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度。”晨风眼神躲闪,不敢看他:“我,我不是谁。”
“为什么哥哥会说你是我父亲。”易度手在颤抖,眼睫也在颤抖,他拼命崩住脸上快要破碎的表情,凭借理智一字一句的问他。
“别想瞒我,说。”
晨风被勒的很难受,虽然易度并没怎么用力。
“易度。”他声音渐渐小下去:“你哥他,居然告诉你了?”
“是,他都告诉我了。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将信扔在晨风身上,易度怒气冲冲的退开,伸脚就要去踢铃兰花。
晨风脸色煞然变化,猛地蹿了过去:“别踢!这是你母亲最爱的花!”
飞出去的脚在半空顿住,易度脑中警铃大作,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快速伸手捏住晨风双肩:“我母亲呢?她人呢?”
晨风低着头,抱着那盆铃兰,歉疚无奈的看了眼易度,声若蚊蝇:“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了。”
这位母亲,在自己生活中从未出现。若一直不知道她也就罢了,可知道后心里总是有着疙瘩,也被深深记在了脑海。
当你发现,戏剧在你身上上演,你多出一对父母。你会感到迷茫,不确定,恍惚,崩溃,甚至可笑。
可当你沉淀,冷静下来,你也会想去看看他们,哪怕只是远远见一面。
易度唇色尽褪,没什么血色,咬着牙,他质问晨风:“告诉我,你们都瞒了我什么。”
“对不起。”晨风忽然跪下,对着满院铃兰花,对着易度。
易度猝不及防,忙后退几步,怒问:“你干什么?!”
“对不起。”晨风眼泪大颗大颗流出,一身洁白绵绸很快粘上泥土,双手捂着脸,无声咽进悲伤。
“我不要看你哭,我要知道事实。”易度最后一点耐心都在被磨平,他不想再听些多余的话。
“对不起,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是我毁了这个家。”
晨风不住抽噎,一说起从前痛不欲生懊恼万分。
“你母亲,叫易诺,是易家长女……”
……
易家老先生生有一儿一女。
女儿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现在不可多得的大家闺秀。出身名门,气质绝佳,才貌出众。像这样的家族,大多会选择联姻,但,就像诸多故事中所说的那样,易诺爱上了一个普通的人。
那个人,叫许晨风。
许晨风年轻时就是个混混,他无拘无束,天性好强,带着一群小弟整天到处闲逛上演无间道。虽活的荒唐,但自在逍遥,且生的俊朗,性情洒脱不羁。
一次偶然机会,二人相识,相遇。易诺很快就被这样一个无拘无束的人所吸引。他带她打破曾经诸多认知,用各种不同新奇却潇洒的方式重新活过。
自此,易诺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人。
易父自然不许他二人在一起,可易诺坚持。她极有主见,个性鲜明,最终选择与易家不再往来和许晨风隐居乡野。
许晨风一贫如洗,入赘与易诺,改姓为易,叫易晨风。
只是,易家怎会轻易放弃,他们想让易诺对他彻底死心,遂想了个办法,让他沾上赌瘾,不顾家眷。
自此,易晨风整日混迹于各大地下赌场之中,钱财流失如流水,生活重心再也不在家庭。
可惜,易老爷子失算的是,即使这样,易诺也未放弃易晨风。
易老爷子一气之下不再管她。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易晨风欠债诸多,易诺也没多余钱财还上。某一夜,那些赌坊混混连夜抢了易诺出去,一连消失一周不见人影。
许晨风去报警,警察见是这么个混混,根本没当回事儿,带管不管的说再等一等。却没想到,这一等,再也等不来人。
易晨风几欲疯魔,易家老爷子几度进急救室,然而即使这样,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临。
那一年,易城七岁,易度则尚在襁褓。
因被告发参与赌博,易晨风送入牢狱,整日晃晃度日。易度与易城过继给易家老二——易泽。也就是现如今莱特集团隐世老板。
易泽生性凉薄,唯独对他那个女朋友与众不同,恨不得将一切好东西都给她。
二人想的到也开,没打算要孩子,易城与易度过继也就过继了,易泽虽没当他们是亲儿子,但也没当外人。
该给的一个不少给,就是给他们的爱,吝啬了些。
易诺一去,易老爷子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没多久,惨惨悲去,临死前,床头还摆放着易诺最爱的铃兰。
也就在那时,易家产业内再也瞧不见这种花,一夜之间,尽数消失。
……
“我入了狱,你们被易泽接走,他们告诉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只要想你们好。我那些时候整天晃晃度日,魂都不在身上,满脑子都是你们母亲,精神恍惚的将你们送回了易家。我那时想,这样对你们也好,跟着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可我还是会想你们,想看看你们长大了些没,长胖点儿没,过的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有一天,易城发现了我。他也认出了我。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朗,阳光,总是以微笑示人,可那天,他却没对我笑。他要我不要再来了,让我不要打扰你。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不敢再靠近你们。
直到易城生病了,他倒在地上,我带他去医院,带他回家照料。他才终于正眼看了我。
他说,你是他的所有,是他生命最重要的人,不能让我影响到你,更不能让我破坏你的生活。要我发誓,从此不会以任何方式主动找你,除非你发现蛛丝马迹来寻我。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可是,多年后偶然碰见你,你有这么高了,比我都高。
我不敢上前,躲在后面偷偷陪着你走了一段路,你却突然蹲下痛哭出声。
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那天是你生日。
只有一个人的生日。
我心疼,见我儿子过成这样我怎么能不心疼。
易家除了荣华富贵还能给你什么,他们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错过了你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哥哥,更对不起你母亲。是我当时一时糊涂才让这个家支离破碎,你怎么怪我都好,但是易度,爸爸我真的想对你好,想补偿你。
我没有什么钱,不能给你最好的,可是我会好好爱你,我会陪伴你长大,看你成家,看你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庭。
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
孩子,你怪我吗?”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被揭开。
易度听完,却奇迹般并没多大起伏。
他平静的站起身,将晨风扶起,随后转身离开。
“易度!孩子!”易晨风在身后喊,而易度头也不回。
他快步上车,点火,发动,一秒未曾停留的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
闻桃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近一间小包厢。
咖啡厅内光线暗淡,轻音乐悠扬,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优雅品尝杯中咖啡,见闻桃来了,指了指对面座位:“坐。”
闻桃僵在门口,看着包厢里的人——赵华烁。
“烁哥。”为什么会是他?
也难怪声音觉得耳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你还叫我烁哥呢。”赵华烁笑了笑,他今日头发全数梳去脑后,露出饱满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穿着浅灰色西装。
放下手中咖啡,他靠向沙发,去瞧闻桃。
“暗鬼,告诉我,你在易度身边到底为了什么?”
闻桃不太懂。
放下背包,蹙眉道:“烁哥,请说清楚。”
“暗鬼,龙牙战队底牌,拥有超高人气的新晋大神。没错吧?”
“今年准备参加总决赛,没错吧?”
“接近易度,没错吧?”
“那么,告诉我,从第一次与他对打,到后来有心无意的捆绑他炒作,是不是你授意?”
赵华烁镜片后的双眼带着无形压力,薄唇扬起的角度不屑而又嘲弄:“你心怀不轨的与易度如此接近,不怕伤了他的心吗?还是,你根本不在意他,只要输赢,甚至不惜以肮脏的手段。”
闻桃尊重赵华烁,但却不能忍受别人妄自评判与猜测。
她脾气也不好,脸色说变就变,一掌拍在桌上:“你说清楚!我怎么就以肮脏的手段对付他,我怎么就不怀好意接近他?我闻桃行得正坐得端,对他好就是对他好,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你在这乱七八糟说些什么?烁哥,我敬你是易度大哥,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必须跟我说清楚,我就算是暗鬼,与龙牙签了合约那又怎样?我绝不会以什么龌蹉手段来接近他换取胜利。总决赛我会打,但我也会凭实力赢!”
闻桃不明白为什么赵华烁一来就跟她说这些过分的话。
她对易度的一颗心,天地良心,从来不会因为两人队伍的不同而妄想在赛场外获取胜利的先机,即使赛场上是对手,但生活中该怎样就怎样。
让一切公平公正,全力以赴用实力说话,才是对对手的尊重,更是对易度的尊重。更何况,她闻桃从来不屑于做这些事!
闻桃从未在赵华烁面前发过脾气,赵华烁一直都表现出自己良好的教养。
他放下怀抱交叠的双手,从一旁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文件。
“闻桃,你是易度喜欢的女生,易度这些年从未对谁上过心。我原本是替他高兴的,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比从前多了许多。我万万没想过你是暗鬼,也没想过你在龙牙。若不是这次易度要我帮他查直播与微博闹出的事,我也不会把你查出来。你说说,如果你不是有意接触易度,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闻桃接过文件,蓦地睁大双眼,惊愕的朝赵华烁看了一眼。
复杂关系在文件中清清楚楚列开。
此次微博热搜闹事的幕后黑手也跃然于眼帘。
闻桃性子直,也硬的很。
一位合格的电子竞技者永远不会允许自己的成绩不真实,更不屑于以各种肮脏手段去取得胜利。不仅仅是闻桃,但凡有良知,尊重竞技的选手都会这么想。
微博热搜出来时,她担忧不已,更对拖易城下水的幕后黑手恨之入骨。
她紧张到当天买了车票去找易度,哪怕被困在山中,吓到眼泪都出来也要见到他,就因为不放心。
她曾咬牙切齿发誓要将背后人千刀万剐,却没想到这文件中出现的幕后操作方,竟然是——
龙牙。
那么,她算什么?
她是易度的女朋友,是e神的女朋友,更是e神的对手,也是龙牙总决赛确定的首发阵容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
“烁哥。”闻桃捏皱手里文件,火气噌噌往脑袋冒,心里却凉的厉害。
她艰难扯出一点笑:“给我时间,不要告诉易度。”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华烁极其护短,容不得易度受一点伤害。
闻桃敛下眼底神色,握紧双拳:“他现在很累,别再打扰他了。这事,我来做。”
第48章
闻桃没有想到, 微博上空降的关于易城的热搜话题幕后推手居然是自己的战队, 龙牙。
看着闻桃的反应,赵华烁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 捋了捋袖口。
“你打算怎么做?”赵华烁低头笑了笑:“你说这事和你无关,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真的像你所说,可你怎么解释这么久以来你与易度距离过于接近?”
闻桃蹙眉, 端起桌上柠檬水灌了一大口。
“他们居然干这种事。”
闻桃闭着眼, 深呼吸几口,低低自语。
她对吴哥的感觉一向不好,说实话,龙牙战队的高管阶层她都不是很熟,一直都是吴哥与她接洽, 唯一了解些的恐怕就是龙牙队长。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自己战队是在背后放阴招的那个, 这种感觉当真十分不好受。也难怪赵华烁将她当卧底。
“闻桃。龙牙是你的战队,他们对易度做的这种事说理他不在理,于道义不符,但于法律到也不犯。所以,你可以说他们对, 也可以说他们不对。怎么评判全看你自己。你要想我不告诉易度,可以,但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闻桃问。
赵华烁镜片之后眼底光芒一闪,说出一个要求。
听完后, 闻桃有些微错愕。
“这就是我的目的。”赵华烁道:“你可以好好考虑。”
闻桃蹲在乔治庄园大门口,很久才见熟悉的车急速开来,她正要准备去唤,那车就如同没看见她似的飞来,从她身边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