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夜扬再次忍不住扭动着身躯,咬着自己的袖子。
他“嘤”了一声,道:“好甜。”
而他身边的裴天溟死死咬牙:“我酸了。”
他酸得眼眶通红, 从来做事懒散随意的裴天溟, 此生第一次有了这么坚定明确的目标。
他发誓,一定要让雪姐认清阿九这个外来者的真面目。
阿九绝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而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杜飘飘:“……”
她第无数次庆幸, 幸好自己当时被师父凝桂真君选中, 而没有旁落到别的峰去。
否则光是和这些同门相处,估计就会让她茫然无措很久。
999沉默地再次收取“眼眶通红”的能量。
在遇上虞珈雪之前,它竟从未想过,这虐文能量还有这样的收取方式?
原来虐文不止可以是大家一起虐女主,还可是女主不断刺激他人?
而台上的玉光皓更是面色阴沉。
前些日子,婵娟峰的一些外门弟子向他投诚。
其中那个叫息夜的弟子, 更是说话好听又善解人意,不仅帮他想了许多出气的法子, 更是用计让这半年内,唯有他一人可吟《入道羲和》。
“如此一来,不管他人如何想,只要仙长您这些时日四处走动,这《入道羲和》以后就成了您的标志了。”
息夜恭敬道:“如此一来,哪怕以后还有其他弟子吟诵,大家也都只会记住您的光辉,无形之中更能为您增添许多声望。”
玉光皓当即心动。
他有“毒公子”的名号,这当然与他手段狠毒有关。
玉光皓最有名的战绩,便是曾在朝暮林中无数妖族的袭击下,单凭自己的一支笔保护了当时各州名门正派的弟子,还屠戮了不少居心叵测的妖族。
当然,这其中真假,也只有那些“居心叵测”的妖族自己知道了。
之后,凭借这份恩情,即便玉光皓行事再“狠”再“毒”,那些名门正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顶多说一句“少年快意”,却再没有人因他“上古鸿鹄玉鹤”的血脉而有微词,也再没有人指责他过于狠辣。
哪怕是羲和君,在出了这件事后,对玉光皓的行事也不再多言。
然而玉光皓一边享受着“毒公子”这一名头带给他的好处,安稳了这些年后,又忍不住贪求更多。
有了势,有了利,便想要名了。
恰好,息夜提出了这个建议。
不过略施小计,凑了几人进行了一场不公开的比试,玉光皓便得了头名。其他几人因为“甘拜下风”主动提出“愿赌服输”,而玉光皓大度,表示羲和宗历来风雅,他不需那等俗物,只要几人近些日子里不要再唱《入道羲和》即可。
一来二去,这赌约传得广,加之玉光皓如今每到一处,便有息夜等弟子为他吟唱,弄得其余羲和宗弟子心有戚戚,不敢轻易招惹,更不敢轻易吟唱,本该人人皆可吟诵的《入道羲和》了。
无缘无故,眼看着本该属于所有人的《入道羲和》就有了主。
话是如此……
虞珈雪眉头一皱:“但玉光皓不是自从新弟子试炼后,就开始闭关修炼了吗?他哪儿来的时间天天去吟风弄月,还去打赌?”
甚至又整了个什么不大不小的“羲和明月会”,天天和那些弟子们相聚?
想法不错,但这操作真的很怪啊。
难道他也能分身
999:[所以说了是名头嘛。这个赌约存不存在都不确定,当然不需要本人亲自到场啦。]
虞珈雪:“……”
某种程度上,这不就相当于她前世的阴阳合同吗?!
这是违规操作啊!
真的会进去的!
虞珈雪面色古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沉思,引得玉光皓频频朝她望去,不少人亦偷偷投去目光。
“落鸿间”那场新弟子试炼流传范围极广,其中不少名人事迹,金句警言广为流传。
比如——
“听说……上人头下鸭身……”
“好像还没翅膀……”
不少弟子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玉光皓。
玉光皓:“……”
他冷笑一声,心中恨意更甚。
然而这一次,玉光皓却没有贸然出手。
息夜道友说得对,对付虞珈雪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比起那些柔婉胁迫,更要让她认识到自己和男子实力上的差距。
打垮她的心境,再从而压迫住她的心性。
这样以后,此女便再不可能成什么气候了。
玉光皓之所以来灵光殿代替白教习上课,也是息夜给出的建议。
以课程要求为由,借此摸透对方心中所思所想,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方法了。
然而自大如玉光皓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息夜没有选择自己来盯着虞珈雪。
尽管息夜口称“课程不同,无法时刻注意”,但细想之下,这个理由并不能成立。
哪怕有些课程不同,但是大家休息之时总能聚在一处的,又何至于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时光磨平了记忆,让玉光皓错以为当初的失利不过一时,只是他轻敌的后果。
而这一次,他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玉光皓假装没有看见台下弟子愈发好奇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正所谓画皮画骨难画心,画心之课本该由陈教习教导,但近日陈教习同样事务繁忙,在课程上花费的时间便会减少许多,所以就委托我,在这节课上与大家稍作解释。”
“而下午的课程,同样会由我来代劳。”
说到这儿,玉光皓还不忘露出了一个自己练习许久的微笑。
不再是“毒公子”的阴险毒辣,而是属于羲和宗弟子最常见的清雅宽和。
宛如春风化雨,柔软绵密。
虞珈雪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沈雪烛。
玉光皓:“这一次‘画心’,你们是刚入道的新弟子,又是第一次描摹事物,万万不可选取难得之物,这样非但不能磨砺心性,反倒会使你道心凭生波澜。”
“所以在之后的节课上,还请诸位平心静气,无需选取得过于繁复艰难,而该直接描摹你心中最爱的景物,看看能得几分真意。”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只是说完后,玉光皓努力牵动嘴角,再次扬起了一个笑意。
虞珈雪没忍住,再次转头看向了沈雪烛
沈雪烛:“……”
无法再装聋作哑,只好回望。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虞珈雪沉痛道:“我觉得他在模仿你。”
可惜啊。
估计是坏事做得太多,坏人做得太久。
玉光皓笑起来,非但没有沈雪烛弯眉敛眸时独有的清隽干净,反倒有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邪恶。
简而言之。
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像他。
999:[……?]
999大感震撼:[合着小祖宗您现在龙傲天也不做了,直接搁这儿演上虐文男主了???]
虞珈雪:“哎。”
虞珈雪:“现在岗位竞争激烈,龙傲天难做啊。”
她在心中盘算:“光是我身边,就有好多龙傲天了。”
“首先是傲天兄,他作为天之骄子,纵使中途在遇上我后稍有坎坷,但是总体看来,如今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都开阔不少。更何况他本就有筑基修为,现在听课也只是巩固心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999想起原著:[……确实。]
“你再看裴天溟,家中万千宠爱,躺着都能遇上我这种贵人帮扶——这怎么不算是一种龙傲天呢?”
999看向如今的裴天溟,忍不住道:[确实。]
比起原著中炮灰般的存在,如今的裴天溟不但得到了师姐朝无忧的认可,还打破了无形中的桎梏,道途更加宽阔。
虞珈雪:“你再看杜飘飘……”
999:[???]
999忍不住反驳:[她怎么能算?]
虞珈雪:“她怎么不能算?”
她振振有词道:“杜飘飘可是退婚了诶!零孙啊!你工作多年,难道不知道‘退婚’二字,在一本正常的修仙文中,是个多么恐怖的词吗?”
999不由被说服:[倒还真是……]
沈雪烛:?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定义?
他暗暗记下,打算找机会翻阅一下古籍传承,看看有没有相应的记载。
以及,倘若这么算的话——
“你再看看我那个谢师兄。”
虞珈雪语速飞快:“身负血海深仇,惨遭未婚妻退婚,心境受损魂印碎裂,然而却坚持至今——零啊,面对这样可歌可泣的精神,你敢说,他不算是一款龙傲天吗?”
999:[……]
它已然陷入茫然:[算,算的吧……]
虞珈雪见状,变本加厉:“以及我的师姐祝星垂——盖世武功却不被家族理解,师兄玉影怜——虽然是少年童子容貌,但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爆破技能,啧啧啧,也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哦,还有月笙歌,作为一条鱼却游不过我,又天生自闭,肯定也有幕后故事!”
“你说,他们怎么不算是龙傲天呢?”
999已经完全被虞珈雪绕晕。
它脑子已经陷入混沌,庞大的数据在999的脑海中回旋,它只能晕乎乎的点头。
[算、都算吧……]
虞珈雪顺手结果桂花蜜,润了润嗓子。
她不禁瞥了身边这位体贴的管家,决定不能厚此薄彼。
大家都是一峰人,相亲相爱,一个也不能少!
虞珈雪在脑中沉声道:“还有我的大师兄。”
“作为一峰首徒,并兼具代峰主之责,在旁人口中,他手段果决,修为高深,身负绝世容貌,却又体弱多病。”
“众人畏惧他,诋毁他,却又总在模仿他,试图超越他。这,怎么能不算——”
999自动接话:[——一款龙傲天呢?]
“不,你错了。”
虞珈雪舔舔嘴唇,义正言辞道:“这怎么能不算一款虐文女主呢?”
999:[你说得——]
[对个屁!]
999几乎要当场跳起来:[我的小祖宗,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谁?!]
这位可是连它都探测不到最终结局的存在。
通常来说,这样的人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然而它家小祖宗不仅让对方分身陪在身边,还把人家当全能管家使,甚至现在还在编排人家是“虐文女主”?!
999再度声嘶力竭:[宿主!你清醒一点!]
不要对这种未知的东西心动啊!!!
999的反应过于激烈。
虞珈雪忍不住侧过头。
沈雪烛恰好在看她,四目相对,他温柔地弯了弯眉。
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他做了个口型:“听课。”
虽然他容貌寻常,脸色还带着些许病恹恹的惨白,但在这一刻,沈雪烛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下,浑身散发出来的气韵竟然超脱了皮相。
光风霁月,气度高华。
清冽若潺潺溪水,艳昳若枯败春花。
虞珈雪不禁感叹:“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令人安心呢?”
有这么一个比她更像“虐文女主”的存在,分担掉她的职能和危险,那么她一定可以更安全!
好耶!
999:[……]
打扰了。
它怎么能忘了,论起苟,没有人比得上它家小祖宗。
台上的玉光皓更是忍无可忍。
他站在台上,将一切弟子的行为举止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认真的,有走神的,有困倦的。
——还有像虞珈雪这样,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人眉来眼去的?
玉光皓完全无法容忍!
在他心中,虞珈雪这个女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且难以驯服,一点也不像是正常女子。
这样的女人,完全不该存在,就该被施以世上最狠毒的刑罚。
然而与此同时,她居然对另外一个人这样专注温和?
出于一种微妙的嫉妒和不忿,玉光皓忘了自己静观其变的想法,当场点了虞珈雪的名字。
玉光皓冷笑一声:“这位道友聊得这么开心,想必已经知晓画心之奥妙的关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