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底下的修士齐齐跪倒,大呼:“恭喜尊上得偿所愿,功法即将大成!”
最中心主座上的黑衣人仰天大笑。
多年布局终将收尾大成,狂喜之下,黑衣人从座位上起身,豪迈地一挥手:“今日乃我鬼幽境之大喜事!诸位理应与本尊同喜!来,让吾等鬼幽修士一起观赏,这忠义的谢家之后如何堕魔吧!”
随着黑衣人的话音落下,圆脸修士立即极有眼力见的上前打开了那个埋伏在羲和宗内已经的传音石开关!
“嘎嘎嘎——”
惨痛的鸭叫宛如惊雷,凭空响起!
声音之凄厉,音色之卓绝,硬是让黑衣人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主座上。
负责开关的圆脸修士擦擦汗:“错了错了,我们换下一块!”说时迟那时快,圆脸修士‘啪’的一下,再次按了下留声石!
“嗷嗷嗷——”
杀猪般的哀嚎响彻宫殿,本想起身的黑衣人再次跌坐回了原位。
顶着尊上杀人般的目光,圆脸修士浑身冷汗:“没、没事,尊上,我们还有下一块留声石!”
众目睽睽之下,圆脸修士再次按下了留声石!
“噢噢噢——”
很好,这一次是公鸡打鸣。
圆脸修士来不及解释,手一抖,再次调到了下一块留声石。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极其洗脑的笑声瞬间在大殿内响起,它比先前的鸭叫更加激情,比先前的猪叫更加响亮,比先前的鸡鸣更富有生机和活力!
“啊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这笑声,以一种傲然于世的姿态凭空出现!
它甚至并不仅仅拘泥于大殿内,而是以一种极有穿透力的姿态,冲破了大殿薄薄的束缚,响彻云霄!响彻鬼幽!响彻所有鬼修们邪恶的心灵!
大殿内一片寂静,鬼修们俱是目瞪口呆。
今宵,注定无鬼入眠。
饶是他们鬼幽境修士见多识广,一时间竟然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何等生物!
“首先,”一个鬼修肯定道,“排除活人。”
毕竟这笑声之诡谲,音调之多遍,声色之玄妙,足以使余音绕梁三十日,也依旧会在脑内徘徊!
唯有鬼修!
唯有鬼修才能做到这样恐怖的地步!
圆脸修士大惊:“尊上,难道是我们还有同族流落进了那些大宗门?!”
黑衣人:“……先换下一块留声石。”
圆脸修士诚实道:“尊上,这已经是我们在羲和宗内的最后一块了。”
黑衣人沉默,暗中运转内功。
很好,祭祀之法至今仍未大成。
所以羲和宗里的那位谢家最后一人,并未入魔。
“桀桀桀桀桀桀桀——”
特九幽的!这笑声怎么男女老少的音调都有?!
黑衣人停止运转功法,揉了揉太阳穴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随后面色扭曲狰狞:“混账东西!你先去把那留声石关了!”
特人族的!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黑衣人坐在原地沉思许久,而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本尊,要化出分身,亲自前去羲和宗一探究竟。”
……
同一时间。
羲和宗,望舒峰,沈雪烛的洞府内
玉影怜语气沉重:“大师兄,该出手了。”
月笙歌小心翼翼:“大师兄,该出手了。”
他们已经将方才的事情讲得十分清楚,并提出了要求。
——哪怕沈雪烛暂时无法用真身相见,也该幻化出一个分身,去管管刚入门一日就如此猖狂的六师妹!
沈雪烛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开口。
“所以,六师妹已经知道你们是妖族,也知道谢师弟的魂印碎裂之事了。”沈雪烛扼住自己手腕上的锁链,慢慢问道,“她知道这些后,是什么反应?”
月笙歌动作一顿。
此时此刻,他方才想起,如今的修真界,是极为容不下妖族的。
哪怕是从来容貌都极为肖似人族的鲛人,在如今修仙之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异类”,是“玩物”。
因为是万物,所以可以轻慢地对待,可以当成戏谑耍弄的工具,可以不付诸任何的感情,仅仅把他们当做无神智的宠物版饲养。
明明会说话,但鲛人只被要求“歌唱”。
而六师妹……
月笙歌想起初遇,慢慢眨了下眼睛,感动的泪水迅速在眼眶聚集:“六师妹,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不想让我唱歌,只想和我比赛游泳!”说到最后,从来呐呐细声的月笙歌,声音越来越大,连语调都激昂了起来。
那双幽深的鲛人眸中,此刻全是感动的泪水。
月笙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之中,喃喃道:“六师妹,好爱我。”
沈雪烛:“……?”
他陷入沉默。
对于如今的修仙界,有变数自然是好事。
但沈雪烛第一次觉得,有的时候,倒也不必变得太多。
随着月笙歌的倒戈,“大师兄分身联盟”就此破裂,在离开前,玉影怜叹了口气,捏着沈雪烛给他的绸缎和药剂,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沈雪烛,沉痛道:“大师兄,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雪烛没放在心上。
又或者说,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
然而不可避免的,沈雪烛又冒出了些许好奇和迷惑。
明明都是妖,明明都有缺陷。
可为何卦象显示,只要自己如今以真身相见,六师妹就会连夜换峰?
从来在卜卦占星一途上从未出错的沈雪烛,捏着怀中刚抽出来的字卦,百思不得其解。
他卜卦,除却会占凶吉,还有便是以笔通天地,令万物书其字形,得世间之因果。
而此刻——
这是什么东西?
沈雪烛蹙眉。
一团模糊不清的黑白图像,似乎是食铁兽?但又实在不像,起码沈雪烛在鬼幽境多年,也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好怪。
沈雪烛转身前,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还是好怪。
沈雪烛往前走了几步,即将入定疗伤前,又没忍住回了下头。
莫名其妙,他还想再看一眼。
前所未有的巨大迷惑,浮现在了这位曾经的九幽真君心中。
这团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非鬼非人非妖,谈不上丑陋,但也绝对不好看,可是偏偏又如此吸引人,以至于让人想要多看好几眼。
沈雪烛没忍住,在它消散前,又看了一眼。
实在,太怪了。
……
……
三日之期已过,虞珈雪即将步入学堂。
她果断拒绝了玉影怜“换个颜色”的提议,不过在对方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虞珈雪还是接受了对方给自己的修真界特产柔顺剂,让竖起的头发垂了下去。
在虞珈雪离开前,玉影怜握着她的手,宛如老妈子般仔细地叮嘱:“六师妹,这东西,每隔两个时辰便要擦一次,切记切记!”
其实望月湖的湖水浸泡也有同样的功效。
但为了月笙歌本就脆弱的心灵考虑,望舒峰众人默契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面对玉影怜的叮嘱,虞珈雪极为感动。
啊,玉师兄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他一定是害怕我因为发型超然脱俗,而被排挤,进而被宗门霸凌吧!
虞珈雪反握住玉影怜的手,动容道:“放心吧玉师兄!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
玉影怜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是、是吧。”
他很想多说什么,但又完全不敢开口,只能目送祝星垂接虞珈雪离去,而后独自一人黯然神伤,长吁短叹。
莹莹孑立,形影相吊,实在凄惨。
玉影怜左想右想,苦思冥想,想了又想,想破脑袋——
他亲自去找了谢逾白。
“谢师弟,后日,你是不是要去听戒心之课?”
这是玉影怜第一次主动去寻这位同门,他语气沉重:“能否拜托你,照顾点六师妹?”
谢逾白平静:“玉师兄的魂印至今未出,为何不去一道听魂印幻化之课,也好照顾点六师妹?”
玉影怜脱口而出:“你觉得我看得住她?”
谢逾白冷笑连连:“那玉师兄觉得我就能吗?”
两人相顾,从来没有的同门之谊,在这一刻,缓缓升起。
活着,好难。
……
望舒峰没用的师兄们在长吁短叹,而有用的师姐从不惧疑难杂症。
祝星垂亲自将虞珈雪送到了玉弓峰的灵光殿。
灵光殿内,有各峰长老授课,所有未能筑基的弟子都可以来听课,而筑基之后,便各自归峰,由各峰教导。
临走前,祝星垂拧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六师妹,药剂,勿忘。”
虞珈雪感动道:“祝师姐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
祝星垂:“……嗯。”
祝星垂:“保护好自己,倘若被欺负,告诉我。”
说到最后一句,祝星垂身后的魂印金刀光芒大盛,闪瞎了路过弟子的眼睛。
……又或者,根本不是魂印金刀的光芒!
“艹!!!”
宣夜扬脱口而出,被送他前来的慕颐和狠狠用书卷敲了下头顶,斥道:“宣师弟,出门在外,你的一切行为举止即代表我羽戈峰的形象,尤其本届新入内门的弟子仅你一人,更要注意言辞优雅。”
宣夜扬着急道:“不是!慕师兄!大草!”
慕颐和怒道:“宣师弟!优雅!”
“哎呀,不是!”宣夜扬急急辩解,抬手向他身后一指,“真是草!大草!!还会发绿光的大海草!!!”
慕颐和动作一顿。
慕颐和缓缓回头。
慕颐和:“我……草?!”
只见大约百米处,一团发着五颜六色的绿光的海草正在以一种极为狂野迅猛的姿态向他们冲来!
虞珈雪在告别师姐后看见熟人,喜不自禁,飞速前来和宣夜扬打了个招呼:“嗨!傲天兄!好久不见呀!”
宣夜扬伸手:“你……草……光……头发……好彩……师兄……”
他的口中蹦出了一串乱码般的词汇,虞珈雪熟练地连词成句,并欢快地和他击了个掌:“是呀!我试炼结束后就去染头了,望舒峰望月湖特产的海草色!五彩缤纷的发光绿!怎么样,好看吧?嘿嘿,一会儿我肯定是学堂里最靓的弟子!”
宣夜扬情不自禁地点头。
是的,你一定是学堂里最亮的弟子!
“——嘿,刚才我跑过来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虞珈雪挠了挠头,随意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刚才那串乱码里,有个词汇她没串上。
“还有,你刚才说得‘师兄’是什么意思??”
宣夜扬呆呆道:“……师兄。”
虞珈雪:“?”
虞珈雪迷惑:“所以你口中的‘师兄’是什么新型暗号?”
“不是。”
宣夜扬看着她的头发,缓缓收回手,眼神从震惊无措到呆滞茫然,最后所有的激情,悉数归于平静。
“我的意思是,刚才飞出去的东西,是我师兄,桀桀桀。”
第36章 哔哔
好消息, 慕颐和人没事。
坏消息1号,慕颐和要去赤轮峰治疗。
坏消息2号,赤轮峰首徒表示, 羽戈峰弟子来赤轮峰医治,价格双倍。
这笔钱,自然是由罪魁祸首所在的望舒峰出。
好巧不巧,今日祝星垂恰好要去御七峰底下的玉兔峰一趟, 峰内事务便被交给了月笙歌负责。
比起其他峰, 望舒峰弟子少事也少, 若是放在以往,哪怕祝星垂外出一月, 也根本出不了什么大事。
然而今日,月笙歌刚从大师兄沈雪烛的住处离开,打算回望月湖底安安静静地度过今日, 便看见好几位赤轮峰弟子与羽戈峰弟子一道, 熙熙攘攘地往里走。
好、好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