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来不及思虑更多, 只剩下来的一个想法。
——绝不能让六师妹虞师妹出事!
尤其是祝星垂和谢逾白两人,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就要俯身再次探入那秘境之中,然而有一道身影却远远比他们更快一步!
只见那道身影挺拔若山间云竹,青色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纷飞飘摇, 于空中拉出了一道极好看的弧形, 宛若雨后云虹。
更绝的是此人的容貌。
哪怕没有见到正脸, 光凭那一秒的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甚至忘却了之前的一切心神动作。
眉目如画,虽皮肤白皙到有几分病气,却依旧不掩姿容绝俗。
哪怕放在修真界里——
“哪怕在流光美人榜上,”一个妙音宗弟子偷偷道, “这也该是个能和虞笔仙一争高低的存在!”
是的,他们现在的审美标准提高了!
下限可以很低, 但是上线是羲和宗虞笔仙, 任谁来也不能改!
“你别说, 这姿势还挺美的。”
一位无上剑宗的弟子小声对身旁的花三越惋惜道:“可惜我们方才没用留影石录下来,否则偷偷卖给羲和宗羽戈峰那群弟子,又是一笔灵石进账啊!”
花三越:“……”
虽然但是,她竟然觉得这位师兄说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作为剑修,没有人比他们更懂捉襟见肘!
短短几秒间,众人各有思量, 更有人已经陷入了新一轮的崩溃。
“沈沈沈沈沈雪烛?!”
上阳门的长老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虽然缝隙不见, 但是还未消失的黑雾水镜,哆哆嗦嗦道:“他他他——”
“他怎么也来了?!”
突然又被怒目以待的易耀真人:“……”
别看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易耀真人缓缓将目光投向了身后。
祝星垂:“。”
谢逾白:“。”
别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先差点也想跟着跳入那裂开的地缝中的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平静下来。
凝桂真君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眼看着那黑雾水镜也逐渐淡去,她心下同样担忧。
事情圆满的超出了她和掌门的预料。
但同样的,虞珈雪身上发生的事,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她本来能将这些弟子全部带回。
可现在,也只能在这里说一句,唯望吉人自有天相。
这让凝桂真君心头如何不气?!
“我知诸位已是疲惫不堪,可有些账,我们必须现在算。”
凝桂真君缓缓道。
“我派弟子如今身在陷阱,生死未卜。可此事仔细算起,那些鬼幽境之人却不该掌握如此多的消息,更不该对我等宗门行踪如此了解,以至于在那幻境之中布下了重重阻碍,下手阴险毒辣,更是几次三番要夺这些小辈之性命。”
她站起身,目光泠泠若霜雪寒枝,一一掠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容。
“更有方才那群鬼修的来无影去无踪……呵。”
凝桂真君笑了一声,提高了嗓音:“我凝桂虽说不才,也已是化神期修为。若说那为首之人真是鬼幽之主,我自然不敌,但是没道理,连一个鬼修都抓不住。”
这就很有意思了。
要不然就是那群鬼修个个都是奇才,鬼均化神之上。
要不然么……
就是那群鬼修用了障眼法,如今呐,都藏在了这群修士之中!
底下修士们一听这话,顿时轰然炸开。
凡是被凝桂真君扫到的人,无一不下意识低下了头,生怕再被揪住什么把柄。
唯有几个长老,仍旧试图在掩饰太平。
“哈哈,老道倒是觉得,凝桂仙君未免想得太多。”
“凝桂真君这话是说有人做了细作?空口无凭的,我等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帽子!”
“大家同为正道修士多年,凝桂真君这话是否太过分了些?没得让吾等寒心。”
“什么鬼幽境?这东西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被那位九幽真君灭了个赶紧么?凝桂真君你如今提起,实在是有扰乱人心之嫌啊!”
“方才?方才那黑雾明显是有人装神弄鬼!实在不值一提!”
凝桂真君听着这些修士们自欺欺人的话语,神色却半点不变。
她拦住了身后愤愤不平的羲和宗弟子,甚至是打算开口辩驳的易耀真人。
见对面的几个长老说完话,抬脚就要走,凝桂真君忽得一笑。
她柔声婉言道:“在我羲和宗弟子未能平安归来之前,就要劳烦诸位,也陪着在此等一等了。”
而与凝桂真君温柔的语气不相符的,是她身后猝然无限膨胀的桂树魂印,只见她手中墨笔轻轻一点,那树上所有的桂花纷纷无风飘散,霎时间,竟然宛如利剑般横在了这渡魂秘境的外围!
但凡触及者,皆如被雷电缠身,哆嗦个不停。
谢逾白瞪大了眼睛看着先前那个说凝桂真君“扰乱人心”的修士被电的一抽一抽的,不禁跟着哆嗦了一下。
对此,凝桂真君只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爱怜地揉了揉自己的本命笔。
她慢悠悠道。
“这么多年未出山,想来诸位是都忘了我凝桂的脾气,竟是什么话都敢在我面前说了。”
正要开口的章长老猛地一震!
是了!
这位年轻时的名声,可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虽然比不上那沈雪烛曾经猎杀无数鬼修和同门的心狠手辣、凶名在外,也比不上这虞珈雪的六亲不认、创死人没商量。唔,好像也没那宣家子总是能让人浑身一颤的的三分凉薄三分冷血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也比不上那谢家最后一人愈合后不知为何开始反复裂开完的魂印……
章长老:“……”
捏马的,这羲和宗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招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弟子,他们打算干什么?在苍宿会武上,直接用头把他们创飞吗?!
章长老:“…………”
等一下,这一幕似乎也不是没发生过?
这么一联想,章长老的脸色越发灰白,几乎已经到了不可见人的地步了。
凝桂真君冷笑一声,从来温婉的清丽脸庞上,头一次显出了极致的杀伐果决之气。
“既然诸位都没意见,那边如此定下了。”
仍有人试图垂死挣扎:“可是我等——”
“咻”得一声,是祝星垂魂印金刀飞出的声音。
身后还伴随着乱七八糟的魂印,不知哪儿来的合欢花,几把平平无奇的木剑,突然响起的琴音,甚至还有金禅寺的佛珠。
要知道,在秘境里,虞珈雪救得可不止一人啊!
虽然有人是白眼狼,但这个世间,到底是知道感恩的人更多啊!
“阿弥陀佛。”金禅寺方丈双手合十,“虞小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平安无事。”
言罢,他直接当场盘腿席地而坐,开始带领金禅寺的众人围虞珈雪祈福。
开口的修士:“……”
很好,他彻底不敢说话了。
见局面终于稳定下来,谢逾白总算松了口气。
也不是不紧张,只是想到六师妹在里面生死未卜,而这些人中或许还有那隐藏着的与鬼幽境勾结的人,谢逾白心中便憋着一股火。
这是第一次,他走出了自怨自艾地牢笼,开始感知外界,设身处地地为他人而生气不平。
眼看事情解决,谢逾白转过头,向着身后的祝星垂小声确认:“这是六师妹和玉师兄一起改出来的那款符阵么?”
祝星垂刚微微颔首,就听身后传来了细如蚊蝇的声音。
“……所以,卖、卖么?”
祝星垂:“?”
谢逾白:“?”
他们顿时一齐回首。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居然被一众修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有他们熟悉的门派,诸如妙音宗、金禅寺。也有不太相熟,平日里更无甚往来的宗门,比如上阳派、玱琅山等。
见他们久久不言,不知何时被寄到了人群中央的花妄京轻咳一声。
“那个符阵,可以卖吗?”
谢逾白:“……”
他语气犹豫:“你们就想问这个?”
他还以为他们会因为不想被留在此处,打算剧烈反抗呢!
“不然呢?”
花妄京奇怪地看向了谢逾白:“你难道以为我们还想反抗闹事不成?”
谢逾白:“。”
显然,他脸上的表情写着“我就是这么想的”。
“嘿!你这人,未免也把我们想得太小气了!”
上阳门的袁飞粗声粗气道:“要是没有虞笔仙,我们早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她救了我们的命,是我们的大恩人,在这儿等一会儿怎么了?”
“是啊!而且我们也想知道,到底是那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出卖宗门信息!”
“可不是么!等抓住他们,老娘要他们好看!”
在这样愤怒的声响中,有几个修士的额上渗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祝星垂看了眼凝桂真君,对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做任何事。
“诸位稍安。”
看着忽然一下安静下来的人群,祝星垂我双手不由握成了拳。
她还是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嫌弃过她的不善言辞,她的姊妹兄弟更是嘲笑过她的肤色容貌,半点不想祝家女儿的柔情婉转,反倒似儿郎的英气果决。
祝星垂不是不善言辞。
她只是……有些害怕。
可这是六师妹托付给她的事情。
祝星垂想到。
祝星垂向来直来直往,脑子里确实有些一根筋。
她半点没想过要将这块特殊的留影石托付给他人,哪怕是凝桂真君,她也从未考虑过。
祝星垂只知道,这是六师妹托付给她的东西。
所以就在刚才,趁着谢逾白和其他修士对话时,祝星垂用羲和宗的内门弟子牌给玉影怜发出了短讯。
然后得到了对方狂轰滥炸般的回复。
祝星垂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一句话。
——趁着人多,赶紧放。
既如此……
“这块留影石,是六师妹托付给我的。”
祝星垂垂下眼,手上动作却半点不慢。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将手中的留影石向上一抛。
“我猜,或许这块石头中,有诸位想要找到的答案。”
……
……
虞珈雪从没有想过,所谓的“脚趾扣地扣出一跳裂缝钻进去”,居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确有其事。
虞珈雪:听我说谢谢你。
虽然无语,但虞珈雪的接受程度还是十分良好。
毕竟灵力兽也在,身后的魂印小帅英俊逼人、活跃如初。
或许是因为脱离了之前的幻境的愿意,就连被她收入背包中的捏马也被放了出来,而它的身上,甚至还盘着一条缩小版的山河巨蟒???
虞珈雪:“???”
怎么?这是打算逼她开动物园了吗?
不等虞珈雪出手,就听身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雪儿妹妹?”
树妖翠翠语气有些迷茫,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身,却每一次都不得其法,活像是这片草里有什么藤蔓绊住了她似的,摔得又狠又惨。
虞珈雪这才看见摔倒在草丛里的她,赶紧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东西阻拦。
虞珈雪:“此地不知为何处,但想来应该还是在渡魂秘境之中,翠翠姐姐,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树妖翠翠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几秒后,迟疑地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结果,虞珈雪半点不意外。
她脸色毫无变化,坦然道:“我们必须要打探清楚,看看如何出去——”
“我可能不行。”
树妖翠翠摇了摇头,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阴翳,却在下一秒又浅浅地笑了起来:“但你完全不必管我,我是妖,出不了什么事。你只管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就好。”
虞珈雪见她手腕脚踝俱是有明显的伤痕,眉头一皱,
哪怕知道这可能是那个树妖怨魂搞的鬼,但她还真的没办法完全将树妖翠翠弃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