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会在街上遇见曾经的委托人,他都冷冷掠过。
有那种大大咧咧格外热情的会主动过来打招呼,“陆律师好啊。”
“你是谁?”
……
总之就是这样的男人,在心情极差的时候被人打扰,自然是极度不爽。他眼睛懒懒睁着,眼角微微耷拉,很不耐烦地说,“让开。”
那位女士似乎也是来看病的,手里还提着刚从药房拿出来的药,刷着睫毛液的大眼睛扑闪着眨,很无辜地样子,她迈了一小步坐在陆子由的身边,香水味刺的他眉头一皱。
“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算是个豪爽的女人。
陆子由却已经冷冷看了她一眼,下达最后通牒,“离我远点。”
“你熏死我了。”
对于女人,三样东西是不能嘲讽的——外貌、品味、年龄。
这是coco小姐好嘛,女人气愤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起身走了。
土鳖。
她正气冲冲地在心里搜刮词语骂着陆子由,低头在包里找粉底时,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那人正是秦蒙。
她也正低着头检查药单,担心会出错或落下什么药没拿,因此两个人猛地一撞,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的错。
当时秦蒙就很不好意思地抬头,声音轻轻柔柔地道歉,“真是对不起,你没事吧。”
在医院这种人多嘈杂之地,这种事其实难免,每天不知多少人都会撞到别人,也都是默默带过,最多小声嘀咕一声。
却赶上那个女人心情正恼怒,有火没处撒,正好来了个撞枪口的。
秦蒙长得显小,个子也比她矮,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她因此也就放开了骂,声音尖利,言语刻薄,看准了秦蒙首先认错的软糯,主动占据了有理一方。
动静不算小,渐渐吸引了旁边的路人,尤其是在附近等待亲属的人,皆都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地讨论着。
陆子由自然也听见了。
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周身的气压突然间就降下去,看见秦蒙愣在原地不置一词的态度,就更加上火。
柱起拐杖,他一步步走过去,正想伸手去拦那个正满嘴脏字的女人。
却跟路人们一起呆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秦蒙回过神来,手臂飞速地抬起来,平日小小软软只会做饭码字的手,狠狠地一把捏住那个人的嘴。
真的是捏住,完全没在意捏后的造型,活像一直唐老鸭。
涂着口红的嘴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软趴趴在秦蒙的手指中间,那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顿时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哼哼唧唧地声音。
“是我不看路撞到了,我也道歉了,”秦蒙不顾她的挣扎,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哪里受伤了,我可以负责医药责任,但是你不能骂我。”
她说完就轻轻的放开手,见对方似乎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她立马又补上一句,“我练过咏春,上个这么骂我的人,我家赔了他十万块钱。”
神色严肃里透着分毫的阴郁,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似乎是怵了她,以为自己再次提到了铁板,那个女人也不愿意再多纠缠,只当是自己倒霉了,怒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围观的人们看事情也结束了,自然就散开各做各的。
秦蒙看见站在不远处还出神的陆子由,立马变了一副神情,还是平日里的可爱软萌的笑容,跳着小步子过来,扶着他的胳膊道,“怎么站在这里,我们赶紧走吧。”
天顶的阳光直直照下来。
带着一瞬间的眩晕。
坐在车上,陆子由自己扣安全带,秦蒙一如早上的小心样子,紧张兮兮地倒车。
他点开短信看了一下,说道,“我可能要去律所一趟,你方便吗?”
“……”
秦蒙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客气从哪里来的,分明刚才还一副小家子气的耍脾气。
“当然,我说照顾你自然就会送你啦,”秦蒙把车倒好,松了口气道。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一阵光包裹住车身,疾驰在公路之上,路边的景象倏忽倒退的飞快。
陆子由踌躇了一会儿,很没有气势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咏春的事。”
分心看着后视镜转弯的秦蒙没多想,神情自然地回答道,“对啊,我爷爷以前开武馆的,我跟着练了十几年,不过上大学之后就搁置了。”
“不过,那个骂我的人被打,是假的。”
还好,陆子由松了口气。
却又立马听见,旁边的人儿解释道,“那个人是一位追求我的学长,后来他把我拽到小树林里想强吻我。”
“然后呢?”
“我把他胳膊撅折了,本来想掐脖子的,怕给弄死。”
下意识中,陆子由觉得自己胳膊一阵酸疼。
骗人的,昨天那个拧不开罐头的乖巧小姑娘去哪里了!
陆子由缩起了脖子,决定为了保命,暂且不要耍脾气了。
恒心所在的写字楼离他们居住的小区不远,跟秦蒙上班的地方却是两个方向,除了上次相亲来过,她也很少涉足这边,对路线也不是很熟悉。
好在有陆子由这个人肉导航仪。
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秦蒙探索地打量他,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两个人从地下车库的直梯去律所,正是上班的时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电子广告牌正在播放一个外卖软件的广告视频,给了炸鸡饭一个特写。
秦蒙看着入了迷,忽然间很想吃炸鸡汉堡。
她伸着小小的手指头,拽陆子由的衣袖,“咱们今天中午吃这个吧。”
“嗯,好。”
十分的纵容了,完全压制自己心里的嫌弃,陆子由笑着回答。
陆子由工作效率高又拼命,即使出差也都是提前完成任务回来,一个星期没来律所,在他的从业生涯中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带着女生来上班,在他的人生中也是没出现过的事情。
前台的女孩先是愣了一瞬,立马就恢复了冷静神情,礼貌地打招呼,“陆律师好,这位女士你好,需要帮您倒杯水吗?”
感觉自己的到来可能要给别人增加工作量,秦蒙有点害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不用。”
陆子由带着她往自己的办公桌那边去,桌子上被人整理的很干净,应该是华天的功劳。
他把外套搭在真皮转椅上面,示意秦蒙过来,“坐这里。”
程阁今天不在,秦蒙不认识别人,却也感觉到时不时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进这个大椅子里,小小一个,躲在办公桌后面,乖乖问道,“那你坐在哪儿啊?”
指了指桌下面的一个木凳子,是平日里用来放堆积不下的文件的,陆子由单着脚把凳子拉出来,“我坐在这里。”
说完就认真翻阅手里的东西。
秦蒙指着下巴思索。
太不对劲了,陆子由怎么今天这么好。
她趴在桌子上想来想去,却得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座位后面就是一块透明玻璃窗,暖洋洋的日光透进来,越过椅背洒落在桌子上,晒在秦蒙的头顶。
暖和的让人忍不住睡着。
陆子由看完一份辩词,正要去拿下一份,目之所及却是秦蒙沉沉的睡颜。
白白嫩嫩毫无戒备的趴在那里,被桌子挤得嘴巴微微张开,眼睫毛又长又卷,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在这片日光下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小小的耳垂热得发粉。
他轻轻撩起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稍稍弯起了嘴角。
还是他的小姑娘。
再凶也是。
☆、二十二天
秦蒙是被饿醒的。
偌大的办公室很是安静, 只有翻阅纸张和键盘打字的声音,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工作,从容又认真。
她揉揉眼睛,水雾蒙蒙, 看见身边的男人也在低头写着什么。
“唔, ”她支撑着桌子坐起身来,半边脸在桌子上压得有些麻痒,“几点啦?”
声音糯的像红枣的嫩肉,还有刚睡醒的慵懒感。
陆子由从文件里抬起头来, 看见她睡得粉嘟嘟的脸颊,声音也不自觉得柔和起来,“已经十二点半了。”
啊, 那好晚了。
怪不得自己这么饿,她摸了一下自己扁平的肚子,自带着还没彻底清醒的鼻音,哼哼地问, “那我们去吃饭吗?”
说话之间, 有股香气顺着空气流窜过来,进到她的鼻子里面打旋, 秦蒙好奇的抬头巡视了一圈,发现是有人在座位上吃饭。
咽了咽口水,她又提议,“不然我们也叫外卖,这样你就不用走来走去了。”
一股要把自己钻到人家外卖盒里的气势。
陆子由把她拽回座位来, “可以。”
得到了允许,秦蒙笑呵呵地拿起手机来浏览外卖软件,椅子是按照陆子由身高调节的,对她来说高的不是一轻半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她的脚可以完全悬空。
就这么晃着脚,喜气洋洋的点了个炸鸡外卖。
等外卖是最难熬的,她坐在椅子上完全安静不下来,不是看着这个就是摸摸那个,从办公桌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阅了一下完全看不懂。
全都是律法方向的专业书,她撑着下巴,无奈地叹气。
转头去看那个男人,依旧聚精会神,果然是工作狂啊。
她叹着气狠狠把自己撞到后面,柔软的皮椅把她又弹了回来,晃了几下,像个秋千。
炸鸡外卖送到的时候,秦蒙正在玩手机游戏,前台漂亮的小姐姐亲自送到桌子上,“秦小姐的外卖。”
她很不好意思的道谢,手上却没办法停下游戏。
东西是装在锡纸盒里的,系了个紧紧地扣子,她饿的不行,但是又不能强退,只能趁着回城或死亡复活的丁点时间去拆,却收效甚微。
着急地样子像只小猴子。
陆子由好笑地看着她,伸手过去帮忙,言语中带着哄人的气质,“我帮你打开。”
他伸出胳膊把外卖盒子拿到自己面前,手指灵活翻飞几下就把袋子解开了,锡纸盖子一打开,扑鼻而来就是一股……垃圾食品的味道。
不甚赞同的看了几眼,他压制住自己把这盒东西扔掉的冲动。
毕竟活着最重要。
炸鸡的香味瞬间盈满了整个屋子,秦蒙吸了吸鼻子,游戏之余眼巴巴地瞅着。
好想吃啊……可惜是排位。
她幽怨地低下头,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游戏。
全神贯注在手机上,忽然一股香味凑到鼻尖,她定睛,是一块被撕下来的鸡腿肉,挂着酥脆的外皮,里面嫩肉里油光光,十分诱人。
她“吧唧”一口,叼住那口肉,嗦到嘴巴里慢慢咀嚼。
陆子由继续把鸡腿的肉一点点撕下来,喂到小姑娘的嘴巴里,细致又耐心。
手里这一局终于打完,大大的胜利两字亮在屏幕上,秦蒙心满意足,吧唧吧唧嘴里的香味。
“你怎么不吃啊?”
秦蒙带上一次性手套,接过他手里的鸡翅,拽下一大块肉,递到陆子由嘴边,“啊——”
“……”
低着眸,陆子由心里雪山崩塌,心想自己表现的这么好怎么还是没躲过一劫。
他看着那张笑意吟吟的漂亮脸蛋,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希冀。
毕竟是她亲手喂的第一口食物。
屏气凝神,陆子由一口吃进嘴里,囫囵着就咽了下去。
“好吃吧。”
好吃个鬼,陆子由不动声色的拿起手边的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想快点冲刷掉嘴里的油腻。
正不亦乐乎地玩着你喂我吃游戏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那个没有陆子由的恒心微信群已经炸了。
【王牌带了个小姑娘来上班,自己坐冷板凳啊。】
【王牌亲手喂的炸鸡,看起来就像在喂鹤顶红。】
【铁树开花了同志们,没想到老光棍脱单后这么骚。】
从家里骚完,还要来办公室骚。
啧啧啧,丧心病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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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手里的工作,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陆子由看了眼自己的腕表,准备叫小姑娘回家。
“陆子由,我嫂子叫我去逛街,”秦蒙先开口,鼓着嘴巴说,“你要忙到几点啊?”
正在收拾文件的手顿了一瞬,陆子由挑眉,懒洋洋地说,“还有很多,可能要到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