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越此时脑子不大清醒,脑中不知为何,楚眠儿的话一直在飘来飘去。
‘你把自己送给他比较好!’
“我……我要把自己……唔……送给你……”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但是曲寒洲却听懂了。
他只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若不是此时还抱着她,估计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了。
热意一直烧到耳根,表面上却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路行至净音楼,曲寒洲将她送回房间,本想径直离开,却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袖。
“师兄~你等等……我……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呢!”
送给他?
脑海中浮现过她刚才说的那句‘我要把自己送给你’,那双眼睛暗了又暗,透出一些莫名危险的光。
她把自己看成了什么?
觊觎她,想得到她的清白的那种人么?
沐越脑子不清醒,一直拽着他的袖子,然后从储物戒之中掏出了一大堆点心与吃食,连带着塞进他怀里的——
还有一个她亲手写的平安符。
她依旧迷迷糊糊,可是这回能看得清面前人的五官了。
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她一字一顿,努力控制自己喝酒之后的嘴瓢,笑了起来,“师兄,生辰快乐。”
曲寒洲愣了一下,窗外正有烟花燃放的声音,与他心中的情绪一同溢了出来。
眼前的人眸光真挚,好看的脸上尽是些喝酒后染上的红晕。
他只感觉缺失的那一块被一点点填满,真正成为了有牵挂的人。
看着怀里被她塞满的吃食,眸光颤了颤,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如何出去的。
却在出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欲要敲门的沈何忧。
第105章 夜夜流光相皎洁
沈何忧的那一句‘师妹’在看到曲寒洲那张脸的时候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
大半夜的从师妹房间里出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曲寒洲冷冷看了他一眼,“她睡下了,你还是别打扰她更好。”
沈何忧愣了一下,睡下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他亲眼看她睡着的?
还是……
他们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亲密了?睡前都要见的吗?
“你和师妹什么关系?”
曲寒洲皱了皱眉,说出的话也分外不留情面。
“什么关系?”
“总比你和她的关系更好些。”
说完这话,曲寒洲把门轻轻关上了。
然后又将沐越塞到他怀里的吃食都放到了储物戒里面,只留下那个平安符捏在手中。
“你……”
曲寒洲轻飘飘瞥他一眼,然后抬手给沐越的房间下了一道禁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何忧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颇有些不甘。
为何他们的关系这么好,而自己与师妹的关系就这样僵硬呢?
正当他抬手欲敲门的时候,手指却被刚才曲寒洲留下的禁制弹开了。
看着自己手上留下的轻微焦痕,沈何忧只能拂袖离开。
曲寒洲回到自己的屋子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净音楼只有廊下有几盏长明灯照明,所以屋内还是有些昏暗的。
他抬手点了一盏灯,展开手,一个精致的平安符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平安符的是红色的,类似于寺庙求来的符,金丝走边,中间绣了一个平安。
他将平安符的细绳解开,将其中折叠好的字条抽了出来。
打开一看,娟秀的小楷便映入眼帘。
‘愿师兄万事顺心,所愿皆成,所求皆得。——师妹沐越’
所愿皆成,所求皆得?
那她可知,自己如今所求所愿,无非一个她么?
正欲叠好塞回去,却发现字条的后面还有一竖行小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曲寒洲愣了片刻,眸光有一瞬的波动,想起她的笑,想起她和自己说话认真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睛,想起他们相处的每分每秒。
这几天被压抑得没什么波澜的心,此刻却为她而疯狂跳动着。
他是个贪婪的人。
从一开始只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到后来见不得她与别人交谈,甚至只想把她给关起来,让她只能看着自己、只能与自己说话、眼里只有他自己。
可他不能。
从前,他只能看着她对别人好,对着别人笑,看她看着别人练剑,追着别人跑。
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其实并不快乐,但却一直这样做。他想劝她,却连说一句‘所爱非良人’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也庆幸自己把握住了‘挑拨离间’的机会,庆幸自己如今终于与她更进一步,成为她所能依赖的师兄。
心中的欢喜慢慢累加,好像一刻也不能再等,想要马上就见到她。
坐了整整一夜,终于等到了天光大亮。
他捏了个清洁术,然后提步便往沐越的房间走去。
抬手解开禁制,他敲了敲门,下一刻,一张清丽的面孔便映入眼帘。
“师兄?你起的好早哦!我也才刚起。”
曲寒洲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勾着淡笑,“那师妹昨夜睡得如何?”
他这么一说,昨夜的记忆突然全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她好像说了有些奇怪的话。
脸忽然热了起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啊!!!!
“啊......睡的还行。”
他上前一步,然后关上了门,将天光隔在门外。
“不知师妹可还记得,昨夜说了什么?”
声音细致而缓慢,带着一点淡淡的懒散,竟然格外的勾人。
第106章 文中番外 昆仑
小狐狸从自家哥哥的怀中抬起头来,漂亮的大眼睛闪着如流水般的光。
“哥哥,我想去昆仑。”
昆仑山是一座大雪山,风景优美,且有冰川。
传说那里的雪山皑皑深处有玉炎草,可以重塑肉身。
“去那里做什么?”
贺之维不解,在符宗内玩耍不好吗?怎么突然想去那么远那么寒冷的地方?
想起那个从沐越姐姐那里听到的段离与镜月的故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想替故事里的人物去一趟昆仑山。
替他们看看那里的雪。
“诶呀,好哥哥,你就带我去嘛~”
左右也不过两张瞬移符的事,看着怀里来回撒娇的亲妹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好好好,那你一定得跟好我。”
瞬移符在火光之中燃烧,下一秒,冷风便拍在一人一狐的脸上。
小狐狸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跃到雪地之中,松软的雪便被她给踩塌了。
贺之维也变成了狐狸形态,头上的呆毛被风吹歪,也一头扎进了雪里。
小狐狸在雪里滚来滚去,毛毛之上沾了许多雪花,她甩了甩,甩了她哥一身。
她在雪地里畅快的奔跑,跑累了就躺在雪地之中,觉得全身心都十分放松。
闻着雪山的清新空气,小狐狸恍恍惚惚之间,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身边有父母和哥哥,他们都很爱她,那是一段很短却一生难忘的快乐时光。
夜里的昆仑山更冷,兄妹二人躺在山顶看着天上的月亮,竟然觉得伸出手就能摘到一样。
小狐狸想,若故事里的镜月与段离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躺着看月亮呢?
不远处响起鞋踩雪的嘎吱声,小狐狸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位一身黑衣的少年人。
那人肤色极其白,脸长的很好看,身后背着长刀,颇有些侠客的感觉。
恍恍惚惚间,混着漫天飞雪,就如同踏月而来一般。
那人没什么表情,似乎皱着眉头,形象与故事里的主人公无限重合,小狐狸跑了过去,跑到他身前。
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路登至山顶,灵力枯竭,那便爬上来。
昆仑山地势险峻,她与她哥是用了瞬移符上来的,不知道如果他一步步爬上来,这样陡峭的地势,他是如何支撑到山顶的。
贺之维化成人形,看他浑身是伤,便开口问道,“道友,请问你在找什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玉炎草。”
玉炎草,生于昆仑山山顶的岩石缝隙,以雪为养料,下雪之际会有荧光闪烁。
此草极为神奇,可以重塑肉身,但也极其难寻,许多人来这的人最后都失落而归。
小狐狸看着他身后背着的刀,大胆的想法便在她脑海之中产生。
这位黑衣服的大哥哥,不会就是故事里的段离吧?
小狐狸壮胆开口,“请问,你......你是段离吗?”
那位低下头看了她一瞬,寻找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你认得我?”
“没......没有,听过些故事而已。”
小狐狸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没想到那个被沐越姐姐讲给她听的故事,竟然是真实发生的!
且她今天,还遇见了其中的主人公。
见他手都划破了许多口子,却还在找,小狐狸心中涌起悲伤。
就算找到了,玉炎草也仅仅是重塑肉体,又如何能让人死而复生?
除非......
小狐狸也加入了寻找队伍,一直找到晨光熹微,风雪越来越小,若再找不到,便只能等下一个雪夜。
段离在雪山已经寻找了许多时日,久到几乎麻木,久到看什么都是一片雪白。
找了很久很久,小狐狸在一处很容易被忽略的地方看到了一丝荧光。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眨了眨眼睛,还是看到了柔和的微光。
他们雪狐生来就有雪地寻药的本领,但如此轻易找到,小狐狸心中自然一片欣喜。
她把爪子伸进岩石缝隙,狠狠一拽,便将草连根拔起。
“段离哥哥!我找到啦!”
他回过头,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升起亮光,似乎终于有了一丝重见心上人的希望。
镜月的尸首被妈妈烧了,说是请了道长来看,那道长说来也空空,去也该空空。
段离去见过那石碑,冷冰冰的刻字,让人遍体生寒。
他真的,很想很想再见她一面。
哪怕她不会醒来,哪怕只是个梦,哪怕他会死在无穷无尽的幻想之中。
只要再见她一眼,什么代价都值得。
段离认真的道谢,玉炎草被插在雪地之中,连同一起的,还有镜月与他缠绕在一起的一截头发。
几乎是一瞬间,镜月的头发与那草便逐渐消失,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便渐渐有了轮廓。
段离飞快将一件外袍从储物戒之中拿出,盖在了初具外廓的身体之上。
等到月影消失,天光大亮之时,一张漂亮的脸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身上还泛着淡淡的光晕,属于玉炎草的光晕。
美丽神圣而不忍亵渎。
但大家也都知道,这具由玉炎草幻化的身体,并不会活过来。
小狐狸上前去看她,面前的人极其美丽,但带着一丝破碎感,让人跟着心口一窒。
段离看着躺在雪地之中的人,眼眶十分酸痛,却无论如何,都流不出眼泪来了。
说好听点他是鬼修,说不好听点,一具不腐烂的尸体,如何有眼泪呢?
他跪在雪地之中,神色怔忡,颤抖着手去摸她的头发,好像不敢相信,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狐狸低了低头,眼泪砸在了地面。
她前半生过的不好,所以看到令人感动的爱情,便觉得酸楚,便觉得伟大。
便觉得付出一切维护,也值得。
她跳到镜月的身上,回头看了她哥哥一眼。
对不起,哥哥。
她是个自私的可怜人,自己虽没被认真爱过,却想成全他们的爱情,想任性一回。
她将内丹吐出,正好落在镜月的嘴里。
雪狐的内丹,又名聚魂珠,这也是无数人残忍猎杀雪狐的理由。
如今她已经长大,她的内丹,完完全全可以召回一个女子的魂魄。
何况自杀之人,通常会变成鬼,待人间阳寿耗尽,再入轮回。所以她的方法,自然事半功倍。
小狐狸从镜月的身上滚落下来,血迹一点点滴在地上,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说,“段离哥哥,你要……好好待镜月姐姐……”
说完,便晕了过去。