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薄月栖烟
薄月栖烟  发于:202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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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咏不甚确定,“或许是。”
  谢星阑这时微微眯眸,“不一定是文川公主, 有可能是驸马,绮娘说过, 韦尚书宴客之时驸马萧扬也曾在场,且萧扬十分喜欢流月的绳伎,而韦崇则欣赏丽娘的乐舞, 那侍从虽然站在公主车架旁,但不一定就是公主的近侍。”
  秦缨也想到此处, “韦尚书府常常宴客, 这萧驸马本来不打眼, 但玲珑在此关头私见, 还对衙门多有遮掩,其中必有古怪,得想法子确定与玲珑私见之人的身份, 再查一查萧驸马去韦家的频次。”
  谢星阑立刻吩咐道:“让我们的人盯着那人,再派人去韦家,暗自从下人口中探问探问。”
  谢咏应是而出, 秦缨蹙眉道:“茹娘是玲珑半路收的徒弟, 还是少时被拐卖入京的,她的死, 怎会与公主府和驸马扯上干系?还是说玲珑此行与茹娘之死关系不大,她们本就有私交, 只是刚好撞在了这个当口, 而这份私交有何隐秘,因此要对我们撒谎?”
  秦缨说的皆有可能, 眼下线索太少,实难断定,谢星阑道:“看来还得走一趟双喜班,片刻之后,玲珑就该回去了。”
  秦缨也起身,“我与你同去。”
  二人一同离开正堂,沿着廊道出衙门之时,秦缨往方君然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道:“昨夜出宫之时,正看到韩歧离宫,他面色不善,像得了陛下斥责。”
  谢星阑微微牵唇:“文州的案子前期他办得好看,得了陛下奖赏,但他贪功,此番不止抓了冯孟良一家,还有两家也被牵扯进来,我只令御史台递了一份弹劾折子,陛下便发觉他藏了私心,许是因此得了训斥。”
  秦缨心底一直悬着冯家的冤情,但见谢星阑尽在掌握,自然也令她心中微安,二人出门,各自上车马,很快往双喜班的大宅去。
  时近午时,天穹乌云层叠,秋风亦凉飕飕的,等到了双喜班时,一问门口的金吾卫武侯,便得知玲珑尚未归来。
  谢星阑和秦缨一同进了宅门,双喜班众人得了消息,玲珑不在,只有黄谦和流月从内院迎了出来,此前黄谦见着他们多有殷勤讨好,可今日他的表情却有些古怪,自然是因去青楼之行被金吾卫调查出来之故。
  二人行了礼,黄谦干巴巴道:“班主出门为茹娘采办治丧之物了,只怕午后才回来,因后日便要去韦尚书府上耍演,其他人这会儿都在练功。”
  谢星阑点头,“先去灵棚看看。”
  黄谦和流月在旁带路,秦缨扫了一眼流月道:“流月姑娘可还要演绳伎?”
  流月应是,黄谦便道:“但凡去韦尚书府,流月、茹娘、丽娘三人是一定要上场的,此番茹娘出了事,只剩下她们二人支撑台面。”
  秦缨想起一事,“韦家知道茹娘出事,可曾更改戏法?”
  黄谦去看流月,流月凝眸摇头,“不曾,韦家公子还是要看一剑穿心,这两日万铭和丽娘在加紧演练,以保不出差错。”
  黄谦淡淡道:“茹娘在这戏法中不需要技法,又有什么好练的?”
  流月不甚赞同,“这戏法多有危险,她得与万铭配合,否则出了事如何是好?”
  想到茹娘便是在戏法之中身亡,黄谦一时噤声,待一行人走到了灵棚所在的场院,便见仍然是绮娘带着几个小童跪在棺椁前的蒲团上,而一位着袈裟的僧人正在棺椁周围走动念经,谢星阑扬眉,“这是在做法事?”
  流月应是,“是相国寺的慧能师父,已经做了一个时辰了,很快便结束。”
  既有法事,秦缨几个也不便靠近,他们站在院场中,目光一扫便能看到流月三人住的小院,秦缨这时退后两步,正好从月洞门中看到了西厢丽娘所住的屋阁,从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小半正门,却也能瞧出门扉紧闭,窗棂上也无人影。
  秦缨问道:“丽娘这几日病可好了?”
  流月摇头,“未见好,整日养着,一天三次药不断,除了和万铭练习那戏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也越发消沉了,许是因茹娘身亡的缘故,她身体本就不好,经此番折腾,只怕要养上半月才好,幸好后日的戏法只需她说话便可。”

  流月性子文静,言辞亦温文悦耳,秦缨想到昨日去云韶府看到的册子,忍不住道:“听闻姑娘的母亲也是云韶府宫人,还是玲珑班主亲自教导出来的,姑娘母亲从前在宫中可是叫妙影?”
  流月本看着远处做法的高僧,此刻面色一变看过来,“县主怎知?”
  秦缨心知自己猜得不错,便道:“昨日入宫听人说起了当年梨园教坊盛况,说在玲珑班主之后,有个叫妙影的伎人得了玲珑班主的教导,十分擅长绳伎,而流月姑娘禀赋极高,我便想着莫非是母女传承,眼下看来竟是真的,子女当真会遗传父母的禀赋。”
  流月眉眼间笼上两分轻愁,“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母亲的技艺都靠师父教导,只可惜她到底比不上师父,身体也不好,最终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云韶府宫人众多,你母亲已算出类拔萃了,我听闻丽娘的母亲也是宫中旧人,你可知她母亲是谁?你们二人的母亲也是旧识?”
  秦缨问得私隐,与案子亦无关,但见她并无县主架子,人也亲和,流月便当话家常一般道:“丽娘的母亲姓张,宫中时名叫莲香,也是师父手下的女弟子,她和我母亲是认识的,只是我母亲病故的更早,她们出宫的年份不同,一个回了老家,一个留在京城,后来再未相见过。”
  丽娘和流月父母皆是早逝,可算得上同病相怜,因此流月说起丽娘母女,语气之中也带了几分怜悯,秦缨叹道:“她们虽未见过,但你和丽娘也算续了她们的姐妹情谊。”
  流月亦是叹然,“她们二人命途皆是坎坷,我与丽娘也全靠师父照应,我倒是还好,但丽娘体弱多病,不仅是师父,便是我也替她担忧。”
  秦缨想到丽娘羸弱的模样,也有些同情,“她胃脏上的病需得慢慢调养,若未曾恶化,便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正说着,不远处的法事已做完了,绮娘正起身向僧人师父道谢,流月看着茹娘的棺椁轻声道:“南下时茹娘替丽娘寻了个方子,已令她调养了小半年了,倒是有些好转,胃脏上的病重在一日三餐,在吃食上茹娘替丽娘费了不少心思,这一点便是我也难比得上她的细心,如今茹娘身死,丽娘虽未表现出来,但心底必定悲痛。”
  秦缨又扫了一眼小院内紧闭的西厢房门,叹了口气,朝着灵棚走去,做法事的师父被送走,绮娘迎上来行礼,谢星阑和秦缨一同上了炷香。
  绮娘眼巴巴地看着谢星阑,“大人,可找到谋害我师父的凶手了?”
  绮娘目光殷切,因熬夜守灵,年轻稚气的她眼下浮着一抹青黑,人也显得憔悴了几分,谢星阑肃然道:“还未查到,衙门正在各处寻找线索,若有消息,必定告知于你。”
  流月走到绮娘身边抚了抚她发顶做安慰,绮娘哑声道:“我还是想不出谁会谋害我师父,若非那日班子帷帐里没进过外人,我都要怀疑是郡王府的人——”
  黄谦面色微变,喝止道:“绮娘,不可胡言。”
  绮娘不自在地低下头去,秦缨忙道:“没事,你说的我们都明白。”她扫了一眼祭台,只看到祭台之上除了常见的两样果物,还有两道现做的祭菜,秦缨正要问这祭菜可有何说法,这时谢坚从外快步而来,“公子,班主回来了!”
  秦缨心神微振,见谢星阑抬步,便也跟了上去,流月和黄谦见此也朝外走,一行人刚走上往前院的廊道,却又碰到孙波带着几个年轻人搬着一个新做的木台走了过来,那木台高大,几人搬得十分费力,谢星阑一行便站在道旁让路。
  秦缨打量着这家什,觉得有些眼熟,便问:“这是做什么?”
  流月在旁道:“这是后日万铭和丽娘演戏法要用的,那长剑要倒放其中,且务必要令剑身稳固,此前的木台大抵不好用了。”
  秦缨那日远远看到过万铭和丽娘演戏法的样子,也扫过一眼那底座木台,因此才觉得熟悉,她恍然点头,待孙波一行走过,才又往前院去。
  玲珑知道她们来了,正迎过来,待见礼之后,又往正堂落座。
  刚坐定,谢星阑开门见山道:“班主适才去了何处?”
  玲珑一脸端容地道:“茹娘去得突然,她两日后出殡,眼下还缺不少治丧之物,适才我去定做那些杂物了。”
  谢星阑面色微凝,“去天茗茶肆定做?”
  此言一出,玲珑平静的表情顿时大变,她猝然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置信,“大人……大人在说什么?”
  谢星阑目光锐利道:“我既知道你去了何处,自然也知道你见了何人,如今茹娘尸骨未寒,你却瞒着衙门去私见不相干之人,你如何解释?”
  玲珑唇角紧抿,看了一眼流月和黄谦,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黄谦一脸疑惑,流月则忧心忡忡,二人先后退出正堂,玲珑这才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故意要瞒着衙门,是因为此事和茹娘之死无关,是一些班子里的旧事,因此我不便告知大人和县主,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秦缨微微狭眸,“当真与茹娘之死无关?”
  玲珑背脊笔挺,看着秦缨的视线不闪不避,“的确无关,我可以肯定,非要说起来,也算我的一点私事,我在宫中多年,也识得不少达官贵胄,此番见面不想闹得众人皆知,这才隐了去向,县主和大人若是因此怀疑,那大可将我下狱查问。”
  玲珑一脸不卑不亢,表面看着并无丝毫心虚,亦是宁愿下狱也不愿道出实情,谢星阑和秦缨皆陷入为难,很快谢星阑道:“既是如此,便暂且信了班主,但若查出班主所言有虚妨碍办差,势必要罪加一等。”
  玲珑仍无丝毫畏惧,“民女明白。”
  见玲珑如此,秦缨亦怀疑她此前猜度的第二种可能为真,而玲珑不愿道出内情,又无证据表明她与茹娘之死有关,谢星阑便也不做为难,待放了玲珑离去,一个金吾卫武侯从外快步而来,“大人,查到了,与班主私见之人,乃是长公主府的管事之一,名叫萧晟,是驸马萧扬身边最得宠的亲信。”
  秦缨和谢星阑皆拧了眉头,如今就算肯定了与玲珑私见之人是驸马身边亲随,但也与案子并无利处,按照如今的证供,茹娘与韦蒙有两分牵扯,却与萧驸马并无挂碍,秦缨沉思半晌,实在推测不出二者牵连。
  秦缨略作犹豫,“或许可问问绮娘。”
  谢星阑正想起绮娘此前供词,立刻吩咐人去后院请绮娘,不多时,绮娘一脸疑窦地到了前院正堂,谢星阑直问道:“你们每次去韦尚书府上耍演,都有其他宾客在场?”
  绮娘应是,秦缨便问道:“你可回忆回忆,最常见的宾客有哪些吗?”
  绮娘歪头想了想,“是驸马爷,光我记得的,这两年就有七八次了,驸马爷和韦尚书似乎关系极好,韦尚书似有讨好他之意,每次都要让他单独点一个节目。”
  秦缨忙问:“他最爱点何人?”
  “他最喜欢流月师叔的绳伎。”绮娘不知为何有此问,言辞谨慎起来,“大抵……大抵是因为流月师叔素有盛名,又得了班主的真传吧,我们班子里的节目不少,贵人们都有最喜欢的,韦尚书便喜乐舞,韦公子便喜杆伎,韦夫人则喜欢剑舞……”
  谢星阑和秦缨不由陷入了沉思,绮娘眨了眨眼,面上神色愈发局促不安,谢星阑这时问道:“他们之中,可有谁私下对你师父她们几个说过什么?”
  绮娘摇了摇头,“这是没有的,只有班主与贵人们说话,其他人最多在后来受赏赐之时给贵人们敬酒一杯,别的便再没了——”
  说至此,她又想起一事来,“啊我想起来,有一次驸马和韦尚书到了我们账中,当时已经演完了,大家都在卸去装扮,见他们来便齐齐起身行礼,当时驸马是来送赏赐的,他最喜欢流月师叔的绳伎,但当日除了流月师叔,还给丽娘和我师父也赐了珠玉,我师父得的是一枚白玉钗。”
  越说越像寻常捧伎人的,谢星阑和秦缨面露凝重,秦缨又问:“那丽娘和流月呢?”
  绮娘摇头,“当时没看到,但后来我瞧见了丽娘师叔的,丽娘师叔平日里有些拮据,并无几样好的首饰,但那日我看到她妆奁之中放着一枚赤红玉石的步摇,好生夺目,至于流月师叔,我一直未瞧见,不过她得赏赐的机会不少,想来不会如何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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