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声音忽得出现。
这声音实在有些奇怪。
在场不少修士们都皱起了眉头。
不阴不阳,说话的调子也带着一股奇怪的扭捏,
几个从小生长在人族的小修士们更是脸色微妙。
咳,倒不是他们多想……
只是这调子,怎么这么像是那些在皇宫里办事的人?
不等这些修士们想到更多,只见随着话音落下,原先那些在空中起伏不定的黑色帷幕骤然收拢,竟然在空中组成了一块巨大的天幕!
而天幕上,赫然是渡魂秘境中的弟子!
“袁飞师兄!”
小弟子看着自家师兄在无休无止的兽潮中厮杀,几乎目眦欲裂。
连带着那体修所在的上阳派的长老也面容严肃起来。
谁家弟子谁心疼,尤其是在这样气氛难明的时刻,几乎所有人的心都被高高吊起。
上阳派长老高呼道“不知阁下乃何方神圣?意欲为何?”
“还请阁下直言,若是需要我等相助,我等自然愿意配,一切皆可从长计议,那些秘境中的小儿实在修为浅薄,成不了什么事,还请阁下高抬贵手,莫要为难!”
一听这话,凝桂真君心中就暗道不好。
上阳派的长老看似遮掩的很好,其实已经将自己的底牌交代了个干净。
这话一出,等于是供人拿捏呀!
“哈。”果不其然,息夜听到这些话后,冷笑了一声。
他端坐于自己的王座之上,刚想翘起腿,只是才做出了第一个动作,就疼得口中‘嘶’了一声,慌慌忙忙地赶紧放下了腿。
场外各大门派的长老们:“?”
“哈嘶”又是什么新兴的感叹词吗?
“……总之,别想那些无用的事情了!”
息夜强行扯回正题,他一撩衣袍,站在了黑幕之前。
“本尊当然也不在乎那群蝼蚁的性命,但是啊,本尊喜欢看,你们为了他们而流泪痛苦的模样,啧啧啧,就像是本尊当年在一个徒弟面前,将保护着他的师父千刀万剐一样……哈,那个徒弟只能躲在他师父最后留下的保护罩内,他的哭声呀,那听起来,可真是有趣极了。”
息夜陶醉得摇头晃脑,他不甘现身于人前,却十分满意现在看到的那群场外的年长修士们脸上遮掩不住的愤怒和痛恨。
就是这样。
你们无能为力,只能为所爱之人任他宰割的样子,可真是滑稽有趣。
息夜不禁道:“好好看着这黑幕水镜吧!或许这是你们和你们的弟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哦不对,说不定呀,你的弟子会为了活命,杀死你身边之人的弟子哟。”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哪怕知道息夜是在刻意挑唆,但在这一刻,在场各大门派的长老们依旧心中泛起乐波澜。
这人显而易见的居心不良,只是若他当真设下了毒计,那自己的弟子,可否能挡得住他人的攻击?
别的不说,就羲和宗与那无上剑宗,怕是没少给自家出来的弟子带好东西吧?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了站在中心的无上剑宗章长老,以及易耀真人和凝桂真君。
气氛空前的凝重。
凝桂真君也蹙起了眉毛,脸上再不见往日里柔和端雅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掌门提前部署,此刻更有那九幽真君在,几乎是万全的计划,很难出什么岔子。
但是此时,并非是谈论这些的好时机。
息夜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很好,一切皆如他所想的——
“桀桀桀桀桀桀!”
极其鬼畜的笑声突然横空出现,宛若一声惊雷,轰然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息夜:“?”
众长老:“??”
凝桂真君:“???”
这怎么和她想的人物,不太一样?
易耀真人立即传音给凝桂真君,怒气冲冲道:“你们甚至提前将计划告诉了那丫头,也不告知老夫?!”
恼怒中透露出了一丝委屈。
凝桂真君:“……”
一贯善于揶揄易耀真人的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各位道友且听我一眼!”
不等凝桂真君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一道高亢的女声响起,只见对方用仿佛宣讲的语气,激情澎湃地开口——
“我等欲探秘境而中道被困,今秘境化为二分,我等身心俱疲,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这话简直说到了众修士心中,不少人甚至低迷地叹了口气。
是啊。
这秘境变成了如今这样,他们别说是得到什么传承,怕不是连这秘境都要出不去了。
谁知不等他们低迷更久,下一秒,虞珈雪话锋一转。
“然,我亦坚信,无论是现在开口的我,还是听我说话的你们,都是未来修真界的中坚力量,缺一不可!”
“所以诸位,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爬不过去的路!”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句句落在人心上,简直犹如一针强心剂,轻轻松松地让在场那些没有经历过现代老板画大饼的修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差把虞珈雪引为知己了。
他们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势必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虞道友!我们听你的!”那名体修拍着胸脯,豪迈道,“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虞珈雪:“爬。”
体修:“好,那我就——等等,虞、虞道友你说什么?”
他甚至有些结巴。
哈哈,一定是他听错了吧?毕竟这么美貌清冷还出身风雅羲和宗的虞道友,怎么会说出——
“爬。”
在一片鬼哭兽嚎中,虞珈雪淡定地从身后的小帅手中接过了自己那支疯笔,长叹一声,深沉地开口。
“你们火速趴下,我马上就来作法!”
她望着远方那个未知的目光,喃喃道:“我本也不想……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突然好似被虞珈雪目光直视的息夜:“?!”
怎么觉得这女人像是能看见他?!
下一秒,息夜就见虞珈雪运起周身所有灵力,倾尽一切将灵力汇聚到笔尖,毫不吝啬地泼灵力而下,于空中写下了第一个大字——
“J”
息夜:“???”
这是什么东西?
不止是他,外头那群长老们也在疑惑。
“这位就是近来在你们羲和宗赫赫有名的‘笔仙’?”
章长老故作不知地开口,阴阳怪气道:“妙音宗琴仙可驭使万物之音,我无上剑宗的剑仙谢尊者可一剑削平高山,难道尔等羲和宗的笔仙,就只会在口中说些空头大话么?”
虽然这些大话听起来确实不错。
但是归根结底,也没什么用啊!
凝桂真君刚想开口,就听身侧传来一声冷哼。
易耀真人抬起下巴,高冷道:“夏虫不可语冰也。”
这话中含有一个他们当年才知晓的趣事。
那时候的章长老不通俗物,连凡间冰雪会出现在冬季都不知晓,故而被人嘲笑许久,也就是成为了无上剑宗的长老后才好些。
但即便是现在,章长老也听不得这话。
果不其然,章长老当即跳脚:“你骂老夫?”
易耀真人更开心了:“哈桀桀桀,你自称‘老夫’了!桀桀桀桀桀!”
章长老:“……”
自称‘老夫’有什么问题吗?你以前不也经常这么自称?
以及。
——好恐怖的笑声啊!
比不过,比不过,这是真的比不过!
章长老当即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那黑幕水镜之上,虞珈雪终于将自己的两个字写完!
“JJ”
下一秒,只见这两个字忽得闪烁起了红光,紧接着四散各处,无论是秘境内外的修士皆无法看清是什么东西。
他们横竖也不必睡觉,只抬起头,仰着脖子翻来覆去地仔细去看,才从那一堆红色的字缝中看出字来,依稀有什么“红锁”什么“审核”……
不等修士们分辨出更多,只见那幻境中,除去趴下的修士外,剩下的所有东西——无论是体型通天巨大的山河巨蟒,还是小些的妖兽鬼怪,他们通通、通通——
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都消失了?!
幻境内的修士:“!!!!!!”
幻境外的长老:“!!!!!!!!”
息夜:“!!!!!!!”
这一幕,哪怕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他们都不会忘记。
这一幕,终将成为他们心头那道永不消逝的伤疤!
第102章 哔哔哔哔哔哔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完全如脱缰的野马,没有人能拉得住它。
趁着幻境中的所有鬼怪妖兽都消失了下半身,不知是谁先开口, 大吼了一句:“大家快爬!”
这道声音一传出,宛如平地起了一声惊雷,顿时幻境内的修士们如梦初醒般地纷纷仰着脖子,手脚笨拙地动了起来。
“不好!”
幻境外的一位老修士急得拍了下大腿, 着急道:“这些小家伙此刻身心疲惫, 又骤然逢此大乱, 肯定是心神俱疲,眼下若是由着他们动作……太容易出乱子了!”
周围同样稍微年长些, 有些阅历的修士亦是忍不住颔首赞同,更有些修士已经开始唉声叹气。
就连那些分神下界的仙君们,在看到这一幕时, 都忍不住大叹一口气。
“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
流觞子实在惋惜, 可惜他在此处受制于人,尚不能发挥他原有实力的千分之一, 只能看着干着急。
“哎!若是当真如此, 本君便是拼了这具分身之力, 也要将那两个孩子弄出来。”
流觞子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宣夜扬和余清梦极为符合他的心意,便是这千百年来,修士们来来往往,去留无数,也再没有人如此符合他的心意过了。
曲水流觞, 独酌未免凄清,若是能得人同乐, 才是能品得这酒中真味啊!
当然,流觞子看中的不仅是宣夜扬和余清梦两人。
毕竟这次渡魂秘境中有太多表现神异的弟子,炸出了不少平日里几乎从不出现的上界仙神之分身。
而在这其中,那个叫“虞珈雪”的小朋友更是表现得极为两眼夺目……
当然,流觞子也知道,若是真到了那危急关头,也轮不到他豁出去——
“本君再说一次,这小丫头是本君早就看中的传承之人!”
溯光仙君见周围那些仙神的神魂似乎仍有些蠢蠢欲动,顿时脸色一沉,故意冷着脸开口。
作为此方下界曾经的战斗力之巅,溯光仙君的存在并非仅仅是一个上界可有可无的仙君,他如今所得的神力,是真正能令上界的仙神们都避让退却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在所有寻觅继承人的神君仙君中,唯有他和绝情大士能破除更多的壁垒,降下更多的分神。
“我说你们几个老家伙,也别总忘坏处想。”
溯光仙君躺在浮云之椅上,随手捞了一杯流觞子的银杯琼浆,姿态随意,语气洒脱道:“我看中的那丫头,”
那些神君们有的法力浅薄,别提开口说话了,甚至不能将自己的影像完全投射于下界,仅仅只能显现出一个轮廓罢了。
然而饶是如此,溯光仙君也能在他们那张模糊的脸上看出“不赞同又不敢反驳”的神情来。
溯光仙君:“。”
溯光仙君眉梢挑起,苍老的脸上不再是属于仙人的老成,反而满是少年似的混不吝之色:“怎么?你们不信?”
许多虚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一位仙君代表众人开口。
“可是真君……那些弟子年岁尚幼……这‘爬行’之术虽出奇制胜,终究无人曾训练……如何……”
话语断断续续,但大致能听懂意思。
无非是觉得虞珈雪所提出的爬行之术虽然好,在短暂的时间之内能震慑住那群鬼幽之人,但终究却不能长久。
这一次甚至无需溯光仙君再开口,自有一道声音出现。
“谁说他们没有训练过爬行的?”
绝情大士以手掩唇,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诸位仙人与其在这里做那些无用的猜测与辩驳,不若抬头看看面前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