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下)——老实头儿的春天
老实头儿的春天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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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民说帮珍卿取了好多信, 珍卿先翻一遍发现多是朋友的信, 家信只有四姐从法国的来信。
  陆sì姐说如今不做衣饰生意,而跟一些中国留学生合开了一家豆腐店。四姐在信中兴致勃勃地说, 豆腐在中国是传承千年的素食美味, 但在欧美还是很新异的食物,四姐说他们也不是从头做起, 先头两代的中国留学生, 也有在法国开过豆腐坊, 并将豆腐定义为素食美味, 已上了某些法国素食主义者的食谱。
  四姐他们的困境是没法扩大销路, 豆腐坊的盈利十分微薄。因此四姐写信给国内外的家人, 叫大家收集一些豆腐菜谱,看能否由他们的新菜色,引起巴黎饮食界的新潮流。四姐并未指望珍卿寄菜谱,不过跟她白抱怨一下。
  珍卿还是替她琢磨了一番。中西饮食文化差别还挺大的,想在异国的饮食界引起新潮流,好像应该从上层下功夫。
  跟珍卿系出同门的楚应星师兄,现在那边做着中国驻欧总公使,这是她能想到的排面最大的人。早年楚应星师兄去国前往欧洲,娟娟姐还想叫珍卿在海宁见见他,不过种种缘故师兄妹终是错过了。
  然而有件事又将他们联系起来,之前李师父出版《译校注》,基本是珍卿和杜教授全盘操持。没想到远在海外的楚师兄特意打电报来要,珍卿就辗转托人给他寄了一部。他们师兄妹由此算是联系上。楚师兄好像常在法国往来,他接触的外国人自然都是上层。

  想到这里珍卿马上有点汗颜,四姐卖豆腐说不定是心血来潮,好不好就劳动公使先生的大驾?
  不过四姐显然已经脱胎换骨,不然遇到这么多挫折早就灰心了。珍卿原先算是她的小妹妹,现在也正经是她小嫂子。珍卿思来想去也想助她一臂之力,干脆先写信探娟娟姐的口风,看楚应星师兄有没有兴趣弘扬中国的美食文化。
  没过三天,娟娟姐直接给珍卿回电报,说她早年也想做些公益的事情,可恼孩子一个个地蹦出来,终被宥于家庭一事无成。若能把中国美食播散到浪漫的巴黎,娟娟姐觉得又有益又好玩,并且说也要给四姐寄菜谱,还约珍卿一起给楚师兄那里写越洋信,不过不是写给公使先生楚应星,而是写给公使太太奚清兰女士,据说奚清兰女士也是爱说爱玩的。
  于是,她们姊妹就这样连点成线,将从前特别不着调的陆sì姐,介绍给了中国驻欧总公使的夫人。能否做出成绩就看四姐的造化了。
  有一日上午最后一节没有课,珍卿去哈大听古生物学的讲座。
  哈大总有不同学科的公开讲座,主讲人都是各学院的名教授,还有教会派遣的神父讲经课。两校有空的学生都可以过来听,既增广见闻又开发兴趣。
  古生物讲座的施密特教授,悉心准备了很多图片投影给大家看。他讲两亿年前的恐龙时代情形,跟珍卿后世的知识库不完全吻合,不过也可以理解,古生物考古现阶段还有很多东西待发现嘛。
  施密特教授讲的一个现象很有趣,他说地球寒暖气候的变化,可能与动植物的斗争进化相关。动物吸入氧气而呼出二氧化碳,植物主要吸进二氧化碳而放出氧气。当动物占据生存进化的优势时,地球就处于升温的进程;当植物占据生存进化的优势,地球就处于降温的进程。
  这里面似乎蕴含着某种哲学,就像林黛玉评价尤二姐之死,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无论自然界的生存斗争,还是社会的人文斗争,大家都是默默地积蓄力量,就算不能把对手整得灰飞烟灭,拥有颠倒乾坤的机会也是好的。
  听完演讲顺着人流往外面走,路过他们大饭堂的时候,见有一小撮人在大饭堂外面争执。是两个白人和两个黑人的冲突,白人学生显然故意挑衅,问黑人学生今天上课如此辛苦,是否吃些炸鸡好好犒劳自己。这一下就扎了黑人学生的肺管子,两个黑人学生一个气得冒烟,另一个似乎是敢怒不敢言。
  珍卿也是来美国后听一些人讲,才晓得一些种族歧视的名梗。比如,在美国还没有废除奴隶制时,南方种植园的黑人奴隶为奴隶主工作,吃的食物通常比较简陋,但若主人比较善良或工作辛苦时,黑人奴隶也会得到特殊的奖励——炸鸡和西瓜。但是现在对黑人提炸鸡和西瓜,就是明摆着侮辱人了。
  两个白人学生挑衅黑人学生,周围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居多,珍卿虽然不可能多管闲事,但这一幕多少让她物伤其类。
  下午,珍卿听完《伦理学》的课,穿上她厚实的皮大衣,意犹未尽地跟众人向外走。她去打开置物柜取东西,发现有人在柜里塞了张便条,还有哈大与普大曲棍球的赛票。珍卿迎着亮费解地看便条内容,上面写着:诚挚邀请Iris Dew小姐前去参观比赛,留字的人是戴维斯·萨尔责。
  珍卿捏着字条和赛票,心不在焉地向户外走,到外面被寒风冻得一哆嗦,连忙缩着脖子竖起衣领,快步向安拉学院外面走。珍卿跟这萨尔责不打不相识,不过其后也没有更深的交集。虽然萨尔责没对她或她的同胞做过出格的事,但珍卿对傲慢的白人总是心存戒备。
  珍卿琢磨怎么处理曲棍球的赛票,迎面走来一个笑容慈和的熟人——演讲会金艾达小姐的叔叔金牧师。
  珍卿惊讶地问金牧师在此何干,金牧师说在哈大给学生办经课讲座。金牧师变成跟珍卿一同方向,珍卿看他似乎是有意攀谈,便问今天经课讲的什么内容。
  金牧师恂恂地微笑着回答,讲了马太福音的第十二章 ,说耶稣为遵行天父之意,整天忙得衣食也顾不得。他肉身的母亲兄弟来劝诫他。但耶稣表达了一种意思:在神家里彼此的关系,并非建立于肉身的亲缘上。凡是遵行其天父旨意的人,就是他的兄弟姐妹和母亲……
  珍卿看着眼前的金牧师,他的面容平和而不癫狂,他的言语质朴而不虚伪。珍卿跟他见过好几次,金牧师似有意结好于她。据金牧师自己表达的意思,他想叫她讲关于中国的事,比如儒家的大同思想,中国社会的慈善制度,中国人对战争的看法,中国人对耶教的态度等等。
  珍卿为婉拒金牧师还讲了一件真事。说某学生在经课听耶教故事,说某恶棍自从皈依耶教之后,在天父及教中兄弟姊妹感化下,渐渐改掉酗酒打架的恶习,成为知名商人后更是惠及血亲邻里,至今仍是佳话。此学生异常感动进而皈依天主。后来才知那感人故事纯系伪造。
  珍卿那回直接告诉金牧师:“为何‘真善美’总是‘真’字在前,盖因‘真’是善与美的根基,没有了‘真’为基础,吹得天花乱坠也是海市蜃楼啊。”她的意思是宗教最缺的就是”真“,不大愿意跟他们多打交道。
  但珍卿今日听古生物讲座有感,又看到黑人学生被白人羞辱,忽然就想跟金牧师谈一谈,开门见山地问:”金牧师,你们教会的人想了解中国人,是为更顺遂地在中国传教吗?“
  金牧师微笑着对珍卿颔首:
  ”半个多世纪以前,我们的传教士踏上中国大地,亲眼看见中国村民如何待神。头一年,他们为一位菩萨镀了金身,只求菩萨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让他们庄稼丰收、家庭安宁。可是连着两年都未应验,我们的传教士不可置信地看见,中国村民把菩萨身上的金漆刮掉,并将菩萨的泥身绑缚于院中,不但让他受风吹雨淋日晒,还鞭打菩萨的泥身对他威胁,若第二年再不显灵,就要碎掉他的泥身扔到烂泥塘里头……我们的传教士把中国形容为荒境,连上帝也不愿照佛那里的野蛮人……“
  金牧师讲起来还觉匪夷所思,珍卿是越听越哭笑不得,又听着金牧师继续讲述:”中国人比任何人都难理解,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怕的,是无望的,可是我们在你们身上,分明又看见信仰的力量。也许儒家是你们的宗教,但这一点也让人不太确定。杜小姐,我希望你以个人的智慧洞见,让更多人了解真实的中国人,让存有偏见的美国人知道,中国并不是他们误解的荒境,中国人也远比他们以为的伟大……“
  珍卿不由地悚然动容,若是金牧师鬼扯上帝多万能,她压根不愿意与他多言,可他后面的话却说到她心坎上。
  这天晚上怡民回到家里,吃力地脱掉她的皮大衣,从不断呵出的白气中沉沉地喘粗气,一边脱手套一边抱怨:“今天本来不是我值班,那荷兰婆子说他爹来了,非得让我替她一会,清洁工又叫我帮忙攀架子,害得我白白摔了一大跤,今天简直倒霉透了。”
  珍卿忙问她有没有摔伤,这天气摔伤可不容易好。怡民皱着脸跟珍卿撒娇,说右半拉屁股一直跳着疼,赶紧脱衣服叫珍卿看一看。
  珍卿也挺上心发愁的,她们在这上学步行量很大,要是屁股真摔得多严重,恐怕有好一阵难受。她进屋帮怡民按按看看的,觉得不至于是骨折,怡民屁股蛋子没青也没红,大约弄点酒擦擦就没事儿。
  可问题是她们没有白酒,珍卿找来一瓶红酒,自言自语地纳着闷:“擦药酒的原理就是活血,按理是都含酒精,应该功用一样吧?”
  怡民也懵着一张脸,跟珍卿凑着头研究瓶上的文字,两个人当正事似的瞅半天,啥名堂也没有瞅出来,反正外国酒怎么也不会写它能活血化瘀。
  珍卿啧着嘴跟怡民说:“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瞧瞧?”怡民听外头呜呜的风,扯过红酒说不去医院,她倒一点酒自己揉屁股,一边哎呦哎呦地叫唤,说“这才叫死马当活马医”。珍卿哈哈笑了两下,说你这叫驴头对不上马嘴。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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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发感悟与救病人
  怡民揉完了屁股到客厅坐着, 发现桌上有两张曲棍球赛票,问哪里来的,珍卿如实告诉她是萨尔责塞的。
  怡民看珍卿似是为难, 古灵精怪地问:“你会喜欢上不同种族的人吗?”这种事珍卿想都不会想,直接把结婚戒指亮给她看。怡民问珍卿既然没动心思, 对这两张票有什么可犹疑的。
  珍卿就从古生物学的启发, 讲到两个黑人被白人欺侮, 又讲到金牧师语重心长的话, 最后抒发自己的感想:“当你不了解一个人, 你不会想跟他交朋友,当并非朋友的人遇到难事,你不会想尽全力帮助他。当一个苦难深重的国家, 在亡国灭种之境却没有朋友,这是多么可悲可怖的局面!怡民,我们应力所能及地结交朋友, 积蓄能够对付天敌的力量。就像数亿年进化史中的动植物, 只要耐心地积蓄力量, 就有绝地翻盘的地会。”
  把正经与不正经的话都说完,俩人才商量着吃点什么。她们自己做饭时间长了, 渐渐总是发愁吃什么。波士顿吃鱼虾太方便, 这半年把她们快吃够了,讲究的肉菜做起来也麻烦。最后, 她们煮了个大杂烩的面条, 因为面条不够了就狂放菜, 晚上还要看书做功课, 反正得把肚子弄饱些。
  吃完饭两人挽着手在客厅溜达, 珍卿问怡民:“图书馆那荷兰姑娘是犹太裔, 看着挺老实的,你怎么总看她不顺眼?”怡民就呵呵冷笑着:“看着老实,心里可傲着呢。我看他们家不怎么样,你晓得她爹做什么的,哼——放高利贷的。”
  消完食她们各自回房间,珍卿看着没画完的画,觉着今天温度好像又下降了,温度太低颜料呈现的效果不好。算了算了,今天先把《伦理学》的作业完成吧。
  珍卿翻看着《伦理学》的笔记:宗教背景促成的利他主义,还有宗教提倡的不争主义,这两种主义多从耶教教义而来。还有尼采这种狂人的强权主义……
  珍卿揉着眼琢磨怎么选角度,讲强权主义总要讲各国强权的例子,怕又显得太锋芒毕露。珍卿想了一会,决定还是选利他主义,跟中国儒家礼乐作比较。
  列了论文大纲又修改一遍,珍卿继续查书佐证自己的思路,准备工作就绪她才去洗漱,洗漱完接了热水端过来,边泡脚边在打字机上忙碌着。
  忙活到快十一点,珍卿伸个懒腰不再打字了,《伦理学》的论文基本上完成。她轻松地叹了一口气,忽听呼号的悲风中,冷不丁有重物倒地声——那声音分明就在院子里,难不成大风把院里树刮倒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隐约听见有女人尖叫……
  房东老太太这时候早睡下,别是有小偷甚至抢劫犯进来了吧?现在美利坚经济不景气,小偷与抢劫犯也多起来。
  珍卿竖起汗毛提起心,想着找什么工具防身,四周围乱瞭了一下,她赶紧拿起削炭笔的刀,又捡了一只网球拍,房间内实在没啥趁手的了。
  客厅工具箱里有榔头钜子,珍卿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外面客厅,发觉半暗的空间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屏住呼吸,抚着心脏咚咚乱跳的胸口,细看下发现是怡民在摸索工具箱。心有余悸的两个人会合了,小声地猜测着商议着,要真是歹人闯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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