫“鬼手青”光顾过,给她大扫除一遍不说,里头的地毯、窗帘也都换了。连桌布也换成蓝白格子、红白格,特别地小清新合她意。谢董事长和陆三哥的意思,她既然不愿意换房间,就让她觉得这是新房间。
珍卿不是没心的人,觉得谢董事长很不错了,三哥对她更是没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