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隐含挑衅又恶毒的目光注视,祝星垂、祝星垂……
祝星垂:“。”
内心毫无波动。
她静静地看着虞婉儿表演,心中甚至还有了几分莫名的熟悉。
呃,不是她说,但是吧……
总觉得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想起来了。
羽戈峰的话本子里,时常有这么一个丑角。
尤其是当虞婉儿泪水涟涟时,祝星垂不知为何,忽得想起了六师妹在那场新弟子试炼时的名言。
她看着虞婉儿,脑中浮现出六师妹和隔壁峰宣师弟的脸,越开了花妄京的维护,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祝星垂真诚道:“可以再多来几句吗?”
正在蓄力进行下一番动作的虞婉儿:“???”
正要开口做护花使者的叶璟天:“???”
打算表面指责祝星垂,暗中安抚她,以此获得她的好感的玉临安:“???”
原先茶香四溢的局面被祝星垂几句话引得瞬间破功。
就连花妄京都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有些茫然地回过头。
这、这是什么路数?
花妄京起先迷茫,随后眼睛越来越亮!
不愧是祝道友!
只有像是祝道友这样足智多谋美丽动人风姿绰约才思敏捷的人,才能想到这样精彩绝妙、别出心裁的破局之法!
祝星垂:“……”
这还真不是她想出来的。
祝星垂嘴角抽了抽,直白道:“抱歉,我只是想到我同门的师妹了。以前她就对人说过这句话,恰好对方脾性与方才无上剑宗的几位道友极其类似,故而才有方才言论。”
说到‘同门的师妹’这几个字时,祝星垂一直毫无波澜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动了动。
围观修士中不由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话一出口,这位小修士就后悔了。
这些名门正派的修士各个眼高于顶,尤其是羲和宗,从来以“风雅”为道,弟子们各个仙气飘飘,清高雅致。
正所谓“清正端雅为吾辈,日照羲和耀万年”,羲和宗修士才不会搭理她这样一个小门派的弟子。
但祝星垂还真就理了。
如果放在以前,她大抵不会理睬,倒不是因为什么生性高傲,只是不擅长和人交谈罢了。
当然,在虞师妹到了望舒峰后,她已经被迫和人交流过许多次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越过了一些不必要的口舌之争,最后落到了最终的归处,恍然道:“后来,在我师妹的帮助下,那个修士就去跳水了。”
如今回忆起来,那场新弟子试炼,倒还真是一切的开始呢。
众修士:“???”
刚才开口询问的弟子更是迷茫:“跳、跳水???”
这又是什么新的风雅之术吗?
“对。”祝星垂坦然地点了点头。
想起自家师妹,她冷漠的面容不禁有了松动了许多,锋利的五官也变得柔和。
倒是真的别有一番风姿。
玉临安在旁,看得心中微荡。
若是她能一直这样,玉临安觉得自己倒也不介意与她发展处一段露水姻缘。
然后他就看到,祝星垂就看向了虞婉儿,以及她身后的自己。
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板起脸,但是语气分外真诚地建议:“我那位师弟跳完水后,整个人就清醒了很多。三位不若在出了这石洞后,也去试试吧?”
说不定甩一甩脑子,真能把他们脑子里的水甩出来一点?
说实话,这件事若是放在以前,祝星垂或许心中还有有些纠结难受,甚至对虞婉儿生出羡慕。
毕竟人生在世,谁不想漂漂亮亮的获得所有人的赞扬?谁不想被人维护,做一个身后有人支持,可以毫无顾忌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人?
但是现在祝星垂不会再羡慕别人了。
因为他们有的东西,她同样也有了。
无论是来自于同门的支持,还是毫无顾忌的真诚赞美。
祝星垂用眼神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尤其是对上眉头紧皱的叶璟天,和一脸不忍难受的玉临安时,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畅快。
不知为何,比起矫揉造作的虞婉儿,祝星垂更讨厌面前这两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指责的无上剑宗修士。
尤其是那个玉临安。
不知为何,在这石洞看到他的瞬间,祝星垂胃里翻江倒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厌恶,远比在外面初见时更甚。
也是奇了怪了。
玉临安笑容微顿,随后换上了一副怅惘的神情。
他忧愁中带着痛惜,隐隐指责道:“不知祝道友口中的‘师妹’,可是雪儿?”
叶璟天迅速回转过头,语气中带着自己都不自知的急迫:“雪儿?是虞雪?”
玉临安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语气愈发落寞:“是雪儿,只是她如今愈发不像话了。”
虞婉儿眼中顿时闪过了惊惧和忌惮,她开口时更是带上了意思慌张:“原来是雪儿妹妹的师姐,怪不得对我有这样深的偏见,我——”
“阿弥陀佛。”
金禅寺的佛修念了一声佛号,打断了几人争执。
此次金禅寺出山,为的不是求什么己身传承,而是想要找一道机缘。
这道机缘乃是前一任主持在圆寂之前窥见天命,拼着最后一口气留下的谶言。
那大和尚看着屋外,脸色悯然:“渡魂秘境渡众生,众生倾覆婪红莲。”
这本该就是结束。
然而偏偏在最后一刻,大和尚心中忽有所悟。
他感知到了另外的东西。
三千之外,一线生机。
老和尚哈哈大笑,将自己的木鱼拍的“啪啪”作响,道:“善哉善哉!红莲遇雪,万物初霁同协……众生可渡,众生可渡!”
第一句话显而易见,指得就是渡魂秘境。
可是这第二句话,却让人忍不住生出诸多揣测了。
“红莲”?指的是一株生在渡魂秘境中的莲花么?
其余和尚急忙想要再问,可是却依旧来不及了。
老和尚仅仅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谶言,当场圆寂。
此语关于天命存亡,不敢让人轻视。故而这一次渡魂秘境之行,除去几个大主持外,连内定的下一任主持了无都奔赴前来。
按照原先的想法,金禅寺理应低调出行,免得引起轩然大波,反倒平生猜忌。
所以这位佛修本不想开口,只是见明明那羲和宗的女施主都不计较,可无上剑宗几人似乎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才不得不开口。
佛修面容慈悲地劝住道:“几位施主,如今我等被困于这石洞之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个办法出去,至于身外之事,可出去后再议,切莫要再起口舌之争。”
说到最后一句时,佛修又念了一句佛号,和蔼地看向了无上剑宗的三人:“几位施主如何想?”
叶璟天不情不愿道:“大师说的是。”
他虽自傲,但也知道,如今他们十多人被困在这小小的石洞中,看似安全,实则暗藏危机。
佛修笑了笑,也不去思考这话是真是假,又转过头对着祝星垂和花妄京点了点头。
他对这位没什么恶意,甚至因花妄京那别出心裁的言论,起了几分探究结交之心。
有趣之人,人皆爱之,他虽然是老和尚,但是也可以结交一些小朋友的嘛!
花妄京:“哦,我方才之言倒也不是我自己想的。”
大和尚慈爱道:“哦?那不知是那位小友如此有趣?”
想起虞珈雪,就会想起小美,想起小美,人的精神难免有那么瞬间的恍惚。
比如此刻的花妄京,他眼神飘忽地答道:“是小美道友——不是,是虞道友。”
“以及她的灵力兽。”花妄京语气沉痛。
“是么。”大和尚没有当回事,只当时后辈之间的趣事,最多对频繁出现的“虞道友”产生了几分好奇。
他一边在这石洞的墙壁上用手摸索,试图探查到可以打开大门的机关,一边发出了邀请。
大和尚笑道:“若是有机会,老衲也想见见这位小虞施主了。”
祝星垂:“……”
花妄京:“……”
两人彼此互看一眼。
花妄京下意识道:“星垂,你到时候劝劝虞师妹,金禅寺还挺好的,就别拆了吧。”
大和尚擦拭一枚玉石子的动作一顿。
大和尚:“?”
你们在说什么?
祝星垂来不及计较花妄京的称呼。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我大抵拦不住……但到时候大师兄在,他可以。”
大和尚:“??”
花妄京顿时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大和尚:“有那位大师兄陪同,应该就可以了……吧?”
眼神游移,语气迷茫,仍然不是十分确定。
大和尚:“???”
若是他没记错,羲和宗弟子们口中的“大师兄”从来只有一位。
沈雪烛。
一点笔墨间,天地倏忽变。
神魔惊闻之,不敢动风雨。
传说此人精通卜算可知天命,只是因知晓太多,反倒惹了天道忌惮,导致他体弱多病,近些年更是一直留在望舒峰上养着,几乎从不出现于人前。
需要这位才能拦得住……
不止是大和尚,就连周围暗中悄悄竖起耳朵围观的修士们,都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位“虞师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叶璟天用眼神一一掠过面前众人忙碌寻常机关的身影,重点落在了祝星垂的身上。
他握着一枚石子的动作顿了顿。
羲和宗,金丹期修士。
倘若这真的是一份传承,又该由谁得到?
叶璟天想的有些入神,连身侧虞婉儿越发嫉妒恼恨的神情都未曾注意到。
而就在叶璟天神游天际之时,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大的石木离地声。
轰隆隆——!
在场所有修士顿时齐齐转过头,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
“呀!”一个小修士惊叫一声,环顾四周,发现唯有祝星垂的表情最为淡定,忍不住道,“是祝道友和花道友发现了机关?!”
祝星垂:“……”
祝星垂冷静道:“我没有。”
就在几人对话之时,室外那猛烈的撞击声仍然未有丝毫减弱,甚至隐隐变得更强?!
不仅如此,屋外除去“砰砰”声之外,隐约还有一些诡谲至极的声音。
这声音既有鬼幽之中万鬼哭嚎的萧索,又仿佛被烈火灼烧般令人心中瞬间感受到焦躁难平,更有一股没来由的惊惧冒上心头。
“桀桀桀桀桀——”
玉临安当即出剑,大喊道:“诸位莫怕,速速拿出法器准备御敌!”
他还不忘看了眼祝星垂,焦急道:“祝道友还愣着做什么?快躲到我身后去,如今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祝星垂:“……”
花妄京:“……”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笑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不同的声调!
这下众人俱是面色惊慌,就连叶璟天都面容冷肃,向后退了一波,拔剑喝道:“何方妖孽在此造次?!”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细细碎碎的对话声传来。
“咦……他的脑袋破了……真不中用……下一个……”
“哦……这个也秃了……没关系……凑合凑合还能用……”
下一刻,伴随着“砰砰砰”的声响,木石剧烈撞击的砰砰声再次响起!
叶璟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身后众修士也俱是心肝俱裂,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听听这话,听听这声响!
这显然是在以人头敲击木石之门啊!
一位妙音宗弟子战术后仰,心神不安地惊呼:“好歹毒的心肠!”
周围修士握紧武器,伴随着敲击声渐响,众人的心脏也跟着一起重重狂跳。
好恐怖的妖物!
石洞内光亮寥寥,稀疏地像是他们浅薄的生命。
石洞外喧嚣更甚,一下比一下更重,没有任何的节奏规律,像是故意在扰乱他们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