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杂货——BY:报纸糊墙
报纸糊墙  发于:202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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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道是多么高的出身。”陈博士不高兴道。

关于那家伙说他的出身比陈博士高的那段话,让陈冕本人感到非常的不爽,不管这话是对是错,自己又没有招惹对方,那家伙却拿他的出身说事,陈博士自然不爽。

“我猜他也未必就是有心想要加害罗三郎,兴许只是在信中随口抱怨了几句,结果就被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平白从罗三郎处学得了那许多东西,却又对他心怀不满,此人的心性根本就有问题。”有人不喜他为那家伙辩白。

“既是饱学之人,因何竟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年头可没有书呆子的说法,该懂的道理你就得懂。

“若是果真如此愚钝,将来又如何出仕”

“他竟还能不知道那样的话会给罗三郎惹祸”

“若非愚钝,便是歹毒。”

“正是此理。”

在言语鞭挞之余,很多人也开始写信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说明了西坡村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不要与那个品性有问题的家伙往来。

甚至还有人写信到那人家中,让他们家族的人好好管教自家后生,言语间很是有一番谴责意味,毕竟他们这一次也可以算是受了连累,差一点就被污了名声不说,原本每日必上的算术课如今也都停了,就是不知道那罗三郎是个什么打算,究竟还肯不肯给他们上课了。

关于这件事,罗用倒是没有什么犹豫,这课肯定还得接着上啊。

一个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发展壮大,免不了就要跟别人去争地盘,这个过程中摩擦受伤都是在所难免,他总不能就因为蹭破了一点油皮,从此就再也不跟人去争去抢,也不跟那些原本就对他友好的人接触了。

罗用并没有脆弱到只要受到一点点伤害就开始怀疑全世界的程度,所以这个课肯定还得接着上。

就在事情被调查清楚的第二天,罗用就跟从前一样,到许家客舍那边给人上课去了。

他一板一眼地教着算术,却对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然而他的那些学生们却并不会这么想,他们都觉得罗三郎这是受了委屈憋在心里了,就连白以茅他们几个都是这么想的,这么一想,这几个中二少年就觉得眼前这个年纪比他们还小几岁的罗三郎有几分可怜了。

通过这件事,白以茅几人不禁也开始反省。这罗三郎不过就是把玉米种子种在了山坡上而已,就能平白生出这么多事端,甚至还有人诬告说他想造反。

那么,他们从前听到的那些话里头,究竟又有几句话是没有被人刻意曲解过的呢。那阎六郎与他们说过的那些话里头,究竟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了下去,这几个少年人很快就发现那阎六郎在与他们交往的过程中,存在着不少问题。

比如说当他们一起谈论到罗三郎的时候,那阎六郎从来不会直言说罗用如何不好,言语一向都很含糊,而之后当他们几个人一起骂罗用的时候,他却也不怎么拦着,丝毫没有为他解释过只言片语。

若是果真有什么事,他为何要说一半留一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对他们这些人不能说的吗

假如没有的话,当他们几人一起骂罗三郎的时候,他又因何连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怎么想,之前好像都是他们误会了罗三郎,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便用恶意去揣度一个自己丝毫没有真正了解过的人,而对方竟一点都没有与他们较真,甚至还肯教他们算术。

越想越是惭愧,就在这几个少年人踟蹰着要不要与那罗三郎赔罪的时候,罗家院子里却是来了客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马飞阳与他兄长马四郎。

早前马四郎与离石县中的一些商贾,一同前往秦岭地区搜集杜种树的种子,之后迟迟未归,马家人十分担心他的安危,特别是马飞阳,在家里实在坐不住,干脆便带了几个人出去找。

兄弟二人倒是在半道上遇着了,一番对话之后,马飞阳当即就挨了他兄长一顿削,原因是他们先前说好的,关于占城稻种子的事,竟然被马飞阳这小子给丢到了一边。

“我这也是忧心兄长安危。”马飞阳试图狡辩。

“忧心便不做正事了即便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再如何忧心又有何用,若是没了我,那占城稻便不要了”马四郎心里其实也是颇为熨帖的,只是口上依旧教训着。

这一日他们兄弟二人一同来到西坡村,正是为了这占城稻的种子。

前些时候马四郎等人为了搜集那杜种树的种子,沿着秦岭山区越走越南,最终因为一场大雪被困山中,虽然耽搁了行程,却也因此与当地人结下了情谊,在秦岭以南,应也是适合占城稻的种植的,他们兴许可以从那边入手。

兄弟二人原本还以为此事定要颇费一番周折,没曾想他们这边才刚刚提起,罗三郎那边就爽快答应了。

“我听闻那吴家人在南方有不少造纸作坊,自从麻纸的制法流传于世之后,那边必定也有不少人因此遭殃,我这里还要拜托二位一件事。”罗用对这兄弟二人说道。

“请讲。”马四郎示意他尽管说。

“今后你们若是在南方遇着我方才所说的那般人,尤其是从吴家的造纸作坊出来的人,便尤其要待他们宽厚一些,若有什么可以相帮的地方,还请你们务必要帮上一把,钱财方面,尽管与我来说。”罗用说道。

“三郎高义”马四郎听闻此言,当即向罗用拱手道。

“不敢当。”罗用笑着摆了摆手。

这一次那吴御史对他的诬陷,不禁让罗用明白了有些人究竟有多么想置他于死地,同时也让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作为,给他们那些人带来的影响,想必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上不少。

如此一来,除了像吴家那样的人家因此破财,必定也会有很多人因此失去收入的来源,在这样一个时代,换工作这种事绝对不会像二十一世纪那么容易,失去工作对于一个原本就十分贫困的家庭来说,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对于那些人,罗用是有些歉疚的。

之所以这般托付马家兄弟,一方面是因为歉疚,一方面也是为了化解仇怨,另一方面嘛,自然就是为了拉拢了。

那吴家人既然已经对他出了这样的狠招,难道罗用就不能回击一二

眼下虽然还没有实力与对方硬碰硬,但这个仇罗用是记下了的,那个什么吴御史,罗用迟早要把他拉下马。

第148章 鹅毛笔

为了能够与那些对自己心怀恶意的势力相抵抗, 罗用近几日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关于自身发展的问题。

他那空间里虽然有不少资料, 但是罗用认为, 在眼下这个时代,农业才是最最根本的,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共同认知。

在生产力极其低下,各地交通又很不发达的情况下,一旦发生饥荒, 那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在动别的行业之前, 最好还是先改善一下目前的农业生产方式,大体结构动不了, 整几个便利好用的工具出来总是可以的吧。

然后罗用马上又想到了脚踩式打谷机,这东西他去年就想做,结果却被其他事情耽搁,今年再不能拖延了,必须在夏收之前把这个打谷机给做出来。

刚好衡玉的次子衡致近来也在西坡村这边, 衡致不似他兄长衡怀善于经营, 他这个人有点闷,又喜欢钻研, 如今衡氏造车行那边都已经上了轨道,也培养出一批技工, 便也没有衡致什么事了。

前些时候听闻罗用在这边教几何,什么四方形三角形圆形的,他一听就觉得对自己特别有用,然后就过来了, 就住在罗家边上那个院子里,与冯皮匠父子做邻居,冯皮匠他们整日做靴,衡致除了上许家客舍听课,就是在这边练习算术或者是做木工,毕竟都是手艺人,双方倒也还能聊上几句。

罗用手头上并没有脚踩式打谷机的图纸,空间里头倒是能找到相关的图片,可他也不能直接把那图片拿给衡致看不是,所以只好自己拿出纸笔来画一画。

这一画,就把罗用给画得一个头两个大,画废了好几张麻纸也没能画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打谷机,用毛笔画这个,到底还是困难了一点,空间里头就有现成的圆珠笔中性笔,奈何他却不能拿出来用。

说到这个笔吧,好像中国古代一直都是用的毛笔,一用几千年,毛笔字不仅是一种载体,甚至还被发展成了一种艺术。

西方相对简单点,读书人的门槛没那么高,文字组成总共就那么些字母,比汉字容易多了,书写工具从最初的芦苇笔到中间的羽毛笔再到后面的钢笔圆珠笔,也都是一些比较容易上手的工具。

钢笔圆珠笔罗用现在是没办法,羽毛笔他肯定还是可以做得出来的,家里就有现成的鹅毛,过年的时候买了一只鹅回来吃,翅膀上那几根最大的羽毛被家里这些小孩给留了下来,如今已经玩腻了,就被他们随意地摆放在窗台上。

罗用挑了几根大白鹅左翅膀上的羽毛,经过一番浸泡蒸煮清洗之后,又将他们一根根插在沙子上面烤,待烤完冷却后,就可以用剪子修剪鹅毛了。

这个鹅毛笔的修剪方式,后世那些用过钢笔的小孩都是见过的,那钢笔原本也就是由羽毛笔演化而来。

罗用先用剪子在鹅毛头上剪出一个斜面,然后又在那个斜面最突出的位置,用剪刀小心地在中间剪了一下,用的时候只要蘸一下墨汁,然后再将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写写画画在纸张上面就可以了。

在二十一世纪那会儿,罗用他们这一代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从小就用惯了铅笔钢笔圆珠笔,这时候没有这些笔,自己做一根羽毛笔来用用,竟也觉得不错。

罗用有时候不禁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受西方影响太多了。

不过历史的发展文化的交流,影响这种东西向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就好比这时候的胡人像汉人学习各种农业和手工技术,汉人也像胡人购买马匹,学习他们的养马驯马技术,甚至还穿他们的衣服,模仿他们的生活习性。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学习别人的长处,让更多事物进入自己的生活,为自己所用,便利自己的生活,发展自己的国家,丰富自己的文化,这就是一个不断发展和强大的过程。

中国历史上有几个十分闭塞的朝代,但是这种闭塞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的。

至少在唐朝这时候,无论是国家政治方面,还是社会风气方面,大伙儿对于外邦异域的物什还是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欲的,并不因为自己的国家强大就把一切外邦之物都视为糟粕。

当罗用弄出这种鹅毛笔的时候,住在许家客舍的那些郎君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种书写工具的便利之处,用那鹅毛蘸着墨汁,轻易就能把字体写得很小,原本写不了几句话的纸张,用这种笔的话,几乎都能写上一整篇文章了。

而且用这种笔蘸着墨汁在麻纸上做算术题,也不会像之前用石膏黑板那般,弄得满身满手的粉尘,爱干净的郎君们都觉得鹅毛笔比石膏好使。

唯一还有些麻烦的就是,那鹅毛笔若想多蘸些墨汁,最好是先把墨汁装到小瓶子里,然后再把鹅毛笔的笔头放在里面浸一浸,那样一来需要的墨汁就比较多,而且当天磨出来的墨汁如果没有用完的话,保存不当就很容易会干掉。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罗用先是找制陶坊的崔翁制作了一批旋口的小墨瓶,做的却不是粗陶材质,而是瓷瓶,这瓷瓶崔翁他们也能做一点,就是做得不精致,而且在他们本地,买的人也不多。

在崔翁那边下完订单之后,罗用便与自家那些弟子们一起,琢磨起了瓶盖的模具,最后就用自家产的杜仲胶,做了一批墨水瓶盖子出来。

因为制作工艺还很不成熟,最后做出来的这些瓶子和盖子,好多都对不上,勉强倒是凑出来二十多个,罗用将这些墨水瓶子放在自家店铺出售,一个二百文钱,当天就被人给瓜分一空了。

其实这一个瓶子二百文钱,主要也就是那一个瓶盖值钱,这时候杜仲胶这个东西还可精贵了。

听闻皇帝陛下最近手头不凑,实在是等不到夏收那时候的税收了,于是便与波斯人做了一笔买卖,用一批胶底皮靴,跟他们换了许多真金白银,那靴子的价钱高得简直都能吓死人。

所以相对来说,罗用这里二百文钱一个的墨水瓶就显得很厚道了,将来用用,万一瓶子摔了或者是不想要了,那瓶盖还能回收再利用呢,多收集一些瓶盖熔了,就能做双鞋底。

自己熔瓶盖做鞋底听起来好像有些搞笑,在这个时代这根本都不算什么,这会儿大伙儿都还自己养蚕缫丝搓麻织布呢,家里头吃个米,还得自己舂。

现在墨水瓶子是有了,就是墨水还得自己磨,这些个有钱人家的郎君都是很懂得享受生活的,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好用的瓶子,当天的墨汁用不完也不怕会干掉,他们自然也就不打算跟从前一样每天磨墨了,完全可以找个人帮他们磨,一次性多磨一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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