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BY:容九
容九  发于:2023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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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浑然未觉,叶麒却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将木拐杖一抛,飞身而起,在她沉下冰潭前一把将她搂住,旋空一转,堪堪落到了草地边上。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他抚上她有些消瘦的脸颊,“都变轻了。”

长陵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感受到他的温度,只觉得自己冻住的心宛如那冰潭般,一点儿一点儿的开始融化。

“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冤枉啊。”叶麒箍紧了她的腰,半身重力就差没都倾在她身上,“我也是这两日才勉强能站,走都走不了几步,如何找你”

一直以来的绝望和无助突然决了堤,长陵没憋住红了眼圈,“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么”

“我我在这儿半昏半醒的,睁眼时迷迷糊糊看到头顶上晃着武功心法,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醒了”叶麒看她的眼睛,颇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你会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长陵硬邦邦别过头去:“你说过的话,一件也没有兑现,不走到天涯海角,我怎么甘心”

叶麒何其聪慧,只听她一句“天涯海角”便听出了其中的艰辛和无望了。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从现在开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决不食言。”

“好。”长陵推开他,“我想看春蝉、夏雪、秋梅、冬雷,你都答应”

“啊”叶麒十分为难道:“咝,这个实在”

看长陵直接扭头要走,他又走不好路,只能一瘸一拐跟上道:“降低点难度好不好啊”

长陵拭去眼泪,佯作冰冷冷的语气:“这有何难比这个难的,我都能找到。”

“不会吧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找这些更离谱的”

长陵回转过身,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你啊。”

第146章 麒陵篇:千里姻缘一线牵

近来, 江湖中掀起一阵颇为新鲜的问候方式:“哎今天那谁谁谁复生了么”

这年头,要是谁告诉你某个名扬天下的“大牛”死了,千万不可轻信,因为没过几个月,他很有可能就突然的“起死回生”, 跟个没事人似的到处闲晃比如前阵子刚被西夏皇帝封为西麟王,也就是前东麒侯贺瑜;当然, 就算有人死了个十年八载的, 也不代表就一定死透比如越家的那两兄妹,对, 有些人活回来不仅会变年轻, 没准还会更改性别。

通常能摊上这种好事的也都是奇葩中的楷模,非寻常人等能够领悟他们的所作所为。

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肯当皇帝的越大公子。

那阵子,天下人谁不知道魏行云摩拳擦掌意欲何为, 西夏皇帝元珏也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结果就在双方准备干架之际,越大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夜间化干戈为玉帛, 没过两个月,江湖中多出了一个悠然山庄,其庄主就是大公子越长盛,所谓悠然见南山, 退隐之心, 昭然若揭, 篡位易主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紧接着, 就是不愿当太子的贺小侯爷。

这位贺侯是在去往悠然山庄的途中被西夏朝廷的人“接”回长安的,西夏皇帝先是昭告了这丢失多年亲子的身份,再不顾人家是否愿意硬塞了个西麟王的封号,就在元珏打算进一步立他为太子时人跑了,据宫内知情人透露,小侯应该改称为小王爷了,临走前还亲手煲了一盅汤配了一封信,老皇帝喝完汤看完信之后静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立储之事暂搁一边。

有这两位开了先河,余下几个诸如日常逃跑的武林盟主徐来风、日常不上朝的新任东夏丞相符宴旸,这些甚至算不上趣闻的,连说书人都懒得掰扯了。

“这些个朝廷啊、江湖里大人物的事儿啊,听着倒是惊魂夺魄的。”

南山脚下的小酒馆内,台上的小孩儿正拉着丝弦,方才说书人讲过一出新鲜出炉的江湖轶事,底下客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评头论足,年迈的老头儿听完极是丧气道:“只是他们这般折腾,万一又把惹出了战事,到时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喲。”

“可不是嘛,只要不影响咱们过日子,谁当皇帝关我们啥事”另一个中年人仰头干了一杯,“要我说这位越大公子也忒是厉害,这悠然山庄才建多久啊就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的都要入庄去,不说茅山三侠,花袈裟飞刹和尚、神捕头孟盂先生那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啊,皇帝老儿都请不动的人这就拖家带口搬上了庄去,啧啧”

“要不怎么能说是越大公子呢这要是换成十年前,悠然山下,怕是比今日还要热闹十倍不止”

“这位越大公子虽说是退隐,但他在这江湖之中另起炉灶,皇帝老儿就能坐得住么”

说书先生听底下人聊的热火朝天,不自觉卖弄起自己手掌的“第一料”,神神叨叨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西麟王不日就要成了越家的女婿,以后结成了姻亲,皇帝又何必在自家人的地盘上揭瓦拆梁呢”

听到这里,一个坐在二楼角落里的年轻人被一口汤呛得咳了半天,好容易缓回一口劲来,小声嘀咕道:“想不到,我人还没来得及去山庄拜见大哥,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喜讯就已经传扬开来了”

坐在跟前的女子面无表情道:“你现在身无分文,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债,能否过我哥那关我都不敢保证,你还真是胸有成竹啊。”

“嗬,看你把我大舅子说成什么人了”叶麒摇头晃脑道:“求娶以诚心、以性情,这些至为珍贵为人夫、为人婿的品行在下都不缺,更别提才华横溢貌似潘安的品相大哥一定会和我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的”

长陵默默瞥了一眼自我感觉无比良好的某人,“我与大哥久别重逢,他大概不会希望我过早出嫁离他太远”

“嗯。”叶麒拈着筷子夹了肉片在桌上的鸳鸯锅里过了一遍油,“自由之身,妇唱夫随,非我莫属。”

长陵:“”

然而叶大公子根本连见上越庄主一面的机会也没有,就被生生堵在了悠然山庄的门口。

“真是我哥说的”长陵也诧异了,再三问道:“不能放他进去”

看守庄门的两个年轻人都是在武林大会见过大场面的,自是认识长陵和叶麒的:“是庄主亲口所言,若二公子回庄,二公子可入,但叶公子唉,只能对不住了。”

叶麒难以置信道:“大公子招揽天下英雄,何以单将我拒之门外”

长陵忽然想到了什么,只好安抚叶麒在树下乘凉,先进庄一步去看看大哥。

长盛在见到妹妹之后,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并非是我的意思,只是姑姑坚持不同意叶公子进庄,她既是我们越家的长辈,当下若然我们忤了她的意思,将来叶公子想要得到她的承认,恐怕就更是困难了。”

果然是为了贺康文一掌之仇、贺家关押之恨,纵然知道叶麒并非贺家亲生的儿子,但在越青衣眼中亲手养大的和亲生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非他肯告之天下,断绝他与贺家的关系。”越青衣听说叶麒人等在外头,顿时没脸色道:“反正姑姑这儿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长陵不知从何劝说起,道:“他毕竟受了贺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情分在那儿关系自是断不了的姑姑,不论上一辈的恩怨如何,叶麒确实毫不知情。”

越青衣冷哼一声,“你们的忘性大,如今蛮不讲理的人倒成了姑姑好,既然两情相悦,何必再来与我过问,只是今后若要我给他好脸色,就恕我没这个容人之量了。”

长陵向长盛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长盛淡淡笑道:“姑姑说笑了。您是我和妹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又怎能不得到您的首肯呢只是叶公子于我和妹妹确是有数次的救命之恩,我们能够重逢他尽不少心力,不论婚嫁与否,若是今夜将叶公子拒之门外,岂不是让天下人诟病悠然山庄过河拆桥么”

越青衣听一侄一女来回替贺家的儿子分辨,一时又气愤又是委屈:“我不想让仇人之子当越家的女婿,何时说过不肯他进山庄了”顿了顿,“就算这小子无辜,他太爷爷关了我十八年,到如今连一句歉词也没有,难道你们还要我在婚宴上对着那贼老头喊一声亲家公”

越青衣的心情长盛兄妹二人自是能够体会。

正因如此,两人不敢强拧,长陵担心叶麒在外边冻久了,身子骨再出麻烦,便道:“既然如此,等姑姑过一阵子气消了,我再带他回来吧。”

长盛见妹妹苦尽甘来,却不能带心上人进家门,亦是心疼不已,他倒想先见叶麒一面,转念一想,又道:“姑姑方才提到了贺家的老太爷的歉词,就说明她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被困贺家多年,就这么揭过,心气难平罢了”

“大哥的意思是让贺家的老太爷和姑姑道歉可是听闻贺老太爷极为固执,他又认定贺康文病逝与姑姑的行刺拖不了干系,怎么可能会道歉”

长盛淡淡一笑,“姑姑所言的当年,是她一己所见,你们从未问过,焉知全貌贺老太爷宁肯关押一个刺杀自己孩子的刺客十八年也不以命抵命,这其中说不定另有原委你转告叶公子一句,近乡情怯之心可以理解,但过去发生的事不会因为后人轻描淡写而淡化,若连自己都不敢面对,如何能让当局者释怀呢”

长陵稍稍一怔。

“不论结果如何,”长盛往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回来之后,直接带他进家门吧。”

在听完长陵短斤少两的转述之后,叶麒一度陷入了沉思,继而一路上喃喃重复那句“从未问过,焉知全貌”,若不是手中无笔,多半还得摘抄下来,挂在马头上以便瞻仰。

长陵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大哥话中有话,兴许是知道点什么。”叶麒开窍似的一笑,道:“看来我要娶亲,还真得回老家一趟,看看我太爷爷了。”

贺老太爷活到了这种随时预备早登极乐的年纪,一天半余时间都蜗在老宅里的佛堂翻翻经卷,掐掐佛珠。见死无全尸的大孙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神情上也瞧不出多少波动,只是循例让进来的人拜一拜佛像。

迎门供佛的人家长陵见过不少,但供着弥勒佛的这还是头一次见,边上挂着一副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如果你想问的是越青衣”贺老太爷拢着广袖步履蹒跚:“太爷爷只能说,关了她这一十八年,还真不算冤枉了她。”

叶麒捏了捏长陵的手心,问贺老太爷道:“陈年旧事,我们知之不祥,还请太爷爷给讲讲。”

“既然你认准了她”贺老太爷走到一枝素烛边,点燃后眯着眼看了长陵一眼,“那就讲一讲吧。这事儿恐怕还得从伍润说起,世人皆以为他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然则,这位尊者本来还有一个徒弟”

长陵与叶麒皆是一惊。

贺老太爷慢吞吞走到一方书柜前,将一卷古朴的画卷徐徐抽出,就着柜上一个铁钉一挂一铺展,一幅古朴的高手群斗图跃然纸上。

“这是大梁元康年间,伍润力战十大宗师之图,作此图者当时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后生,如今怕是早已不在人世。”贺老太爷布满皱纹的手一指画中一角,“你们自个儿瞧瞧,这里是否有三个学徒”

长陵走近一看,诚如老太爷所言,画中伍润一手持剑,身前、当空有数名高手齐齐围攻,足见当时境况之惊心动魄,而他身后,有三个书童扮相的少年遥遥而立,只是寥寥数笔,画像模糊,辨不甚清。

“你三伯公当年跟着伍老学武,与我们贺家也就渐渐少了来往,后来他们那一支举家迁出江陵,与你爷爷还闹出了不少嫌隙。”贺老太爷缓缓踱到桌案边,摸了个紫砂壶倒了杯茶,“有日你爹翻出了一封彦贞寄来的求救信,看日子,都过去一两年了,也派过人去过燕灵镇,一无所获只是,你爹从信中得知了折扇的秘密,想到这也许不仅能救你的命,还能重振贺家威名,于是专程登门拜访了越家。”

长陵听到此处与叶麒交换了一个眼神,但听贺老太爷道:“越如钩不同意借扇,康文求了许多次,都是无疾而终人家不愿意,那也不好强求。我见他那般丧气,便翻出了这幅旧画,他辗转找到了作画之人,知晓了第三个徒弟的身份,他就拜托此人去求越如钩,想着同门去求情,总比他这样外人开口来的管用怎料”

贺老太爷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那人竟然不由分说,就对妇孺动起手来。”

叶麒忍不住往前一步,“太爷爷是说,当年暗中对长陵下杀手的,是那第三个徒弟”

“不错,”贺老太爷道:“他早年不知何故被逐出师门,为了诱越如钩交出折扇,出此下作之策,动手之后转瞬无影,康文看的分明,情急之下蒙面跳入院中意欲施救,岂料被越青衣所伤,谁知后来这却成了他暗害越家的凭证”

长陵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把真相告诉我姑姑”

“说与不说,有何分别”贺老太爷道:“此事与贺家毕竟也脱不了干系,要是让她传了出去,越如钩必会将矛头直指贺家,这对贺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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