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隐心里有了底气。
钟瑶选择了重组家庭中继父猥亵继女的案例。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因为这类事件,通常都难以解决。
迟隐当记者这些年这样的案例遇到几十件,真正被制裁的罪犯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像去年香港女星主演的一部电影,在电影中母亲对女儿惨遭继父侵害的事情保持缄默,还说出了给谁不是给不如给继父这样丧心病狂的言论。
都说为母则刚,可是在特定情况下,有些母亲非常让人失望。
钟瑶演讲的重点并不在如何预防上,因为这个层面一旦谈起,必然是空泛的言论,和公式化的对策。她别出心裁地将重点定位在受害人的心理重建,避免了话题的空泛,同时又具体清晰,处理的很聪明。
最重要的是前几天又有一件类似的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关注,从时事角度来看,钟瑶的显然更好。
结果证明迟隐猜对了,钟瑶确实入选了。
王浔走过来,看迟隐很失落,便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年轻人,路还长啊。”
迟隐勉强笑笑。
在她收拾桌面上的稿件,钟瑶在迟隐对面坐着,她似乎并没有多么喜悦,捧着水杯,好像在发呆。
迟隐看了她一眼,推门出去。
宋薇过来问她结果如何,迟隐轻轻摇头。
“是钟瑶进了?”
“嗯。”
“怎么可能,她明明比不过你。”
“这次她表现得确实比我好,赢了也是应该的。”迟隐这会儿情绪已经镇定了,说的话也公正客观。
宋薇气哼哼的,迟隐被她逗笑了,“干嘛这样啊,搞得跟我拉帮结派似的。好了,别嘟着个嘴了,这几天累坏了,走,我请你吃饭。”
“吃什么?”
“大龙虾。”美食能治愈人的心情,迟隐现在急需美食的安慰。
迟隐带她去了一家海鲜店,两人点了单,很快就上了菜。
“好吃吗?”迟隐给她沾上酱汁。
“嗯嗯嗯,”宋薇连连点头,嘴巴里嘟囔着,“迟隐姐,你在哪找到这么好吃的店。”
“之前采访过一个大佬,有幸被请了一顿饭,我称赞这里很享受,大佬就让人给了我一张会员卡。”
“哇,我也好想遇到这样的大佬,你采访的是谁?”
“开洗浴城的朱老板。”
“呃呃.....他不是因为涉毒进去了吗?”宋薇吸吮着酱汁,“我以为像你这么正直的人是不会接受别人好处的。”
“我才不正直,我只是法律体系内本分的好人。”迟隐抿着嘴笑,大龙虾很好吃,她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吃饱喝足,迟隐捂着膨胀的胃送宋薇上车,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迟隐揉着笑僵的脸,又到附近买了啤酒带回去。
到了家里,迟隐拿出酒杯,又拿出一本相册,抱着酒,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本相册是迟隐珍藏了很多年的,都是关于陆远和她的。迟隐不爱照相,除了出生时还有两个月时照了几张,其他的就很少了。
和陆远在一起后,迟隐觉得每个日子都别珍贵,所以照了许多。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把相册搁在膝上一张张翻看起来。
第一张是陆远在树下躲雨的照片。他那天罕见穿了一件白色t恤,下半身着黑色长裤,那时飘了点小雨,雾蒙蒙的。身姿挺拔的他在树下站着,倒有几分清俊冷冽的味道。
迟隐鬼使神差地偷拍了下来。后来,她给他买了好几套这样风格的衣服,陆远不耐烦穿,“你也不看看我在什么地方工作,白色一上身,还不得糟蹋了。”
“可你那天都穿了啊?”
“我那是平常穿的都脏了,怕你同学看见丢你人,才借了朋友的。”
迟隐听得感动非常,扑上去亲他,被陆远一把揪下来,“先等会,我先试试你给我买的衣服怎么样。”
迟隐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笑。
她又接着往下翻。大多是两人约会的照片,在她大学外的步行街,周末时咖啡馆,放假去外地旅游。
他给了她所有难以忘怀的时光。
所以分开时才这么难忘吧。
迟隐默默喝着酒,心头涩然。
相册最后还留了两三页的空白,那是自从陆远走后空缺的时光。缺席她的毕业典礼,缺席她找到第一份工作的骄傲,缺席这几年她取得的成就。
自他走后,她所走的路都变得磕磕绊绊。
迟隐想起这几年的辛苦,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抱起相册,把脸放到出现陆远的最后一张照片上,喃喃低语,“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都不来找我,很过分。
虽然我知道你确实不能来,可我还是想怪你。
今天演讲比赛我表现得不好,感觉自己特别没用,这几年许诺的什么都没做到,也帮不了你,真没用。我也没见到你妈妈最后一面,她明明想见我的,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照顾好你,可我没有.......
陆远自从那天和迟隐通完电话,就心灰意冷,这几天忙着工程,也没再联系她。
白天忙起来没工夫想她,但到了夜晚,夜深人静,思绪自动翻转,就像他手里明明掌握着快门,却掌握不了相机的运转。
尽管明天他还得乘最早的火车去外地,告诉自己要早睡,陆远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烦 、躁。
有想打一架的冲动。
想出去静静心情时,手机响了,陆远走到门外接起。
几乎在他接起的时候,手机里响起了嚎啕大哭。
来自迟隐的嚎啕大哭。
他从来没有听她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过。
第14章
陆远匆忙叫上车去了迟隐的住处,在下车时塞给司机一张票子,司机要找他钱陆远都来不及要。
怎么就哭成了那样,谁欺负了她,来的路上陆远心乱如麻,煎熬不已。
他从没舍得让她哭过。
陆远比迟隐大了三岁,他本身就疼爱她,再加上迟隐一直背着家里和他偷偷交往,陆远心里觉得亏欠,就对迟隐加倍的好。
她所有小脾气都容忍着,莫名其妙生气了,陆远也耐着心思去哄。
没有人比他更宠她。
但现在她哭得那么伤心,陆远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迟隐那个前男友。
一口气奔上了五楼,到了迟隐家门口,陆远一边大力捶门,一边大声喊着她名字。
怕她听不见,还打了她手机,喊了一会,迟隐没出来倒把对面的邻居给喊出来了。
白胖男人揉着眼睛,不满地对陆远呵斥,“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陆远霍地转身,眼底猩红,“给我滚。”
他浑身戾气毕露,凶悍无比。
白胖邻居吓得一颤,缩着脑袋又关上了门。
陆远已经想到了报警,在打开手机时,眼前的门徐徐开了一条缝,然后慢腾腾露出迟隐的脸。
迟隐一见陆远,呆滞的面容立刻变得委屈,嘴巴一瘪,踉跄着扑到他怀里。
陆远将人接了个满怀,拍着她背安抚,“到底怎么了,哭得那么伤心。”
迟隐已经晕乎了,双手抱着他脖子,热热的脸颊往他胸膛上贴,慢慢蹭着,“我好难受。”
“你喝酒了。”他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熏人的酒气。
“嗯,很多很多。”迟隐慢腾腾说着,然后开始像爬树一样往他身上爬。
“......”
陆远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习惯性地托着她腿弯把人抱了起来,迟隐顺势夹住他腰,嘴里喃喃重复着,“我难受。”
陆远一脚踢上门,托着她臀进了屋,盯着她被酒气熏得绯红的脸,蹙眉问,“哪难受,胃难受还是心里难受。”
胃难受他还能照顾点,要是心里难受的话,他干脆把她掐死算了。
迟隐瘪着嘴,捞起他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按压着,“这里难受。”
“呵,”陆远凉凉笑了,“那我给你揉揉。”
他语气实在不怎么好,晕乎的迟隐本能感觉到了危险,开始踢着腿挣扎,陆远这会被她气得快没脾气了,直接把她丢在了沙发上。
迟隐噘着嘴,拍着沙发,像个乖张的小孩子,“我……好没用。”
“你也知道。”陆远冷不丁接了一句。
“我以后....要把世界上所有.....坏人消灭。”
"做梦吧。"难道喝醉了的人情怀都莫名高尚起来?
陆远抱臂,事不关己地看着她发疯。
“我以后.....”
想到明天早上还要坐七点的火车,而这都快凌晨了,他还跟个傻子似的在这杵着,在这看着她因为别的男人伤心。
陆远想,他简直是有病。
又不能真放着她不管,陆远转身去厨房给她接水。
迟隐用手臂遮住眼睛,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想给陆远.....一个家。”
在倒水的陆远自然听不见。
从厨房出来,陆远见她捂着头,很不舒服的模样,就在她身边蹲下,捏着她下颌,迫使她张嘴,“赶紧喝了,缓一缓。”
语气虽然还是凶巴巴的,但动作倒还挺温柔。
迟隐不配合,紧紧抿着嘴,红肿的眼睛闭着,一会儿从眼尾处缓缓流下了眼泪。
陆远默了一瞬,伸手去擦,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你傻不傻,不就一男人吗,去了还有更好的,你对我不就像是这样。”
“陆远.....”迟隐揪着陆远的衣角,唤了一声。
“干嘛。”
“陆远.....”她又唤了一声。
陆远摸摸她脸,湿湿的,眼睛闭着,倒不像是在叫他,估计只是下意识的呢喃。
他叹口气,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紧接着,迟隐又哭了。
刚开始小声小声地抽噎,后来就哭出了声,没有电话里那么响,却也够悲切。
陆远任由她哭,发泄出来总会好很多。
迟隐哭了一会后,就捧着胃干呕,陆远赶紧把她抱到洗手间,放到马桶边,给她拍背,口里哄着,“吐吧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
迟隐晚上是真喝多了,呕了一会,终于吐了出来,吐完了之后,神智清醒了许多。
她擦擦嘴角,长长叹了口气。
“好多了吗?”
听到声响,迟隐努力抬起困顿的眼皮去瞧身边的人。
认清了人后,迟隐露出了傻子般的笑容,朝眼前人张开了手,亲昵地喊,“......陆远。”
“......”
这明显求抱的姿势,他自己都哭笑不得,默默盯了迟隐一眼,陆远恨恨地抱起她,“你就使劲作吧。”
迟隐应该是累坏了,这会乖乖趴在他肩头,不闹腾了,呼吸浅浅的,陆远心里软成了一片。
也许今晚的混乱终于要过去了?
结果陆远刚把迟隐抱到床上,她就又从床上扑腾下来,陆远摁住她后脖颈,这回真是怒了,“又想干嘛?”
她站立不稳,软软靠着他胸膛,“我难受......要洗澡。”
站都站不住了,还洗什么洗。
陆远正准备把迟隐再压回床上,却听她抱着他腰,软软撒娇,“....你给我洗。”
“.......”
陆远凝眉不动,单手捏着迟隐下巴,打量她到底醉没醉,醉了的话,直接扔床上,一会折腾够了就直接睡了,哪还管洗没洗。
没醉的话......陆远低低哼了一声,他就剥了她皮。
大半夜的诱惑他,好玩吗?
但她真是醉了,说完无礼的要求,就趴在陆远肩头一动不动,陆远等了一会,才又把迟隐抱回床上。
这回她真是折腾够了,捏着被角沉稳睡去。
陆远关灯出去。
客厅里很乱,散落了几个酒瓶,他挨个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回身时,脚踢到了一本什么东西,陆远随手捡起来,看着封面,愣住了。
他认出这是他和迟隐的影集。
没想到迟隐还留着。
陆远在灯下一张张翻看,许多记忆涌回脑海,他峻挺的眉蹙着,郁结着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这本影集,一地的酒瓶子,还有她刚才一直喊他名字。
陆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
他又走回迟隐卧室,拧亮了床头灯,就着昏黄的灯光打量她。
他见的最多的就是她的睡颜,要么在书桌上趴着睡着时流口水,要么在半夜累极了会轻轻地打鼾,抑或是在那一个个夜里,昏睡着发出娇媚的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