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酒劲渐渐上来,抱着电话唠唠叨叨,把心中疑问都扔给了大菠萝,把他当作一颗知心菠萝,她问:“那就是我眼光太差。”
陆扬把腿支在桌子上,人半仰着,在转椅上晃来晃去,盯着电脑上的稿子,他最近刚开了一本修真小说,开口十分玄幻腔:“说不定是你自己飞升了,从三流升到一流,他还在三流原地踏步,不如就多看看一流的男人。”
叶秾梗住,不是顾诚退步,而是她进步,把他远远甩在身后,他追起来太累,便干脆从不如他的里面挑了一个。
陆扬随口一句话,解开叶秾心中反复自问却没有答案的话,她也会疑心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午夜梦难成的时候,这种细小的自我怀疑啃噬她的心,她其实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
陆扬谈过几场恋爱,可都谈得不深,为了别人压抑自己,不是他的作派,自己都办不到,也不能光让女孩儿来迁就他,干脆分手。
像他这样的条件,找的女孩子也一个个都是水准之上,大家分了手,还继续当朋友,哪一个女孩也没有为了他深夜失眠的。
他在感情上还真没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言论能发表,劝对面这个失恋女子:“感情的事情,不要太认真。”
叶秾从不敷衍自己:“连感情都不肯认真,还有什么事能认真。”和大菠萝辩论,“我认真做人,认真做事,怎么到感情上倒要不认真?”
陆扬无话可驳,这是他二十多年来未接触过的,他干什么都不长性,做什么也都不十分认真,因为聪明,干什么都事半功倍,从没有尝试过花全部的力气去努力一件事,他反问:“这么认真不累吗?”
叶秾没有回答他,她睡着了,对面传来轻轻呼吸声,那声音很不安稳,好像睡着了也还在压抑不安和痛苦。
陆扬没有挂断电话,他既没了写稿的兴致,又还睡不着,从桌边捞起吉它,拨动两下。
轻柔纯净的音符从手机这头传到那一头,叶秾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暂时安眠。
早上七点,叶秾准时醒来,虽然酒醉,但生物钟依旧将她叫醒,混混沌沌坐在床上,想起昨天晚上酒后失态,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人吐露了心声。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让热水从头淋到脚,虽然行为荒唐,可心里好受许多,梗在咙头咽不下吐不出的感觉没有了,原来倾诉是真的有用。
叶秾今天心情大好,打开衣橱,给自己挑了一件玫瑰色的风衣,红丝绒玫瑰的那种红,把她细眉柔眼都衬得艳丽起来,换下冬天的靴子,挑了一双高跟鞋,开门出去,又碰见了隔壁邻居。
天这么冷,他就穿了一件短袖,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站在门边喝牛奶,嘴巴边上一圈奶渍。
叶秾看这个场景已经看了十几天,两人每天准点在门口互相问一声好,看了十多天,依旧觉得亮眼。
叶秾才要下楼,陆扬拦住她:“我昨天替你收了一个快递。”
一面说一面还举着牛奶瓶,一仰脖子,把最后两口牛奶一饮而尽,冲着叶秾挥挥手:“上面写的要冷冻,我就塞在冰箱里了。”
大概是妈妈寄过来的小馄饨,叶秾赶紧道谢,跟在陆扬身后迈进男生单身小公寓。
外面一扇铁门看着寻常,里面精心设计过,比起叶秾的黑白灰三色,这间公寓的风格要明快多了,柠檬黄薄荷绿,跟它的主人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可到底是男孩子单独生活的地方,进门就是一股男孩子的味道,臭男人三个字从字面就很好理解,男人年纪一大,就是有味儿,可男孩不同,汗味里也满满都是荷尔蒙。
满地扔着篮球鞋,客厅里堆着一叠脏衣服,陆扬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冲叶秾咧开嘴笑了笑。
他笑得好看,连叶秾也跟着笑了,他随手打开大冰箱,从里面取出叶妈妈寄来的盒子,三个透明塑料盒子,陆扬说:“纸箱包着塞不进去,我就给拆开了。”
叶秾不介意,抱着盒子说:“谢谢你,下次请你吃馄饨。”
陆扬看看盒子里皮薄馅足,隐隐能看见大虾仁的馄饨,咽了一口口水,他早就已经吃腻了外卖,这一片能叫的外卖就没有他没吃过的,无耻发问:“什么时候?”
这个男孩子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他屋外门边满满一大包外卖盒,想必很久没吃过家常饭菜,他跟对门漂亮的小姐姐卖惨:“我好久没吃过手工包的馄饨了。”
叶秾顿了一下,她其实大半是客气,可人家确实替她收了快递,还保存了一夜,透明塑料盒子里虾仁馄饨只只挺刮,一点没坏,更别说这男孩还替她扔了几天垃圾,她想了一下:“我这周日休息。”
陆扬吹了声口哨,咧开嘴笑,吹得额前碎发飘动,青春气逼人,可嘴巴边上那圈牛奶渍还没擦掉,叶秾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乌亮黑发,细白天鹅颈,笑起来眼中有温柔光芒,陆扬看得呆住,眨眨眼睛,决定打听打听小姐姐是不是还单身。
叶秾抱着把塑料盒子放进自家冰箱,整理的时候从两个叠在一起的盒子中间,取出一张妈妈写给她的小卡片。
“乖宝,你工作忙,要注意身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眼前一定有更好更宽阔的路走,妈妈相信你。”
叶秾捏着这张小卡片,把它插在进门出门口的装饰铁架上,这个铁架现在是她的备忘录,随手撕下一张便笺,写上“周末,馄饨”,记下这个邀约。
有这个插曲,叶秾到工作室比平时晚了一点,思思丸子几个都已经到了,替叶秾泡了奶茶,还买了早点。
叶秾把包里的设计稿和明细单子拿出来,交给思思:“就按这个方案设计。”
又把一大盒曲奇饼干交给丸子,丸子抱着饼干盒伸头去看明细表,只看见了最底下的预算数字,瞪圆了眼睛问:“要花这么多钱啊。”
场面大,花费就大,再加一个场地的布置,粗算一下,所有的费用包含进去,大概价格在四十万左右。
这已经是叶秾的良心报价了,就算她不赚钱,四大金刚也要赚钱,排场好不好看,花艺师和蛋糕师还占去一头。
丸子刚刚毕业,充满少女遐想:“不知道将来有没有人肯替我办这么一场婚礼。”
这么话得叶秾发笑,她干这行久了,什么样的新人没见过,她说:“你也可以给对方一个这样的婚礼,什么都由你说了算。”
这是理直气壮,既不必委屈自己,又不必迎合别的任何人来办婚礼的,唯一办法。
丸子乍舌,光是婚礼花费就要这个数,还没算上酒店宴席,这么一算怕要百万,她老老实实缩回头,坐在桌前接电话,今天还有两个客人要上门咨询。
思思看她一眼:“没出息,你好好干,怎么不行。”
她这个小助理能干到统筹,又身兼经理的职责,算一算也就用了两年多:“跟着叶姐干,梦想肯定能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陆.知心大菠萝.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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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建
mariage d’amour成立以来,着手在做的都是旧单子,比如程先生这一单,他连唯爱的定金都没让叶秾补偿,直接把单子转到新工作室。
光是他这一个单子的赢利,就已经足够工作室运转一个季度,程先生那边一把第二部分款项打过来,叶秾就带着她手下这队娘子军吃饭庆祝。
“你定个吃饭的地方,问问大家都爱吃什么,再定一个蛋糕。”叶秾把这件事交待给了丸子。
丸子知道今天要团建,但为什么买蛋糕不知道,问她:“老板今天生日吗?”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喊叶秾老板,只有思思还叫叶姐,在唯爱的时候大家背地里偶尔会叫她老板娘,叶秾微笑,老板听起来比老板娘要顺耳多了。
“是思思生日,以后每个月团建就给当月生日的员工买个蛋糕,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思思也是个外地女孩,毕业之后在上海打拼,没有家人朋友在身边,往年叶秾都会送她些小礼物,今年干脆替她过生日。
丸子“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大家一入职就先发了一轮肉松青团,这次团建又要过集体生日,她刚出校门头一份工作,就碰上了叶秾这样的头儿,说给她的同学们听,同学们都不肯信婚礼策划工作室的福利这么好。
丸子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定蛋糕,思思姐喜欢芒果的。”
叶秾又把小米叫到身边,小米很有设计天分,老客户的单子都是叶秾自己在做,别人肯跟过来,不能辜负信任,新的单子里挑了一部分半定制要求的交给小米,她已经出了方案。
叶秾拿出她的设计稿:“你画得很不错,甜品台的设计和主背景用放大的纸扇很有亮点。”
小米其实是看过叶秾原来设计的中式婚礼,纸扇道具只是点缀,但她觉得在这场婚礼里可以放大来用,在扇面两端印上新郎新娘的名字,中间印花好月圆或者富贵牡丹图,既喜气又有趣味。
甜品台的定制饼干也是小扇子的造型,有团扇有折扇,这是她的初步方案,具体怎么做还要跟甜品师沟通。
叶秾说话从来不会疾言厉色,一直轻声软语,先赞人好处,再点出不足:“主背景的扇子可以做小一点,放在迎宾台更合适,甜品台设计很不错,主背景用什么你再想一想。”
“不能都用扇子吗?”小米觉得这能替客人省钱,这个单子给的预算没有那么多,要收着做,用纸雕比较便宜。
“我知道你是想节省成本,所以就更要花心思,迎宾台和主背景用一样的元素确实前后呼应,但在宾客进宴会厅之前就已经看过一次,再看也不觉得有新意了。”
工作室正是打响名头,做品牌口碑的时候,每一个案例都要倾尽全力,下午开工作小结的时候,叶秾就把这一条添在小结里。
另一个策划瑶瑶出主意:“我们要不要去参加婚博会?婚博会上的客源那么多,人流那么大,去婚博会不是很有助于打响知名度吗?这个月咱们赶不上,可以下个季度去。”
这个月正是婚博会的月份,预约比原来少了一半,大批客人都被吸引过去,那里一站式服务,从婚前床品四件套,到蜜月旅行统统都有,还能享受折扣,去那里站站台,说不定能接到许多单。
叶秾还没说话,思思先摇头:“这个我跟叶姐已经讨论过了。”
“婚博会是给中低档婚庆去的场所,对去那里的客人来说,我们的价格没有任何优势,而我们也不会降低自己的品质,展区位置费用和布展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只赔不赚的。”
就是赔本赚吆喝,说不定还会被一众做套餐的婚庆围观。
叶秾看思思看事情说得清楚,对瑶瑶点点头:“有主意是好事,以后什么都拿出来说,就算不能实行,也知道不能实行的理由。”
瑶瑶本来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说了外行话,可看到小米丸子几个都在点头,原来不光是她不知道,大家也一样没有经验。
这个亏叶秾在唯爱的时候吃过,当时顾诚也是看中了婚博会的大量客源,兴冲冲租下展台,光是布展就花了两天,可那一次是惨败。
每十个进来拿宣传单和小礼品的,能坐下来听叶秾说一分钟的定制婚礼概念只有十之一二,这一二个里,基本都是过价钱就走,来婚博会就是想要高效快速解决问题,高端定制连理念都推广不出去。
整个会展,热闹倒是热闹了,签下来的单子利润根本就不够填补租展台做布置和准备礼品宣传单的这些费用。
瑶瑶突然提到婚博会,让叶秾想起大夏天汗流浃背跑会场的事,站了几天,累得腿断嗓子哑,却没有一点成效,和顾诚大吵一架。
那时候顾诚还不是后来的好脾气,他知道叶秾说得是对的,于是更生气,两人那段时间吵了又好,好了又再吵,叶秾当时问他:“是不是我们就不该一起创业。”
顾诚指着唯爱两个大字告诉她:“这是我的承诺,哪有情侣不吵架呢?”
后来他们确实不吵架了,因为彼此已经足够熟悉对方,叶秾以为是更宽容,其实是更能压抑了。
思思看叶秾不说话,工作小结结束,大家一散,她就问叶秾:“叶姐,是不是这两天又没睡好?”
“等第一季度的报表出来,说不定我就睡得着了。”自己开自己的玩笑,把失眠推到工作压力上。
思思看破不说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最近一场婚礼就在一周后,由她负责统筹,每个环节都核对了又核对,生怕一点错。
叶秾自从醉酒之后跟那位菠萝先生论过男女之道,这两天都没再找大菠萝读书,她买了睡眠糖褪黑素,但连续不间断的睡眠依旧没有过。
半夜里总要醒过来两三回,好像被人扼住喉咙,喘气和心跳都不正常,白天的工作效率也会跟着降低,如果还不能靠自己调整,她就准备用药物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