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薄月栖烟
薄月栖烟  发于:202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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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心底微动,“他们几个人?”
  钱维看向她,“三个人,据那伙计说,三人看起来都三十来岁了,面皮黝黑,看起来都是粗人,身上穿着的也是寻常布袍,他当时还以为是哪家药老板的随从,一个瘦高瘦高的,另两个稍矮些,但看着精壮,其中一个走路一趔一趔的,像是腿脚不便,另外一个生着一副凶相,一看便不好惹。”
  秦缨看向谢星阑,谢星阑想到秦缨的推测,晦暗的眼瞳微微一亮,又问道:“凶手是外地来的,可查过客栈?”
  钱维点头,“查了,城中大小客栈数十家,每一家都查了,大家也都知道县太爷被害了,谁也不敢私藏陌生面孔,但查探下来,并无所获,案发时已经半夜,要么都在客栈歇着,要么与友人在外作乐,都有人证。”
  谢星阑又看向谢咏,“卷宗呢?”
  谢咏捧上文卷,“是昨日到的,一份是宾州的案卷,另外一份是刑部按照县主所言排查出来的囚犯名单,还有一份刑部崔大人的手书,是同名单一起要交给县主的。”
  送案卷便罢了,还有给秦缨的手书?
  谢星阑面色无波,却将崔慕之的信压在最下,先打开了宾州的案卷,秦缨起身走到他跟前同看,很快,二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谢星阑沉声道:“他只见到两人逃走,此二人一高一矮,头上虽带着棉布头套,但从露出的脖颈能看出肤色偏黑,二人身手利落矫健,尤其矮个之人,拿刀劈刺的动作迅猛,像会些拳脚功夫,亦是此人,眼神尤其凶狠,但看他逃脱,高个那人最先喊退,听口音不像是北方人,二人拿的刀有五寸有余,十分锋利……”
  秦缨拧眉,“他看到的只有两人,但或许有三人,只是一人未曾暴露在他视线之中,如今这高个之人与此前合上,且王家巷中还有目击者,我们立刻带着画像走一趟王家巷,若是证词详细,或许能画出另外二人模样。”
  钱维闻言挑了挑眉,“县主不曾见过凶徒,亦是第一次见宾州的案卷,这画像……”
  秦缨知道钱维觉得她们提前制好画像十分草率,便道:“只是一试,见到王家巷的目击者便知画像是否有用,钱大人带路吧。”
  钱维心底不信,一旁的赵明安和黄义亦存疑,但秦缨身份尊贵,谁也不敢将质疑露在脸上,钱维起身,“好,这便去王家巷吧,只是你们路上劳顿,这连茶水都未喝好。”
  “天色尚早,还是以办差为要。”
  谢星阑说完,又看向那囚犯名目和崔慕之那封信,问秦缨道:“名单可要现在看?”
  秦缨已朝外走去,“不急,回来再看。”
  谢星阑神采微明,吩咐两人留守,与钱维几个一同走了出去,没多时上了马车,黄义和赵明安在前御马引路。
  黄义一边催马一边低声道:“赵捕头,您信吗?这天下间最好的画师,也不可能凭空画出一个人来,凶徒离京多日,也无见过凶徒真容者,凭何能画出凶徒模样?”
  赵明安撇撇嘴,“陛下是县主的舅舅,她这司案使的名头,多半也是陛下宠爱她才封的,大人此前听闻她要来时,便说这位县主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从前仗着身份胡闹惯了的,因此啊,这些‘奇技’咱们听听就算,真要破案子,还得看金吾卫这位谢大人。”
  黄义听得好奇,“这位谢大人来头很大?”
  赵明安意味不明道:“他救过陛下的性命,如今更是龙翊卫的头头,这龙翊卫乃是天子手眼,你说他来头大不大?我们大人放下政务亲自候着,实是未敢轻慢。”
  黄义想到早前那道视线,背脊莫名一凉,忙紧了心神不敢大意,这时赵明安道:“待会儿可莫要下了县主的脸面,便是无所获,咱们也要捧着些。”
  黄义心有余悸道:“明白,在下明白。”
  沿着城中街道往西南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案发之处的王家巷,因秦缨要寻目击者,赵明安便带队先往那药材铺子去,没多时,马车停在街口僻静处,赵明安亲自去不远处的铺子将那伙计带了过来。
  赵志东身死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又要见这般多衣饰不俗的贵人,年轻的小伙计紧张的满头大汗,待行完礼,钱维摆了摆手道:“你说你见过三个形迹可疑之人,眼下我们有一幅画像,你且看看是否像你所见之人。”
  谢坚早备好画像,此刻上前展开,小伙计忙定神看了过去,钱维几人老神在在,都准备好了说辞,免得让秦缨下不来台,可没想到下一刻那小伙计眉头一皱,指着画像轻呼道:“大人!是他,就是他!”
 
 
第121章 画像
  钱维一愕, “你看清楚了?”
  伙计谨慎地点头,“虽说过了一月,但小人记得的, 这人长相不似本地人,小人那时便多看了两眼, 绝对无错!”
  这活计如此笃定,直令赵明安和黄义也瞪大了眸子,他们匪夷所思地看着秦缨和谢星阑, 赵明安更忍不住道:“这……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秦缨不多解释,只对伙计道:“将你那日所见细细道来。”
  伙计看出秦缨身份颇高, 忙小心翼翼道:“小人所在的药行近来生意不好, 因此小人常站在外招揽客人, 那日见到三个生面孔, 想多半是来买药材的新客,便上前招揽,可没想刚开口一句, 其中一个矮个便凶狠地看了过来,他一脸不耐,直将小人吓了一跳, 小人不敢再说, 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伙计艰难吞咽了一下,“那时应是在八月初, 因小人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也未当回事, 大概过了三四日后, 小人又看到他们,这次小人未上前, 只在铺子里盯着他们,而后便发现他们走完整条街也未进任何一间铺子,小人心底称奇,又想他们的样子的确不似药商老板,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伙计指了指画像,“当时有三人,您画像上这个,是个头最高那人,他走在最前,模样寻常,冷沉着脸,不像个好说话的。”
  秦缨和谢星阑对视一眼,又对伙计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于彬。”
  秦缨点头,“你稍后随我们回衙门一趟,有事要你相助。”
  衙门公差有需,于彬自不敢推拒,秦缨对钱维道:“劳烦钱大人找个人先带他回衙门,我们去案发之地看看。”
  钱维此刻再不敢小觑秦缨,立时颔首,很快,一个衙差随于彬回药行,与老板一番交代后,先往衙门而去。
  发现赵志东尸体之地,就在这王家巷西北的暗巷之中,暗巷一侧是热闹的药材街,另一侧则靠着一小片低矮民坊,因生过命案,这条巷子为人忌讳,月余来少有人走动,泥地上连脚印都未见几个,赵志东尸体躺过的地方,几截烧至一半的香烛四零八落。
  黄义道:“事发后至头七,赵夫人来此祭奠过,因大人尸首不能安葬,这些日子赵家都在对着空着的灵堂守丧,也实是命苦。”

  谢星阑在暗巷前后看了看,“赵志东归家,此处是必经之路?”
  黄义应是,谢星阑又问,“那夜他与哪些人吃酒?”
  黄义道:“是本地几家药商,与大人颇为亲厚,常请大人去长福酒肆吃酒,事发后小人已去查问过,那日酒宴散后,他们都各自归家了,县城不大,他们归家也至多两炷香的时辰,且都有人证,因此并无作案嫌疑。”
  如今确定了是凶徒流窜作案,再查本地亲友关系收效不大,谢星阑又道:“你们大人身上金银财物都被抢走?他多久与那些药商吃一次酒?”
  黄义苦着脸点头,“不错,都被抢走,若将那些饰物当了,加起来得有百两银子,这一月内我们也在查城中当铺,暂且未发现有人典当大人之物,至于吃酒之时,入夏以来便频繁多了,到了初秋,他们就更是殷勤,因药材也多秋收,他们……他们想找大人要官府文书,好将药材行销入京——”
  秦缨听得皱眉,先道:“凶徒流窜多地也未被抓住,自然不会大意到在本地销赃。”微微一顿,又问:“这些人是想贿赂赵大人?”
  黄义抓了抓脑袋,牵唇道:“也不算贿赂,我们大人好酒是出了名的,他们只能算投其所好与大人打好关系。”
  秦缨心知此等事在官场之中屡见不鲜,便懒得多问,摇了摇头道:“义庄在何处?”
  黄义闻言看了一眼钱维,色难道:“在城南,大人的尸首我们尽量好生保存,但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实在是没法子保存完好。”
  这时谢星阑自巷子深处走回来,“去义庄看看吧。”
  钱维也应好,一行人重新上马车,直奔城南义庄而去。
  慈山县小,却因药材种植发达,县城格外繁华,一路往南行来,只见坊市星罗棋布,粉墙朱户,榆柳成荫,直到近了义庄,周遭方才萧瑟了些。
  马车里,李芳蕤掀着帘络道:“慈山的确比预想的热闹许多,我在筠州时,便听过此地为药材之乡,那时还想,这世间患病之人总是少数,种药材能比卖绸缎开酒肆挣钱不成?却不想也做成了一番气象,只是我看医馆也不少,这小小县城有那么多人看病?”
  秦缨道:“若真如黄捕头所言,许是此地民俗,只以医药为业。”
  马车在义庄前停下时,已是日头西垂,黄义走在前,与义庄看守交代一番,领着众人进了义庄前厅,县城的义庄简陋,刚入后堂,便是一阵刺鼻的腐臭之味,李芳蕤还未见过这般阵仗,当下便觉胃里泛起了酸水。
  秦缨令她在门口候着,自己先去看赵志东的尸首。
  后堂放着冰盆,算是县衙对保存尸体尽了力,但饶是如此,掩尸布掀开后,赵志东的尸首也早已面目全非。
  赵志东遗体直挺挺地躺在停尸床上,身上只着了一件素白的丧衣,他面皮青肿,眼球突出,四肢与躯干膨大,紫色的枝状血脉从他面部蔓延,一路延伸到了丧衣领子之中,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亦是紫筋毕露,尸水洇湿了丧衣,令丧衣上生出大片大片的乌青霉斑,而因被割喉而亡,他脖颈上的伤口经多日腐烂,已深可见骨,打眼一扫,就像他的脑袋随时要与脖颈分家一般,瞧仔细时,还能看到伤口中有尸虫蠕动。
  赵志东这幅模样,便是钱维都不忍多看,又见李芳蕤老远等在门口,便对站在跟前的秦缨道:“时间太久了,再舍得用冰,也挡不住尸体腐烂,县主还是别看了,你们姑娘家,晚上回去怕是要做噩梦。”
  听见此言,秦缨掏出巾帕捂住口鼻,不退反进,“不碍事。”
  众目睽睽之下,秦缨上前仔细看赵志东被割烂的颈子,片刻后道:“帮忙将人翻过来,我看看他背后的伤口。”
  黄义面色微变,“这……只怕没法看了。”
  赵志东死亡月余,后背伤口必定腐烂难辨,但秦缨仍然道:“没法看也得看看。”
  黄义艰难地咬了咬牙,招呼衙役上前,三人合力,才将赵志东翻了过来,他仰躺多日,背部丧衣被尸水浸得变了颜色,秦缨目光一扫,将一旁生锈的烛台拿了过来,又用烛台尖端一挑,将赵志东的丧衣掀了起来。
  丧衣刚掀起,黄义便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只见赵志东的背脊腐烂见骨,仅剩的皮肉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蛆虫,一股子恶臭在屋内散开,钱维和赵明安都往后退了一步。
  秦缨面不改色,“拿水来——”
  黄义忙快步出门,借着端水的功夫透了口气,待回内室后,便见秦缨亲手接过水盆,朝赵志东背部泼去,待蛆虫被冲走,露出了一片腐肉模糊的尸表。
  尸体的确腐烂太过,但边缘部分依稀能看到凶手留下的刀痕,谢星阑沉声道:“确是像此前几案凶手留下的刻痕,要在人的皮肉之下刻下马腹图案,凶手或许学过画技,又或者,做过与刻画相关的活计,好比木匠、石匠、烧瓷匠又或是园林造景的匠人都会一二。”
  秦缨应是,谢星阑这时看向一旁的案几,“这是赵大人当日所穿袍服?”
  发黑的旧案几上放着一件破烂的绸缎蓝袍,大半袍子被血色浸透,血污泛黑,已干硬结痂,只看袍子,也只当日赵志东留了多少血,谢星阑也不在意血污,上前将袍衫翻看了一番,只见袍服破口齐整,无一出勾丝破口,愈见凶手擅刀。
  很快,他放下袍衫道:“如今案情已明,凶手明确,与死者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他们留下的线索不多,为今之计只能广发告示通缉,以此追凶,既然有目击者肯定了凶手样貌,那便先在城中通缉那高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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