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你将来也会成为下一代人眼里的老古董。”沐溪隐笑说,“到时他们很可能会说晓恒叔叔只会用微信聊天,都不会用新一代的电波密码聊天,实在太老土啦。”
“晓恒叔叔?”晓恒震惊,“想到有一天有人会叫我叔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沐溪隐说。
走出餐馆,晓恒又问起应书澄现在和妈妈的关系怎么样,应书澄说:“每周会通电话,问一问彼此的近况。如今她很尊重我,我喜欢做什么她都支持,不喜欢的她也不会勉强。”
“那你会和她说心里话吗?”
“很少,几乎没有。”
晓恒又思考起来,在沐溪隐看来他似乎是在思考另一种亲子相处模式的可能性。
“亲情是感情的一种,也看缘分,你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应书澄拿手拍了拍晓恒的肩膀,“以后你还会有友情和爱情,有自己的家庭。”
晓恒忽然抬头问:“对了,你打算几岁结婚?”
言下之意,你年纪也不小了。
“不知道,暂时没想过。”应书澄说。
晓恒却掉转头,目光含着同情地看向他沐姐姐,意思是让你尴尬了,他竟然没有要娶你的意思。
沐溪隐读懂他的眼神,心想你真是多虑了,我也一样,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晓恒回家后,沐溪隐打算将心里话告诉应书澄,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我现在和岚岚相处很好,没有打算搬出去住。”
“嗯。”应书澄表示明白。
“还有呢,我觉得有时候感情进展太快不一定都是好的,你懂吗?”
“我昨天说的是玩笑话,我没那么迫不及待。你才二十三岁,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我怎么可能急着占你便宜。”
沐溪隐若有所思,虽然得到了他的保证感觉很安心,但仔细一想,他开玩笑的话让她纠结了一整天实在有些可笑了。
转念又想到,今年二十三岁,她的青春似乎才开始,而人生有很多变数,她会和他一直在一起不变吗?她知道这是无解的命题。
这个时代,一次恋爱就到终老的概率太罕见了,如果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怎么办?到时候她能承受那种痛苦吗?她不敢再多想了,想一想似乎感觉心有些痛。
更何况,她现在都不够了解他,只是单纯喜欢他、认定他,想到这里不免就有些难受。
第二天的白天,沐溪隐去医院帮妈妈配风湿病的药,准备尽快寄回去。在窗口排队的时候,有人喊了她一声,她转头一看,是沈绽玲的母亲,礼貌地打了招呼。
沈妈妈问她怎么在这里,她如实说是帮妈妈配药。
“真是孝顺的孩子。”沈妈妈夸了一句。
沐溪隐不好意思地笑了,回过头继续排队,等拿了药之后走出队伍,发现沈妈妈还在,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她走上前,关心地问沈绽玲最近怎么样了,这段时间都没有来咖啡馆。
“玲玲的情绪最近平静多了,每天上课,按时吃饭,也不熬夜了。说起来还没好好谢过你,上回谢谢你和应医生帮忙。”
“您别客气。”
“好了,我就是想当面和你说一声谢谢,没有别的事,不打扰你了。”
沐溪隐却有些犹豫地问:“沈阿姨,我想问你一件事,和应书澄有关的。”
“哦?是什么?你直接问好了。”
“我记得您上次说了一句有人渡不过去的话。我后来想了想,是不是和他的工作有关?他的工作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哦,是那件事。”沈妈妈回答沐溪隐,“有一个男孩有心理问题,我介绍他去应医生那里做心理咨询。可惜的是,他最后没能迎来健康的生活,结局不幸也是我们没料到的。”
“结局不幸是?”
沈妈妈的目光瞬间有了遗憾。
沐溪隐很快明白,这个不幸是什么意思。一个孩子,人生漫漫何其长,怎么会轻易提到结局,除非是真的到了人生的结局。
“他多大了?”沐溪隐问。
“他还不到十五岁。”
沐溪隐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出晓恒的模样,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应书澄对晓恒很关心。
第31章
小必闯祸是始料未及的,说起来不可思议,但她被女客人掴掌确实是在咖啡馆发生了。当时女客人点了一杯咖啡,用现金买单,小必从抽屉里拿出二十元放在桌子上,拉出小票后发现有错,她在电脑上点错了饮品,于是重新点单下单,完成后再开了一张小票给她。
结果是女客人问小必找钱,小必称自己已经找了钱,女客人坚持说没有,两人僵持了一阵后开始争执。
“我记得你拿去了,可能已经放进钱包里了,请你看看。”
“开玩笑,你只给了我一张小票哪有找我钱?”
“你打开钱包看看。”
“刚才就看过,没有,现在还是没有。”
“可以让我看看吗?”
“你干什么?谁允许你来翻我钱包?”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记得那张二十元是什么样的。”
“你凭什么?一个服务员伸手来翻客人钱包?你有没有素质?”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问题是你没权利碰我钱包,知道吗?拿开你的手!立刻!”
很快,沐溪隐听见小必吼一声“你凭什么打人”,回过头一看,女客人苍白着一张脸,双眼盯着小必,清晰吐出一句话:“你爸爸妈妈没教你做人的规矩?手再伸得这么长我照样打你。”
小必当场崩溃了,平时的伶牙俐齿统统不见了,哭着跑向了洗手间。
沐溪隐赶紧走上前,低头在桌子的角角落落找了一遍,瞟见一条细缝,立刻蹲下,半个身体钻进半月形吧台下,伸手摸索了一阵后找出了那张二十元。
“看吧!我说了她没有给我钱!她自己工作不认真,不仔细找找自己的地方竟然来翻我钱包?错的人是我吗?”女客人愤怒地提声。
“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打她耳光。”沐溪隐说。
女客人冷冷地说:“大不了你们报警,难道随随便便翻别人钱包还有理了?”
话毕,女客人拿出手机,并且说:“这二十元给她,我不要了,但公道我要讨回来。你们可以打电话报警,我也有权打电话向你们经理投诉。”
结果是经理赶来和女客人协商,女客人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小必向她道歉,但小必死活不答应,她觉得自己挨了一个耳光还要道歉太不合理。整整一个小时双方都不妥协,女客人终于疲倦了,觉得再花时间在这桩事上不值得了,斥责了经理几句后走人,小必依旧在一旁哭泣。
咖啡馆的其他客人已经陆续走光了,经理严厉地批评小必,小必情绪濒临崩溃,当场丢话要离职走人。
“我们干脆停业三天。”经理严肃地看着沐溪隐和小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做不到不了了之。客人动手打人当然不对,但我们也有错。沐溪隐、何必,你们两个怎么能擅自互换工作岗位?何必,你工作时间一直玩手机,以为我不知道?倘若你再认真仔细一些,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看你得重新接受基础的员工培训。”
经理让沐溪隐先走,她要单独和小必谈话。
沐溪隐睡前发了一条短信问小必怎么样了,小必回了一句我累了。
因为咖啡馆暂停营业,沐溪隐索性拿了书去应书澄的公寓,和他腻在一起。应书澄帮忙她复习,不仅对着考试大纲帮她整理内容,还教她速记的诀窍。如此一来,一个下午,她效率很高,啃了小半本书还做了一套试卷。
夜幕降临的时候,应书澄去厨房煮面,两人一起吃晚餐。中途,应书澄收到一条短信,低头看了很久。
“是谁?”沐溪隐好奇。
“晓恒,他没地方可去。”
“哦,我中午发短信告诉他这三天晚上咖啡馆不营业,他好像很失望,说不想一个人待在家。”
见应书澄很有耐心地回复晓恒,沐溪隐想起了沈妈妈说的话,那个男孩不到十五岁,而晓恒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很快,应书澄说:“他去另一家咖啡馆了,说只有喝咖啡才能提神写作业,他还请我们一起去。”
沐溪隐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和应书澄被划入了晓恒的朋友范围内。
“既然时间不晚,不如我们去吧?我也想出去透透气。”沐溪隐说。
应书走去玄关的盘子里拿车钥匙。
沐溪隐一边理东西一边说:“你好像很喜欢晓恒?”
“喜欢还谈不上,不过不讨厌。”应书澄说,“我只是觉得他可怜,不太想拒绝他。”
沐溪隐没有接话,她什么都明白。
晓恒选的咖啡馆在市中心时尚一条街上,外表是中规中矩的两层楼,推开门便闻到甜腻的咖啡香,年轻漂亮的服务员笑着说欢迎光临。等走上二楼,正在写作业的晓恒心灵感应似地抬头朝他们笑,他们走过去和他聊了几句,因为不想打扰他写作业,选择坐在他后面的那张沙发上。
沐溪隐坐下后拿起手边的靠枕欣赏,发现这里每张沙发的靠枕都不一样,她手上拿的是一只北极熊造型的抱枕,十分可爱。
“你觉得这里和灯塔里咖啡馆比怎么样?”沐溪隐问应书澄。
“这里比较花哨。”
“我倒觉得很可爱,连马克杯都带着一对兔耳朵,咖啡的拉花也是,萌萌的。”沐溪隐笑说,“不过对你这样的男人来说是有些多了。”
“我是怎么样的男人?”应书澄等待评价。
“就是不懂欣赏萌系风的直男。”
应书澄却说:“你不就是萌系的?”
“我?”沐溪隐迟钝地看着他,“我哪里萌了?”
“萌不是可爱的意思吗?你很可爱。”他说的倒很直白。
沐溪隐感觉不好意思,时至今日,听到他的赞美声,她除了心跳加速之外依旧会感觉咽了两勺白糖一样甜。
应书澄拉过她的手,告诉她:“知道吗?下午你做试卷的时候,在空白的地方画画,当时觉得你很可爱。”
“你看见了?我答不出来的时候就会乱涂乱画。”
“但画一头戴着墨镜的猪,这不多见。”
“猪多可爱啊,白白胖胖的。”
和你一样,他心想,再胖一些就更好了。
“我发现,你的手好大啊。”她低头看他的手,“在我们老家过年,每个人可以免费抓一把糖,如果你去抓一定是最多的。”
“就这点好处?”他无奈摇头。
她乐了,伸出五指和他的手指合并,比一比,每一根手指都短一截。再研究他的掌纹,慢慢说:“你这条线很长,说明你能活到一百零一岁,那一条线很顺,说明你会事事如意。”
见她说的都是好听的,他不由为难她:“那这条断了的线呢?”
她煞有介事地说:“这是挫折线,断了说明你人生的坎坷很早就终止了,剩下的都是甜甜蜜蜜。”
“哪有人的余生是完全甜蜜的?你这看手相的小姑娘一听就不专业,是来骗钱的吧。”
“我是在哄你开心啊,谁让你总是绷着脸。”
“哄人的话,不如说些别的。”
“什么?”
“说你喜欢我。”
沐溪隐迟疑片刻,未先开口自己却笑了,说:“那得待会儿再说,我需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酝酿情绪啊,我很少说这几个字的。”
“你说完我有奖励。”
“什么奖励?”
“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
时间不知是怎么流逝的,等晓恒写完作业,转头喊他们回去,沐溪隐恍然,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
在车上的时候,晓恒告诉他们骆姐明天会回来,应书澄让他多听妈妈的话,晓恒点了点头,然后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不见得多期待。
等车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沐溪隐说:“晓恒很愿意听你的话,看来你果然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刚才在想,不如你尽早回去,重新开始工作?”
他默了默,而后说:“我自己会安排的,暂时也不缺钱。”
“不是钱的问题。”沐溪隐脱口而出,“你不能总是这样吧?”
“总是这样是怎么样?”
听出他语气的转变,她思绪纷乱,一时间蹦不出一个字来。
四周寂静,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她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轻声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